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家中以后,金素的心情一时半会儿还是平静不下来。
不过,她推开自家大门儿时的声音,可能惊到了正屋里的金木匠,只听他忽然出声问道:“外面的是谁啊?”
金素忙答道:“阿父,是我,素素。”
“原来是素素么?你先前出去了?”
一听到来人原来是女儿,金木匠降低了腔门儿,声音里不自觉地便带了关心之意。
“是啊,阿父,鸡叫三声后,我便起来了,刚刚去外面溜达了一圈儿,你饿了吧?我现在就去给你做朝食去!”
说罢,她就一溜烟儿地跑进了灶房,说起来她也有些饿了呢……
当然,受限于这个时代和家中的境况,金素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子做出来“满汉全席”来。
眼下她能做的,也只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饭食罢了。
疙瘩汤已经给阿父做过了一次,今日还是换个花样好了,可是该换个什么好呢?
金素看着面前装粮食的大瓮,很是为难。
家中最多的粮食便是菽,其次是粟,再次是稷和黍,麦本就不多,被磨成面粉的自然更少了。
看着小陶罐儿里剩下的那两捧面粉,金素沉默了。
这么一丁点儿面,就算她今天还想给阿父做疙瘩汤,似乎都不能了,她总不能现在拿着麦,去村子正中的石磨现磨吧?
粟和黍营养价值低,对阿父的身体恢复不好,菽营养价值倒是挺高的,可是吃了又不消化。
唉,如果这些菽能被自己做成易消化的食物就好了……
菽?易消化?金素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
自己怎么就会这么愣,居然会拿着金饭碗要饭吃?菽不就是现代的大豆么?
现代人很少直接把大豆当主食吃,大家吃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豆制品啊!
豆腐,豆浆,豆花儿,豆皮儿,豆干儿,豆芽儿,油豆皮,油豆泡,豆腐乳,千张……
华国人民对美食的热爱,那是传承在骨子里的,经过几千年的发展,豆制品的种类繁多,用途千变万化。
金素现在还记得,自己去古都汴梁旅游时,在大相国寺吃的那次素斋。
庙里的大师傅做的最多的最好吃的,就是用豆制品做出来的各种“假肉宴”了。
其中有一道素鸡,她离了汴梁后,都还念念不忘了好久呢。
说起来,她虽然没有大相国寺僧人做素宴的高超手艺,但是,那些简单的豆制品还是难不倒她的。
可惜家中没有小石磨,她现在做不得豆腐,但是,豆芽儿么?还是可以先发上个一盆儿的,接下来这几日的菜要有了!
金素先去瓮里舀了两瓢菽,紧接着取了一个陶盆来,将菽淘洗干净,然后才在盆中加入了三瓢水。
发豆芽的第一步,万万不能水少,要不很容易泡不开。
加完水之后,金素便把陶盆放在了远离灶台的位置。
泡豆芽儿需要适宜的温度,放在灶台旁,很容易温度过高,把豆子的胚芽烤死了,还怎么发芽儿呢?
因为发豆芽儿起码需要四日,这今日的饭食暂时是用不上的,她便只能去取了麦,打算做一顿麦仁粥出来。
其实说起来,这做麦仁粥的话,最好还是要加入大米。
可现在她人在西汉,北方的百姓大部分都不会去种稻,又从哪里找大米去?
因而,到最后她也只能做个简易版本的出来了。
煮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起码对金素来说,让她煮粥简直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淘好了麦粒儿,又等釜里水加好水,金素便将麦粒儿放入了釜中。
至于灶中的火则被调得很小,这麦仁粥儿啊,用大火是煮不好的,必须用文火慢慢地炖煮,方才能煮出味道来。
煮粥的空当儿,金素开始准备起菜肴来。
昨个儿那韭菜和荠菜腌过后,阿父就夸过味道很不错,今个儿她直接腌个小菜好了。
在院子里靠墙根儿的地方,被她阿父埋了一排葱,方便随取随用。
因为灶台前离不得人,金素暂时也没法子去菜地里摘菜,她便直接出了灶房门儿,拔了两根葱回来。
葱这种蔬菜,无论是调味儿,还是自己做主菜都是可以的,它和姜还是有点儿微妙的不同。
毕竟,在现代时,金素曾听说过,华国北方齐省人民最爱食葱,可以说无葱不欢;
但是,她却从未听说过,有人喜欢生食姜的……
闲话休提,金素提着葱进了灶房后,麻溜地剥掉了葱表面的干叶儿,又拿了菜刀,剁掉根部,洗干净后,便放在案板上切了起来。
切葱必用窍门儿,要不然这葱还没切好,人就要“痛哭流涕”了。
在菜刀上抹了一层清水后,这葱切好后,便只能闻到葱香,不会被其辣到眼睛。
切好的葱段儿铺完了陶碗的碗底,金素才去取了盐来,腌上后放置起来,只待麦仁粥煮好……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金素终于闻到了自釜中散发出的香味儿来,而这时候她再去看碗中腌着的葱,自然也好了。
金素唯一觉得有些遗憾的,便是眼下没有豆腐,若是有豆腐的话,自己直接就能做出来个“一清二白”出来了,可惜啊可惜……
这顿朝食,金木匠吃的也极其满意,香喷喷的麦仁粥,喝下肚后,只觉得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而那一小碗儿腌葱段儿,吃起来又辣又脆,还祛除了生吃时的那股子冲劲儿,对现在还在病里的金木匠来说,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吃完饭后,这该喝的药又怎么能忘?
