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离开薄情王爷后(重生) > 第66章 回头
    江湛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床帐。


    梦中的景象一点点回拢,他看到了上一世的结局,记忆定格在兰画胸前插着匕首,倒在血泊里的画面。


    他胸脯剧烈起伏,吐息紊乱,几乎窒息。


    兰画当着他的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啊——


    他想发泄,想把胸中的不解、愤恨、无助、懊悔吼出来。


    可他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像前世一样,他整个人僵住,汹涌的情绪堵在胸口,一点一点蚕食他的心房。


    自己种的恶果,他必须要一点一滴的亲自体味。


    兰画到底有多绝望,才会把尖刀对准自己的心脏?


    她一向简单,要的也不多,从第一天进王府到殒身月阴关,追求的也不过是他身边的一点温存而已。


    她自幼无父无母,因着少小时他一点短暂的庇护,捧着一颗真心把所有都给了他。


    她不争不抢,乖巧承欢,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即便后来他强硬的打掉了那个孩子,她也没有哭闹,而是像个刺猬,把遍体鳞伤的自己包裹起来。


    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整个世界唯有他一人。


    受了伤,无人倾诉,只能一个人躲起来舔舐伤口。


    可是,他又做了什么?


    和亲?


    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把她像个物品一样送来送去?


    即便这只是权宜之计,却也暴露了他从未真正尊重她的事实,他偏执的以为她就是他的附属,无论把她送到哪里,只要他挥挥手,她就会飞奔到他身边。


    可是,她不是他身上的物件,她是一个人,纵然对他的爱满到溢出来,单方面没有反馈,她也会累,也会受伤,也会心死。


    失去那个孩子是重创,和亲是最后一根稻草,她看不到光明,绝望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是罪魁祸首。


    或许他可以摸着良心说,做这一切都是为她好,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根层的原因呢?


    难道不是因为他理所当然的享受她的爱意,从未想过要呵护,要珍惜,他以为无论他做了什么,她永远是那个在翊和殿等他的小姑娘,却没想过她也是肉躯凡胎,一颗心被伤的千疮百孔,她只能走上绝路。


    他生来显贵,习惯了武断的下命令,他的行为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他需要的只有服从。


    他不知道,兰画是个女子,是他的枕边人,她想听甜言蜜语,想听那些无意义的偶偶私语,至于他的无理行径,她想听到解释。


    可是,他没有,他习惯了被动,习惯了克制,他背后安排好一切,却没有一句让她安心的话。


    他的冷漠,扼杀了她的希望。


    江湛头痛难忍,心撕裂了般,彼时如果他放下骄矜,给兰画多一点安抚,事情会不会好一点,悲剧也不会发生。


    时间一点一滴走的很慢,煎熬着他的内心,当窗边露出一线粉亮,他僵硬的身子才有所缓解,他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攥进手心的衾帛被捏碎揉烂。


    他心中有强烈的冲动要见到兰画。


    顾不上酥麻的身子,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踉跄着朝兰画住的屋子走去。


    天还未亮,屋里灰蒙蒙的,兰画安静的躺在软帐内,睡的正甜。


    想是昭狱名贵的金疮药发挥了作用,她恢复的很好,白皙的肌肤下透着淡淡的粉,唇色也娇艳。


    这一世,她很聪明,早早的避开他,没有被他摧残,也没经受堕胎之苦,她像初妍的花朵,正在盛放。


    她懂得自保,又学会自爱,这样很好。


    他上一世用八十一道劫难渡她轮回,就是想还她恣意的一生。


    只可惜,他能渡人却不能渡己,重来一世,纵然他忘记了所有,却没有忘记对她偏执的占有欲,故而对她几番纠缠,不忍放弃。


    江湛一瞬不瞬的盯着兰画的脸,用眼睛一点一点描摹她的五官,他怎会舍得放弃?


    晨曦薄薄的透进来,她的脸变得越来越清晰。


    “咔嗒”门栓轻动,宴行带着医女进来给兰画换药,看到床帐外高大的身影,他骇了一跳,转身就催着身后跟着的医女往外走。


    宴行离开的很轻,可还是吵醒了兰画,她睁开眼,就见江湛岿然不动的站在床头,“唰”的一下,她又阖上眼睫。


    这一定是做梦。


    不对,她做梦怎么会梦到江湛?


    兰画复又掀开长睫,对上他毫不避讳的目光,嘴角一牵,不客气道:“誉王爷这是什么癖好?”


