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中的油受热冒着白色的烟。
冯芝芝看准时机把切块的兔肉扔进了锅中,带着水汽的兔肉遇到油,立刻发出了噼啪的爆炸声,又在锅铲的不断翻动中渐渐平静。
锅中的油温够热,肉块在下入锅中的瞬间就变了颜色,将肉汁紧紧锁在微黄的表皮中。
肉块的表皮在翻滚中逐渐变成金黄,冯芝芝将切好的姜丝蒜粒一齐倒入锅中,迅速的翻炒几下,蒜粒的香气和姜丝的辛辣味立刻溢散在空气中。
在场的虫侍们不约而同的眯了眯眼睛,神色中透露出一丝享受。
蒜香味彻底激发后,冯芝芝顺着锅边淋了一圈透明的酒水。
这是她亲自去储藏室时发现的,接近于现代的白酒,只是度数更低些,白酒一般由麦子或者豆类等酿制,既然能将白酒酿造出来,说明酿造师一定发现了酒曲,也发现了一种淀粉含量极高的作物。
原料究竟是不是大米,冯芝芝不得而知。
酿造这瓶酒的酿造师早就已经追随前任女皇去了净土,她想调查也没有方向,只能不抱希望的让近卫兵们找一找那位酿造师的遗物。
透明的酒水带着浓烈的香气,在锅中与食材迅速碰撞着,产生了一股独特的复合香,让握着锅铲的冯芝芝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等酒味儿蒸发些,冯芝芝将整枝花椒丢了进去,简单翻炒几下,用木碗从刚才的开水中舀出两碗倒进了锅里,随即盖上了锅盖。
没一会儿,锅盖底下就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诱惑的挠着耳朵。
冯芝芝没有闲着,指挥几个近侍又搭了一座小些的灶,将那口陈旧的陶锅放在了灶上,泡过水的白米同样加上两碗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两种不同的香气弥漫在几米内的空气中,争夺着谁的香味更重,又和谐的交汇出让人口舌生津的人间烟火气。
切菜的小方桌被擦的干干净净,六只木碗清洗过后,整齐的码放在冯芝芝的手边。
料理的过程近侍们帮不上忙,只能蹲着为灶火添柴,可灶火只有两堆,剩下的三个人便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
火一和金吒抢到了烧火的位置。
青青号称要警戒周边,展翅在百米内的上空盘旋。
金铃和蓝枫慢了一步,被留到了最后。谁也不想在女皇面前傻呆呆的干站着,金铃动了动脑筋,从空间里掏出了几个野外用的小凳子,开始勤劳的擦拭。
眼见着闲下来的人只剩下他一个,蓝枫急得额角都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在原地焦急的踱步。
冯芝芝实在看不下去了,故意碰掉了手边上的木碗,带着水珠的木碗在草地上滚了两圈,沾上了许多土石草屑,“呀,碗脏了。”
她说完都觉得自己这句话做作至极。
但现场很显然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觉得,蓝枫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在原地高高的跳了一下,飞快的冲到方桌前面拾起木碗,满脸感动的向冯芝芝保证,“女皇殿下,我马上就去洗干净。”
行吧……
也算是把他安抚住了。
冯芝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明明她也只是个活了二十几岁的青年,现在却善解人意的像有三个孩子的老妈。
一想到在场的近侍平均破壳一天的年龄,这口叹息又不上不下的憋在了胸口。
算了,大二十多岁,也确实够当妈的了。
冯芝芝在心底默默劝服了自己,继续操心的盯着灶火的大小。
他们两个烧起火来没什么分寸,要不是冯芝芝盯着,火一差点要把灶口塞满树枝。
