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席景明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刹那全都凝固了。
他的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下, 停滞了很久才轻轻握住夏言的手,小心翼翼的掰开细瘦的指节,把夏言手心里的刀子抽了出来。
夏言没有反抗, 静静的任由席景明动作。他好像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无论席景明做什么都无法触动他一分一毫。
席景明心脏锐痛,他不知道此刻的夏言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也不敢问夏言拿着那把刀是打算伤害谁。因为怕刺激到夏言, 于是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倒了杯温水插好吸管递到夏言面前,温声说,“渴不渴?喝口热水吧。”
夏言像是过了好一会才听清他的话,就着席景明的水喝了几小口就别过了头。
席景明轻声哄着夏言躺了下来,这回夏言倒是乖乖的没有任何挣扎。
黑暗中,席景明轻轻的把夏言拢在怀里, 夏言现在瘦得吓人,席景明根本不敢用力,像是稍一用力就会使这个瘦弱苍白的少年像玻璃一样破碎。
黑暗的卧室充斥着压抑的寂静,两个人谁都没有睡觉的心思, 夏言安静的躺在席景明的怀里,安静到有一瞬间席景明甚至感受不到夏言的呼吸!
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和挫败感充斥了席景明的整个胸腔, 这种复杂难受的感觉让席景明的眼眶有些酸涩,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把即将涌上来的液体逼了回去, 忍不住轻轻吐了口气。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的静默许久,席景明最终还是忍耐不住, 问出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夏言, 你是不是很恨我?”
夏言没有回答。
隔了许久,夏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淡淡的说,“睡吧。”
令人窒息的黑夜在两人的静默中缓慢流逝而去。
第二天,席景明让佣人把家里的刀具都收拾了起来。
即便不知道昨夜夏言到底是想杀了他还是自杀,可现在夏言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好,席景明不敢再让夏言独处在别墅里,免得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就把夏言带去了公司。
当然肯定不是让夏言再做秘书。
席景明把夏言安置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让秘书搬来了一套新的桌椅电脑,下载了时下最火的游戏供夏言玩。他的办公室里有宽大的沙发和休息室,还有采光极好的阳光房,无论是想要休息还是娱乐都是很好的地方。
但夏言对此反应兴趣缺缺,席景明带他来公司他也毫无异议,在确定席景明不需要他做什么后,夏言便坐在窗前复又发起了呆。
日光穿过窗外的绿植洒落进来,靠在椅子上的少年半垂着眼,细碎的日光洒在他苍白消瘦的侧脸上,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如玻璃般脆弱。
以前席景明白天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即便家里佣人会给他汇报夏言一天的情况,但席景明并没有真正切身相处过。
直到坐在夏言对面,席景明才真正感受到夏言每天过得到底是怎样的生活。
靠在椅子上的少年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日复一日安静的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即便席景明跟他说话,夏言也只是偶尔回应一下,然后很快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好像现在所处的世界已经没有了让夏言所留恋的地方了一样。
席景明买来夏言以前爱吃的爱玩的东西,夏言对此也是兴趣缺缺,连看也不看,如果席景明提醒,夏言就会像完成任务一样拨弄两下,然后又继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席景明用尽所有办法,都没能再让夏言提起精神,他甚至没有办法让夏言把注意力回到现实中来,有时候明明席景明正说着什么,夏言就又发起了呆,过了很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有些抱歉的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态度诚恳带着歉意,把席景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无力的挫败几乎打败了席景明,望着夏言毫无生气的衰败模样,席景明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股浓浓的名为后悔的情绪。
之前夏言因为陈曼被控制,而不得不向他屈服时那股绝望恐惧的模样也曾让席景明有过一丝短暂的后悔,不过那时候的夏言一心逃离,眼里满是生机勃勃的恨意,所以席景明那点悔意很快就被想要完全占有夏言的心思所占据。
而现在,席景明在夏言的眼里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即便是最为亲密的距离,夏言紧紧抱着他的身体也在诉说着欢愉,可席景明依然感觉夏言的灵魂离他遥远之极。
同床异梦,不外如是。
……
S市新开了一家餐厅。
夏言喜欢美食,像很多年轻人一样喜欢探这种花里胡哨的店,所以在新店刚开后,席景明就带着夏言来了这里。
他向夏言的一切喜好靠拢,学着夏言以前喜欢的一切,带着夏言去体验这些新奇的事物,妄图提起夏言一丝半点的兴趣。
可惜收效甚微,夏言沉默的吃着精致新奇的食物,眼神有些空寂,心思又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席景明试图说些有趣的事物提起夏言的兴趣,得来的只是夏言机械式的应答。
“夏言?”一个惊讶的女声骤然在旁边响起。
席景明抬起眼,看到座位旁边走来了两个打扮学生气的女生,其中一个年轻女生正惊讶的看着夏言,眼里带着一些惊喜。
“好多年都没见过你了,好巧啊,你也来和朋友一起吃饭吗?”女生十分惊喜的说着,在看向夏言的同时,眼睛忍不住悄悄瞥了下夏言对面的席景明。
两个女生的心里同时划过一抹惊艳,果然帅哥的身边都是帅哥,不过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气场太强了,让女生的心里有些发怵,于是连忙把视线转回到了夏言的身上。
夏言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缓缓的转过头,看了女生一会,眼里多了一丝困惑,“你是……”
“呃……”女生面上划过一丝尴尬,不过好在她性格比较大大咧咧,很快就理解似的跟夏言笑了笑,“我是林晓娜,你以前高中同班同学呀,就是那个……戴着眼镜,坐你前面的那个。”
林晓娜这么说,夏言才像是有了一点印象,“抱歉,时间过太久了……”
“没事儿,不过真是太有缘啦,自从你退学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你,这段时间你怎么样啊?”林晓娜连珠炮似的问,毕竟高中时候班上的女生恐怕没几个不喜欢夏言的,如今与高中男神重逢,林晓娜眼里的惊喜溢于言表。
几年过去,夏言的五官比高中时更为精致夺目,不过林晓娜总觉得……夏言似乎比高中时要憔悴了许多,整个人看着病恹恹的。
难道是生了什么病吗?林晓娜不禁心里想着。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席景明温声开了口,“既然林小姐和言言认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喝茶慢慢聊聊,老同学重逢挺不容易的。”
夏言不知道席景明为什么要这么说,皱着眉警惕的看了席景明一眼,殊不知这一眼让席景明心中猛地一痛。
夏言开口,“不……”
“不了不了不了。”林晓娜和夏言同时开了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待会儿还要去参加一场面试,我们学校要求大三就要有实习经验,我现在还在四处找工作呢。”
席景明心中微微一动,“不知道林小姐打算去哪家公司就职?”
林晓娜对席景明文绉绉的说辞有些不适,尴尬的笑,“哪轮得到我打算?面上哪个是哪个吧,现在工作那么难找,我面试了十几家公司人家都不收在读学生,我估计明锐这么财大气粗,肯定不会要我的。”
听到明锐两个字,夏言顿时微微皱眉。
席景明则优雅的笑道:“怎么会呢,林小姐这么优秀,这次一定能面试成功。”
“谢谢谢谢。”林晓娜受宠若惊的说,“你是夏言的……”
“我是他男朋友。”
“我老板。”
席景明和夏言同时开口。
林晓娜和同伴:“……”
“啊,哈哈哈。”林晓娜尴尬的笑,做了个战术撤退的动作,“我面试快迟到了,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说着就拉着同伴快速撤退,本来林晓娜还打算跟高中男神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但现在看来幸好没去要,不然就是雷区蹦迪了。
果然帅哥都有男朋友了。
餐厅里,夏言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自称男朋友的人,眼神沉寂。
其实席景明也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在林晓娜问到他们的关系时,席景明第一次在脑中认真思考了这件事。
曾经他把夏言当做自己的所有物,当做随意玩弄丢弃的宠物和情人,然而在不知不觉间,这份感情在无形中已经变了质,他对夏言的在意程度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情人这个界限,只是他自己一直执迷不悟。
当外人问起他们的关系时,席景明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把夏言放到情人的位置上,他想和夏言成为平等的、能够堂堂正正、甚至是能到处跟别人炫耀幸福的关系。
他想成为夏言的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席景明,你醒了,你老婆没了
第42章
林晓娜今年大三, 学校已经开始督促他们找实习工作了,即便揣着名校学历,可现在本科生多如牛毛, 应届生都找不到工作,更别说他们这种只能干短期工作什么都不会的在校生了。
即便林晓娜和同学们一样到处撒网,一天参加好几场面试, 得来的也都是拒绝的回复。
像明锐这么大的公司, 能筛选她进面试已经是幸运到极致了,林晓娜心里对通过面试这件事毫不报希望。
可意外的是,明锐竟然通过她的面试!并通知她第二天就去上班!虽然是在秘书部,而不是她一开始想去的业务部门,但这也是一件意外之极的大喜事了!
第二天,林晓娜一大早就到了公司,打算争取给同事们留下个好印象。
然而才到了公司不久, 负责带她的前辈就把她带到了总裁办公室,说总裁要见她。
明锐的总裁!林晓娜瞬间受宠若惊忐忑之极,不知道总裁找她这个才来的实习生到底有什么事?难道这是明锐的传统?每一个入职的新员工都会被总裁谈话?灌灌鸡汤励志一下?
等到进了总裁办公室,林晓娜瞬间瞳孔地震!
这……这不是昨天那个——
“林小姐, 又见面了。”坐在老板椅上的席景明微笑着说。
如果席景明愿意,他那副温柔亲切的模样还是很唬人的, 很快就使得林晓娜不再紧张忐忑, 放下了所有戒备。
于是在林晓娜眼里,席景明很快从高高在上的老板变成了一个, 因为和男朋友闹了矛盾,而苦苦思索怎么哄回男朋友的痴情总裁。
“他很少跟我提起他的事情, 所以我想了解言言以前的经历,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重新接纳我。”席景明叹了口气, 在林晓娜眼里看起来一时竟有点可怜。
林晓娜思索了一会,也有些犯了难,“夏言同学他以前在高中时候话就很少,其实我对他的了解也并不是很多,他好像不太愿意和别人交流……”
林晓娜的言语里,朝席景明构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夏言。
沉默阴郁,刚入学时因为出众的外貌引得全校女生倾慕,成了学校风云一时的校草。
夏言所在的学校是重点高中,能考进这所学校的人不是富贵出身就是学习很好,夏言家境不好的事情全校皆知,刚入学时的成绩也很优异,只不过后来因为校园暴力的事情成绩逐渐一落千丈。
席景明瞬间危险的眯起眼,“校园暴力?”
