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昭指着姜贞娘恶狠狠的说道,她年纪小,五官虽然不精致,但胜在眼睛清澈肌肤白皙,但现在她眼中全是恶意的神情,把她脸上七分的美好消减到了三分。
姜贞娘是知道秦雪昭对她没有尊重,但她还是没有料到秦雪昭会倒打一耙,让她对秦家人的品行又有了新的认识。
她提着灯笼的手稍稍紧了些,脸上的神情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没有慌张,如点漆般的眼眸笔直看向秦雪昭:“昭姐儿,你说这话倒稀奇,难不成我让人给嫂嫂报信把你从坑底救你是在害你吗?”
周氏听到秦雪昭告状的话,锐利的目光就落在姜贞娘身上,第一反应就是姜贞娘要真害了秦雪昭,她一定会她付出代价。
但听到姜贞娘的话后,她稍稍冷静了下来,先别说姜贞娘有没有胆子敢去害秦雪昭,就算她敢,也不会再大费周折再给她传口信。
再看到秦雪昭眼睛里的嫉妒与恶意,周氏心下有些明白过来。
秦雪昭正委屈,觉得全天下人都欠了她,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就想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故意害我出丑!”她之前唤了那么久姜贞娘都没有出现,她的话根本不算诬陷姜贞娘。
总之她就要周氏替她出一口气!
周氏何尝看不出来秦雪昭的心思,但女儿又委屈又被惊吓到,她正心疼,一个是疼爱的女儿,一个是没有什么地位的弟妹,都不用计较周氏都知道应该选谁。
“弟妹,夜里风寒,昭姐儿也受委屈了,你当叔母的就让让小辈,让她顺顺气。”周氏把慈母的姿态做得很足。
姜贞娘的目光落在周氏母女脸上看了许久,然后故意作出恍然的模样,她看向周氏:“嫂嫂,我给昭姐儿赔个不是了——”
听到姜贞娘的道歉,秦雪昭趾高气扬的抬起头,感觉刚才在众人面前丢的颜面,又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能把姜贞娘的脸面踩在脚下让她受损的自尊心得到了安慰。
祖父是忠勤伯,姑姑是太子妃,外祖父是永明伯,她再如何都是忠勤伯府高高在上的嫡长孙女。
周氏也对姜贞娘的识时务很满意,本来姜贞娘在伯府就无依无靠,她根本不觉得让姜贞娘这样一个长辈给秦雪昭这个小辈道歉有什么不对,即使她也知道是姜贞娘救了秦雪昭。
只是两母女高兴的情绪都没有维持多久,就听到姜贞娘继续说道:“要是我知道昭姐儿是另有安排,故意待在坑底的,我就不多事了,昭姐儿,叔母没有坏了你的安排吧?”
姜贞娘半垂着头的,神情懊恼,温柔的声线透着自责与担忧,落在在场人耳中都觉得情真意切的很。
刚刚要被淡忘的屈辱又浮现在秦雪昭的脑海里,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尖利着声音说道:“谁给你说我故意的!”她明明是被人陷害才掉进坑里的。
但这么说也不对,显得她像是一个被人玩弄在鼓掌中的丑角。
但她不可能说她是故意的,她根本就没什么安排,秦雪昭脸涨得通红,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姜贞娘的话。
周氏见秦雪昭有些失态,她看了姜贞娘一眼,有些怀疑她是故意的,但那种胆小怕事的想法,还有那如风吹柳絮的语调不就是姜贞娘平日里的性子吗?
“昭姐儿,没事了,你先和娘回院子吧。”虽然听着让人心梗,但姜贞娘歉也到了,再为了这点小事纠缠下去,把别宫里其他人惊动了,丢人的还是秦雪昭。
秦雪昭见周氏都不帮她了,更是有些气急败坏,但周氏冷着脸是真的有些动怒了,她只能愤怒的攥住裙角向着周氏走去。
姜贞娘站得离周氏很近,秦雪昭走过来时,姜贞娘清丽婉约的身影就立在周氏身边,秦雪昭忽然就起了一个恶意,她伸出手推向姜贞娘的肩膀。
让你不下来陪我!