明明一直在被近侍们照顾,没做什么事情,冯芝芝却莫名的疲惫。
她揭开锅盖,诱人的肉香冒着白色的汽蒸腾在半空,引得所有人往这个方向多看了几眼。
锅里的汁水少了一半,冯芝芝用筷子戳了戳兔肉,确认肉全熟了,用小勺子舀了三勺盐撒进锅里,又舀了半勺糖同样放了下去。
肉的量很足,冯芝芝蘸了下汤尝了尝,确认即使放了满满三勺盐也不会过咸,再一次盖上了盖子。
盖子合上的瞬间,天上的青青明显飞的更高了些,洗碗回来的蓝枫也放慢了脚步。
冯芝芝无奈的扶了抚额,终于叹出了憋在胸口的那口气。
收汁的时候,陶锅里的米也煮的差不多了,冯芝芝掀开盖子,水已经煮干,白白胖胖的大米们紧紧抱成团,在阳光下展示着诱人的身姿。
她在手上凝出甲壳,亲自端起陶锅的双耳,放在了桌面上。
甜甜的米香飘在鼻尖,耳边就是炖兔肉咕嘟的气泡声,火一一时间呆住了,差点把头栽进烧着的火灶。
冯芝芝看的心惊,赶紧拨开了坐在灶旁的火一。
“火一,你去把陶锅里的米饭分到大家的碗里吧。”
见到他晃晃悠悠的离开火堆的周围,冯芝芝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锅里的汤汁已经收到了粘稠,每一块兔肉上都裹着晶莹的亮光。
可惜没有酱油和辣椒,不然这一锅肯定更加漂亮。
冯芝芝心中有两分可惜,用桶里剩下的水浇灭了余下的火星,叫着几个近侍搬着板凳围坐在简陋的石灶台边准备开饭。
随着一把青色蒜苗落入锅中,这道鲜椒姜爆兔也算是正式成菜了。
灶边乖巧的坐了一圈端碗的虫人,眼巴巴的盯着冯芝芝,就等着她先动筷子。
冯芝芝知道这个隐形的规矩,还没端起碗,就先夹了一块碎肉放进口中,余下的人马上有样学样的正式开饭。
嫩。
咬下去的瞬间,牙齿切断了兔肉微硬的表皮,里面的肉还存着汁水,只咬两下,便满口鲜咸。
比起兔子,这种锯齿兔的肉更像是牛蛙,容易入味而且多汁,因为经常运动还很有弹性。
冯芝芝不舍的咽下嘴里的肉块,嘴唇开始微微发麻,她享受的挖了一筷子白饭,放在嘴里满满咀嚼,大米的香气渐渐盖过嘴里的咸和麻,口腔变回最初的敏感,这时候便又是体会兔肉味道的好时机。
她在场上扫了一眼,发现金铃的表情格外奇怪,不禁问了一句,“怎么啦?”
“殿,殿下,金铃的舌头被果子咬了!”
金铃的声音像是喝了二斤白酒,大舌头的厉害。
冯芝芝一听便知道她吃了一口花椒,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大一口把她的舌头都麻了,冯芝芝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她的背,“快把那果子吐出来,花椒吃的是味道,不能直接吃果子。”
即使金铃害羞的背过身去吐,冯芝芝依旧注意到那似乎是相当大的一口。
“嗯?果子不能直接吃吗?我觉得蛮好吃的啊。”
坐在金铃另一边的青青淡定的咽下嘴里的食物,轻描淡写的问出了疑问。
如果不是她自己说出口,冯芝芝怎么也看不出她吃的是花椒,冯芝芝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不是不能吃,是大部分人不太能接受果实强烈的味道。”
“能吃啊,太好了!”青青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极快的从锅里捞出一大团花椒扔进了嘴里,眼里闪着幸福的光。
冯芝芝看的牙酸,低下头夹了块兔肉,还是别看他们吃饭了,不然这顿饭肯定吃的她牙疼。
她吃完时,锅里的食物还有一半。
冯芝芝有些吃过饭后的疲倦,索性上了万民轿准备在垫子上了靠一靠。
她刚离场,桌上的氛围就猛地一变,连夹菜都变得刀光剑影,每个人都悄悄伸出臂甲,连冯芝芝眼中最柔弱的蓝枫,也不例外。
冯芝芝半躺在万民轿中,隐隐听到外面有动静,她连头都懒得探,轻飘飘的在轿子里喊了一句,“不许打架!”
