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肆灵这日同样是晚膳的时候到朱宝莘的宫中去。
前几日, 她留他吃了晚膳,他便能与人多待会儿再离去。
今日他去人宫中,瞧见的是也将才发现人不见了的宫人, 还有内殿里,被绑缚, 除了太监服,捂了嘴的尚衣监太监。
刘肆灵勃然大怒。
他立即让人盘问, 得知假扮的太监在正午之前已出了宫门。
能促成做到这件事, 提供那样罕见的东西,刘肆灵自然很快就能想到近日一直在朱宝莘身边的人。
那样的东西,秦宜桑既然能得到,而且是在这时候, 刘肆灵不得不想,此次又有流风在其中做推手。
回到正殿, 刘肆灵浑身的气息, 肃杀之意几乎快控制不住,他一只手按在桌案上,黑发从他的肩头垂落,他道:“追,通知网局、暗杀局以及——”
他顿了一下,接着吩咐道:“肃靖司的人,一定要查到宝莘的消息以及流风的所在。”
按脚程,流风现在恐怕早已带着人出了城了。
刘肆灵这一次,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的耐心,恐怕会消耗殆尽。
朱宝莘被人带着走, 一路上, 流风给两人换了很多装扮, 他一开始赶路十分迅疾,后来有时便就悠哉了,而且他查哨的时候,总喜欢站在树上,或是倒挂着。
像一条蛇。
他们已经行了十几日了,这次流风将她带到了一个与上次几乎相差无几的村落,但流风告诉她,过一段时间,他们便会换一个地方,以此来躲避将比上次更密集的查探与追捕。
只有换着,才不会再在流风的意料之外被找着了。
流风知晓雪空花即使有蛊也难种,但是,也或许那人打心底不想将那物交给他,不想让娘拥有最后的一丝生机。
娘的日子已经越来越难过了,这一次,他一定要逼那人拿出雪空花。
……
秋去冬来,夏夜菡萏露,又是一年秋了。
朱宝莘的地方已换了一个又一个,而宫内——
如今太子两月前已然登基,改年号为“始和”。
后位空悬。
去岁,当今天子还贵为太子的时候,曾公布了太子妃册封之期,但后来婚仪并未按时举行,宫内朝臣知内情的都不敢吭声,也无人敢提议那位太子另择贤妃。
但如今,太子已御极成了天子,后宫却不可再无主了。
有朝臣提议早定下皇后,或是拟选妃广充后宫,已安社稷,定民心。
但这位天子,却依然如当年般,直接封了朱府的那位嫡小姐为皇后。
颇有点固执并且一意孤行。
有人质疑皇后所在,天子的性情近日开始有些阴晴不定,朝堂上气氛显得有些沉抑。
这日下朝后,刘肆灵在延禧宫内,他平日还是待在东宫,但今日,已是一年了,他身边没有人已是一年了。
刘肆灵的眸子已见不得太多的温柔,已是越发的冷了。
他面前摆置着一个鸟笼,在高几上,鸟笼里的鸟在他手下都是畏缩的。
刘肆灵道:“雪空花种成了吗?”
殿中已换了侍卫统领服饰的李原道:“回陛下,还——尚未。”
刘肆灵道:“还有多长时日?”
李原道:“据李公子所汇报,还,还有一月。”
上方的人沉静。
李原额上微有冷汗。
上又问道:“有消息了吗?”
李原心头措辞一番,他道:“还,还没有……”
说着李原已跪了下去,单膝着地,他道:“陛,陛下,三小姐,不是……皇后娘娘一直在变换着位置,每次快找着了,但,当我们的人去时,娘娘,便又已离去了。”
那流风公子实在是狡猾,李原不由想。
刘肆灵抚着笼中的雀鸟,他良久才道:“流风学聪明了。”
他道:“罢了,既然还有一月,等雪空花制成,将消息传给流风,而我,要人的位置。”
李原道:“是,陛下。”
李原退下,本是站在一旁的白色大鸟都不自觉的往旁挪了点位置。
额上的毛在竖起。
而另一旁,一只白猫从殿外溜进,它似乎感觉不到白鸟的畏惧,而是并无所惧的跑到身着帝王常服的男子脚下。
而刘肆灵也确实在白猫进来时收敛了几乎所有令人畏惧的气息,他又变得温柔和煦,将白猫抱起,手轻柔的抚着它的头。
一旁的白鸟看得头上竖的毛更多了,在架上跳了几脚,然后便抖抖翅膀飞出去了。
刘肆灵抱着白猫,他道:“一个月后,你的主子,朕能见吗。”
白猫只能喵喵的回应两句,然后用毛绒绒的头顶了顶刘肆灵的脸。
刘肆灵的眸光又渐渐变沉。
……
朱宝莘在外躲了近一年。
而流风除了带她去过一个地方,说那里有那人待过的痕迹,她见到了一个用山洞打造的房间。
洞内有一些基础用具,然后便是墙上显眼的如野兽般划过的痕迹,还有一些陈留的血迹。
朱宝莘看得捂住嘴。
流风告诉她,那人虽狠,但也因被人下蛊的原因有点可怜,具体什么蛊他未说,只说人几乎每年都会受一次苦楚,流风并未告诉朱宝莘,那蛊,其实那人如今已解了。
朱宝莘见到后,眼眶果然红了一圈,她道:“就是因为这原因,他才不来见我的吗?”
