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北王开府之前, 黎洛栖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赵赫延将黎弘景和海氏以及祖母都接来了京师。
这一下她就开心了,赵赫延却说:“这下看你还怎么敢逃回扬州。”
黎洛栖:“……”
虽然赵赫延控制欲极强,但不管怎么说,看到父母的小娘子也有了事情可忙, 而定远侯府本就不小, 容黎家人绰绰有余。
“听闻定远侯负了伤, 不知好些了没有?”
黎洛栖听到父亲的询问, 大概是想去探望这位亲家,但她也做不了主,虽然如今赵赫延比他爹还厉害, 不稀罕承爵了, 但他们到底是晚辈,于是便派下人去兰亭院探问。
只是这下人还没出院门,就看到母亲身边的嬷嬷过来了, 言笑晏晏地说了些吉利话,只道身体抱恙, 不然定出门相迎的。
黎洛栖见状便道:“不知侯爷伤势如何, 可否见客?”
嬷嬷朝黎弘景行礼:“太医说暂时不能出院, 但见客还是可以的。”
看来侯爷对他那位出身白丁的亲家没有很大抵触,不然不会特意派下人来说这番话,如是不想见自然就称病搪塞过去了。
黎洛栖遂朝父亲道:“阿爹,您去换一身装束,我和你去见侯爷。”
收拾妥当后, 黎洛栖便带着黎弘景和海氏去了兰亭院。
周樱俪一见海氏,便吩咐下人将备好的茶送来, 虽然之前遭了场大病,但眼下总算熬过去了, 颇有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心态。
两位主母的见面黎洛栖倒不甚担心,怎么说都是些关于晚辈的家常话,倒是黎弘景要去拜见定远侯,就真让她有些揪着。
一个是文弱的教书先生,一个则是沉冷的侯爷将军,真怕一不小心就吵了起来。
“父亲,侯爷还有伤在身,您说话一定要当心。”
黎弘景笑了声:“你何时见爹爹跟谁急脸过的?”
黎洛栖点头,那倒也是。
这时下人将黎弘景引入正屋,黎洛栖也想跟着进去,却让自己父亲拦住了,“你在外间候着。”
黎洛栖脚步微顿,也就作罢。
这时,有嬷嬷端着托盘进来,上面奉着的红簿倒是引去了黎洛栖的注意。
偏院里的周樱俪脸色却一怔,朝下人们皱眉:“拿下去,没见我正忙着么。”
嬷嬷们顿时低头道:“是。”
周樱俪像是要她们赶紧消失,摆了摆衣袖,逋一转眸,就看到黎洛栖的身影,笑道:“小栖过来坐。”
她最怕的就是两位长辈聊天还把她拉扯进来,从前在云溪村,就没有一个人能安全地从一堆坐在村道聊天的三姑六婆面前经过的,别说是人了,狗过去都得被说两句。
于是笑呵呵道:“时候不早了,我去厨房看看。”
说完也不等她们回话,提裙往院外走去,只是逋一过门槛,就想到方才周樱俪看到那红簿时的脸色,似乎并不太自然。
难道侯府出了什么事?
于是让下人去把方才送红簿的嬷嬷叫了出来。
这若是往日她自然不敢这么放肆,但如今她毕竟是王妃,下人们也不敢拒绝,便将那红簿递了上去。
黎洛栖拿起一翻,没问话,但面前的嬷嬷已经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了,忙道:“夫人令我们去挑了京师里待字闺中的贵族娘子,想来是要给世子婚配。”
红簿上皆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小像,黎洛栖视线一落,上面录了这些娘子的出身以及父亲品阶,她翻了一遍,最低的都是三品权臣的嫡女。
原来定远侯府的世子婚配,至少要这等出身才能入得了红簿,否则,连被看见的资格都没有。
黎洛栖将红簿放了回去,她忽然想到方才母亲看到红簿时的表情了,难怪要让下人收走,当着海氏的面说这些,恐怕得多想。
黎洛栖站在院外等了一会,仍不见父亲从侯爷房里出来,于是有些心焦,便往正屋走了过去,此时守在廊下的仆人们让开了道,黎洛栖刚想去敲门,就听见里面隐隐传来拔高音调的嗓音——
“不去不去,你休想替我做主!怎么,是嫌我身份低微,给你们定远侯丢人了?过去要我女儿冲喜,现在那小子飞黄腾达当了王爷,当都是他自己的功劳?赵敬亭,你若是还存了半分恩情,就不该跟我提这种要求!别以为我来京师是要占你们侯府的便宜,若不是为了小栖,我何至于此!”