外面的声响果然立即停止。
等冯芝芝休息好,推门出来时,金吒正在搬铁锅去水边清洗,锅正对着冯芝芝,他看着像是被舔过一样的锅底,十分怀疑金吒是不是真的舔了一遍。
面对他精灵一样的脸庞,冯芝芝又在心里默默否定了这个可能。
绝不可能,长成这样的人绝不可能舔锅底!
嗯!一定是她想多了!
冯芝芝把视线转向地上,看见她座位下孤零零的几根骨头,默不作声的沉思良久。
所以,队伍里是不是有蝗虫血统的虫人啊?
姜丝花椒什么的也就算了,毕竟冯芝芝自己也不是不能吃,但吃肉不吐骨头,这牙口到底是有多好……
冯芝芝还在原地默默的思考虫族的牙齿问题,远远的树林深处传来了金铃激动的喊声,“殿下,殿下。”
声音越来越近,金铃最后从一处低矮的灌木中直接冲了出来。
“殿下!”金铃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喘了两口粗气,“金铃找到了好大一片毛夹子!”
毛夹子?
冯芝芝疑惑的眨了眨眼。
看金铃的反应,这似乎是个好东西,冯芝芝不禁提起了兴趣,“在哪儿找到的?”
“在森林西方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的有好大一片!”
金铃的语速极快,寻求夸奖的意思就差写在了脸上。
冯芝芝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望向西方,“做的很好,金铃可愿意为我掌轿吗?”
“金铃愿意!殿下。”她几乎要跳起来,快乐的溢于言表。
冯芝芝浅浅的笑了笑,“那等其他人回来,我们便出发。”
“殿下,现在就可以出发。”金吒把厨具方桌妥帖的放回万民轿,“请不必担心,我们五人都为殿下的精血孵化,能感应到殿下的方位,稍后他们自会追来。”
冯芝芝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她挑了挑眉,决定按着金吒的建议,先行一步。
他们从森林的北方进来,这会儿还没进多深,按照金铃的说法,应该往西方行驶不远就可以见到那片毛夹子。
“那片毛夹子看起来是最好吃的时候,等到了那儿,我亲自替女皇殿下摘来!”
金铃把着方向还不忘向冯芝芝介绍情况,看得出来毛夹子在她们的印象里应当是很好吃的东西。
冯芝芝更加好奇,拉开万民轿的小窗,倚在窗沿期待的等着那片植物出现。
没过多久,万民轿便驶出森林的区域,窗外开始从或粗或细的树木变成了低矮的草木。
隔的远远的,冯芝芝就望见了那片半人高的绿地。
一支支挺直的茎干上生着数片叶,椭圆的叶片下挂着一个又一个长着短毛的绿色豆荚,个个都有地球上毛豆的两倍大,喜人的厉害。
原来金□□中的毛夹子是这个!
冯芝芝惊喜极了,没想到竟然能看见这么一大片的毛豆。
作为黄豆的幼年期,毛豆更加脆嫩,口感更好,最重要的是等它变成黄豆荚时,里面的豆子进入了成熟期,也就成了黄豆。
黄豆的用处就多了。
冯芝芝一瞬间想起了黄豆酱、酱油、豆腐等一系列好东西,看着这片黄豆地十分眼热。
她拦住了想要去田里摘豆的金铃,只叫她少少的摘了几株,余下的看起来只要几十天便能成熟,大概和花椒采摘是同一个时候。
到时候便可以酿制酱油了。
想着酱油独有的香气,冯芝芝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交代道:“收获花椒的时候,把变黄的豆荚也一同收获了。”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女皇要等到毛夹子变难吃了在收获,但金铃还是高兴的点了点头,“是,到时候金铃亲自来,肯定一个不少的给您带回去。”
“好啊”,冯芝芝笑着应了她一句,“今晚奖励你多吃些盐水毛豆。”
在金铃的传承记忆中,毛夹子一般都是煮来吃的,口感脆脆的带着一点清甜,听见这个盐水毛豆的新吃法,她刚吃饱的肚子忽然又有些饿了,期待的看着捧在手心的毛夹子,想象着究竟是什么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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