说起这件事林晓娜也有些愤愤,“我们学校很多学生自视甚高,夏言家境又……他嫉妒夏言风头太盛,就去欺负他。”
学校那帮人都是柿子捡软的捏,偏偏夏言也不是个善茬,对来试探欺负他的学生都一一揍了回去。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欺软怕硬,时间久了也没人敢来惹夏言了。
然而偏偏出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时间过得太久,林晓娜记不太清,记得隐约是在体育课上,有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在欺负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家里条件不太好,平时人也有些唯唯诺诺,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毕竟女生力气小,揍也很难揍回去。
女生被挤到墙角,胸衣都快被扯得露出来了,有些学生看到了也不敢上去管,毕竟这群高年级的学生个个家境优越,得罪了这群人以后日子肯定不好过。最后夏言看不过眼,出手把那群人揍了一顿,把人赶跑了。
因为这件事,夏言惹火了那个高年级的学生,对方是学校有名的校霸,立刻招呼了一群跟班报复夏言,其他人也跟着有样学样的蜂拥而上,甚至夏言周末在洗车行打工的事也被当成了笑柄在学校流传。
“大家都得罪不起那些人,学校的老师也捧高踩低,夏言当时好几次差点被学校开除。”林晓娜愤愤不平的说着,“不过后来好像欺负他的人少了些,应该是沈默学长……”
林晓娜说着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刻止住了话头。说实话高中时候沈默和夏言两个人看起来确实有点暧昧,在现任面前提起前任可是大忌!
“咳咳……反正后来情况变好了些。”林晓娜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夏言退学了,他学习不差的,不知道他后来还有没有读书,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夏言同学虽然看起来脾气不是很好,其实人很善良很好说话的,当时班里同学谁有困难,他虽然嘴上不说,但也挺热心帮忙的。”
“而且相处久了你就会发现夏言挺看重感情的,虽然不知道你和夏言有什么矛盾,但我觉得你们要是把误会解开的话,他那么容易心软的性子,你们肯定很快就能复合的。”林晓娜真诚的朝席景明建议。
席景明的心中猛地一痛。
他何尝不知道夏言心软好说话,那个曾经嚣张跋扈的少年虽然表现上跟个小刺猬一样,但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要对夏言软下态度,夏言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
甚至在最初两人刚签下契约,夏言气得好像要杀人时,他只用一个轻柔的吻,就能让少年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滩水。
小刺猬虽然表面上都是刺,可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任人抚摸。
面前的林晓娜似乎完全把席景明当成了同学的男朋友,喋喋不休的给他传授要怎么追人道歉。还没走出象牙塔的女生活泼天真,对职场的观念一无所知,青涩稚嫩得令席景明猛然惊觉夏言其实还不到二十岁。
是本该在校园里肆意享受青春的年纪。
而现在的夏言却已经被磋磨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席景明一瞬间甚至有些想不出夏言原来肆意张扬的模样了,明明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却如同隔世一般。
夏言是很好哄,可前提是他没有做出这么多无法挽回的事。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亲近夏言的权利。
席景明喉头滚动了下,艰难的朝林晓娜扯出一抹笑容来,真诚的说,“言言现在心情不好,你是他的高中同学,跟他应该有很多话题能聊得来,林小姐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多来陪他说说话之类的?薪酬我按照现在的三倍工资开给你。”
三倍!明锐的薪酬本来就高,三倍的话岂不是——等等等等,这不是最重要的。
林晓娜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以前也接受过他的帮助,我们同学这么多年没见到了,肯定要联络联络。你不用给我这么高工资的。”
席景明笑着说,“那就麻烦林小姐了,这是我一片心意,请务必收下。”
林晓娜拗不过,只能不再说什么了。临走的时候,席景明忽然又问,“你还记得高中时候欺负过他的人都有谁?”
“呃……”林晓娜想了想,说了几个印象深刻的名字,都是他们高中时候学校里带头校园暴力的几个校霸。
“谢谢,我知道了。”席景明说。
*
第二天,夏言被席景明带去公司的时候,就发现身边多了个小尾巴。
林晓娜算是看明白了,席景明招聘她来,完全是打算让她给夏言作伴来的。
不过林晓娜并不反感,她本来就对夏言印象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在餐厅重逢时那么惊喜的打招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高中时期有一段时间曾与班里的女生一样,对夏言产生过一点暧昧的情愫。
当然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且有席景明在侧,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暧昧的想法。
作为同学和朋友,她也是真心希望夏言能够快乐起来。
林晓娜性格开朗又能说会道,又是和夏言聊以前的趣事,又是拉着夏言各种体验新奇的事物,在席景明的鼎力支持下,林晓娜肆无忌惮的带着夏言快乐摸鱼。
不过有林晓娜这位高中同学陪伴,夏言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点,总算不再整日整日的发呆了,偶尔也会朝林晓娜说一两句什么。
可这仅限于席景明不在的时候,席景明一旦出现,夏言眼里的那一星半点的生动气息就瞬息间消失了。
林晓娜最近在拉着夏言打一个很热门的游戏。
夏言以前有事没事也很喜欢打游戏,不过后来逐渐就不再碰了,席景明让人给夏言配的电脑里把各大热门游戏都安装了个遍,但夏言碰也不碰。
还是林晓娜死缠烂打拖着夏言玩,最后才让夏言点开了游戏图标。
游戏是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东西,夏言心不在焉的跟随林晓娜打怪,基本可以说是林晓娜打,他在后面舔包就好。耳机里传来林晓娜激情四溢的叫喊声,时间不知不觉过得很快。
席景明难得见夏言做一件事,不由得心中一动,然而刚一走近还没来得及开口,夏言就把游戏关了。
席景明知道对方这是连看也不想让他看,可难得有个能跟夏言交流的机会,席景明怎能放过?于是席景明很快就在电脑上下载了游戏,在林晓娜那里套到了区服,悄悄建了个小号,根据之前在夏言电脑上瞥到的ID,暗搓搓的加了夏言的好友。
办公室里,席景明和夏言的桌子是面对面放的,所以他们谁也看不到对方的电脑屏幕,看不到屏幕,所以席景明也并不知道夏言什么时候在打游戏。
席景明加好友的时候,夏言并没有上线。即便心里有些着急,但席景明还是耐心的每天挂机等人,一直等了好几天,席景明才终于等到夏言上线。
这几天等待时间,足够席景明对游戏了解一番了,对于游戏里刚认识的人来说,建模的模样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印象,这个游戏里最受欢迎的是萝莉体型,也是最好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体型,于是席景明果断的建了一个萝莉号。
今天林晓娜没有上线,夏言百无聊赖,甚至连怪都懒得杀,漫无目的的在地图里瞎逛,顺便采采药草。
突然,一只粉红色的萝莉从天而降,扑通摔在了夏言面前。
紧接着,萝莉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晃了晃双马尾的脑袋,【小哥哥,我是萌新,你能带带我吗?】
夏言:……
第43章
夏言自顾自的操纵着游戏人物采集药草, 粉红萝莉蹦蹦跳跳的跟在夏言身后转悠,这个萝莉操作显然不是很熟练,时不时的就走偏了方向。
见夏言一直没有回复, 过了一会,萝莉又说,【小哥哥, 你一个人玩游戏吗?我才开始玩这个游戏, 什么都不会,你可以带我玩吗QAQ?】
这回夏言的游戏人物停在了原地,似乎是在俯视面前的小萝莉。
席景明本以为夏言是在思考要怎么回复,岂料下一刻夏言的游戏人物就凭空消失了。
夏言直接下线了。
就像一盆凉水兜头泼了下来,席景明下意识的抬起眼,正好撞上了夏言幽静无波的双眸。
夏言静静的看着席景明,像是想说什么, 但最终又没说出来,很快的侧过了头,避过席景明有些黯然的神色。
夜里,他们像一对平常的爱侣般肆意缠绵, 比起初时的青涩,现在的夏言已经学会了所有取悦他的技巧, 像一具专门为情爱而生的漂亮的傀儡娃娃。
无论夏言再怎么主动, 总让席景明有一种自己在抱着一具行尸走肉的错觉,少年的身体依然会因为激烈的□□而战栗喘息, 只是灵魂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身体欢愉到极致时内心的空虚被无限放大,席景明再也忍受不住的哀声恳求, “言言, 你看看我好不好?你看看我……”
他控制不住的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亲吻对方的眼睛唇角,无意识的用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来唤回对方。
苍白而绝望。
夏言缓慢的转动眼珠,落在了席景明的脸上,然后像是听懂了什么一样,仰起脸回吻席景明。
席景明被对方主动的亲近激得心头一喜,然后就看见夏言慢慢俯下身,从他的脖颈一路吻到了……
毫不犹豫,娴熟自然的取悦。
席景明只感觉到心头刚浮起来的那点喜悦瞬间被冻成了寒冰,坠入谷底砸得粉碎。
他连忙避开夏言取悦的动作,慌乱的像个没经历过□□的年轻小伙,着急的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夏言抬起头,脸颊因为之前的余韵而泛着红,失去光彩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席景明,有些困惑的问,“你还想要什么呢?”
你还想要什么呢?席景明。
这句话夏言曾问过他很多次,疑惑的、崩溃的、绝望的。他用尽手段让夏言次次都臣服于他,却总是不满足于夏言的表现。
他不想看到夏言或畏惧或仇恨的神情,可是无论威逼也好利诱也罢,除了让夏言更加的警惕怀疑,再起不到任何效果。
他总是在把事情越变越糟。
他只是……想让夏言喜欢他。
——像原来那般跟他肆意的闹着脾气撒着娇,即便口是心非,看着他的眼里也全是藏不住的眷恋。
他想让夏言重新喜欢他。
席景明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一瞬,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才还充斥着炙热暧昧的空间迅速降温,夏言见席景明抗拒便也停下了动作,径直离开席景明的怀抱,背过身睡了。
*
日子如往常一般过去,好像那天的事情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只不过席景明发现夏言似乎连游戏也不上线了,彻底断绝了所有娱乐活动。
席景明的办公室坐落于明锐大楼的最高层,采光视野绝顶的好,为了让这优越的视野达到最佳,顶层的很多地方都采用了大片大片的落地窗,能够一眼俯瞰整个繁华的市中心。
席景明经常发现夏言靠在整片的落地窗上,透过窗子静静的望着下面,透明的落地窗时常给席景明一种错觉,仿佛夏言下一刻就会从这百米高楼上坠落下去一般。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心惊肉跳,于是很快席景明就让人把顶楼的落地窗全部改造成了普通窗户。
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随着窗户的改变而消失,反而深深的扎根在席景明的心里,跃跃欲试像是随时会破土而出。
这天席景明去会议室开会,夏言便留在了办公室里。
片刻后秘书进来,有些着急的说有份重要文件临时需要,所以需要从席景明这里找。
会议已经开始了,秘书显然有些着急,额头的汗都沁了出来,夏言之前做过席景明的秘书,看了一会那秘书的着急样子,便也走上前打算帮秘书一起找。
席景明这里的文件很多,两人翻找时错手间一大摞文件便全洒落在了地上。
“我天!”秘书惊叫了一声。
夏言抽出了秘书需要的文件,说,“你快过去吧,我来收拾。”
“好、好的麻烦你了,谢谢谢谢。”秘书感激的看了夏言一眼,也顾不上多说,连忙拿着文件跑了。
……
席景明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夏言正拿着一份资料怔怔的站着,地上是一片散落的文件,也不知道夏言这样站了多久。
听见脚步声,夏言怔怔的抬起眼,眼眶通红,眸中一片破碎的绝望。
席景明瞬间就慌了,待看清夏言手中拿的那份资料时,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结成了冰。
“这是真的吗?”夏言避过席景明抽走文件的手,眼中满是惶然的绝望,甚至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席景明心脏抽痛,慌忙把瘦弱的少年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言言、言言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夏言下意识的推开了席景明,一股剧烈的恶心感堵在了他的喉头,怎么都挥散不去,“我很冷静……”
夏言睁着一双空茫的眼,怔怔的望着席景明,“所以,这都是真的?”
