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最近一段时间日子也不好过,每日调拨大量的金银和粮草,特别是看到国库里面的东西日渐减少,秋叶就有一种焦躁感。
因为上一辈子的生活习惯,秋叶为了特意应对那些突发事件总是会在自己手头囤积够6个月生活的物资和金钱。
如果一旦出事,自己能有钱救急,而且还有粮食能让自己能够生存下去。
到了这一辈子,从出生到造反之前,秋叶都处于一种吃不饱的状态。所以那种囤积粮食的习惯不仅没能去掉,反而变本加厉了。
那些粮食放在那里,哪怕不吃,秋叶就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所以好不容易把已经堆满了的国库又要搬空,就感觉是有人在自己的身上挖了一块肉,不仅疼而且还睡不着。
除此之外,在私人事情上,明珠离开了自己,秋叶更有一种思念在里面。
这死丫头没有离开自己之前,秋叶有的时候忍不住想揍她一顿,但是一旦远离了又开始思念明珠,每天回忆这丫头在自己面前是如何的乖巧可爱,觉得自己现在都想跑到江边坐船去江南去见一见自己的宝贝姑娘。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各种事情冲击之下,秋叶忍不住长虚短叹。
叹气的多了,冬风就小心的问是不是前线的事情不顺利?
这倒是没有,但是看到冬风秋叶又添了一层愁绪。
明珠都已经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冬风这当舅舅的马上就要20了。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小伙子该放出去成家了。不少大臣都明理暗里给了秋叶提示,让他赶快把这个弟弟给踢出门。
秋叶不是没收到这样的暗示,而是最近一段时间太忙。所以冬风的事儿不那么重要就一推再推。
如今冬风坐到自己跟前,小伙子的嘴唇上还长了一圈毛茸茸的胡须,哪怕这个时候已经刮掉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
所以说这小伙子年纪大了不能再留了。
秋叶就觉得很多事情累积到一起弄得自己心烦意乱,在吃饭的时候尤其看冬风不顺眼。
秋叶一边用筷子在盘子里面扒拉着一边说冬风。
“你年纪也不小了,想想将来干什么吗?我把你养了这么大了,你该出去自立门户了吧?”
冬风正埋头刨饭刨得很欢乐,像只小猪似的吃得开开心心。猛地听姐姐这么说,忍不住抬起头来,一张脸显得非常呆萌。
出去另立门户这种事冬风早就有心理准备,反正这个宫城自己只能住到成年,说真的,住到现在这个年纪已经很不错的了。
冬风承认姐姐对自己已经够厚道的了,但是为什么现在提这个事儿?
不是不能提,出去自立门户就等于要成家立业.但是这两个词连在一起说的时候成家在前立业在后,冬风不排斥出去立业,但是有点排斥成家。
“啊,姐你怎么这么问?”
“有什么不能问的,你都这么大了,总要找个活干呀。再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媳妇儿了,有了媳妇儿就有了孩子,怎么,养了你不算还要养你全家?!”
大概要到更年期了,秋叶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
眼看着姐姐要发飙,冬风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前面正在打仗,所以姐姐最近一段时间变得很焦躁,那些大臣们都把脑袋缩了起来,就怕惹得女皇陛下生气。
冬风这个时候也不敢在秋叶面前皮,想了想小声的说:“我这两天就搬出去。我那王府已经收拾好了,我随时都能住进去,只是因为姐夫和明珠不在,所以想陪着姐姐多住几天,我要是走了这么大一片地方不就剩下姐姐你一个人了吗?”
秋叶刚欣慰于弟弟有点贴心,但是就听见这小子说:“我还是更想建功立业,就我这小身板,跟我自己的身手,想要冲锋杀阵是不成的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核算一下粮草呀,录入功勋呀……我不嫌弃活是什么样的,先让我把事儿干完了再成亲行不行?”
行,秋叶觉得哪怕是奔三了再结婚也可以。秋叶在这方面觉得自己很开明,但是这个社会对这种大龄男青年或者大龄女青年有点不宽容。再说了,冬风也不是没定亲,他以前已经定了齐家的姑娘了。
人家姑娘现在等着完婚呢,这样拖着是什么意思?人家姑娘现在很着急啊!