秦雪昭脑海中都已经想好姜贞娘掉进坑底的可怜狼狈场景了。
只是不知为何,背对着她的姜贞娘忽然往右走了半步,秦雪昭的手掌推了一个空,身体也失去平衡,酿跄着向前面跌倒过去,而周氏就站在姜贞娘前半步的位置,姜贞娘往旁边移了,秦雪昭推得方向就变成了对着周氏正面推去。
现在就两个可能,要是秦雪昭没借着力,肯定会脸着地摔在地上,这地方荒僻,土坑边还有些小石子,要是秦雪昭运气不好,说不准脸就要花了。如果秦雪昭借着力了,那唯一可能被她借着离的人多半会被她推下土坑。
秦雪昭摔过来时,周氏本来是可以选择躲开的,但女儿再蠢笨都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了,她心下恼怒她,但是看到秦雪昭惊恐的面容,还是没躲开。
于是,秦雪昭站稳身子的同时,周氏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推下了坑。
秦雪昭吓人脸都白了,趴在坑边,哭丧得喊着周氏:“娘,你没事吧?”
好在坑底的泥土松软,周围又全是被周氏带来的下人,一回生二回熟,很快周氏就被救了上去。
和秦雪昭一样,在土坑里摔了一跤的周氏发簪松了,头发也乱了,衣衫也被弄脏了,看着都没有往日是盛气凌人。
秦雪昭担心得走到周氏身前,还没有说话,就被周氏打了一巴掌。
秦雪昭从来没被人打过,周氏一巴掌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疼,她的眼里都是泪水。但看到怒目瞪一身狼狈的周氏,秦雪昭哭都不敢哭。
姜贞娘面上功夫做得很足,她关心的前去搀扶周氏,蹙着眉问道:“嫂嫂,你没摔到哪儿吧?”然后她又看向秦雪昭,拿出长辈的架势,“昭姐儿,你夜里走路怎么不小心些?要是把嫂嫂伤到了,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都怪你要躲——”秦雪昭动了动嗫嚅道。
啪——
姜贞娘微睁着眼一脸茫然的看向秦雪昭,好似还没有看懂什么状况,秦雪昭的话就被周氏的一个巴掌打断。
这次周氏的力度比上次还要重点,她气得脸色铁青。她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摔一跤后,浑身隐隐作痛,她吸了好几口气后厉声说道:“你闹够了吗!非要惹得别宫里的人都来看笑话你才满意?走,回去!”
如果秦雪昭不是她一看不错看着长大的,她都要怀疑秦雪昭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了?在皇家别宫敢把自己叔母往坑里推,如果不是顾忌秦雪昭的名声,她哪用费那么大劲儿把姜贞娘的命保下来?
苦主都没察觉,正该把事情遮掩过去的,她倒好了,还想自己把事情叫嚷开。不要说进宫,就是讲究一点的高门贵胄都不会娶这么一个媳妇。
姜贞娘听到巴掌声,睫毛颤了颤,像是被吓到一般垂下眼帘,在周氏母女没看到的地方,姜贞娘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秦雪昭怎么会觉得,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她后,她还会对她毫无防备,特别是秦雪昭那句“下去陪她”就像个刺一样让她如鲠在喉,她怎么会给她机会。
她就是故意站在周氏身后,原本想得是如果她来不及反应,就拉一个垫背的人,没想到秦雪昭竟然真的半点都不会遮掩情绪,最后让两母女自食其果。
真是畅快呀,周氏这样在她看来是她永远难望项背的人,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刻。她还是周氏是无懈可击的呢?