席景明艰难的握住了拳头,一瞬间有些不敢直视夏言的眼,资料上面明明白白写的那么详细,他难道要说这都是编的吗?可是他又要怎么告诉夏言,资料上的都是真的。
一个从小地方走出来的,渴望繁华都市和亮丽舞台的漂亮姑娘,刚签下了娱乐公司,即将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演艺圈时,被一杯加了料的酒毁了一切。
陈曼后来知道对方是谁,可是对方的势力大到她毫无反抗之力,陈曼受不了这份屈辱,毅然决然的和经纪公司解约,黯然回了家乡。
小地方医疗知识落后,陈曼又不显怀,知道有孩子时已经四个月了,陈曼生下孩子却也和家人就此决裂,只能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各处辗转打工生活,直到那个孩子争气,考上了S市的重点高中,陈曼才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
这份调查报告截止到陈曼出车祸,这是当时宋梦妍在查那十几名受害女性时一同查到的,本来并不起眼,席景明当时甚至不知道这是夏言的母亲。
直到后来为了让夏言从沈默家里离开,他查了夏言去的那家医院之后才得知夏言母亲的身份。
席景明当即就决定对夏言隐瞒这件事,可没想到……还是被夏言知道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席景明抱着夏言不停的道着歉,也不知道是在为哪件事而道歉,他的心里被莫大的愧疚所淹没,夏言现在的精神状态本来就很差,他怎么能让夏言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把资料销毁?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说夏言就永远不会知道?
“对不起……”
夏言静静的任由席景明抱着,神情恍惚心思不知道去了哪儿。
很久之后,才淡淡的说,“啊,果然垃圾就是垃圾。”
连出生都要毁掉别人的一生。
还不等席景明说什么,夏言又说,“我想见夏兴朝。”
“……好。”席景明连忙说。
*
夏兴朝已经被关进了监狱,因为罪案累累,数罪并罚被判了很久。
席景明本来想陪着夏言一起去探监,但夏言执意不让,于是席景明只能在门外等着。
他不知道夏言跟夏兴朝说些什么,又担心夏兴朝会刺激到夏言,各种担忧的心思纷杂的冲乱了他的思绪,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着急又忐忑的等着夏言出来。
探监的时间有限制,明明夏言只去了一会,可席景明却觉得过了很长时间。终于在他忍不住想要进去找夏言时,夏言出来了。
不同于之前的慌乱绝望,现在的夏言很平静,就连看向席景明的眼神也是淡淡的毫无情绪,平静到有些诡异。
夏言不打算说谈话内容,席景明也不敢问,回了别墅陪着夏言吃了饭,又煲了一锅热腾腾的汤喂夏言喝了,对方始终很平静,平静的吃饭,平静的洗漱,平静的上床睡觉。
关了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夏言突然问,“做吗?”
席景明一惊,虽然这段时间夏言都挺主动,可很少有这么直接的问过……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连碰都不敢碰夏言。
“要么你还是好好休息……唔——”
夏言的主动瞬间让席景明呼吸一乱,他连忙捞住夏言就要跌坐下来的身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夏言又说,“做吧。”
干脆果断,丝毫不给席景明拒绝的余地。
席景明微微叹了口气,搂住了少年纤细的腰身——
……
半夜时,席景明被一股无端的心悸惊醒。
身边的床空空荡荡,没有人。
“言言?”席景明心里无端一慌,连忙打开了灯,迅速下床找人。
走出卧室门,席景明就听见旁边的卫生间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像是在洗澡。
大半夜洗什么澡,席景明虽然心里嘀咕,但还是松了口气,然而还没松完这口气就提了起来——
浴室的玻璃门上遍布厚重的水雾,离得近些几乎能感受到浴室蒸腾的热气,现在才刚入秋,洗澡哪里需要这么高的温度!
席景明一边叫着夏言的名字,一边连忙拧动浴室的门,见拧不开当机立断一脚踹了过去!
浴室的门轰然倒塌,吓了里面的夏言一跳。
他愣愣的抬起眼,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席景明。
席景明一个箭步冲上去关了花洒,低吼出声,“这么烫的水你要干什么!”
夏言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蓦地打了个颤,席景明吼完就后悔了,连忙抱起被热水烫得通红的少年走出浴室,“对不起凶了你,我刚刚太着急了,你开这么烫的水不知道疼吗?”
夏言垂着眼,静静的倚靠在他的怀里,像个湿漉漉淋了雨的小猫,低低的说,“我太脏了……”
席景明心里一堵,温声哄道:“不脏,谁敢说你脏?言言最干净最乖了,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哄小孩儿似的。
第一次告白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随着哄人的话说出了口。
不需要酝酿准备,不需要做心理建设,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
可惜席景明的告白并没能引起夏言的在意,怀里的少年摇摇头,静默不语。
席景明也顾不得难受,连忙把夏言放到床上,检查少年被烫得通红的身体,“让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这一检查还真有不少地方被烫出了伤痕,席景明心里又心疼又难受,连忙去找冰袋和烫伤膏,所幸别墅里的东西都很齐全,不一会东西就全找齐了。
然而刚回到卧室,席景明瞬间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夏言手里握着不知从哪拿的吃饭用的钢叉,正毫不留情的朝自己的颈侧捅去——
“夏言!!!!”
第44章
电光火石之间, 席景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夺下夏言手里的利器,他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可即便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 一线鲜血还是洒上了半空。
席景明的脸上也被溅上了一线血迹,他惊愕的睁大眼,浑身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所幸夏言并没有伤到大动脉, 但脖颈上的伤痕仍然触目惊心。
家庭医生还没有到, 席景明抖着手给夏言按着伤口,可是鲜血依然不停的渗出厚厚的纱布往外涌着。
“医生就快来了,马上就到,别慌别慌,咱们别动啊。”席景明语无伦次的说着,冷汗不停的从额头沁了出来。
不过夏言这个当事人显然比席景明要冷静得多,静静的任由席景明勒在怀里, 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静默的垂着一双空茫的眼。
房间里充斥着席景明剧烈的喘息,因为过度紧张,席景明的手抖得几乎要按不住伤口, 只能换成两只手一起按,惊魂未定面色惨白的样子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一样。
席景明心里满是惊慌, 他明明已经让人把刀具全部收起来了, 可独独忽略了最常见的餐具,可他这会甚至连重话也不敢说, 唯恐吓到夏言,语无论次的安慰着哄着, 唯恐夏言会紧张促使血液流速加快, 可明明最紧张的人是他。
所幸医生很快就来了, 做了清创处理并缝了几针,席景明认认真真的把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了下来,并紧张的扣住医生又问了一堆问题,好像夏言得了什么绝症似的。
等到医生离开,席景明依然有些惊魂未定,面色惨白的望着夏言。
夏言还从未见过席景明这么惊慌紧张的样子,好像很担心自己一样……
也是,毕竟席景明在自己这个宠物身上付出了这么多,要是自己贸贸然死了,席景明岂不是亏惨了?
夏言抬起一双灰暗的眼,平静的说,“你放心,我不会轻易去死的。”
“我没打算自杀,我只是想试试钢叉能不能戳进去……”夏言轻描淡写的说着残忍至极的话,缓缓朝席景明勾起了一抹安慰的笑容,“毕竟我妈妈还在你手上,我不会这么不懂事的。”
席景明哪会听不明白夏言的意思?一颗心瞬间被扎得千疮百孔。
“言言,我不是这个意思。”昔日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像个初涉情爱、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爱意的青涩少年,语无伦次的说着,“之前多次强迫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现在、我现在真的不是这么想的,我很担心你,我害怕你会出事……”
席景明惊慌的看着夏言,竭尽全力的用苍白的言语表达自己的爱意,“对不起言言,我知道错了,和宋梦妍的婚约我已经取消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再也不做伤害你的事了,你也以后不要伤害自己了,好吗?”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夏言淡淡的说,“我刚刚真的只是试验一下,我有分寸,我不会去死的。”
席景明呼吸一滞,“我没有想要逼你,我是真的想对你好。”
这句话说出来后席景明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如果他足够洒脱,这时候应该放夏言母子离开。可是如果放任对方离开,或许这辈子他都见不到夏言了。
一想到或许永远都见不到夏言这种可能,席景明的心里便生出一股极大的不愿。
他的心里总存着一种侥幸,只要他对夏言足够好,或许夏言就能接受他,他们总有一天能幸福的在一起。
——就像之前那样。
然而夏言并不知道席景明心中的所思所想,他定定的看着眼前慌乱无措的男人,心里只觉得有些乏味。
或许这又是席景明的新把戏。
席景明总能演得情真意切,兴许知道是演的,夏言对此没有丝毫感觉。最近他的情绪和反应力迟钝了不少,就连知道陈曼过往那件事也没有让他的情绪有多少起伏。
只是觉得活着很没有意思。
任何事都没有意思,就像现在,也很没有意思。
夏言沉默的转过身,躺在了床的边缘一侧,和席景明隔出了一道无形的天堑。
……
第二天,席景明带来了一个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女人。
“她是我的朋友,我去倒茶,你们可以聊聊。”席景明说。
夏言平静的目光淡淡的转向女人。
女人露出一抹温和亲切的笑容,干净利落的朝夏言伸出一手,“你好,你是夏言吗?我姓程。”
女人很健谈,说话的方式也让人如沐春风、下意识的想接近。夏言对女人也并不抗拒,问什么答什么,十分配合。
【病人有很明显的抑郁倾向,经常会有轻生的念头,家属一定要注意这点,不要刺激到病人,尽量让病人保持心情舒畅。】
【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治疗?我要怎么做?】
【药物配合心理辅导治疗,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求生意愿也很强烈,我认为可以从他求生意愿这点作为引导治疗。】
【……】
夏言的求生意愿,恐怕就是陈曼了。
【可是他昨天才……】
【可能是受了刺激的缘故,抑郁程度重的话,病人很多时候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的,看见刀子就想割腕,看见高楼就想跳,病人自己都很难控制自己。】
【总之,他现在的情况,我认为要尽快治疗。】
【好,那就拜托程大夫了。】
……
席景明的这位程姓朋友第二天又来了别墅做客,还给夏言带了小礼物,不至于过分亲昵又让人容易心生亲近,夏言依然淡淡的接受了女人的好意,不咸不淡的和对方聊了一会。
席景明则假装在隔壁看书,一边偷听他们的谈话。
不得不说程大夫说话很有技巧,夏言这两天和程大夫说的话,比这段时间以来和他说的话的总和还要多。
于是等程大夫离开后,席景明则暗暗向夏言试探的问,“你觉得和她相处起来怎么样?”
