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沅见许灵卿迟迟没有跟上来,反而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凝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走上前去试图将他拽进屋,说话间舞池中央的音响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配合着劲歌热舞,活像是要把人的耳膜炸飞:
“傻站在哪里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江雪坞正想说话,元沅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动作一顿,狐疑地凑了过去看了一眼江雪坞的脸,目光随着江雪坞的视角余光,缓缓落到了一个半开放式包厢里的alpha身上。
那个alpha大爷似的靠在红沙发里,布满木仓茧的指尖攥着一杯酒轻晃着,臂弯处靠着一个样貌精致、满脸乖巧的beta,视线上移,与那个beta的绝色容貌构成惨烈对比的是那个alpha长了一张麻子脸,笑起来时露出一排稀疏的大门牙,小眼睛塌鼻梁,多看一下简直都是对眼睛的无情摧残。
那个alpha对面好像是坐了什么人,对方的身躯被几个膀大腰圆的保镖挡住了,从侧面看只能看到他的白色衬衫被一丝不苟地扣到性感的喉结下方,修长的双腿交叠,包裹在整齐的西装裤下,只露出白皙精致的脚踝,慢条斯理地晃动着皮鞋鞋尖,无声透露着些许诱\\惑。
忽而火光微闪,袅袅青烟徐徐升起,将他叼着烟的脸衬的更加朦胧俊秀。
元沅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麻子脸alpha,见此动作一顿,有些匪夷所思,又转过去看江雪坞,忧心忡忡道:“不能吧,你看上他了?”
说话间,元沅心里已经闪过一千种暗杀alpha的方法,全部需要打上马赛克的那种。
好在江雪坞立刻表示否认,阻止了他的犯罪念头:“没有。”
元沅表示怀疑:“那你还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
江雪坞捻了捻指尖,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缓缓眯起了眼,又看了一眼进门时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个容貌英俊的alpha,含糊地找了个借口:“.......没有,只是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元沅看了一下麻子alpha稀疏的大门牙,片刻后有些无语地将江雪坞拉走:“........你看他牙缝宽的,右牙到左牙打车都得十块钱。”
“快走快走,别看他了,其折他们都还在等着你呢。”
江雪坞:“.........”
“林哥,在看什么呢?”
一阵懒洋洋的男声骤然响了起来,沉稳沙哑,却有着辨识度极高的声色,突兀地融入人声纷繁的包厢,音调如一条浅浅的碎玉清溪,凝成一线细细传入人的耳膜,声音不大,无端让人耳朵一酥,纷纷安静下来,忍不住转过头打量声音的主人。
在一片朦胧的烟雾中,沈修筠抬起眼,露出一双漂亮深邃的丹凤眼,睫毛卷翘浓密,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打火机的银色盖子,声音清脆,语调玩味:“又被哪个omega勾走魂,连生意都不想做了?”
那个被叫做林哥的alpha收回落在江雪坞身上的视线,下意识搂紧怀里的beta,在对方幽怨的眼神中,抬起头嘿嘿一笑:“做啊,怎么不做。只是沈总这样精明,我也不由得多花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从沈总身上赚点钱啊。”
他的话这样直白,沈修筠哪能听不明白,随意地抬手按灭了烟头,将银色的打火机扔到玻璃桌上,叮的一声,打火机脱手滑了出去,正正好落在摊开的合同上:“行了,我就不和你扯了,我待会还得去练车,这次的生意我七你三,再多没有,爱做不做。”
那个被叫做林哥的alpha心说你的车技练了几年,现在已经连退步空间都没有了还练个球,但是他不敢说,只敢小声bb,纠结了一下,在沈修筠不耐烦地站起身的动作间隙,咬了咬牙:“......行。”
“那等这单生意成了之后,你可得多在那位面前说说我的好话。”
毕竟他搭上沈修筠这条线,可不是真的为了和对方做生意,看重的是对方庞大的人脉资源,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货”。
“呵。”沈修筠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挑了挑眉,敷衍地应了一句:“看我心情。”
林哥:“.........”
看着沈修筠大踏步就要走出门,林哥有些急了,心道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这么把沈修筠放走了,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眼珠一转,忽然叫住了他:“哎,沈总,先别忙着走,我还给你备了一份大礼,你不看看再走?”
沈修筠闻言转身,懒懒散散地靠在门边,支起一条腿靠在门框,眯了眯眼:“什么大礼?”
