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绝对能够列入赵祯生命中最特别的一晚。
一向循规蹈矩,生怕自己走错一步而让臣民失望的大宋官家,彻底抛弃了身上那些沉重的枷锁,就像是汴京城最普通的年轻郎君那般,肆意的在灯市中游玩起来。他和曹恩英一路看花灯,看表演,还玩了猜灯谜的游戏。顺带一说的是,曹恩英对胸口碎大石和口吞利剑的杂技表演十分的情有独钟,光是打赏就给了整整一贯钱。
“其实我也会类似的。”她偷偷对赵祯表示:自己小时候专门练过徒手拍转,最高记录是可以一次性拍断七块板砖。
赵祯:“……那边好像在玩有奖灯谜,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拍砖曹恩英擅长,但要说猜灯谜嘛,还是人家赵祯擅长。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一连猜对了十好几个谜底,引得周围人纷纷赞叹出声。
“六郎可真是聪明啊!”手里拎着一只被作为奖品赢回来的小兔灯,曹恩英毫不吝啬的发出了自己的赞叹之声。赵祯闻言嘴角情不自禁地就开始往上翘,也不知道是猜对了灯谜高兴还是被那一声六郎唤的高兴起来。
一曲苼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如昼。
这里不仅有数不清的花灯,另外还有隔上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戏台子。
这些戏台有公家的也有私营的,上面的人唱的也不一样,这个许是咿咿呀呀的吴侬软曲扬州小调。那个可能就是锣鼓震天的武生表演,反正不管是什么样风格的演出,底下总是不缺围观叫好的观众。另外还有元宵节必不可少的舞狮和舞龙表演。十几只各色狮子那叫一个威武霸气。至于龙就更不用说了,长长的身子足有十几米长,在人群中上下翻滚起伏的样子,就像是在云端处施云布雨那般,所到之处,无不是掌声如雷。
赵祯和曹恩英手拉着手,一路向前逛去,天色越来越黑,然而灯市中的人却始终不见减少。
如此这般又走了一段时间,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一处人声及其鼎沸之处。但见在这里,一座冰雪建筑拔地而起,许多青年男女和稚儿小童,一个个都如同发了疯般,一边尖叫着,一边从高处滑落而下。
“此是何物?”赵祯目露震惊之色。
曹恩英见状平静的哦了一声,然后告诉官家这东西叫:滑梯。
只是稍微比一般正常的那种要“高”一些,也“长”一些罢了。
当然了,她虽然口吻很平淡,但事实上,眼前这座长达一百八十米,高低落差十五米,相当于五层楼高,百米滑行速度达到十秒以内的超大型滑梯,绝对能让任何一个敢于滑落之人,体验到一把飞人的感觉。曹恩英看着那用无数彩灯拉起的【曹记食辅】的大型广告牌。心里由衷感到了深深的欣慰——纯纯他果然深得本宫的真传啊!
因为这座超大型的冰滑梯在,这里实在是热闹非凡,空气中盈满了人们的惊呼与快乐的尖叫,曹恩英甚至还想拉赵祯上去试一试,但是却被官家给严词拒绝了。看着男人那一脸谨慎的表情,她十分有理由怀疑,对方不是胆小就是恐高。
既然他不能玩,那就只能看着别人玩了。
正好,曹记食辅还在这周边上设置了小食摊位,这一次他们主要卖的是“卤串”,萝卜,鸡蛋、海带、猪肉丸,肺片,鸭肠,肥肠、鱼豆腐,还有各种蔬菜小串,无论荤素,一律一文钱一串儿。因为该小食汤鲜味美,飘香四溢,最重要的是价格还便宜,所以一经推出,就几乎快要卖疯了。
说人手一串都不行,最少得是两串才可以。
曹恩英花了十文钱买了十串,并且十分慷慨的与赵祯分食了。
“怎么样?”她开心地问道;“好吃嘛?”
赵祯咬了口手中嫩生生的鱼豆腐,认真的咀嚼数下后,终是点了点头,笑着回了句:“好吃!”
