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开眉带着魏蕊回到晋王府时,却有两拨人等着她们。
因赵涵进了宫监工,不在府内,管家便把两拨人安顿在花厅,只等着周开眉回来再做道理。
第一拨是秦王府的人,一共十二人,领头的是秦王府长史董明志。
董明志一见周开眉,便忙忙上前行礼道:“王妃在上,我是秦王府长史董明志,秦王派我等前来接王妃到秦王府一趟,已恭候多时,不知王妃何时可起行?”
周开眉这才想起,昨儿在宫门前时,秦王是提过,说要请她到秦王府挑选兵器,当时以为他就随口一提,没想到真个派人前来了。
不过么,赵涵似乎不喜她与赵元来往,且自家府中的兵器还没品鉴过,说不定其中就有绝品呢,何必先去品鉴别家的?
周开眉摇了摇头道:“董长史,你且回去告知秦王,君子不夺人所好,挑选兵器之事就算了。”说着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她一边做着手势,一边暗暗得意自己今儿说话文雅,像这句君子不夺人所好,是近期从书中看来的,当下说出来特别应景特别有内涵。
董明志不敢强人所难,只好带着人告辞走了。
第二拨人,却是吴氏派来接魏蕊回周家的,领头的是吴氏身边的胡嬷嬷。
胡嬷嬷待第一拨人走了之后,忙上前行礼,且惊且喜道:“几日不见,王妃出落得越法好看了,若是夫人瞧见,不知如何高兴呢?”
周开眉心情好,当下一笑道:“胡嬷嬷谬赞了。”
胡嬷嬷见周开眉不单出落得好看,还会用自谦词,且举止落落大方,分明已是一个柔顺的姑娘家,不由大喜,夸道:“晋王府果然是一个养人的地方,王妃过门才一段时间,可是脱胎换骨了。”
周开眉待她赞完,便问道:“不知胡嬷嬷此来,有何要事?”
胡嬷嬷这才道明来意,又道:“夫人说甚是想念表姑娘,且现下大姑娘要回府,身边缺少一个照应的,特意派老奴前来接表姑娘回去,还请王妃放行。”
周开眉一听周若真要回自己家,便问道:“大姐早前不是说会照应到下个月再走么?”
胡嬷嬷道:“本来是这样说,但大姑爷派嬷嬷来探望夫人,那嬷嬷话里话外,都提及大姑爷和小哥儿无人照顾,听着是想接走大姑娘的,夫人也不好再留,便让她收拾东西,明儿先回去。可夫人现下身子重,心事也重,表姑娘若在身边,可是妥当得多。”
周开眉一听,自然不好再留魏蕊,少不得拉手叮嘱了几句。
待魏蕊收拾东西出来,周开眉临时起意道:“表妹,我陪你回一趟罢!大姐要回去,只怕阿娘心忧,我回去瞧瞧。”
周开眉说着,吩咐人收拾东西,又瞧了瞧时辰,喊过丫鬟交代道:“待傍晚王爷回府,你便告诉王爷,说我陪着表妹回娘家,因天色不早了,晚间便在周家安歇一晚,明儿再回。”
丫鬟忙应了。
胡嬷嬷听着这话,却是拦住,一副教导的嘴脸道:“王妃要回娘家,可得禀了王爷,经王爷同意方可回,若是私回,却是不合规矩。”
周开眉瞬间变脸,喝斥道:“胡嬷嬷,要是从前,你也敢这样跟我说话么?现下瞧着我恢复了女儿身,就斗胆教训起我该如何如何了?要是恢复了女儿身,没有半点自由,回趟娘家还要经王爷同意,那有什么趣味儿?我算是明白了,姑娘家出嫁时为什么哭得死去活来,这分明是离了家就没家,以后回一趟还得百般求人。”
她骂得兴起,再趋前一步,挥起拳头道:“若不是看你年老,看不打歪你的嘴?”
胡嬷嬷大惊失色,啊呀,王妃容貌倒是变了,但是这性子一点没变哪,还是从前那个纨绔。
魏蕊听着周开眉痛骂胡嬷嬷那些话,心里极为痛快,脸上却不敢显露,只一径上前劝道:“表哥,胡嬷嬷也是好意,这不是怕王爷回来会责怪你么?”
胡嬷嬷忙忙点头道:“王妃,老奴便是这个意思。”
周开眉凶狠“哼”一声道:“什么破意思?不就叫我遵守你们那一套,一切要听男人的么?爷没做过男人还是怎么,还不知道那一套是拿来镇压女人的?男人可是嘴里说一套,自己另有一套,哪一套方便自己行事就做那一套,只有你们女人哪,才傻傻听从,还强要别人跟着听从,深怕男人不赞你们一声贤德。我呸呸呸!”
胡嬷嬷被骂得灰头土脸,垂首不敢言。
周开眉见众人瑟瑟发抖,又“呸”一声道:“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走,等爷扶你们么?”
胡嬷嬷如梦初醒,忙忙领着丫鬟婆子退出去。
周开眉这才拉起魏蕊的手,贴在她耳边道:“你这趟回去,可能要在阿娘身边待一段时间,偏阿娘大着肚子,可能顾不上你,到时她房中便是胡嬷嬷在说事,我先煞煞胡嬷嬷的气焰,她知道你有我撑腰,凡事不敢给你脸色看,也不敢拿什么女子该如何如何来束缚你,你到时便好过些。”
魏蕊大为感动,低声道:“谢谢表哥这般为我!”