夏言淡淡的说,“还可以。”
席景明又问,“那我以后常请她来家里做客怎么样?让她来陪陪你。”
夏言掀起眼帘瞥了席景明一眼,“你觉得好就行,不用和我说。”
席景明心里一堵,不过夏言不抗拒程大夫这件事令席景明又很快高兴了起来,毕竟心理治疗最忌病人抗拒大夫,席景明之前一直很担心这件事。
他现在不敢跟夏言提到任何对方的病情,毕竟他不敢赌任何会刺激到对方的事情,只能寻找这种迂回的方式来慢慢治疗。
晚上睡觉前,席景明把程大夫开的药拿出来,哄骗夏言说是维生素。
夏言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把席景明手心的药含进嘴里,直接咽了下去。
温热的舌尖轻轻舔舐过掌心,引起身体一阵战栗,可席景明不敢起任何旖旎的心思,生怕暧昧的举动会惹得对方不喜。
就连晚上睡觉时,也是轻轻把夏言拢在怀里,生怕把怀里的少年弄碎一样。
可惜这样迟来的深情并没有引起对方任何反应。
乖顺又冷漠。
……
翌日夏言说想去医院看看陈曼。
席景明连班也不上了,把所有工作会议一股脑的推到了后天,立刻载着夏言去了医院。
夏言去了医院也不说话,安静的坐在病床前看着陈曼,使得席景明一时间错以为病房的时间是停滞的。
许久许久之后,夏言忽然喃喃道:“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瘦了?”
席景明仔细观察了下,他接触陈曼的时间也是最近比较多,之前夏言不愿意来医院,所以他有时候会过来看望陈曼,并问一下情况。他之前来看望时也是事无巨细,可即便如此,席景明也没有看出来陈曼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可能是错觉吧,你太长时间没有过来了。”席景明安慰的说。
夏言皱着眉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什么了。
席景明本来想一直陪着夏言待在病房,不过待了没多久之后,医生就在门口悄悄的朝他做了个手势。
席景明皱了皱眉,悄悄走了出去。
“是这样的,病人现在有个情况,可能需要家属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医生凝重的朝席景明扔下来一颗重磅炸弹。
陈曼当初是因为车祸重伤住院,能保下一命实属不易,后来虽说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且有价格高昂的机器和药物维持治疗,但植物人的身体机能却是逐年在下降的,这是怎么都无法控制的。
现在陈曼的身体各个器官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衰竭态势,如果一直这样躺下去,可能很快就会彻底面临死亡。
医生每说一句话,席景明的心就越沉一分。
说到最后,席景明的大脑已经完全一片空白,彻底被荒谬所包围。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紧要关头会出现这样的事?!明明陈曼之前的情况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急转直下!
席景明字字句句的逼问让医生不由得开始恐惧,“病人之前器官就已经在衰竭了,病人无法自主活动,衰竭根本不可逆,无论再好的仪器也只能让病症发展速度减缓……”
可无论再怎么解释,医生都无法改变席景明那副要吃人的眼神。
“不行,你们一定要救她,无论用什么办法……我得找最好的大夫来治她……”席景明急促的喘息,不停的说着。
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陈曼出了事,夏言会怎么样。
【虽然病人的抑郁程度很严重,但好在求生意愿强烈,我认为可以从他求生意愿这点出发作为引导治疗。】
“这件事你们一定不能让夏言知道!”席景明厉声说道。
一定、一定不能让夏言知道。
第45章
夏言对药物的反应很大, 刚开始时几乎任何饭也吃不下,一闻到味道就下意识的开始干呕,胃痉挛到面色惨白, 吓得席景明连夜送去了医院。
后来换了好几次药,夏言的不良反应才没有那么严重。
因为药效的缘故,夏言比之前更显得没精神, 经常呆呆的坐在窗台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就连反应也迟钝了许多,很多时候一天里席景明甚至跟夏言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
席景明觉得夏言肯定已经知道自己生病的事,毕竟夏言的药物反应这么大,‘维生素’的幌子不攻自破,但夏言并没有戳穿席景明并不高明的谎言。即便因为吃药受了这么多苦,也没有一句怨言,沉默的任由席景明摆布。
这个并不高明的幌子就像是一道随时会被戳破的透明幕布, 在两人中间隔出了一道岌岌可危的体面距离。
自从那天过后,夏言经常提出想要看望陈曼,这恐怕是夏言跟席景明这段时间以来唯一主动说的话。
夏言难得提出什么要求,席景明二话不说就带着夏言去了, 可虽然行动果断,席景明的心里却总有些忐忑。
陈曼的病情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埋在席景明的心里, 他没办法阻拦夏言去看望陈曼, 却又害怕夏言会发觉陈曼的病情变化。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夏言就发现了端倪, 背着席景明去找了主治医生,询问陈曼的病情, 幸而医院的大夫们被席景明提前打过招呼, 所以并没有跟夏言说出实情, 用一堆专业术语七绕八绕把夏言搪塞了过去。
席景明也安慰道:“大夫说没事那肯定是没事,你最近太累了,所以才会多想,要不我们先回去休息?”
夏言摇摇头想说什么,但张开嘴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从心底涌了上来,夏言无力的垂下了眼,沉默了。
席景明连忙把不再争执的夏言哄回了家,另一方面他暗中给陈曼找的新大夫也被接来了华国,马不停蹄的召开了会诊。
不过即便他找来了最好的大夫,诊断结果也并不理想。
与之前大夫相差不多的说辞,只是里面多加了个‘尽力尝试’。
因为医生这一句‘尽力尝试’,席景明焦虑之余心里又多了一丝微薄的希望,和医生聊了许久之后,他才揉着眉心从医院里出来,疲惫的吐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又要照顾夏言,还要为陈曼的病情操心,又要忙公司里的事,一个人几乎掰成了三个用,马不停蹄连轴转的工作让他早已疲惫不堪。
席景明闭目躺在车座靠背上,稍稍休息了几分钟便启动了车子准备回去。
然而车子刚启动,席景明的电话就响了。
是林晓娜打来的,小姑娘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明显的慌乱,“席总,不好了!夏言不见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天气好,就说和夏言下楼转转散散心,我看夏言想喝奶茶,就去买了一杯,谁知道转个身的功夫,夏言就不见了……”
小姑娘哽咽着不停道歉,席景明身上的倦意顷刻间彻底清醒,攥着手机的手瞬间捏得发白,就连心跳也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陈曼现在还在医院里,按道理来说夏言不会无故离开,所以只会是——
夏言被人劫走了!
一想到这种情况,席景明浑身的血液都凉了透彻,瞬间拨通了一个电话,近乎厉吼出声,“迅速查公司楼下监控,一定要找到夏言!”
*
一辆黑色的SUV疾驰在跨江大桥上。
“席景明这个混账到底都对你做了些什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你要带我去哪?”夏言皱着眉问身旁的人。
沈默的脸上依然带着怒气,“我现在就带你离开S市。”
“我在B市找了一处地方,你先在那里住两天,然后等我忙完手头的交接,我就搬到B市和你一起住。”沈默说。
夏言淡淡的皱着眉,望着沈默。
沈默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夏言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沈默在说什么,他现在的大脑像个老旧生锈的机器,慢慢的处理着沈默给的这些信息。
然而看在沈默的眼里,夏言的这个困惑的眼神就像是在问他‘为什么’一样。
于是沈默解释着说,“席景明在S市,我们不好和他硬碰硬,庆辉在B市有个分公司,我已经自请去分公司任职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在那里生活。”
事实上并没有沈默说的那么简单,之前明锐的针对给了庆辉很大的冲击,沈父虽不知道详情但也猜出来是由沈默引起的,回去就对沈默大发雷霆。而这回沈默又自请去分公司任职更是在沈父头上火上浇油,两人因为这件事闹出了很大的争执。
夏言眼神有些发直,反应了一会还是没太明白沈默说的话,但他倒是听明白沈默想带他离开S市这件事了,“停车。”
沈默眼里划过一抹意外,“这回我们不能停,还没出市呢,万一被席景明找到……”
“停车!”夏言闭着眼厉声道。
沈默被夏言这一声厉吼吓得愣了一下,就看见夏言站起身来要去够司机的方向盘,于是连忙抱住夏言,“停下停下……”
紧接着就是微微一愣,“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夏言一把推开沈默,径自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沈默不明白夏言在这紧要关头为什么突然做这些,于是连忙下车追了出去,一下车便发现夏言在往车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走着。
“夏言,快回来!”沈默皱着眉说,“这种时候不要任性,席景明就快追来了!”
“我不去了。”夏言低着头向前走着,慢吞吞的说。
江边的风很大,车来车往的跨江大桥上,少年单薄的身躯仿佛风一刮就要跌倒一般,看着分外消瘦可怜。
沈默顿时一惊,瞬间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担心伯母?没关系,伯母我已经在找人营救了,你先跟我走,很快我就能把伯母接过来。”
夏言像是听不见似的,沉默的往前走着。沈默心中急切,下意识的伸手攥住了夏言的手腕,紧接着就被夏言转过头来的灰暗凉薄的眼神望进了心底。
夏言淡淡的话直直戳进了沈默的心脏,“你也想做和席景明一样的事吗?”
沈默的喉头瞬间一噎,他曾经……确实想做这样的事。
夏言的话就像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似的,使得沈默沉默了一会,才艰难的开口,“我没有,我是真的想救你离开,但我现在没有办法把你和伯母同时救出来,只能先把你救出去,再救伯母……”
夏言摇了摇头,低低的说,“别折腾她了,我不会跟你离开的,你走吧。”
“为什么!”沈默的眼神里有些不可置信,转瞬间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神里有些受伤,“你是不是……只是不想和我在一起?”
然而夏言并没有听清沈默的意思,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的话,大脑已经处理了太多的事,此刻脑子里嗡嗡作响,四周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嗡鸣声。
“如果你实在不想的话,我尊重你的想法。”沈默长长的吸了口气,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这张卡里有些钱,你带上,想去哪就去哪,不过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
沈默脸上还带着上次被人揍出来的伤痕,勉强的朝夏言勾了勾唇,“我希望你不要再为了任何人委曲求全了。”
夏言愣愣的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卡,一时间有些呆。
过了一会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他垂着眼摇了摇头,执拗的把卡往沈默手里塞,像是在问沈默,又像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沈默被夏言这消极空茫的眼神刺得心中一痛,“你看看席景明现在把你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乖,听话,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等离开他了一切都会好的。”
夏言无意识的扯了扯嘴角,“离开了就会好吗?”
不等沈默开口,夏言又自问自答,“我这样的人,在哪都好不起来了。”
夏言停下脚步,定定的凝望着桥下奔涌的江水。
沈默被怔怔的望着夏言,眼里闪过一抹痛意,他不知道席景明到底对夏言做了什么,为什么短短时间不见,夏言就会变得这么消沉?不论是以前高中时期,还是后来成了夏家少爷,哪怕性格有所变化,夏言的眼里也永远充满着勃勃生机。
而现在,这股生机已经彻底被一股阴郁的死气所替代。
沈默止不住的开始后悔,如果上一次他能够提前警觉,如果他的能力再强大一些,是不是夏言就不会被席景明带走了?……就不会,让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为了救他,而委曲求全跟着席景明走了?