黎洛栖瞳孔睁睁地听见了父亲直呼侯爷名讳,好家伙,纵是当今皇帝都不敢这么说话啊!
于是忙敲了敲门,打断里面剑拔弩张的困局:“父亲,父亲,时辰不早了,不要打扰侯爷休息!”
她紧张地咽了气,等了一会才见房门打开了,二话不说将父亲往外拉,兰亭院的正屋前有一道长廊,倒是比扶苏院大上许多。
此时下人候在不远处,黎洛栖气道:“还说自己脾气好,没跟人急过眼!侯爷卧床养伤呢,您倒好,跟人家吵起来了!”
黎弘景让自己女儿一训,倒委屈起来了:“是他先不对的。”
黎洛栖:“……”
她扯了扯脸,“父亲,您是当先生当惯了,连侯爷也敢教训。”
黎弘景双手揣袖,努了努嘴,不高兴道:“我看我女儿也是当王妃当惯了,连她老子都要教训。”
黎洛栖:“……”
“父亲要这么想,女儿也没办法。”
黎弘景:“……”
有一种被反杀的错觉。
黎洛栖教训了老爹后往回走,海氏见状,也不好再叨扰侯夫人休息,一家三口往别院走去。
海氏却察觉到两父女的态度有异,故意放慢脚步跟丈夫低声絮叨:“发生何事了,小栖脸色这般垮着。”
黎弘景哼了声,“当了王妃了,亲爹都不认得了。”
海氏扯了扯他衣袖:“小栖可不会无缘无故发火,你不说我便问她去。”
在海氏心里,有什么事还是下意识找夫君商量的,黎弘景见状,不情愿道:“方才在房里?定远侯说了几句话,招她不高兴了。”
海氏皱眉:“现在不比从前,你说话还是当心些好。”
黎弘景眉眼微垂,倒是没有方才的轻松神色,“我心里有数。”-
吃过洗尘宴后,黎洛栖安置好了父母和祖母,刚回院便让下人们备水。
赵赫延见她忙了一晚,回来也不带歇地往墙柜走去,也不急着去净室,就站在不远处看她的身影,正踮着脚尖去够抽屉。
这一幕倒是让他想起了新婚那夜,黎洛栖要去拿银子,也是够不着,当时只觉她笨,如今怎么就越发可爱了呢?
于是走上前,单手揽上她的腰,将她托了起来。
黎洛栖双脚一离地,吓得她往下看,“夫君,我去挪椅子便是了。”
赵赫延让她坐在自己肩上,“有我在,要什么椅子。”
黎洛栖脸颊一热,忙将抽屉拉了下来,抱在怀里:“好了……”
赵赫延这才将她放下,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下次我跟夫君说,夫君便会替我拿么?”
小东西开始提要求了。
赵赫延垂眸看她,低声道:“不会。”
黎洛栖小脸顿时失落,“哦。”
“你要拿什么东西,自己拿便是,我只负责拿你。”
他话音一落,琉璃般的猫儿眼怔起,看他凑过来的眉眼,眉峰俊逸,压着狭长的眼睫,好看至极。
说这种不正经的话都能这般认真的。
黎洛栖忙窜到桌案前,结巴道:“夫、夫君快去沐浴吧!”