“我是怎么样都可以,但是齐家的姑娘等着成亲呢,那姑娘的爹已经在我面前暗示了好几回了,我不能装听不懂。再说了,你看看和你年纪大的差不多的都已经成亲了,就剩下你,你还想再玩多少年!听我的赶快成亲吧,成亲了之后有了孩子,你说话人家也听了。要不然人家说你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还说你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说到这里秋叶就觉得自己成了当年最讨厌的人,当年听见别人说这些催婚的话,烦的简直想当场掀桌,没想到自己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想到这里秋叶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小子都不能机灵一点吗?还让我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说这样的话了。”
冬风惊讶的嘴里的饭都忘了咽。
“那……那……”冬风口吃的差点说不出来话,但是后来想了想,早一刀晚一刀,早晚是要挨的一刀。
就是齐家的那个女土匪是个黑铁塔也要娶进来。
早点娶说不定还能早点解脱,想到这里冬风只好答应。
“行吧,我这两天去找我那老丈人商量一下。”
秋叶嗯了一句,这本来就不是秋叶心头的大事儿,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解决与否,其实秋叶不太关心。
看秋叶吃不下饭,不用多问就知道是和前线的战争有关系,哪怕是没心没肺。他也是惦记着姐夫和明珠,冬风把碗筷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的问。
“姐,有件事我不知道你想过没有?”
“有话就说。”
“若是这一次赢了,您怎么处理江南的皇帝?”
这个问题秋叶还真的想过,“问的这么小心干嘛?当然是该杀杀该埋埋了。怎么,把人请回来供着?我是不想搭理他,你是想做一个好儿子天天早晚请安吗?”
冬风也不愿意,赶快摇了摇头。
这种事想想就知道不是个好差事,冬风把自己往里面代入了一下,觉得自己要是成个亡国皇帝,不知道有多痛苦呢。早晚要喝的死沉烂醉的,看见人就不顺眼,逮着就发脾气……
冬风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找这样的罪受。
秋叶看他摇头摇的那么干脆,忍不住就想逗逗他。
“想不想去见见他呀?要不然你成了亲之后去江南一趟,给你个机会,去劝降他。”
他赶快摇头,自己虽然很想见见那个亲爹,但是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用这样的方式去见。
劝降这种事儿还是不要干了。
自己这一辈子就算不努力,也已经达到了很多人努力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荣华富贵已经到手了,只是需要慢慢享受就行了,所以就没必要像那些臣子一样为了追求功名利禄想尽办法出头。
像这种高风险高回报的事儿,还是交给那些志向远大的臣子去做吧。
对于自己来说小命要紧。
秋叶看这个弟弟摇头否认的那么快,觉得有些时候倒是挺识时务的。
“我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你跟咱们那位老爹其实还是挺像的。”
“像在哪里了?”
“务实。”这是一个高情商的说法,低情商是见好处就上,没好处就躲。
虽然这样的品质很让人讨厌,但是自家孩子做出这样的事就不觉得讨厌了,人就是如此的双标。
其实双标起来是大部分人的通性,秋叶说冬风和富贵非常相像。
但是和富贵最像的那个人,某些程度上其实是秋叶。
富贵,因为一开始就是个街溜子,对于脸面这种东西不太放在心上。
所以跟手下的那些大臣们也说了。
“目前来看,连战连败,若是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不必守京城,直接向南。”
这些大臣们有些不乐意,京城的地位在所有的城市里面是最要紧的。一旦京城被人家攻下,对士气来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所以还有不少大臣求富贵,“要不然咱们多守一守?”
