刑罚台上，戚长明猛的收回在顾何神识中的灵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缓慢的退后两步，失去力气的单膝跪在地上，喘着气。
在戚长明抽回灵气后，撕扯的疼痛从顾何身上迅速远去，而顾何的神识已经被搜神术摧毁得没有办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的目光涣散空洞，全然没了自己的意识。
“啊……啊……啊……”他的口中发出没有意义的叫声，整个人的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宛如一个前所未见的怪物。
看着这样的顾何，天衡宫弟子们却再也没有办法去同情他。顾何以如此残忍恶毒且阴险的法子残害同门，与最阴邪的魔修无异，且搜神术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这样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他们看向戚长明，只见收了灵气后半跪在地的修士身躯微微起伏颤抖着，脸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目光像是覆盖了一层雾般的没有焦距，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昏厥过去。
看来无论是谢融灯备受折磨的坠崖，还是对顾何施予的惨无人道的搜神术，都对他影响颇深。
“这对戚师兄来说太残忍了……”有弟子小声怜悯道：“想必戚师兄也不愿看见这样的事发生……”
“这顾何真是该死，魔修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之前谢师兄是因为入魔无法控制自我，才捅了沈师弟，这顾何也没有入魔可以自控，竟然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
“他竟然还想陷害戚师兄，如果他中途死在的话，我们岂不是都误会戚师兄了？”
……
【你做了什么？】系统问沈岳溪。
刚刚那段记忆里把谢融灯推下去的人，明明是沈岳溪才对，怎么成了顾何？沈岳溪也没从它这里兑换道具，他是怎么替换顾何的记忆的？
【将我的记忆截取修改，提前保存好，喂药的时候顺手传到他身上了。】沈岳溪的余光落在那些为戚长明说话的人身上：【明明前一刻还在为顾何的惨状感到同情和愤怒，现在又觉得顾何死有余辜，戚长明身不由己。】
【他们还真是有趣。】
人性脆弱的摇摆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场合不太合适，他甚至都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一个人一个人的表情欣赏过去了。
系统：【你还真是狠毒啊。】
【不过在做这些事之前，能先告知于我吗？】
这种无法掌控宿主的感觉它不是很喜欢。沈岳溪没有提前告知它就做了这样的事，和谢融灯那两次一样，如果不是它开口问，沈岳溪也不会对它解释半句。
它之前绑定的宿主对它都是言听计从，就算有主见的，也会告诉它所有的计划。
沈岳溪太肆意妄为了，如果不是上面的嘱咐，它怎么会容忍沈岳溪这样做。
因为前辈的嘱咐，它放任了沈岳溪很多事情，沈岳溪也将每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它获得的积分比从前多了很多，其它同事都很羡慕。
但它还是微妙的有些不安，毕竟对于它们这样程序化的系统而言，不遵程序、不可计算就是一个隐形的定时炸／弹。
总觉得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会发生些什么超出它控制之外的事。
但……
“不要试图操控他。”
前辈的话再次从储存器中冒了出来。
于是系统还是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并把那因为沈岳溪不可控而生出的不快的情绪扫入垃圾箱中。
只要沈岳溪愿意完成任务，做什么都无所谓，当然，如果沈岳溪有什么不好的念头的话，会威胁到它的话，它可以瞬间压制沈岳溪。
沈岳溪再不可控，也只是一个人类，人类无法与它们抵抗。
在系统警惕地想着这些的时候，沈岳溪的视线却还落在那些弟子身上，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它想法的样子。
【你猜，谢融灯什么时候会回来呢？】他甚至还轻快的询问系统。
【我不知道。】系统说。
它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谢融灯没有死。
沈岳溪抬了抬头，清透的眼瞳里倒映着飘落的雪花，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我猜，他会在顾何死后回来，比如……】