*
江雪坞边走边在脑子里想着刚刚那个alpha,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元沅按到一个吧台前坐下,听见对方刚打了个响指,不远处有一群omega听到动静,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像围观什么珍稀动物般你摸摸“许灵卿”的脸,我碰碰“许灵卿”的爪子,摸完还擦着眼角说瘦了瘦了,把江雪坞整的一愣一愣的,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般不知所措,艰难地将自己的手臂从omege的手中抽了出来。
好在江雪坞现在用的是许灵卿的身体,换做其他极有a德的alpha,肯定要当场大喊非礼。
omega泪腺旺盛,感情充沛,泪眼汪汪地左一个阿灵又一个小卿,江雪坞有些受不住大家的热情,忍不住扶额出声道:“........大家先坐吧。”
关键是这些人里还有几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夫omega,让他们就这么站着,江雪坞怪有负罪感。
众人依言落座。
等大家都一个个坐好,江雪坞才有时间细细地打量着众人。
定睛一看,江雪坞发现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大部分是许灵卿读研时候的同学,有几个甚至关系还不错,许灵卿追自己的时候,就是他们几个负责充当智囊团,为许灵卿出谋划策。
但自从和自己结婚后,许灵卿便慢慢和他们断了往来,整个生活的圆心变成了围着江雪坞一个人转,经常缺席各种同学聚会。
思及此,江雪坞忽然缓缓垂下眼皮,指尖摩挲了几下,随后攥紧了衣角,身形隐在阴影里,面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中一个白银发的omega坐在他身边,敏感地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擦了擦眼睛,对大家笑了笑:“好了,阿卿本来就怕生,这么多年没见了,大家可别又像大学刚见面时一样吓着他。”
这个omega叫其折,有着淡淡的紫色瞳仁,一头白银发,看上去温柔又恬静,和脾气暴躁的元沅完全不一样,当初对方打电话告诉他许灵卿会来时,他惊喜不已,放下手头的工作和家务,马不停蹄地约了个时间,叫来几个朋友,将聚会的地点定在了liar。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还有些本来和许灵卿玩的好的人凑上来,礼貌又克制地将点好的果盘捧到江雪坞面前,江雪坞轻轻一扫,心中掠过一丝惊讶——
里面竟然全是许灵卿爱吃的水果。
江雪坞觉得受之有愧,定定地看了一眼面前一众眼含期待的omega,动作微顿,拿起一块水果,缓缓抿了一口:“........谢谢大家,我以后会常来的。”
以后一定陪着许灵卿一起来。
江雪坞已经记不得许灵卿多久没有出门和人打照面了,差点忘了,对方也曾是人群里最明亮优秀的少年,在学生时代,也被无数人用爱慕、钦佩的眼神长久停留过。
可是如今,却只能抱着膝盖在那个冷的几乎没有人气的“家”里,守着厨房里慢慢冷下来的饭菜,像只被抛弃的猫,窝在沙发上,孤独地等待自己下班。
江雪坞缓缓垂下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允诺道:“...........卿......我以后会常来的。”
其折闻言将一杯鸡尾酒放在他面前,柔柔一笑:“其实没关系的。我们都知道你结婚了,只要你过的好,就算不来,大家想起你时,一样会觉得高兴。”
江雪坞闻言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元沅翻了个白眼,啪的将一杯可乐放在了自己面前,换走了江雪坞面前的鸡尾酒:“好个头啊,江雪坞就是个渣alpha,离婚了还不依不饶的拉着人深度标记,拔迪奥无情,hetui,渣男!”
江雪坞:“.........”
对上江雪坞无言的视线,元沅哼了一声,指了指江雪坞面前的可乐,叮嘱道:“专门给你拿的,你多喝点,可乐杀精。”
江雪坞愈发:“.............”
两人的谈话被一旁的其折尽数听见,脸色变了变,像是懊恼自己刚刚哪壶不开提哪壶,勉强笑了笑,觑了一眼江雪坞一言难尽的神色,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看向元沅:“阿沅,那你的alpha呢?”
“我记得,你现在的身手这么好,就是他手把手教了半年教出来的,是不是?”
其折这番话本意是想转移话题,却无意间又踩了一个雷点。
江雪坞暗道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话音刚落,吧台的气氛意料之中地安静下来,像坠入深海般更显死寂,衬的远处一众围着谁欢呼尖叫热舞的男男女女更为疯狂:
“沈修筠,沈修筠!”
江雪坞和元沅离得远,没听见他们在喊什么,只觉得这几分钟,说长也不长,偏偏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真·傻白甜·其折见大家都不说话,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像个仓鼠般缩着脑袋,忐忑不安地看了大家一眼:“怎么,我又说错话了吗?”
“.........没有。”
其折结婚也早,后来跟着他的alpha出了国,近几个月才回b市,不知其中缘故也正常。
元沅一口饮尽杯中酒,神色微微扭曲,哐的一声将酒杯砸在吧台上,玻璃杯瞬间裂出道道痕迹,语气平静,细听却微微发颤:“他死了。”
“早死了。”
其折:“.........”