富贵是被迫扔下了京城,又不是直接放弃了京城。要是前线打的好,他能到外面去吗?哪怕是他主动撤出去,也是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那一步。
看到这一些大臣们唧唧歪歪,就问他们。
“与其以后犹豫不决或者是现在做决定的时候哭哭啼啼,不如你们这个时候努力把敌人压回去。”
这是不可能的,前线的局势非常的糟糕。除非这个时候出现一个名将,要不然没办法挽救局面。
商量一会儿,这件事在富贵的铁腕手段中通过了。京城的大部分东西开始向南转移,像是国库里面的金银珠宝,还有大量的粮食兵器,再加上征召的百姓。
整个京城已经开始了搬迁。
对于那些大户人家来说,搬一次家简直是要一次命。
这里有很多人的影响力都在京城,如果是跟随着皇帝向南迁徙势必要向当地的地头蛇低头。毕竟这些大户人家引以为傲的是人口土地和财富,一旦搬迁,人口减少,土地没有,那些金银珠宝也有用完的时候。自然腰杆子没有那些地头蛇硬。
所以搬家最不积极的就是这些富贵人家,磨磨蹭蹭的不想动。这些富贵人家的家眷又是向来养尊处优惯了,路上不愿意受那份罪。哭哭啼啼的好几天都打包不了行李。
百姓们觉得富贵这样做有点不行啊,敌人还没有打到跟前就已经想着要搬家的事儿。京城的城池是如此的坚固,难道就不能依托这一些城墙守一阵子吗?如果是真的守不住再搬家倒也情有可原,这个时候就向南逃窜,那些百姓们都有些看不惯。
对于百姓来说,富贵这是主动的抛弃了这些百姓。
连那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忍不住嘲讽:“这还没干什么的,连自个儿的家都不要了。”
哪怕是街面上的百姓都看不过眼去,但是京城的马车昼夜不停,拉金银珠宝的马吃力的向着城门口走去。
富贵这种行为不只是老百姓看不顺眼,他的那些儿子们也有些看不顺眼。
虽然战况不利,这个时候离开也有一些逃跑的嫌疑。但是这些皇子们更觉得老头子是想把江山拱手相让。
毕竟这一次明珠亲自指挥大军前来攻打。明珠对于富贵来说不是外人,就血缘关系而言,还比较亲近。
这些皇子们觉得老爷子就是变相的把江南让给了江北。
到了这个时候,京城的所有矛盾尖锐了起来。不少人觉得富贵向南撤退就是一步臭棋。
还有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就觉得富贵应该与京城共存亡才对。
这些人甚至认为,只有殉了江山的皇帝才能称得上悲壮。才能符合这些人心目当中明君的典范。
哪怕撤退的命令已经下了,东西都已经开始起运了,这些人仍然不死心,在宫门口跪着,跪求富贵一定要守下去。
虽然这群人里面确实有那几位是为了天下苍生考虑,是为了京城百姓考虑,然而大部分人都觉得富贵这样逃跑有愧于祖宗,有愧于天下百姓,更重要的是有愧于自古以来对君王品德的要求。
甚至有些人暗地里面进谏,说富贵该考虑身后事。
所谓的身后事并非是葬礼,而是死亡之后的名声。史书的评价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尤其重要。
可富贵不在乎,富贵不要脸。甚至这个时候的富贵心里面有一股癫狂的想法。
你们不就是想让我成为你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吗?这些大臣就觉得皇帝高高在上,每日端坐在朝堂上,做一个泥胎菩萨会更好,根本就不应该说话。
可富贵心里面想着我就要说话,我就要管理国家,国家本来就是我的,你们干得好了也不过是臂膀而已。
这些读书人都觉得富贵应该做一个明君,一个开国皇帝就应该是雄才大略。就应该有气度,有格局,有魄力的。
富贵觉得自己确实有格局,有气度,有魄力。
他甚至有魄力到要和那些心怀二意的臣子们拼个你死我活。有魄力放弃京城,拉这些臣子们在路上慢慢消磨了财富和生命。
每个人对富贵都有所要求,然而富贵觉得自己就不应该顾及他们。
他确实是有一些癫狂的想法,对于这个时候的富贵来说,他终于想明白了。
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
一个泥腿子出生的街溜子,为什么非要像那些圣人一样?
甚至历史本来就是晦暗不清的,有多少的真相被那些后世编撰的文字掩盖了。哪怕自己这个时候真的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君王,就算秋叶真的把自己的平生毫无添油加醋毫无诋毁的写了下来。
但是几百年后总会有那么一个手中握着笔杆子的人,给自己杜撰了一些事情。在某些目的下或歌颂或诋毁。
身后名对于富贵来说不重要。
就像一个街溜子为了生活所迫,求的不过是钱财。难道还要让街坊邻居给一个好名声能抵得上半袋子面粉还是一筐大饼。
就在富贵敦促撤离京城的时候,也让那些百姓随着迁徙队伍一起走。
这些百姓里面有不少不愿意走。对于他们来说,改朝换代这种事情与升斗小民无关。
当地的一些大户人家也不愿意走,人离乡贱。特别是本就在这里居住的那些富贵人家。这些人想着他们和江北的女皇无冤无仇。那江北的女皇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相反想要在江南继续统治,肯定要拉拢他们这些当地有势力的家族。