【现在？】
系统：【现在？】
下一瞬，轰的一声，刑罚台上顾何的身体爆裂开来，血雾和着风雪飘散后，什么都没有剩。
突发的情况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有的弟子甚至叫出声来，顾何爆开就在戚长明面前，戚长明怔怔看着那消散过去的血雾，那血雾从他眼前漂了过去，映在瞳孔中央，宛如一条红线。
石镜中，过了好一会儿，掌门相里珩的声音响起：“长明——”
戚长明未有回应。
“长明——”
戚长明的眼珠转动了下，仰头看向面前的石镜上，艰涩开口：“掌门……”
相里珩叹气：“辛苦你了，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吧，你的事务，暂且由岳溪为你处理一段时间，现在的你状态不太好，等你恢复过来，再行接管首席弟子事宜。”
戚长明侧了眼瞳，目光落到刑架台上，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恍惚看了好一会儿，双手放在地上，对着石镜的位置匍匐下身，嗓音像是干涸了的暴露出来、被太阳灼晒很久的河床：“长明自请入幽冥境一年，求掌门成全。”
幽冥境是天衡宗用来惩罚兼历练弟子的地方，里面湿寒阴冷，折磨人的妖鬼众多，寻常修士进去待个半月就受不了，哀嚎痛哭。
相里珩道：“顾何的身体无法承受搜神术自毁，是他恶果之因。”
“此事与你无关，不要自我苛责。”
不……
戚长明闭上眼眸，低声道：“我本应照顾好天衡宗每一个弟子，不让他们互残出事，无论是沈师弟、谢师弟……还是顾师弟，都是我未曾尽好首席弟子的责任，才致使这样的结果。”
“我应当受到惩罚。”
相里珩问他：“你可是考虑好了？”
戚长明：“我心意已决，等收拾谢师弟遗物后，便去往幽冥境。”
相里珩知道劝不了他，经此一事，戚长明短时间里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叹气：“既如此，便允了你，不过一年之期太长，最多允你三月。”
戚长明正要开口恳求，忽然腰间挂着的金铃叮铃铃响了起来，指望身后。
铃声一响，戚长明脊背僵硬，瞳孔剧烈扩张开来。
腰间的金铃原本是一对，他挂着一个，另外一个给了融灯，小时候融灯经常会跑去偏僻无人的角落修行，修行的时候又不理会任何讯息，他找不到融灯，就挑了这么一对金铃，当离融灯距离稍近的时候，金铃就会发出响声，为他指引融灯的方向。
得知融灯坠崖后，他御剑下了雾灵山天堑，直到灵气不足被迫回山巅时，金铃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他不敢置信，迅速转过头去。
茫茫风雪中，有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距离近了，容颜渐清。
少年剑修青衣染成血，手无力的垂在身边，一张脸几乎腐烂，他的眼睛空无一物，黯淡无光，仿佛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缓慢前行着。
“这是什么！”
随着少年剑修的靠近，弟子们露出恶心警惕又有些恐惧的表情，并将随身的剑拔了出来，对准了他。
叮铃铃——
金铃还在响。
戚长明心脏揪成一团，他认出了对方，颤着声音，“融灯？”
少年剑修停在了戚长明的面前，没有任何的动作，他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呆呆的站立着，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唇瓣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戚长明伸出手轻轻去碰面前的谢融灯。
这是梦吗……融灯活着回来了？在触碰到谢融灯的身体后，他喜极而泣，双手去扶谢融灯的肩膀，“融灯！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是吗？！
”
离近了，他听清了谢融灯在说什么。
“回去……”谢融灯的口中喃喃着：“回去……”
“回去……”
“回去……”
“融灯？回去哪里？”他着急的问。
“天……天衡……宗。”
“这里就是天衡宗，融灯！”
听到天衡宗三个字，谢融灯忽然闭上了眼睛，身体失去力气的倒了下去。
……
……
“啪嗒……”
“啪嗒……”
古老的外神已经从沉睡中苏醒，不久之后，祂将爬出“洞窟”，散播自己的种子，以此圈养祂的契约之人。
祂的盲目、痴愚……会带来扭曲疯狂无法苏醒的噩梦。
漫漫沉夜从此开始，直到一切终归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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