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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在树隙间落下,光亮耀眼,窗外气温炎热,他的目光望下去,马路对面有家五金店,一位老人坐在门口,手里摇着蒲扇,一个小孩腾地从屋里窜出来,祖孙俩闹了会,小孩一溜烟跑进去。
王诩把头伸过来,好奇问:“诶,你在看什么?”
周峤回过神,拉上窗帘,说:“街上人很少。”
王诩“嗤”了一声,觉得他少见多怪,“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留下的几乎都是老人和小孩。”将刚买来的早餐放桌上,王诩感到视线一暗,道:“拉什么窗帘,乌漆麻黑的。”
阳光透过玻璃投下来,照亮屋内一隅。
垃圾桶里堆满了废纸,有几团散落在地上,王诩捡起脚边的一团废纸,展开扫了眼,说:“这写得不错,干嘛扔了?”
周峤几乎一夜未眠,信的内容他斟酌良久,删删减减很多回,意思大致不变,在简短有力的句子里,布下有限的线索,只待阅信人从中穿针引线,明白他的意思。他写了很多遍,每写一句,内心升起一点隐隐的怀疑,到后来,他盯着桌上的洁白信纸,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
这封信不该由他来写。无论他以何种口吻来下笔,这封信都不能令那些人信服。周家那些人,从他的父亲、叔父到祖辈,都有种一脉相承的聪明严谨,很难骗过他们的眼睛,这封信要经过那些“老狐狸”的打量,自然“小狐狸”的尾巴要藏好才行,太快被洞察到动机,这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信上内容不用交代得太清楚,语气模棱两可,透露关键的几个信息点即可。
“我来写?”王诩愣住,吃惊地睁大眼睛,只差把“你开什么玩笑”这句话印在脸上了。
“很简单。”周峤把笔搁边上,说:“我告诉你写什么,其他的都按照你的习惯来写。”
王诩皱起眉,他转动目光,看向周峤,少年的眼眸深黑而干净。在短暂的宁静里,周峤没说话,事到如今,无论他想要做什么,已离不开王诩的配合,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谁都有自己的考量。
“好,我听你的。”王诩收回目光,干脆的答应了。
这是一封挑衅信。周峤让王诩以绑架者的口吻来写,信上寥寥几句,主要告知他们三点——
一、周峤在“他”手里;二、另一个孩子已遇害;三、不要惊动警方。
王诩写完,笔一扔,再从头到尾扫了一遍,通篇没有一个多余的字,他把纸塞到信封里,准备下楼邮寄掉,周峤叫住他,提了一句,让楼下五金店的小孩帮忙跑腿,他不用去邮局。
王诩站在门口,随即明白过来,打了个响指,转身走了。
门应声关上,屋里静悄悄的,周峤看着桌上写了一半的废纸,明明这些信息已足够达到目的,但他仍感到缺了点什么,仿佛漏掉了细微却重要的一环。
就像解不开一道艰深的奥数题,他必须要反复检查每一步骤,确保每一步的计算都没错,再往下走,他走的每一步,必须要精准无误,不容疏忽。
做奥数题可以容错,但现在这件事上,一丝一毫的差池都不可以。
在过去,每次重大考试后,老师称赞他卷面整洁,解题思路很清晰。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他从不失分。
因为,他一直都是一个细心、从不大意的人。
笔尖在纸上划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写完,周峤把这半张纸裁下来,装进信封里,顺手写上另一个地址。
至于这封信,需要在另一个合适时机才能寄出去。
——
小旅馆的房间里,电视屏幕幽幽亮着,关琦琦靠坐在床头,她心情烦躁,想不通si卡为什么会不翼而飞,没法上网、打电话,受不了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在周峤离开后的第二天,关琦琦跑去前台问代办手机卡的事。
前台的妇女看电视剧看得正入神,过了会才回她,手机卡要跑到西面的老街,那里有一家营业厅。
天气炎热,接近中午饭点,路上几乎不见人影,白晃晃的阳光照得金属门把滚烫,她没走几步就停下,退进旅馆门口的遮荫里。
打了次退堂鼓后,关琦琦跟前台要了一些零食泡面,准备回房消磨时间,等太阳落山后再去找营业厅办卡。
她拎着塑料袋走上楼梯,在走廊转角撞见一个黄发女子,黄发女子背靠着门打电话,手指缠绕一缕发丝,轻轻地打圈,走道灯光昏黄,关琦琦与她擦肩而过,年轻女子挂断了电话,转身走进房间,关琦琦脚步顿住。
门将合上,被一股外力顶住,邹茜抬头一看,女孩一只手撑在门上,她略微诧异地挑眉,问:“有什么事吗?”