赵赫延了然地“噢”了声,“知道夫人心急了,我很快的。”
黎洛栖扶额。
等赵赫延一走,她忙把盒子里的银钱都倒了出来,数了数又算了算,顿时有些泄气,好像不大够啊。
这可怎么办,她还想在晋安城给父亲母亲安置一所住处的,可如今她端着这个身份,又不可太寒碜,若赵赫延只是个普通郎君就好了。她忽然想到今日看到的那份红簿,人家结亲都是门当户对,不仅没有压力,还互相给了面子。
想到这,她不由蹙起了细眉,不知赵赫延会不会因为娶了她这般出身的娘子,受人私下嘲笑。
就这么想着,身侧就压来了一道暗影,她心头一跳,听他说:“小财迷,大晚上的数钱玩啊?”
黎洛栖忙抬手护住了银票,“这些都是我自己存的,不是侯府的……”
完了,上次已经被他觊觎过嫁妆了,这次好不容易攒下一些赏钱,万不可让他图去了。
赵赫延见她这般重视,将她手腕拎起,“和夫君这般见外,夫人小气了。”
黎洛栖:“……”
她小气?
赵赫延抽出一张银票,黎洛栖忙起身去够,赵赫延的手就抬得越高,她索性站在了椅子上,气急道:“给我!”
“亲我一下,便给你。”
黎洛栖:“……臭流氓。”
“我用了夫人的浴盐,一点都不臭,夫人你闻。”
“流氓!”
赵赫延:“亲一次,一百两。”
猫儿眼顿时亮了起来,赵赫延冷笑,“这会不流氓了?”
她托着他的下巴,叭唧在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朝他伸出素白的手心。
赵赫延扶着她的腰把她放下来,自己则坐到椅子上,像抱小孩儿似地托着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黎洛栖抿了抿唇,知道瞒不过他,“我跟夫君说,你别生气……”
赵赫延略微侧眸,“岳父岳母刚来,你就急着数钱,怎么,想跑路?”
黎洛栖晃了晃腿,“不是不是!是想给他们在京师安置一处宅子,可是如今夫君这般地位,我若是随意安置一处民宅,是不是会让你被人笑话啊?”
赵赫延剑眉微凝:“谁敢笑话我?”
黎洛栖梗着脖子:“自然没人敢当面说,但是背地里呢?我今日看见母亲替弟弟选媳,上面全是大家闺秀,名门之后,而我一介乡野村妇……”
黎洛栖原本挺自信的,但她的夫君从前当世子的时候就已经风头遮眼,如今还当了大周的异姓王。
她压力很大的。
“三郎?我不同。”
“嗯?他如今年过十九,又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定北王的弟弟,整个大周数一数二的乘龙佳婿,若是夫君当初不是腿疾,想必娶妻比他过犹不及罢。”
赵赫延掌心托着她的下巴,“你怎知自己比不上那些名门贵女啊?”
黎洛栖撇过头去,“我自然不?她们比较,只是怕夫君会这般想。”
赵赫延算是看清楚这只小猫儿的算计了,“又试探本王?”
黎洛栖这次双手攀上他的肩头,“没有,只是今日听见父亲?侯爷争执了一番,虽然同为亲家,但到底身份悬殊,我当时特别怕侯爷生气,若是你当时听见,也会觉得我父亲不对的。”
赵赫延指腹沿着她紧绷的后脊骨缓缓下落,“他们吵便吵,你不必理会。至于岳父的宅子一事,我自有办法。”
这时,黎洛栖却摇头了,“不要,这样外面的人更得说你帮扶我家了。”
赵赫延轻叹了声,“小栖怎么这么乖啊。”
黎洛栖让他揉得浑身软绵绵的,“我只是也不想外人说我打侯府和王府的主意,飞上枝头当凤凰。”
赵赫延咬了下她的脖子,“我夫人本就是凤凰。”
黎洛栖忙捂住他的嘴巴:“别乱说!凤凰是指母仪天下的皇后!”
赵赫延歪了下头,“那夫人若是想要,我再努力努力?”
“赵赫延!你乱讲什么!”
男人修长的指腹慵懒地挑逗着她,“左右那耶律公主都?皇上搅合在一起了,却还想着要回辽真当女王,我看,不如就让皇上去和亲罢了,我替他看着江山,王妃觉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都是机灵鬼,猜对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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