“挺没意思的。”
夏言两手握着大桥的栏杆,定定的凝望着桥下滚滚奔涌的江水,江水翻涌着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发出无声的诱惑。
第46章
“言言?”一声慌乱的叫喊从不远处传来。
沈默骤然反应过来, 这才注意到夏言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栏杆!
沈默心跳一滞,当机立断拽着夏言的手拖了回来,“你怎么——”
下一秒手中一空, 怀里的夏言被人瞬间夺了过去。
席景明惊魂未定的喘着气,额头上沁满了汗珠,还不忘轻抚夏言的脊背安慰, “没事了, 没事了……”
“席景明!你都对夏言做了什么!”沈默厉吼出声。
席景明猝然抬眼,凶狠阴戾的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瞬间一拳朝沈默挥了过去——
在拳头即将触及到沈默时,席景明突然愕然睁大眼,连忙收回了拳头!
沈默惊愕的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瘦弱少年,“夏言?”
收回的力道使得席景明险些摔了个踉跄,怒火一瞬间涌上了心口,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要是我——”
怒吼到一半席景明骤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太凶了,满腔怒火瞬间被他压了下去,软了语气,“对不起言言, 我太担心会伤到你了。”
“我想回去了。”夏言却已经先一步挽上了席景明的胳膊,低声说道。
席景明微微一愣, 目光阴戾深深的看了沈默一眼, “好,我们回去。”
沈默面色一急, 正欲上前时,却见夏言已经走到了席景明身侧, 以一个亲昵的姿势拉着席景明转身离开。
沈默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他突然意识到, 夏言或许是真的不愿离开。
不是胁迫,而是自愿。
这比上次眼睁睁的看着席景明带走夏言更让沈默觉得无力。
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无力的看着对方,义无反顾的,一步一步踏进深渊。
*
沈默的出现并没有在夏言和席景明中间掀起任何波澜,又或者是他们两个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此事。
只是席景明在照顾夏言时更为细心谨慎,几乎是寸步不离,再也不敢把夏言托到他人手中。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陈曼的病情愈发恶化,本就缺乏营养的身体更为憔悴消瘦,需要维持生命的仪器也愈来愈多,席景明每次去探望都能发现陈曼身体的明显变化。
席景明都是如此,更不要说亲生儿子夏言了。
于是席景明开始千方百计的阻挠夏言探望,他不敢直接阻拦,只能每次找各种借口或事情不着痕迹的推脱,或是带着夏言去别的地方玩。他心里总存着一种侥幸,总是暗暗期待着说不定请来的医生能够治好陈曼的病,所以他一直不敢告诉夏言陈曼现在的情况。
然而次数多了,夏言很快就察觉了不对劲。
在席景明提出想带夏言去海滩度假时,夏言深深的望着席景明,“你为什么一直拦着我?”
席景明笑容一僵,“拦、拦你做什么?”
夏言定定的望着他,不说话。
席景明顿了顿,强行扯出一抹笑容来,“医院毕竟压抑,我是想让你多散散心,这个海滩真的很不错,我定了机票,要不我们去转转。”
“你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何必问我的意见?”夏言淡淡的丢下这一句,转身不再理会席景明。
席景明只感觉一股憋闷的郁气堵在胸口,他甚至没有办法反驳夏言的话,明明已经打算以后好好对待夏言,可现在……他好像又让夏言失望了。
他只是不想让夏言因为陈曼的病情而担心,不想让任何事影响他和夏言岌岌可危的关系,这是他唯一的私心。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粉饰着虚假的太平,在夏言面前创造一个虚假美好的现实,可是这样的欺骗能维持多久?席景明心里没底,只能把所有期待都放在陈曼早日好转这一微小的可能上面,好让这虚假的美好彻底延续下来。
他心中揣着忐忑,带着夏言前往去机场的路上。
夏言全程沉默,听之任之,似乎已经彻底放弃了表达自己的意见。反正说什么都没有用,席景明从来不会听他的,一个情人而已,总不能因为金主这几日心情不错,就以为自己真能翻身做主人了。
——夏言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一点。
临上机时席景明接了个电话,夏言也不想费心去听席景明到底在说什么,只是沉默的候在登机口,等待着席景明一起过来。
而另一边,在听到电话对面说什么时,席景明攥着手机的手瞬间握紧了。
挂了电话时,席景明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不远处的夏言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是定定的望着登机口,沉默的等着他。
席景明心如擂鼓,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呼吸,才状似无事的走了过去。
“走吧。”
他们前面只排着两个人,检票的速度很快,顷刻就到了席景明和夏言。在把票递过去的两秒钟内,席景明的脑子里划过了很多想法——
还要继续隐瞒夏言吗?他是怕夏言为此挂心不错,可如果、如果等他们从海岛回来,陈曼已经……那到时候,夏言要怎么办?是要让夏言猝不及防接受那个残忍的事实,还是现在就让夏言做好准备?
“好的,可以登机了。”工作人员说。
席景明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机票,一把拽住夏言的手腕,“走,我们回去!”
席景明忽然明白了,他不能再自以为是的替夏言做决定,夏言有知情的权利,最起码……得让夏言见到陈曼最后一面。
如果再隐瞒下去,夏言会恨他一辈子!
席景明搭住夏言的肩,神情是罕见的严肃,“言言,我要给你说一件事,你先不要激动……”
*
席景明带着夏言奔进医院的时候,陈曼已经被推进急救室里抢救了。
不知是疾奔还是紧张的缘故,夏言苍白的脸上沁满了汗水,面色惨白不可置信的望着急救室大门,不停的急促喘息着。
少年惶然绝望的神情看得席景明心里一痛,“我先扶你到旁边坐一下?手术要做这么长时间,你别急坏了身子。”
夏言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即便身体一直无意识的发着抖,都坚持不挪动一步,直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像是生怕错过一眼。
脆弱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倒下一般。
席景明沉默的接住少年摇摇欲坠的身躯,让夏言靠着自己的身体。
夏言在席景明怀里挣动了起来,他浑身脱力,就连挣扎的动作也并不剧烈,但紧蹙的眉头完全宣示了主人的抗拒。
就像个病弱的小刺猬,软趴趴的竖起了身上的刺,有气无力而又沉默的抗拒着来人的接近。
然而他这点力气对于席景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见挣动不开夏言的表情里便有些着急绝望,有气无力的说,“你……走!”
夏言抗拒的样子让席景明心里一痛,最终只能放开夏言,“好、我不碰你,我就在旁边陪着你。”
夏言没有回他,直直的站在急救室前,死死的望着紧闭的大门,动也不动。
席景明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陈曼能转危为安。
时间的流逝好像变得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格外煎熬,两人就这么沉默的站在急救室门前,等待着医生宣判结局。
终于在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之后,急救室的大门才终于打开了。
席景明率先冲了上去,着急的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们之前都受到过席景明的嘱咐,见夏言就在席景明身后,闻言迟疑了一下。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夏言从席景明身后走了出来,冷冷的问。
席景明心跳一滞,连忙给医生使了个眼色。
医生只能开口道:“病人现在虽然抢救回来了,但……情况很不乐观,我们现在也只能勉强维系病人的生命,随时可能会再次有生命危险。”
夏言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神一片茫然。
医生护士们把病床从急救室转移到了ICU,看着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陈曼,夏言喃喃的说,“她瘦了好多……”
少年的眼里一片空茫,像是还没有接受这一残忍的事实,呆呆的望着病床上的人,单薄的身影脆弱消瘦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倒。
席景明担心的上前一步,走到夏言身侧,岂料下一刻就被夏言狠狠的一把推开了!
明明先前还有气无力的夏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力道之大竟一时将席景明推了个趔趄!
“为什么不告诉我!”推席景明这一下像是用尽了夏言全身的力气,即便是愤怒的质问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夏言浑身颤抖着,声音嘶哑无力,他很想发火,可什么情绪都调动不起来,一种无力的悲伤侵占了他的整个思绪,“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病情严重了这么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是不是——是不是如果我妈这回没有被送进急救室,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夏言嘶声质问,“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席景明心痛如绞,有些慌乱的解释,“我找了Y国最好的医生,我以为能……治好她。”
然而说着说着,席景明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夏言正冷冷的盯着他,好像能看穿席景明心里的所有想法,“你只是想更好的控制我吧。”
“我没有,言言,我真的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好延续这个虚假的太平。
夏言闭了闭眼,不再看席景明,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哀伤又带着些困惑,“我明明什么都听你的了,为什么你总是不满意呢?”
第47章
夏言静静的坐在陈曼的病床前, 他没有再和席景明说一句话,仿佛把席景明当作了空气,安静的望着陈曼出神。
寂静的病房里只有医疗器械发出的冰冷机械的声音, 安静的没有一丝活人气。
一晃眼天就黑了,距离他们从机场奔过来已经过了大半天,夏言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席景明让人买了点清淡的食物, 有心想让夏言垫点肚子,然而夏言却还是不理。
过了一会,夏言才低低的说,“你可以出去吗?”
席景明沉默一瞬,拎着饭盒从病房里退了出来,坐在了医院的长廊上。
透过半透明的玻璃门,席景明看到夏言弓着腰, 静静坐在陈曼的床边,似乎在和陈曼低声说着什么。
饭盒里的饭菜逐渐变得冰冷,到半夜的时候,监护陈曼心跳的仪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陈曼是在凌晨三点去世的, 夏言对此表现的意外的平静,平静的看着陈曼的脸上被盖上白布, 平静的看着医护人员收敛尸体, 平静的看着病房里的仪器被一一拆除
席景明心惊胆战,唯恐夏言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可是夏言一句话都不说,垂着一双死寂的眼, 沉默无声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陈曼在老家Z县的亲朋关系不睦, 所以夏言并不打算将她带回Z县, 打算在S市找一处公墓。
S市地价昂贵,从买地到葬礼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过这对于席景明来说并不算什么。
然而夏言却说,“你已经为我母亲花了很多钱了,这件事不能再让你出钱了。”
“你每个月给我的五十万我都没有花,这笔钱刚好够用。”
‘五十万’一出口,席景明蓦然被刺得心里一痛,最要命的是他知道夏言甚至不是故意要刺伤他,夏言只是淡淡的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陈曼在S市没有亲友,葬礼办得也很简单,下葬那天天边下着细细的小雨,席景明撑着伞,陪夏言走完了整个葬礼全程。
从陈曼去世到葬礼结束,夏言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一双灰暗死寂的眼中甚至连悲伤都罕见,像是一具连情绪都没有的、死气沉沉的木偶。
夏言这般安静的模样让席景明无端觉得心慌,就像紧绷着的一根极细的线,尽管维持的表面的平静,但随时都会崩溃坍塌一样。
对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甚至让席景明连安慰都显得苍白,只能无声的陪伴在夏言身边,帮夏言操持好一切,竭尽所能的让对方不要为其他琐事忧心。
葬礼结束后,席景明开着车带夏言回到了别墅。
此时天色已晚,佣人提前得到席景明的消息,已经做好了饭菜,然而夏言什么都没吃,径直上了楼。
席景明心里蓦地一跳,连忙追了上去,夏言却已经反锁上了卧室的门。
夏言还从来没有这样过,席景明心上顿时一慌,“言言?”