关琦琦拉住门把,眼睛看着她,直接道:“借我用下手机,我打个电话,马上还你。”
邹茜举起手机,屏幕亮起,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右上角的电池符号,说:“马上没电了,没法借你用。”
关琦琦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诚意的笑容,“我可以进去等。”
邹茜双手抱臂,静静看着她,过了会,她微微抬起下巴,说:“进来吧。”
房间里有一股浓烈而廉价的香气,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床头台灯被挪到不起眼的角落,散发着柔和暗淡的光,两三个化妆包散乱地扔在床上,几支不知道是眼线笔眉笔还唇线笔掉在地上。
关琦琦坐在沙发里,打量面前的女子,她染了一头黄发,皮肤雪白,眼下有淡淡青影,视线往下,女子手指上的美甲亮晶晶的,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有种俗气又亮丽的美。
邹茜坐在床上,翻了翻化妆包,忽然开口:“你还在上学吧?”
“和你有关系吗?”女孩移开目光,皱着眉道。
邹茜找到充电线,给手机接上电源,又问:“你不是本地的吧?”
她没说话。
屋里很宁静,鼻间始终萦绕着腻人香气,邹茜抬手掀开一面化妆镜,对着镜子,旁若无人地化起妆来。
当关琦琦忍不住开口要手机时,邹茜在镜子里瞥了眼她,抿了下嘴唇,口红令她看起来气色好一些。
她缓缓放下镜子,道:“没礼貌,我不叫喂,我叫邹茜。”说完,她把手机扔到另一张床上。
关琦琦扫了邹茜一眼,说:“我会付钱的。”随后转身拨打电话。
耳畔一直是忙音,关琦琦不信邪地反复拨过去,仍然无人接听,关承出什么事了吗?
邹茜看着她颓然地放下手机,道:“小男朋友不接你电话?”
关琦琦心下有些不安,没在意邹茜说了什么,过了会,她问:“多少钱?”
邹茜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妆容,闻言抬起手,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关琦琦走上前,丢给她一张五元钱,正要走,手臂却被拉住,她转过头,看见脸庞俏丽的邹茜对她笑了笑,说:“亲爱的,不是五块钱,是五十。”
女孩嫌恶地甩开她的手,扔下钱,砰地一声关上门。
邹茜心情愉快地收好钱,有得赚多好,这辈子,她绝不和钱较劲。突然想起什么,她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拿过手机翻找通讯录。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声音清晰,是她的房门。
邹茜走到门前,背靠着门,嗓音慵懒地问:“谁啊?”
门外的人直呼她名字:“邹茜,把门打开。”
这么嚣张?当谁欠她呢。邹茜低头看自己美甲上的水钻,慢悠悠地说:“妹妹,说话客气点,我没欠你钱。”
果真静了会,门外的人似乎平复了情绪。
邹茜打开房门,看着眼前神情失魂落魄的女孩,她侧过身,微笑道:“怎么?又要打电话?欢迎。”
关琦琦不想回房间,她讨厌被孤独寂寞包围的感觉,尤其在打完电话后,她内心的不安和慌张越来越强烈,她必须要待在有人的地方,最好有人一直跟她说点什么,让她暂时把无端的焦虑抛之脑后。
邹茜递给她手机,说:“喏,大小姐,给你。”
她摇摇头,“我不要手机,我想在这待一会。”
邹茜愣了愣,随后眯起眼睛打量了会她,说:“妹妹,姐姐不做慈善——”
“我知道,我会付钱。”
花钱的都是上帝。邹茜脸上挂起笑容,柔声说:“沙发坐得不舒服,硌人,妹妹去床上躺会。”
“我叫关琦琦。”她纠正邹茜,“不是什么妹妹。”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甜腻的香气令人犯困,可她又不想睡。
也不知是谁先开口,接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原来邹茜是在瓯城做美容服务行业的,念中学那会辍学,离开经济落后的家乡,在大城市打拼了几年,虽然打扮成熟,但她只比关琦琦大两岁。
邹茜把两个化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床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都是些关琦琦没听过的牌子。听她念叨了会,关琦琦随便指了两盒东西,看着她动作熟练地包装护肤品,不由问:“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手上动作一滞,随后,利落地打好蝴蝶结。
“我家里亲戚身体不好,这边就老催我回来。”她淡淡道:“那人应该也就这几天了吧……”
关琦琦不加深想,也没多问。
那天关琦琦在她房里待到深夜才离开。
人走后,邹茜锁上门,她打开手机,再一次寻找通讯录中的那个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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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老师太会写了,我好喜欢他们在柜子里接吻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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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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