直到最后,跟随着富贵离开的人也不多,眼看着江南大军兵败如山倒。一次一次地组织起防线,又一次一次的被人家攻破撕裂。
特别是一次一次的战报,能够让江南的这些君臣们知道林荣的指挥是多么的精妙无双。
他采用了一种波浪式的攻击,陆军水军辅兵合并到一处,修桥铺路,稳扎稳打。攻击的时候就像是海浪一样,一阵接一阵,力量磅礴,衔接的精妙。攻击的人可以轮番休息,但是守卫的人却疲惫至极。在这种攻击下根本没办法长久地守着一处防线,只能有计划地向后撤退。手中的土地一次一次的交出来。
而且像当年一样,大军在前面占领土地,大量的官吏进入当地开始治理。当大军向前扑的时候,后方在这些官员的治理下已经稳定了下来。
在富贵规定的最后期限,京城里还有很多人不愿意离开。
富贵在这些人的注视下带领着近卫,在他自己规定的最后时刻出了京城。
回头向京城看去,在这里也住了不短的时间,对于这里的风光富贵还是非常喜欢的。
然而不属于自己的,终究带不走。
富贵也没有走远,率领大军在京城南边几十里的地方扎下了营寨。
京城一旦被攻破,那就标志着整个朝廷进入到了土崩瓦解的阶段。富贵已经不再相信这些文官们了,甚至对于那些跟随自己一块打天下的老兄弟们也信不过了。
富贵要亲自带军,亲自指挥。
只可惜时间越往后推,当年一起并肩作战的老兄弟们越少。富贵相信自己终究还是要倒在战场上的。
明珠跟随大军一路向南推,终于到达了京城附近,这里的抵抗并不强烈。
据说京城里能撤走的都已经走了,没有走的是不愿意跟随富贵一起离开的。
在明珠还没有到达京城的时候,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已经派出了上年纪的老人前来拜见。
来拜见的人也很有讲究,有学问很高的老人家和种地种了很多年的老人家。前者代表乡贤后者代表百姓,这是代表百姓的老人家明显是没什么见识,在军营里瑟瑟发抖,说的是一口江南的土话,因为紧张,口齿不清,上不得台面,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不问到就不开口。整个见面过程都是哪个衣服锦绣的乡贤把持着,嘴里说着北方的语音,在明珠跟前侃侃而谈,时而谦逊时而卑微。
这些人来拜见明珠表达的意思也非常简单,大家愿意开门献城。而且不断暗示这是主动献城,目的还是要“一点”好处。
明珠也是听身边的人讲过这种手段,然而明珠还是有些看不上他们。
你们好歹抵挡一下呀,那皇帝虽然弃你们而去了,但我们毕竟是外来的,你们才是本地的主人,怎么投降的这么快!
你们难道不是一边痛骂着那狗皇帝抛下了京城百姓逃命去了,不是人不是个好皇帝。一边艰苦卓绝的守城吗?
尽管明珠这么想,但还是接受了这一些人的“好意”。甚至还要被迫表演了一段不忍百姓遭殃而对这一些人的深明大义深表钦佩和欣慰。
为什么说表演呢?因为明珠对于这些骨头软的人是真心的无法共情。
虽然天下一统的观念深入人心,然而富贵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哪怕他做了很多错事,他没做过一件好事吗?
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愿意为他尽忠的吗?
明珠就觉得有些幻灭,因为秋叶常常跟明珠说“十室之内必有忠义。”难道是因为忠义都离开了,所以剩下一群软骨头吗?
明珠因为和爹爹分开行动,林荣在前线指挥大军,明珠负责后面官吏的安排。所以,等到这些人离开之后,明珠便让人给林荣送信。
明珠打算两天之后进入京城,希望林荣能一起来。
等到这个消息送出去之后,明珠就已经让人着手收拾东西,到时候要把自己的全套仪仗摆出来,风风光光的进入京城。
林荣接到信之后总觉得有些不妥,赶快看了看自己营帐里面的沙盘和墙上挂着的地图。
身边的副将就问:“您是担心他们诈降吗?不如先派人进去把里面清理一番。”
林荣摇了摇头,“诈降倒不至于,那些人最惜命。谁来了奉谁为王,不愿意投降的已经躲出去了,江南多山,随便找个山头蹲着都饿不死。而且周围水网密布,本地人想要躲起来一段时,咱们对人家无可奈何。所以凡是留下来的,都是想着咱们能进城安抚百姓的……”
林荣的手指在地图上沿着京城附近的山川描着边说着话。
他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的手指就在附近的一条大河上。林荣赶快转身看了看沙盘。
“派人给皇储送信,让她不要进城。告诉卫队,连夜搬到山上去,提防着水攻。”
说完之后,信鸽冲天而起,传令兵骑上马背着旗子出了营门。
副将有些不可置信:“都说虎毒不食子……咱们皇储好歹是他孙女……”说到这里,这个副将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江南的这位皇帝可不是一般的老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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