紧闭的房门内,夏言有气无力的声音低低的从里面传了出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席景明连忙说,声音可见的带了些慌张,“好的,好的,你我,那我就在这里陪你。”
“我一直就在这里,你要是想说话,或者想做什么,我随时都可以陪你。”
卧室里。
夏言低低的垂着眼,靠着紧闭的房门缓缓坐在了地上,他身上还穿着参加葬礼时的黑色西装,坐下来时笔挺的西装箍得人浑身难受,但夏言却没有一点力气,毫无形象的坐在了地上。
这些天来他强撑着力气撑完了陈曼的葬礼,现在葬礼结束,撑着他的那口气好像在此刻全部溃散了,一股深深的疲倦和自厌情绪像藤蔓般在他的心中肆意的蔓延、生长。
直至侵占了他的全部身躯和灵魂。
“言言,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伯母去世这件事我也很难受,但我们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你还有我,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席景明有些慌乱,陈曼去世的事情对夏言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夏言总是沉默,他很少能从夏言的神情中窥见夏言的想法,只能隐约在沉默中感受到对方的一丝情绪,可现在隔着一道门,他甚至不知道门内的夏言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没有这一扇门,他至少可以去抱抱夏言。
长久的寂静之后,门内才传来了夏言低低的声音,“我只是觉得好难受啊,明明做了那么多,却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
席景明心痛如绞,语无伦次,“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我不该瞒你那件事,我知道错了,你要么打我、骂我也好,你可以尽情朝我出气,这样心里就不难受了。”
夏言低声说,“你瞒与不瞒,都是这个结果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她的病只是时间问题,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好累啊,席景明。”
手腕被划开的感觉很痛,夏言却像是没有感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深深划了下去。
鲜血顷刻间染红了白衬衣的袖子,洇到了外面的黑色西装上。
夏言无力的将头靠在房门上,灰暗的双眼中满是哀伤,“我明明只是救她,我想回到过去我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时候,只有我们俩,哪怕穷也是快乐的,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为什么每一步都这么难呢?”夏言像是在问席景明,又像是在问自己。
席景明对门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莫名的恐惧如同乌云般笼罩着他,慌忙的说,“言言,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人生也不止这一件事,如果伯母在世的话,肯定也不希望你为她付出自己的全部。”
“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会迈过这个坎的,以后还有别的有意义的事在等着你。”
夏言淡淡的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有意思……我做的每一件事,除了让事情变得更糟,再没有其他意义。”
门外,席景明似乎在紧张的说着什么,无非就是一些苍白的,劝慰的话,夏言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只是觉得席景明似乎很难过。
席景明在难过什么呢?分明难过的是他。
夏言不理解,他只是静静的感受着生命从手腕间缓慢流逝,手腕间一片冰凉,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充斥着一股血腥气,冰冷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几乎已经要记不清以前了,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让夏言错以为人生本就如此艰难,却险些忘记自己也曾有过两个月的快乐时光。
那时候席景明温柔的喊着他“少爷”,包容着他一切没由来的坏脾气,眼里满是温柔。他们一起生活、一起睡觉,仿佛一对眷侣,以温柔的不容拒绝的方式,填补了他那颗孤独寂寞的心。
“席景明……”
席景明连忙应声。
“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回夏家就好了……”夏言恍恍惚惚的说。
这样,是不是也不会遇见席景明?
“言言……”席景明瞬间心如刀绞,即便夏言没有说,他似乎也明白了夏言的未尽之语。
是啊,如果夏言没有遇到他,就不会卷进席家和夏家那些纷争,说不定夏言现在还过得好好的,简单又快乐。
说不定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幸福又快乐的生活着。
席景明瞬间语塞,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明明心里想的是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夏言,宠着爱着,不让夏言受一点委屈。
可他又突然想到,夏言所受的最大的委屈,不就来源于他吗?
鼻尖忽然一涩,就连眼眶也泛着微微的涩意,席景明眼眶通红的站在门前,忽然陷入了沉默。
夏言似乎也沉默了下来。
整个别墅瞬间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席景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息。
他低下头,忽然看到了透过门缝里渗出来的、鲜红的血液。
那一刹席景明瞳孔骤然紧缩,慌忙拍门,“言言!!你开开门!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门内没有应声,席景明又立刻慌不择路的去找卧室的钥匙,以前他从未锁过卧室的门,一时间慌乱到想不起来卧室的钥匙放在哪,只能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翻,浑身颤抖的把别墅翻得一团乱。
好在很快的,席景明就在一个抽屉里翻到了卧室的钥匙,席景明抖着手拿着钥匙狂奔到了卧室门前,因为太着急钥匙甚至好几次对不准锁孔,偏偏眼眶里这时还流下了咸涩的液体扰人视线。
最后席景明终于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地面上一滩鲜红的血液。
夏言无力的靠在门上紧闭双眼,一只手垂落在地,手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液从手腕上源源不断的流下来,汇进了地面上好大的一滩血液中。
红得刺眼之极。
那一刹,席景明只感觉自己彻底坠入了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死遁
第48章
夏言被推进急救室抢救了一个多小时。
他用了一块碎玻璃划开了手腕, 这几日他们为了葬礼的事一直在外奔走,要找到这样的东西简直轻而易举。
医院白惨惨的灯光照落下来,落在瘫坐在走廊长椅的男人身上, 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在白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席景明狼狈的瘫坐在椅子上, 两只手无力的捂着脸, 指缝中不断的溢出水光。
整个寂静的医院走廊里,充斥着男人压抑的哽咽声。
明明……他明明那么努力的在挽回了,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挽救不了?
夏言现在怎么样?会不会出事……不,夏言一定没事的,血液流逝需要一定的时间,医生已经给夏言紧急输血了,夏言一定没事的!!
可是想到这里, 席景明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地板上那一大滩鲜红的血液……那么多、那么多的血……
就在席景明的思维不可抑制的想到更坏的事情时,急救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席景明连忙冲了上去,“言言!”
这个场景何其相似,不久之前他在这里和夏言等着陈曼, 而现在被送进急救室里的却是夏言。
医生说,“已经抢救过来了, 我们给紧急输了血, 就是手腕上的伤口有些深,可能需要恢复很长一段时间。”
“要割这么深的伤口需要很大的意志力, 病人出血量太多了,要是送来的再晚一步恐怕就很难抢救了。”
心里刚落下的石头很快又悬在了空里。
病房里, 席景明怔怔的望着夏言缠着厚厚纱布的手, 缓缓将视线落在了病床上少年的脸上, 因为过渡消瘦,少年的面颊甚至有些憔悴的凹陷,呈失血过多的青白。
席景明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指尖触摸上去,甚至可以感受到明显突出的骨骼,席景明的心脏就像是被千万把尖刀刺过,痛得他忍不住躬下了身子来,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哽咽来。
是他一步步的把少年害成眼前这个模样的。
夏言本不必生活得这么痛苦,如果不是他,夏言或许现在还是那个快快乐乐的夏家少爷。
席景明从未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要割这么深的伤口需要很大的意志力,要是送来的再晚一步恐怕就很难抢救了。】
医生的话不停的回响在席景明的耳畔,他的心里抑制不住的恐慌,寂静的病房里心脏狂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你就这么想死吗?”席景明抚摸着夏言紧闭的双眼,声音沧桑沙哑,“这个世界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恋的东西吗?”
这回侥幸救回来了,那么下回呢?
寂静的病房里,传来了男人绝望压抑的哽咽声,像是绝望到了极点,“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好好活下去呢?”
……
席景明一直守在夏言的病床前,寸步不离,可是几天过去了,夏言却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医生觑着席景明阴沉的面色,小心翼翼的说,“病人的身体营养不良,又流失了那么多血,一时醒不过来也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
即便有医生的话作为定心丸,但席景明的心里却始终不安,每每望着夏言沉睡的面容,他的心里总是升起了巨大的恐慌。
怕夏言就此一睡不醒,怕夏言醒来后比之前更为郁郁消沉。
好像成了一个死局,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让事情挽回一些,这种无力的挫败感彻底把席景明击溃,让他日日夜夜心痛如绞。
“言言,你快醒过来吧。”席景明轻抚着夏言紧闭的双眸,哀求着说,“只要你醒来,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无论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醒来。”
他在夏言的病床前道歉忏悔,祈求对方能够醒来,然而躺在床上的少年依然无知无觉,像是陷入了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
之前因为陈曼的葬礼,席景明就耽搁了很多公司的业务,现在再加上夏言又出了这样的事,席景明更是一连几天都在医院陪护,高层们每天接连不断的电话打过来,公司的事情已经堆积到不得不处理的地步,于是席景明只能暂时去了一趟公司。
席景明在公司以最快的速度开了场短会,用最高的效率处理完堆积的事务,他的心里总觉得不安,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医院回到夏言身边。
席景明用了一个上午的功夫处理完了公司的所有事情。
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不过离开了半天,医院里就出了事。
夏言跑了。
不是被人劫走,而是自己跑的。
医院查了监控,夏言是在护士查房后不久跳窗跑的,这家医院环境幽静,来往的人员很少,而这也成了夏言能逃跑的最大助力。
医院里的工作人员连连道歉瑟瑟发抖,席景明充耳不闻,他睁着一双猩红的眼,死死的瞪着监控的屏幕。
监控的清晰度不高,屏幕上的少年穿着一身病号服,挣扎着从窗户上翻了出去,夏言的病房在一楼,翻下去时因为重心不稳重重的摔了一跤,但少年似乎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挣扎着离开了监控范围。
走起来时,那件病号服就像挂在竹竿上似的飘飘荡荡,底下的身躯瘦得几乎不成人形。
底下的人很快查到了夏言的去处,夏言在出了医院后打了一辆车,直奔港口。
S市一面靠陆一面临海,每天都有很多船只出海,虽是如此,但席景明手底下人的动作很快,如果现在追赶上去的话,定然能在夏言离开前找到人。
底下人问,“那我们现在就过去拦?”
刚才还慌张如擂鼓的心忽然一下子沉了下来,在这个本不应该迟疑的关头,席景明忽然迟疑了。
——要去拦下夏言吗?
可是即便拦下来了又能怎样?拦下来了……夏言的眼里就会有他吗?
席景明把监控翻来覆去的看,视频里的少年即便浑身没有力气,甚至重重摔了一跤,也那么坚定的要离开,好似要逃离什么恐怖的牢笼一般。
那么如果他这回强行把夏言带回来,是不是会让夏言的病情变得更糟?
这一次夏言自杀,他侥幸救了回来,那么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他能次次都救回来一个心存死志的人吗?