    兰画还没有完全醒来,再加上心里不高兴,说话的声音有点闷,但落在江湛心里,皆是欢喜。


    她还好好的,有着平凡的喜怒哀乐,生气了就表达出来,不像前世那样,活的没有自我,所有的情绪都围绕他这个冷心冷肺的家伙。


    看着兰画圆鼓鼓的腮帮子,江湛嘴角一弯,兀自笑了起来。


    兰画蹙起眉头,小声嘀咕,有什么好笑的?她觉得今日的江湛像换了一个人,怪怪的,尤其是看着她的目光,仿佛一夜之间化去了青涩的莽动,带着岁月积淀下来的沉静。


    兰画一时还无法适应这份陌生的深沉,勾着头默默坐起身子。


    江湛向前一步,大手撑在她的背后,扶着她坐直,“你身上有伤,动作不宜太大。”


    他的声音也温煦,落在耳中很舒服。


    他这般柔和,兰画也不便和他置气,擅闯闺房这样的小事亦不好追究,毕竟这是人家的住所。


    兰画嗡嗡道一声“哦”。


    江湛看她别别扭扭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酸涩,他活了两辈子,兜兜转转,却还没有机会好好呵护她。


    他眼神突然变冷,笑容僵在嘴角,这其中的错过,纵然有他的傲慢,却也是因着有人从中作梗,皇宫里那群人,尸位素餐,罔顾人命,前一世兰画的悲剧多少和他们有关,没想到这一世也没有变得收敛一点。


    这荒唐的皇室也该结束了。


    兰画感受到江湛的神色冷下来,仿佛猜到什么,问:“萧太后是否安全?”


    一句话点醒了江湛,他目光又转回兰画身上,“太后那边有人看着,一旦有变,会第一时间来报。”


    兰画心里却安定不下来,“照昨晚的情况看,陛下恨极了你,他们会不会对太后不利?”


    江湛安慰她,“太后乃国母,他们再疯,也不敢随意动太后,你别担心这些,只管和宫惟尽快离开南堰。”


    他不提醒,兰画差点忘了这茬,“你和陛下关系闹的这么僵,若被他发现你私下放了我们,你的处境岂不危险?我和哥哥说说,想其他的办法离开。”


    兰画说着,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江湛一把按住了她,看向她的眼睛里,有波光在盈动,“你在关心我?”


    兰画落睫,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我我不想害任何人。”


    江湛提眉会心一笑,而后认真的劝慰她,“小皇帝是我带大的,他动不了我,至于你们的离开,我早已安排的天衣无缝,没人能发现。”


    江湛弯下腰,向她靠近了些,两人视线齐平,额头几乎顶在一起。


    “所以,你还有什么担心?”他问。


    兰画怔愣,男人好看的长睫几乎刮到她的脸,第一次江湛距她这么近,她却没有感到压迫感,反而带着淡淡的宠溺?


    想什么呢!两辈子了,你还不知道眼前这人有多薄情?兰画默默向后挒了挒身子。


    祁王府的朱漆大门缓缓合上,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上车前,宫惟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三年的祁王府,又对着君溪小筑的方向鞠了一躬,而后撩帘进了马车。


    兰画坐在车厢里,身穿布衣,一副平常小娘子打扮。


    宫惟坐在妹妹身边,又问一句:“江湛真心帮我们?”


    兰画懒得给他再解释一遍,把身籍文书砸在他的身上,宫惟笑嘻嘻接过,讪讪道:“别怪哥哥怀疑,江湛这个人薄情的很,从不多管闲事。”


    合上文书,宫惟把心放到肚子里,他在南堰多年,三教九流、各种文件见的多,这份身籍比真的还真。


    这一路他们果然畅行无阻,没有引起一丝的怀疑,出城入店都很顺利。


    第三日,马车辚辚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离京都越远,路越难走,过了前方最后一个边陲小城,他们就要通过月阴关了。


    兰画头靠在厢壁上,一脸倦色,这一路风尘仆仆,赶路很紧,她没走过远路,身子难免受不住。


    宫惟心疼妹妹,给她打气,“过了月阴关,到了北楚的地界,咱们先在离宫修整两天再继续赶路。”


    兰画点点头。


    又走了一阵,马车进入小城郭,边关人豪放,又喜热闹,今日车厢外却安静的异常,宫惟撩开车帘,诧异道:“怎么城里到处都挂着白幡?”


    兰画缓缓睁开眼,顺着帘缝朝外看去,只见家家户户的门头上都高悬着白色的丧幡,她心里一惊,急忙把头探出车窗,抓住一个路人就问:“南堰发生了什么?”


    那人回:“宫里的萧太后薨了,陛下下令,整个南堰为太后守国丧三日。”


    兰画猝然坐回车厢,目光没有焦点,不知在想什么。


    宫惟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忽见兰画转身看他,语气不容置疑:


    “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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