那她一直恐惧的大夫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姜贞娘想了一会儿,噙着笑抬头看了一眼高挂在夜幕上的月光。
不管怎么说,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呀。
一场好戏散场,姜贞娘带着愉快的心情也领着丫鬟回了住处,一夜无梦,她睡了一个嫁到忠勤伯府后最好的觉,直到辰时才醒了过来。
不用去侍候大夫人给她请安,姜贞娘不用早起,她又在床上歇了一刻钟,听着窗外的鸟语花香,她的心情透着几分松快。
歇够了,她不紧不慢的起床,丫鬟也走进来给她更衣梳妆,姜贞娘的衣衫都很素净老气,分到她院子里的衣服本来都不是什么好料子,鲜亮的布料早都被其他人选走了。
同一件衣裙,往常穿在姜贞娘身上显得她病弱苍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驾鹤西去,但如今穿在她身上就衬托着她飘逸灵动容貌清丽。
小丫鬟给姜贞娘梳头时,都忍不住看了镜中的姜贞娘好几眼,明明五官还是相同的五官,除了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怎么姜贞娘感觉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整个人如同吸饱水的芍药花,清妍动人,浑身都舒展开来。
她心里纳闷,但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温泉别宫的膳房手艺很好,不愧是长公主宫里的厨师,好几道菜姜贞娘都不曾耳闻,味道更是让人赞不绝口,特别是那一小蝶芸豆糕,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不过膳房送过来的份量也不多,芸豆糕被切成一口大小,一碟就三个。
姜贞娘搭着配菜用了碗粳米粥,把一碟芸豆糕都吃完了,还吃了几个水晶包,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胃口都很好,今天的早膳她用的格外香。
用完早膳后,姜贞娘还有些遗憾的想,之后她应该没机会再用到这些美味的膳品了。
姜贞娘原以为宴会已经结束,今天她和周氏她们就该回府了,只是等到晌午她都没等到周氏那边人通知她离去。
姜贞娘心中纳罕,派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去周氏她们住的院子问话。
没一会儿周氏身边丫鬟跟着一起来到她的房间,并给她传了一个消息,周氏和秦雪昭的身子都有些不适,五云山山清水秀,她们打算先不走了,再修养几天。
姜贞娘眼神有些狐疑,养病再哪儿不能养,为什么周氏她们非要留在温泉别宫,不怕叨扰到南阳长公主吗?
不过,周氏说要留下来,这件事就轮不到她做主,周氏话里的意思没有让她先回去的意思,所以她也只能先待在温泉别宫。
留在这边也好,没有大夫人的磋磨苛待,风景膳食都不错,而且正好给她时间好好想想该如何应付秦家了?
她不怕死,但在搅得忠勤伯府翻天覆地前,她还不甘心去死,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厢,祁明轩正在别宫东殿院落水天一色中,批阅专人送过来的奏折。
南阳长公主最宠幸的长史恭敬的跪在大理石的地砖上,头埋得很低没敢抬头,只等着上首的穿着月白常服的男子发话。
不管别宫是不是长公主私产,但当皇帝驾临时,别宫的一切都会由皇帝做主安排。
祁明轩搁下朱笔,他的声音带着些漠然:“你说有好几家向长公主告罪说身有不适想在别宫修养几天?”
一旁的为庸一听就知道祁明轩是不会应允的,这些人是真把皇家别宫当做自家别院了吗?还有她们打什么主意不是司马昭之心吗?
也不知道是谁把陛下来到温泉别宫的消息泄露了出去,为了能进陛下的后宫,真是哪都不消停。
“各府是请不起大夫吗?”祁明轩话中带着轻讽。
语气不重,却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长史连忙磕头认错:“长公主说别宫本就是皇家宫室,自然是听陛下你的安排,下官这就给各府传话,让她们早些回家治病,莫给别宫留下了病气。”
长史额头都是汗水,他说完了后,等着祁明轩让他退下。
忽然就听到高高在上的帝王用微磁的声音说了两个字:“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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