……
那一刹,席景明的心里想了很多很多。
他悲哀的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最终还是无力的叹了口气,“算了。”
……
席景明离开了医院,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公司。
他不敢回家,他只是一时没有接受夏言会离开他的事实。
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席景明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他放任夏言离开,只是为了让夏言快乐。
让夏言快乐的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可是心里却还是空落落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不停的跳动,叫嚣着他的不甘与不舍,叫嚣着让他去找回夏言。
把夏言找回来,关在房子里,日日夜夜的看守着,让夏言再也没有办法去寻短见。
只要能与夏言在一起,无论什么都好。
这种自私暴虐的想法在心底肆意蔓延,然而仅剩的那点清明又冷静告诉他不能这样做,两种想法在席景明的脑海中疯狂交织撕扯,搅得席景明的脑子里一阵剧痛。
最终,他把手底下的人叫了过来,“查查他坐了哪班船,去了哪……不,不要拦他,只用把他的消息告诉我就好。”
他只是想知道夏言去了哪里。
只是想知道去了哪里而已……
别的什么都不做。
席景明这样告诉自己。
席景明毫无睡意,吩咐下去不久后,就点开手机,打算先看看今天的所有船只,看看夏言可能会坐哪一趟。
一条消息忽然跳了出来。
【今日凌晨一点,从S市港口出发,船号为XXXXX的游轮在经过某海域时误撞暗礁,致使游轮沉没,目前正在搜救中。】
席景明点击屏幕的手当场顿住。
就在这时,手下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席景明定定的盯着来电提示,一时间手抖得竟不敢接。
就连呼吸也在瞬间停滞了,席景明顿了许久,终于在电话临挂断前点开了接听键。
【先生,夏先生所乘的是XXXXX号游轮,这艘游轮就在不久之前——】
席景明把电话挂了。
他怔怔的望着手机上的新闻,浑身血液冻成了冰,一时间竟有些认不清手机上的字。
直到开车前往港口的路上,他仍然满心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
夏言明明才离开医院,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是假的吧。
【抱歉,先生,目前游轮还在搜救过程中,我们还不清楚有多少人员获救,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下每一位旅客,请您耐心等待。】
“我要怎么耐心!你们的船每天都从那里经过,为什么会出这种错漏!”
【请您耐心等待。】
席景明痛苦的捂住头,痛不可遏,夏言危在旦夕!他要怎么耐心!
他连夜登上游艇,寻尽所有能找的渠道,把手下所有的人都派去那片海域,竭尽所有力量去苍茫大海中寻人。
深夜的海漆黑如墨,一望无际,像是一团漆黑翻涌的,无边无际的深渊,把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直升机照亮了整片海域,所有手下都在竭尽所能的搜救,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要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找一个人是何等艰难。
除了席景明。
他赤红着眼,像是疯了一般在无际的海域中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浑身都写满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席景明不可抑制的开始后悔。
如果他白天时没有迟疑那一下该多好,如果他没有去公司开会,而是守在夏言身边该多好。
……如果,他一开始就珍惜夏言,没有对夏言做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该多好。
这样夏言就不会难过绝望,也不会在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要毅然决然的离开。
搜救过程持续了一天一夜。
席景明的队伍救上来了几个落水的群众,却都不是夏言。
夏言就像是彻底消失在了这片海域一样。
已经过了这么久,即便人真的找到了,肯定也早就死了。
官方的幸存名单也很快公布了出来,有人喜极而泣有人痛苦哀嚎。
“怎么可能?你们的名单一定没有写全,一定还有的!”
“他叫夏言,穿着蓝色的竖条纹衣服,很瘦,年纪看起来也不大。”
“对不起先生,这确实是所有幸存者名单了。”
“你们肯定没写全,你再找找看!”
“对不起……”
……
一望无际的海岸边上,传来了男人压抑悲痛到绝望的哽咽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死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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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为大齐江山鞠躬尽瘁数载,却被大齐皇帝一杯毒|酒弄死了,死后尸|身无人管,最后居然是与自己对峙多年的反贼替自己收尸。
成了孤魂野鬼的柳渊有点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善心。
毕竟,他曾骂对方是乱臣贼子,讨伐的檄文他写了很多篇,他甚至直接断了对方一统天下的路。
柳渊表示:对于收尸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感激的,如果有来生,他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然后,他重生了。
——不过有件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也是重生的。
第49章
“小秦, 又出海啦。”
船舶靠岸的时候,港口的工作人员熟稔的朝秦海打招呼。
“还在找人呐,听我一句劝, 这海大了去了,海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们前几年都没找到, 现在就更找不到了。”
秦海苦笑一声, “我们也是给老板办事,老板的意思我们也决定不了。”
“你回去劝劝你们老板,别找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早成了骸骨了,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那个工作人员上了年纪,历经风霜的眼里看透了太多事, “人呐……总得往前看。”
“再说,你们这救援队,出一次海也不便宜吧,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回, 有钱也不是这么造的。”
秦海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回答工作人员的话, 道理谁都明白, 可老板心里过不去那一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又有什么办法?
好在席总给钱很大方, 出海一次给的薪酬比别人家要多得多,所以救援队们都很愿意接席总的单子。
只不过每次出海回来后, 汇报就成了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这五年来, 每一次下海都是无功而返, 随着时间越长,所有人心里就对找人这件事不报任何希望,除了席景明。
其实比起那个人出事的第一年,现在的席景明已经平静很多了,秦海亲眼看着席景明从最开始的崩溃暴躁变成现在的阴鸷沉郁。
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暗沉沉看过来的时候,即便席景明什么都不说,也让人如临深渊,感到一股森寒的恐惧。
S市的上流圈子都传席景明疯了,自从五年前那艘游轮沉没后,席景明就变得阴鸷疯狂,迅速架空了作为董事长的生母,拿到席家的话语权,大费周折把整片海域翻了个遍,只为了找一个死人。
持续五年毫不停歇,没人知道席景明什么时候会放弃,又或者找不到人的尸体便永远不会放弃。
据说这人不过是席景明养的一个金丝雀而已。
曾经有人在背后提过一句‘不过死了个情人,何必费这么大周章的找尸体’,转头这人家族就被明锐的势力大肆攻击,不得不退出S市的市场。
后来又有几家陆续被明锐赶出了S市,或多或少都与席景明的那位金丝雀有关,更甚有人都不知道哪里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使得席景明这么赶尽杀绝。
自此,再没有人敢在席景明面前提起任何关于那个金丝雀的话,甚至连交流时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得罪了这个阴鸷恐怖的席总。
秦海小心翼翼的汇报了此次出海的结果,即便坐在高位上的席景明一句话也没说,秦海依然感觉到了一股阴郁恐怖的气氛,这种感觉不论经历多少次都无法让人习惯,死一般的寂静中,秦海紧张得下意识滚动了下喉头。
席景明这才沉沉的开了口,“知道了。”
秦海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说,“席总,那我先去忙别的工作了。”
离开的时候,秦海余光看到席景明正微低着头看着文件出神,一双眸子阴郁沉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办公室后,秦海迎面碰到了席景明的秘书。
“这回结果怎么样?”秘书问。
秦海摇了摇头,“刚刚才汇报完。”
“好的,那我等一下再进去。”
这个时候去打扰席景明定然是往枪口上撞,所以秘书在门口等了一会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席总,这是您下午的行程,下午两点您有一场酒会,是海豚传媒上周发来的邀约,想邀请您谈明锐最新的产品推广事宜,这是请柬。”
席景明疲惫的撑着额头,看也不看秘书递过来的请柬,“拒了吧。”
“好的。”秘书说,“那您下午还有其他安排吗?”
“没有。”
空寂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席景明一个人,他疲惫的撑着额头,眸中仿佛酝酿着黑雾,满是阴沉沉的恐怖。
就连空旷的办公室也仿佛被乌云遮蔽,充斥满了阴郁暴虐的氛围。
五年过去,夏言的模样依然清晰的刻在他的脑海。
每次午夜梦回,他都能梦到夏言。
或是骄纵任性的指挥他去买点心,或是亲昵依赖的亲吻他,或是……睁着那双哀伤的眸子,悲伤且绝望的看着他。
无论是怎样的梦,最后都会化作一片猩红。
“是你害死了我。”
“都是你的错。”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席景明被夏言推进了猩红的深海中,充斥着血腥味的液体将他溺在无边深海里,夏言的脸上依然带着悲伤,眼泪顺着漂亮精致的脸颊划过,猩红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轻轻问他——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席景明轻轻吻去夏言脸上的泪水,张开双臂,任由夏言抱着自己坠落,溺亡在无边无际的猩红之中。
……
席景明骤然惊醒,急促的呼吸了两下,然后茫然的扫视了一圈周围,因为还没适应现实与梦境调转的缘故,他的眼前还一阵一阵的闪过红色的错觉。
席景明紧紧闭了闭眼,这才驱散了眼前的幻觉,然后立刻起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刚才的请柬在哪。”
秘书连忙把请柬递给了席景明,心里有些纳闷,不知道席景明为何这么突然的改变了主意。
等席景明到达会厅的时候,酒会已经开始了。
这场酒会里邀请了各行各业的名流人士,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西装革履云鬓香影,人们三五成群的交谈着,上流社会的人更看重关系,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浪费这样的结交机会。
席景明一来就后悔了,即便是不想待在办公室,也不该选择这样一个嘈杂的地方。
席景明的到来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不过人们虽然有心攀谈,但看着男人阴鸷的气场就下意识的退缩了。
——有阴鸷疯狂的名声在外,即便席景明再怎么厉害,人们总要顾忌一二的。
毕竟万一结交不成反得罪了大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角落里,一个经纪人对手底下的小艺人耳提面命,“看见了吗,他就是席景明。”
“我费尽心思到处打听,才得到他那个死去情人的一点消息,你就是他那情人那一类型的,他见着你肯定喜欢。”
小艺人瑟瑟发抖,“这……不太好吧,人家都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会喜欢我呢?”
“你懂什么,他们有钱人哪有长情的,更何况人都死了好几年了,他绝对就是喜欢你这类漂亮清瘦的小男生,只要找个类似的就行。”经纪人催促,“赶紧去,你以为我多搞出一张请柬容易吗?我没找其他人就找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你以为是我看重你才能?我那是看重你的脸。”
“快点,席景明参加一次酒会不容易,你要是勾搭上他,以后资源就不用愁了。”
在经纪人不停的催促下,小艺人终于壮着胆子迈出了一步,他端着手里的香槟,小心翼翼的朝席景明那边挪,打算找一个不经意的角度,然后不经意的撞到席景明的身上。
“然后你就可以借着给席总擦衣服的时机,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小艺人心里念着经纪人嘱咐的话,抿紧了唇小心翼翼的朝席景明旁边蹭去——
然后刚好撞上了男人居高临下、阴沉冷酷的双眼。
小艺人瞬间被吓得脑子里没了任何旖念,僵在原地狂抖了起来。
被、被发现了!等等等等这可怎么办啊计划还没实施就被发现了,经纪人也没说这个席总这么恐怖啊!怎么办怎么办——
小艺人朝经纪人的方向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然后发现经纪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让一下。”
小艺人连忙让开,然后一扭头立刻震惊,“王总!”