江雪坞:“........”
本着替许灵卿照顾朋友的原则,他坐了过去,无声地将可乐推到元沅面前,低声对元沅道:“.......少喝点。”
元沅瞥了他一眼,勉看清了江雪坞眼底掠过的担忧,嘴角试图勾起,又放弃了,强笑道:“都看着我干什么,我没事,他都走了多少年了,我早就不念着他了。”
说完,元沅扫了一眼用担忧的眼神看向他的omega们,脸上的笑意更显真诚:“今天不是说陪着阿卿放松的吗,来来来,大家别愣着,喝酒。”
说完,还主动站起身,挨个和大家喝酒,像是憋着一股气要把自己醉死在这里一样,喝的双眸潋滟,脸颊泛红,脚步发飘,但警惕性依旧很高,一旁有个alpha见他神志不清,悄默声地想过来撩拨他,结果还没碰到元沅的衣角,就差点被元沅一拳打出屎来。
江雪坞见此,提起的心默默放了下来,又坐了回去,屁股还挨着沙发,一位穿着黑白小马甲,戴着精致领结的侍从就端着一杯五颜六色的酒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微微欠身,微笑道:“先生,这是那位先生请您喝的酒。”
江雪坞抬眼望去,见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位穿着玄色风衣的alpha戴着墨镜靠在吧台,转过头来看着他,两人视线相交,彼此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
江雪坞不常来liar,但不代表他不了解liar的规矩,垂头动作微顿,指尖在杯沿上弹了弹,橙红的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在他瞳仁里折射出一片绚丽的光彩,无声动唇吐出几个字:“请我喝.........彩虹琥珀?”
在liar,只要喝下陌生人送来的“彩虹琥珀”,就意味着愿意和对方一度春宵。
江雪坞忽而轻轻笑了声,身形缓缓倒入椅背,指尖缓缓掏出一张钞票,像是要将他顺手塞进侍从的口袋似的,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侍从见此心中一喜,以为江雪坞答应了,弯下身,动作不着痕迹地离钞票近了些,正想听清江雪坞说了些什么,好回去回林哥的话,多赚点小费,却见江雪坞咔哒一声将那杯彩虹琥珀倒扣在托盘上,只听一声脆响,酒液缓缓溢出,沾湿了江雪坞的指尖。
江雪坞嫌弃地甩了甩指尖溢出的酒液,用钞票慢条斯理地擦干净,顺手扔到了托盘上,动作干净利落,下巴微抬朝着沈修筠和林哥的方向,眼尾微挑,满脸写着桀骜,冷声吐出几个字:“用不着,让他滚。”
对于情敌,江雪坞向来如寒冬般冷酷,希望对方能在如此明确的拒绝下,能离“许灵卿”远点。
毕竟真要按照原剧情那样发展,自己这幅身体要是真喝了酒,下一秒就会坐在对方的腿上被肆意摸腰摸大腿,然后在对方邪笑着抬起自己下巴说着“男人,你很有趣”的羞耻台词时,将头摇成拨浪鼓,一边眼泪汪汪地向后躲,一边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地软成一汪春水,最后在面色铁青的“江雪坞”闻讯赶来破门而入之际,瑟瑟发抖地围观两个alpha为他大打出手,结局是被胜利的情敌一个公主抱带走,留下“江雪坞”落寞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五味杂陈。
达咩达咩。
他铁骨铮铮的大好猛a,怎么可能沦落到被公主抱的惨境?
“许灵卿”本人的眼睛生的十分温柔,但此刻却因为江雪坞在他的身体里,眼尾无端下压,带上了些许凌厉,衬的他整个人凛然不可侵犯,目光冷的像淬了冰渣子,虽然是对着侍从说的话,目光却直直地看向吧台处饶有兴趣地看向他的alpha。
沈修筠:“........”
他本来对林哥未经同意自作主张替他搭讪omega的行为十分不满,但此刻对上江雪坞赤\\裸\\裸挑衅般的眼神,不知为何无端想起了自家那个骄矜高傲的蓝瞳布偶猫,动作一顿,脑海中掠过一个模糊的人影,但很快又沉入思绪,消失不见。
身边与他紧紧挨着的林哥见omega拒绝了他的邀请,又看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的沈修筠,着急地凑过来正欲解释些什么时,却见沈修筠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眼神直勾勾落在就差没在脸上写着“没事快滚”四个字的江雪坞身上,眯了眯藏在墨镜下的丹凤眼,语气饶有兴味:
“这个omega.........很有趣。”
“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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