两人说着话,出了门,上了马车。
车子很快到了周家。
吴氏没想到周开眉也跟着回来了,当下一见,拉住细看,又惊又喜道:“数日不见,你倒又变了一个样儿,从前还怕你的相貌……,现下可算是松口气了。”
当时周开眉指婚给晋王,周家众人悄悄在背后讨论,说晋王那般俊美,而周开眉一副纨绔模样,真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吴氏听到几句,心下郁闷得不行,也担忧周开眉恢复女儿身后,相貌配不上晋王,现下一瞧,见周开眉眉眼完全长开了,比自己年轻时还要标致,自是大大欢喜。
魏蕊也忙上前拜见吴氏,吴氏一样拉住了,笑道:“回来就好。本还怕是开眉强留你在晋王府的,看你这神色倒不像。”
魏蕊忙帮周开眉解释几句,说表哥盛情,自己在晋王府住着也称心,这才多住几日云云。
叙了几句话,吴氏便让丫鬟领着魏蕊去给陶太君请安,一边悄悄叮嘱道:“请安问礼毕,只管回来,不必跟若诗等人在那处做低伏小。”
魏蕊点头。
待房中只剩下母女三人,周若真突然伸手摸了一把周开眉的胸,叫起来道:“上回相貌虽还没大变,胸可是大胸,现下怎么变小胸了?”
周开眉拍开周若真的手,挺挺胸道:“哪儿小了?这不是不大不小刚刚好么?上回那胸太大了,据吕大夫说,是什么什么药力所致,后来服了药,便恢复正常大小了。”
周若真听得一愣一愣,悄声问道:“你上回不是提及,说大胸迷死了王爷,哪现下小胸了,又是如何说?”
周开眉“哈哈”一笑,“你看我这脸,这眉这眼,这细腰这长腿,哪一个地方不迷死人?”
周若真听她如此自夸,也有些禁不住,微红了脸朝吴氏道:“阿娘,您瞧她还是跟从前一样爱说大话。”
吴氏见她们姐妹斗嘴,不禁微笑起来,笑一会又突然叹气了,“家里这会倒是和乐,你阿爹也知道嘘寒问暖,只不知道待我生产后,还能否这般?”
周开眉见吴氏神色有异,忙坐到她身边问道:“阿娘何出此言?”
吴氏一下红了眼眶,“当年生下你,若不是假称是男娃儿,你爹早纳妾了,若那样,岂有我们一家和乐的日子?我如今只怕这胎生下来又是女娃,到时如何自处?你阿爹又会如何对我?”
她顿一下,“难不成坚守了这么多年,如今倒又要帮他纳妾?”
周开眉忙安抚道:“阿娘且别忧心,说不定就是男娃儿呢!”
吴氏摇摇头道:“我那时怀了你姐姐们并你,哪一胎不是这样想?结果如何呢?如今我也不敢妄想,只做着最坏的打算。”
周开眉暗惊,问道:“阿娘做什么最坏的打算?”
吴氏突然一笑,“活得不称意,莫如一死。”
周开眉和周若真面面相觑,再要劝什么,见着吴氏的神色,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周开眉才道:“阿娘,你打小把我当男子养大,你要信我,我也有男子的本事,可给你养老,可给你撑腰。就一句话,一切有我,不管你生下来的是男还是女,我定让阿爹待你如旧,不敢纳妾。”
吴氏看定周开眉,“你能么?”
周开眉一脸严肃道:“阿娘信我,我一定能。”
吴氏悬了多日的心,稍稍松下一点,点点头道:“昨晚睡得不好,我且补眠一回,你们下去罢!”
周开眉看丫鬟安顿吴氏歇下,这才跟周若真退出去。
周若真便跟周开眉说了吴氏这段时间的事,道是吴氏晚间常睡不好,一直忧心这一胎会是女娃儿。
姐妹嘀咕一阵,周开眉道:“若不然,我在家多住几日,看着阿娘罢!”
周若真忙道:“你若真住下,只怕阿娘更忧心。现下阿娘就指望你在晋王府得势,能给她撑腰了。所以你还是及早回去方好。”
周开眉便问道:“听闻姐夫催着你回去?”
周若真苦笑一声,“是婆母催着我回去,不愿意我在娘家长待,你姐夫也没法,只好派人来催。”
周开眉还是不放心,“要不然,请二姐来照应一段时间?”
周若真道:“我已让婆子去探口风了,度着若妙赶明儿会过来。”
吴氏小睡一觉起来,听闻周开眉还没走,要在周家安歇一晚,忙忙喊她进去道:“开眉,你现下是晋王妃,行事总得有个度,不能太任性,还是回府去罢!”
周开眉道:“阿娘,天色也不早了,我住一晚再回。”
吴氏一脸忧色道:“万一王爷怪罪起来……,你还是回罢,若不然我不能安心。”
周开眉见此,没法子只好告辞。
她从周家出来,感觉自己灰溜溜的。嗬,果然嫁了人就没家了?
待到了晋王府大门外,恰好见着赵涵也从宫中当值回来,两人打一个照面,互相点点头,并肩进了门。
到得府内,过了影壁,两人便打发了跟随的人,自在说话。
赵涵问了周开眉的行踪。
周开眉说自己送表妹回周家才回来,说着想起吴氏的情状,突然郁闷,回手一推赵涵,摊开他手臂,把他压在影壁上,恶声恶气道:“男子就那么了不得么?”
赵涵“哦”了一声道:“也没有那么了不得,这不是被你压着动弹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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