海豚娱乐手底下艺人数都数不清,王总压根不记得手底下有这号艺人,挥挥手把小艺人打发了,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朝席景明快步走来,眼睛一亮,“席总大驾光临,真是令王某这里蓬荜生辉啊。”
趁着两人攀谈之际,小艺人灰溜溜的溜了,心里暗暗咬牙,他再也不信什么勾搭席总的话了!
那边王总还在积极的和席景明攀谈,“席总上次考虑的提议怎么样?明锐在科技行业独树一帜,可再好的产品都是需要推广的嘛,我们这部电影阵容绝对豪华,绝对会让你们新出的科技产品再抬高一个咖位!”
“明锐的产品是最好的,不需要抬高。”席景明淡淡的说。
“那当然那当然,锦上添花嘛。”王总笑呵呵的说,天知道为什么他堂堂海豚娱乐的大老板为什么干起了制片人的活,以前都是合作商抢着让海豚的电影做广告,这下倒成了追着明锐给明锐做广告。
谁让科幻电影实在太烧钱了呢。
“我们这部电影绝对投了不亏,诺奖作家小说改编,编剧也是行业大牛,演员全是影帝影后,还请来了海外名导Victor和总摄像simon,席总你知道要请Victor有多不容易吗,他导演的每一部电影都连拿国际好几个奖项……”
“如果席总愿意投资,我们连夜改剧本,有科幻电影这么一包装,你们的产品不更就显得高端了吗?而且电影粉丝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呢。”
王总滔滔不绝,“即便不为产品营销,单做投资也是稳赚不赔,我们这部电影是奔着国际最高奖去的。”
海豚传媒的王总名嘴的名声在外,席景明左耳进右耳出,心里已经打算等下就离开酒会。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两道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正亲昵的和旁边的青年交流,手里还捧着一小块蛋糕,用勺子舀了一小块就往青年的唇边递。
“啊!他就是我说的名导Victor,旁边那个人就是simon,这俩人可是我花了大价钱请过来的,simon是Victor的御用摄像,你别看他年纪轻,但他真的很厉害,被誉为是Y国的天才摄影师,他们的电影每次都是最佳导演和最佳摄影多奖并拿的。”
金发碧眼的男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黑发青年才不情不愿的张开了口,把蛋糕吃了下去。
“哦对了,有个小道消息,据说Victor和simon是情侣。”王总笑呵呵的说,“我感觉也挺像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王总,你知道的太多了。
席景明:天凉了,该让王氏破产了。
第50章
“simon现在也很有名, 虽然入行时间短,作品也不多,但他镜头下的每一个画面都美得让人沉沦, 而且非常的新锐前卫,这就是老天追着赏饭吃了。”王总笑呵呵的说着自己打听来的八卦,“不过Victor似乎很护着他, 在simon来华国之前,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情侣好啊,这种搭档配合默契,这样才能最大发挥出作品的魅力。”王总不禁感叹。
而且只要请动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自然也就跟着来了,这种买卖相当划算……虽然请动Victor花了他一笔不小的代价。
正当王总暗暗为自己的招揽有道而得意时,忽然见身边的席景明动了。
席景明一双眼刹那间变得赤红,快步朝甜品架旁的两人走了过去, 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带着失态的急切,惊喜的一把握住了黑发青年的手腕,“言言!”
“你、你还活着……”席景明惊喜又无措,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紧紧的抓着夏言,像是想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实存在一样。
青年抬起一双冷淡的眼来, 轻轻蹙了蹙眉。
五年不见, 夏言的身形长高了,五官也看起来成熟了些, 那个美丽明艳、如玫瑰般的漂亮少年就像柳枝般抽长了不少,长成现在俊秀清冷的模样。
“这位先生, 请你放手。”一个严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金发碧眼的男人挡在夏言面前, 冷冷的盯着席景明,“我要叫保安了。”
“你弄疼我了。”夏言淡淡的说。席景明慌忙一松手,就被夏言抽回了手腕。
“simon!你的手还好吗。”Victor连忙上去查看夏言的手腕,见没什么痕迹才松了口气,抬起眼愤怒的盯着席景明,“没想到海豚传媒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居然请来这么无理粗鲁的人!我看我有必要——”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旁边围观的王总见势不妙,连忙冲了上来,笑呵呵的打圆场,“我看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让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明锐的——”
“不用了。”夏言淡淡的打断,“他认错人了,失陪。”
席景明的满腔喜悦瞬间被泼上了一盆冰水。
夏言说着,挽着旁边金发男人的胳膊毫不犹豫的离开,连看都没看席景明一眼。
两人逐渐走远,Victor的埋怨声依然清晰可闻。
“真是的,怎么走哪里都有不长眼的骚扰你,真想狠狠收拾他们。”Victor毫不客气的用Y国语言抱怨着,“simon你就是脾气太好啦。”
旁边的夏言像是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但因为离得远了,听不清。
席景明伸出一半的手顿在半空,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他刚刚一定是被喜悦冲昏了头,竟然忘了……即便夏言活着,定然也是不想看见他的。
不过,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席景明扯了扯唇角,眸中喜悦与痛苦交织,最后变成了满眼的失魂落魄。他定定的盯着夏言离开的背影,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原本冷厉阴鸷的双眸通红,让人一瞬间不可置信的怀疑,这个向来冷酷无情的商界骄子是否下一刻会落下泪来。
角落里围观的小艺人已经惊呆了,不是说好席总很喜欢五年前死去的旧情人,并为此守身如玉多年吗?刚才他被席景明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心里还埋怨经纪人在骗他,席总这么凶,肯定如传言般为爱疯魔的,旁人根本无法插足他们的爱情。
……可为什么席总会转头去勾搭别的人啊!这还是那个为爱疯魔的席总吗!
果然传言都是假的吧……
上流社会果然没有真心,小艺人彻彻底底的悟了。
旁边的王总也大受震撼,怀疑的看看席景明,又看了看走远的那两人,虽然心里非常好奇,但直觉告诉他,这时候最好什么都别问。
——如果不想彻底失去明锐这个潜在大客户的话。
席景明怔怔的望着远处的夏言,这会已经有一些制片和演员朝Victor和夏言走了过去,积极地攀谈,夏言和Victor被众星捧月的围在中间,衬得两人夺目又登对。
席景明垂在袖间的拳头骤然捏紧,眸中愈发赤红,在盯着两人片刻后,席景明忽然看向了旁边的王总,“那部电影叫什么?我投资了。”
王总瞬间一喜,没想到席景明态度变化得这么快,“没问题没问题,就等席总你开口了。”
“不过,我要独家注资。”席景明定定的说,“你们海豚传媒不能再找别的投资商。”
王总一愣,“哈哈,席总你要投资当然很好,不过咱们这么多年交道下来,我还是得提醒一下,你要想清楚了,这部电影投资十五亿起步,独家注资的话虽然获利不菲,但风险也是很大的。”
“明锐一力承担。”席景明的目光遥遥定在远处众星捧月的夏言的身上,淡淡说到。
王总眨眨眼,视线从席景明身上飘到了远处的两人身上,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席景明改变想法肯定跟simon有关,难道他们俩认识?不过……simon不是一直在Y国吗?也没听说明锐的席总跟影视圈的人有很深的交集啊……
算了,不管了,能拿到投资就行,而且明锐财大气粗,有明锐独家投资,还不用担心投资商跑路撤资的问题,简直是天降喜事!
虽然很想立刻拉着席景明签合同,但看席景明的目光一直恋恋不舍的停留在simon的身上,王总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这里扫兴的好,乐呵呵的跟席景明约了签合作协议的时间,然后就乐呵呵的溜了。
宾客往来的宴会厅里,衣着华丽的人们热络的攀谈着,唯独席景明如同一座伫立的冰山般定定的站在厅中,许多人有心上来攀谈,却都被席景明冰山般冷漠疏离的气场给逼退了。
席景明定定的站着,眸中赤红一片,眼神穿过人群,眨都不眨的望着远处的黑发青年。
像是生怕若错过一眼,就会看不见对方一样。
电影圈虽然踩低捧高,但也凭实力说话,Victor和夏言这样拿过很多奖项的名导和摄影,自然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
远处那些制片和导演围着Victor和夏言在说什么,夏言似乎有些不耐,不时的抿一口香槟,只偶尔开几句口,然后获来众人钦佩的眼神。
只是远远的看着,席景明就发现夏言变了很多。
夏言变得更为成熟,也更为冷淡,那朵枯萎的艳丽玫瑰变成了劲瘦的青竹,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冷漠又疏离。
不过有一点和原来没变,就是心不在焉的时候喜欢摸东西吃。
海豚传媒这场酒会办得不仅豪华,而且还提供了很多美味的点心和酒水,几乎随处都能摸到甜品台。夏言心不在焉的听着那些人攀谈,手边随手一摸就是点心和酒水,便无意识的吃了很多。
夏言的胃口似乎比以前好一点了。
席景明正这么想着,便看见夏言忽然轻轻的蹙了蹙眉,放下了手边的酒杯,和Victor低声说了句什么,Victor闻言便打算扔下那群纠缠不休的制片,抬脚打算跟夏言一起离开,夏言朝Victor摆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便独自上了楼。
席景明的眸中划过一抹深思,然后以手碰了下手边酒杯的杯壁,触手一片冰凉,这王总不知道在追什么时髦,酒里面加了不少冰块。席景明目光一凛,果断的追了上去。
夏言微微蹙着眉回到了楼上的酒店房间,这才捂着胃重重的抽了口气。
这里提供的酒很好喝,就是冰加得有点多,刚才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不小心喝得快了些,没想到这么快胃部就叫嚣了反抗。
夏言捂着胃,一面在携带的药箱里翻找,然而好像来的时候忘了带,怎么都找不到胃药。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夏言暗道Victor怎么来得这么快,一面打开了门。
然而门外却出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席景明手里端着汤盅,原本凌厉的双眼微微泛红,有些紧张的看着夏言,“我刚刚看你上来的时候捂着胃,是不是不太舒服,我问厨房要了碗热汤,你喝了暖暖胃吧。”
夏言抬手关门。
然而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忽然被人抵住了。席景明以胳膊牢牢抵着门,不让夏言关上,神情里带着些慌乱,“我、我只是想给你送点喝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害怕、你别害怕。”
以前他做了太多强迫夏言的事情,他生怕夏言误会,所以还不等夏言反应,就着急的解释自己并无恶意。
胃部的痛意让夏言实在没有多少力气,见推不动门,索性就不再推了,冷漠的眼淡淡的从热气腾腾的汤盅上扫过,看也不看席景明,“不需要,你走吧。”
席景明连忙趁机把汤盅放在靠门的台子上,有夏言在门口冷冷的看着,他没有敢走进门,只是眼眶泛红的望着夏言,素来冷厉的面容尽是无措,嘴唇张合一下像是有无数话要说,最终只酝酿出了一句,“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五年辗转悱恻的思念与悔恨,在重逢的这一刻,化成了一句客气又疏离的问候。
小心翼翼、手足无措,又真情实意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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