铜鼎里的热水,金素早已经备好,这一次她不仅冲了一碗感冒灵颗粒,还冲了一碗薄荷茶。
也得亏金木匠的胃口大,要不然饭后他还真的是喝不下这两碗呢。
对于女儿新奉上来的第二碗热茶,金木匠也颇有些好奇。
按理说,这茶汤是热的,他喝完后腹内感受到的,应该是热劲儿才是。
可是今个儿,他喝了那碗飘着草叶子的热茶后,却只觉得自体内传出来一股凉意,让他只觉得通体舒畅。
先前因为生病而变得有些萎靡的精神,竟然都为之一振。
“素素,你刚刚端来的那一碗是什么?阿父觉得喝了后,身子舒畅多了。”金木匠喝完后,把空碗递给女儿,顺嘴问她道。
金素本想把薄荷给自家阿父介绍清楚,但她转念一想,阿父他尚在病中,自己何苦和他说这些,让他又去劳神劳力呢?
因而她直接回答道:“那碗热茶加入了药草,是药茶,配合阿父之前喝的药汤的,阿父喝了后,身子自然会舒服许多。”
自从见识到女儿的手艺后,金木匠对女儿的话就越发地相信,眼下在听了金素的这道语焉不详的解释后,他也没去追问,竟然像是直接信了……
到晚间用了夕食后,收拾好灶房中的一切,金素才去看了早上她泡在盆里的豆子。
金素下手摸了两下豆子,感觉到豆子已经完全泡开,这才去廊下取了一个竹编的箩筐来。
那箩筐本是她阿父编来,用作筛掉菽和麦中尘土的,现在她却是要拿它来发豆芽儿用了。
下午的时候,她便把那箩筐儿仔仔细细地刷了好几遍儿,确保上面再无其它尘土,放在廊下,待风将其吹干。
泡好的豆子被她倒入箩筐后,水自然会顺着缝隙漏出来。
而因为这箩筐她阿父编的时候,使了巧儿,编得很是细密,所以说金素并不担心那豆子会漏出去。
等豆子全部倒入箩筐后,金素才去房中取了一小块儿干净的麻布来,沾上水,然后平铺在豆子上。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又过去了两日。
金素这两日来,一方面绞尽脑汁儿地为自家阿父准备饭食,感冒灵颗粒和薄荷茶自然也是顿顿不敢落下;
另一方面儿,灶房里的豆子还需要她每日浇上三遍儿水,而且那水还需要她浇得透透的。
这可是接下来要用到的菜,金素哪里又会不用心侍弄?
其实,她阿父在喝了六包感冒灵颗粒,又连续吃了五顿薄荷茶后,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金素依然不许他下榻,让他必须把药喝完了才行。
每当金木匠想要下地儿的时候,金素只要出现在屋子里,别的多余的话她也不说,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金木匠,眼睛里满是失望和担忧,金木匠自然就只能乖乖地收起要下榻的心思,重新躺回去养着。
唉,现在素素只要一看他,他这心里就发怵,也不知是为什么?
等从商城里“高价”买来的感冒灵被自家阿父喝完后,金素才放下心来,开始允许金木匠适当下榻活动活动筋骨。
不过,金木匠想做些旁的活计,无论是木匠活儿,还是要去地里瞧瞧,金素她都没能点头。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家阿父病刚好,如何能去做重活儿?怎么说也要多休息几日才是。
金素既然不愿意让金木匠做活儿,灶房里的活计,她自然依然要大包大揽,不许金木匠进去忙碌的。
金木匠病好了两日后,实在是闲得慌,便抬腿去了灶房,想看看柴火是不是缺了。
结果,他一进去,便看到了女儿放在箩筐的菽。
这菽居然还出了一寸左右的芽儿,素素她这又是要搞什么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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