曹恩英闻言脸上的表情更是开心了,她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然而便在这时,其脸色突然间有了极速的变换,她声音急促地说道:“快把头低下,有熟人。”
赵祯闻言瞬间照做,并心虚的转过身去。
曹恩英没有看错,就在离他们大约十几步左右的距离,韩琦正在和友人们愉快地交谈,他们还时不时的对不远处的冰滑梯指指点点,似是有想要上去一试的意思。
“走!”当机立断的一声轻呵。
我们的大宋官家一手捏着串串儿的竹签子,一手拉着曹恩英,猫着腰,片刻不停留的选择了跑路。等到两个人足足离开了好长一段距离后方才停下脚步,并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出声。
“朕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做坏事了!”赵祯失笑摇头。
“咱们做的可不叫坏事。”曹恩英振振有词的表示:这叫追寻自由。
自由吗?
赵祯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这个词汇离他可就太过遥远了。
赶在子时之前,帝后二人回到了皇宫。
已经等到心急如焚的张茂则见到官家平安归来,当场激动的险些落下泪来。太危险了啊!先不说官家偷偷跑出去,会被下臣们如何议论,单是这安全上的问题,就足够让人胆战心惊,连连后怕了。
“陛下,日后可万万不能如此了。”张茂则跪在地上,眼中几乎含着泪水的表示,若再有下次您不妨先把奴才的命给取去吧!
赵祯闻言脸上露出了失笑的表情,他亲自扶起张茂则,温声道:“朕知道了,朕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便是皇后娘娘再来撺掇,官家也能保证自己毫不动心?”聪明的张茂则直指问题核心。
果然,赵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那沉默的样子,一看就毫无底气。
张茂则:“……”
明白了!!!
不知是否是上天感应到了张茂则那深不见底的“怨念”,曹恩英的报应很快就出现了。她——病了!而且还是重感冒。赵祯听说后第一时间过来看望,他看着小脸惨白,卧床休息,连声音都因为喉咙肿胀发炎而说不出话来的曹恩英,那是既心急又心疼。
曹恩英见状就拉了拉他的手,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
说是没事儿,但可能是一个很少生病的人好不容易生回病所以一定要够本般,这场重感冒拖拖拉拉的直过了一个多月,方才算是完全治愈。
“若是孙大夫在这里,娘娘的病早就好了,哪里用受这么久的罪?”女使琥珀忍不住心疼地抱怨起来。说来也是巧合,她这话不偏不倚却是全被欲要进屋的赵祯给听进了耳中。
“孙大夫是何人?”
曹恩英微微愣了一下,而后便笑着表示:是她幼时随叔父曹琮在河阳生活时,认识的一个民间大夫,医术很是不错。
“为何不早说?”赵祯立刻表示:既如此就应该召进宫来当差才是。
“不用了吧。臣妾的病已经好了。”
“人食五谷杂粮,难道你就保证自己只生这一回病?”
果然此话一落,曹恩英就讷讷地闭上了嘴巴。
如此,官家一道御命立刻快马加鞭的送了出去,不过区区三四日之后,医生孙用,就进了宫来到了曹恩英面前。两个人见面先是曹恩英单方面寒暄了几句,然后她就直接表示要把孙用安排进太医署。
“我知你有志编写医书,本宫会传令下去,日后太医署的藏书库会无条件的对你开放。”
孙用听了这话果然非常高兴,一连三个叩首后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微臣日后一定会好好当差。”
“嗯,你是本宫的人。”曹恩英笑眯眯地上说道:“注意些,别让人给欺负了。”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又是一年要养蚕的好时节。
经过数年不懈的努力和一批又一批被养死的蚕宝宝血泪般的教训,曹恩英终于通过自己的双手,从无到有的弄出了一块丝绸。最后,这块丝绸甚至被做成了绸袜,穿在了她自己的脚上。而正是因为有了去年成功的经验,所以今年,她打算养更多的蚕宝宝,这样就能结出更多的蚕丝了。希望这次能凑够出一套睡衣的料子,曹恩英在心里暗暗期盼着。
这一日,曹恩英刚刚从蚕室里出来,结果就被身边的下人告知,苗娘子刚刚遣人来报,说她肚子疼。曹恩英一听这话立刻吃了一惊,肚子疼?莫不是要生了?可算算日子,这离预产期可还差上不少呢。实际上,苗心柔确实不是要生,她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有些动了胎气而已。
“都是怎么伺候的!!!”曹恩英知道了事情的原尾后,眉头一皱,立刻呵斥起来。
周边伺候苗心柔的人刷刷刷地全都跪了一地。
“皇后娘娘,是我自己不小心,与她们无关的。”
曹恩英则是说这些人的使命就是伺候好你,可她们却让你摔着了,这就是失职,怎能说无关?最后曹恩英罚了这些人三个月的例钱,全当以儆效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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