她又不介意……
流风只能道:“时机未到。”
去那个地方的路上她一直被蒙着眼,根本无从得知那个组织的其他信息。
而且在她想再去时,流风却道那次已是在组织里的人出去执行任务时,溜进去的,而且幸好那地方离组织中心有一段距离,才能去一次,以后是不能想了。
朱宝莘便只能作罢。
之后她每次逮着流风都会问那人到底会何时会来见她,他到底是不是对她有意,又或者是不是流风在因着其他什么而骗她。
朱宝莘也知流风安置她是有目的的,就是不知这目的与那人有什么关,或者又是为了其他什么。
流风除了告知她那人的一些消息,告诉她时机未到,其余都不怎么透露。
但他对朱宝莘说了一句话,他道:“那人,心里有你。”
“他会来见你的。”
就这一句,朱宝莘便再有疑虑都愿意等着。
而一月后,流风又来到了朱宝莘此时所在的小村落。
这里的环境十分逼仄,几面大山包围,出门便是见山。
流风看着山前平地上的一间小房子,他站在树枝上,手里拿着遵照他的方式刚传递给他的消息,他看着前方小房子里刚走出的一个乡间姑娘道:“我说过,你总会再见到人的。”
“也不算骗你,只是也不知你何时能知——那就是你等的人了。”
流风想到自己等了这么久终于能拿到的雪空花,以及这一年来四处逃躲的追捕,他哼了两声,心道最好,永远都不知,认不出吧,这样有人一辈子都别想得到前方他最想要的,一位姑娘的心。
就这么一直到死吧。
他哼哼的笑了两声。
山里景色空濛,空气清新,朱宝莘穿着农家的衣服,她刚去这山里的学堂看了农家的学子们学课,这山里能消遣的太少了,有时跟孩子玩玩也挺解闲。
她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有银子,但她也种了几亩菜地,偶尔与山里人闲聊,偶尔掩饰齐全的出山逛逛,日子还是过的挺不错。
她偶尔也会想京城里的人,京城的生活,但,在未等到那人之前,她是不会回去的。
再回去,便不是她一个人,而届时,刘四哥哥……也无法再强求她了。
朱宝莘已做好了与那人在一起的准备,想想她就有些羞涩又脸红。
此时已是午后申时,外间的天空还是白亮的。
不热不凉,秋风正合适。
朱宝莘看见了自己的小屋,她如常走进小院,推开屋门,刚将手中的木编篮子放下,却就反应过来,屋中有个身着白衣的身影。
人影背对着她,朱宝莘眼中瞳孔紧缩,她往后退,然后猛地往屋门的方向跑,但打开的屋门在她即将近前时,却“砰”的一声关上了,屋内光线昏暗。
朱宝莘手抓着门,却打不开,她立时转身,后背紧贴阖闭的房门,看着前方屋内一身白衣的人影,人影缓慢转过身,他看着她,对她温言一笑,道:“宝莘,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依然还是那样温柔的语气,但此时这般,却令朱宝莘感到忐忑畏惧,她道:“刘……刘四哥哥——”
她不能与人此时这般待在屋内,朱宝莘立时又条件反射的转身双手抓着门闩想打开房门,但怎么也打不开,而且身后很快贴近个身体,那身体微凉,紧紧靠着她,然后一双手从后绕至她腰腹,有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边,身后的人道:“宝莘——”
他将她按在门上,双手钳住她的身体,极用力的抱着她。
朱宝莘感受到了一种酸意与难受,还有畏惧,她道:“刘,刘四——哥哥——”
她竭力想挣脱。
刘肆灵在她身后道:“我找到你了,宝莘,跟我回去……”
朱宝莘立时道:“我不要——刘四哥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她这次不会再妥协了,不然以后恐怕都再没有机会。
刘肆灵身子一顿,他稍离开一点,将人的身子转过来,面对他,刘肆灵逼近她,他手指想抚朱宝莘的脸颊,却被她躲过,刘肆灵的手缓慢放下。
但他很快又抚着人肩头的发。
朱宝莘受不得这样的亲近,这样反常的刘四哥哥,她想推开人却推不动,她道:“刘四哥哥,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刘肆灵道:“好。”
朱宝莘惊疑不定的抬头看他,刘肆灵静静看着她,他突然对她道:“抱歉。”然后便抬手在朱宝莘的脖颈间点了一下,朱宝莘只来得及道声“你”,便身体软倒晕了过去,刘肆灵将她稳稳接住。
他将人打横抱起,垂眸看着怀中的人。
刘肆灵的眸光又有了一些温柔的暖意。
周身的气息也变得温暖了些。
他静静瞧着人,似乎怎也瞧不够。
过了顷余,刘肆灵终于将门打开,然后抱着人走了出去。
屋外不知何时已站了数十位黑衣的护卫。
一众都垂首,刘肆灵抱着人往不知何时出现,停在乡间小路上的一辆马车走去。
乡野的小路包括路边的草地,将将供马车行驶。
临近的村人都猎奇般的瞧着这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以及那一行护送的人,众人都捂着嘴,躲于一旁的瞧着马车走过。
.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