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阁一切都好, 运转流畅,”谢识略带骄傲地回答道,“下个月应该又可以往魔宫送来一批上品灵石。”
晏郁有些无奈, 感慨:“你送来的东西太多, 魔宫的仓库都快放不下了。”
谢识笑着从背后斜搂住他, 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柔声道:“可我的就是修灵哥哥的,我把修灵哥哥的东西送到修灵哥哥这边有什么不对吗?”
晏郁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浓浓依恋之情,垂下眼帘,语重心长地劝道:“小识,你已经十八岁了。自古亲兄弟明算账, 你如果一直这么依恋我,以后你的道侣会吃醋的。”
安宁祥和的气氛一瞬间被打破。
“修灵哥哥, 我不要道侣, 我只要你。”
谢识脸上的笑慢慢黯淡下来,手臂如锁链般牢牢拥住怀中人, 声音闷闷的。
晏郁抬手覆盖在谢识的手背上, 眼神在地板上凝了片刻, 不带一丝情绪地开腔道:“小识, 你在我心中是重要的亲人, 是互相陪伴的兄弟,是亲密无间的知己, 但……”
“但就是不能成为道侣, 对吗?”谢识主动接过晏郁的话,琉璃般的眼眸中起了迷蒙的雾, 充满哀伤。
即使从晏郁现在的角度, 他看不见谢识的脸, 他也能想象出对方此时眉目间的落寞忧愁。
晏郁心脏仿佛被人揪住,但他还是习惯把事情说清楚。
他得知谢识喜欢他时,对方才十六岁。彼时的他只把谢识的喜欢当做少年人冲动的情愫。没想到过了两年,在朝朝暮暮的相处中,谢识非但没有放弃那份少年时的情愫,反而愈发坚定热烈。
说实话,晏郁很喜欢这种每时每刻都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没人不喜欢被在意、关心和宠爱。
他桀骜不驯,孤寂太久,难得被一人珍而重之。
然而,这人却是谢识。
是他看着长大、没有血缘却相依为命的邻家弟弟。
虽然他们之间的亲情早已模糊了界限,但晏郁不想自私地将谢识困在自己身边。
他是魔种,是魔尊,凶名远扬,与世不容,天命书更是预言他将会死于业障。
做他道侣的人,估计下场就是守活寡。
“对不起。”晏郁叹息般开口。
这三个字看似轻飘,却在此刻给谢识的告白判了个死刑。
谢识的唇角顿时僵直起来,心脏像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晶莹的泪光凝聚在那双清透乌亮的眼睛中,眼角泛起淡淡胭脂色。
可谢识仍牢记着神子眼泪会伤害魔种的事情,闭着眼眸,强行将泪水忍了回去,不让它们滚落下来。
晏郁感受到谢识身体的颤抖,肩膀动了动,在他怀里转过身。
看到谢识闭目忍泪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眼前人白皙如玉的脸颊,晏郁压下心中想安抚拥住对方的冲动,轻启唇瓣,循循善诱道:“小识,你还年轻,以后会遇见更喜欢的人。”
“世间有那么多风华正茂的俊男俏女,你性子甜,长得好,又聪明,他们估计一看到你就喜欢上了。”
“到那时,你们两情相悦,可以尽情缠绵,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哭都不敢哭。”
晏郁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想象着谢识身着红衣,与他人拜堂成亲的场景,内心情绪复杂斑驳。
“那修灵哥哥会祝福我吗?”谢识忽然睁眼,执拗地看向晏郁,眼眸如被水洗过一样晶莹清亮,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祝福我与其他人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晏郁嘴唇颤了颤,淡定地回答道:“会。”
这个“会”字如一把巨锤狠狠地砸在谢识心上,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眼泪如洪水决堤,沿着脸颊簌簌落下。
“可我真的好喜欢修灵哥哥,”谢识哽咽着道,“修灵哥哥难道在心中对我就没有一丁点喜欢吗?”
他五官端正清隽,即使是在痛哭,也显得很好看,说一句梨花带雨也不为过。
晏郁伸手想为谢识拭泪,却被对方快速躲过。
“修灵哥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谢识提醒道。
晏郁沉默许久,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眼前泪流不止的人,没有答话。
夜明珠散发出幽幽的光,宫殿内安静得掉针可闻。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识开始破涕为笑,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后,扑进了晏郁怀里。
“真好,修灵哥哥也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晏郁犹豫了半晌,抬起手,终是放了下去,任由谢识赖在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
那一天夜里,晏郁歇息在寝宫,刚脱下外袍,房门就被人敲响。
外头响起一道清朗悦耳的嗓音。
“修灵哥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晏郁循声走了过去,打开门后,看见的是捧着一叠防水鲛绡的谢识。
溶溶月色下,谢识当着晏郁的面,将轻薄透明的鲛绡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块鲛绡很大,呈淡红色,将谢识整个人都笼罩住,像顶着一块巨大的红纱盖头。
晏郁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青年修士低下头,虔诚地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鲛绡很薄,因此晏郁能清晰地感受到被亲吻处的柔软触感,也能看见鲛绡下谢识那瞬间绯红的脸蛋。
“我以后会每天让修灵哥哥多喜欢我一点的。”谢识的语气中仍带着羞涩,但目光却如出鞘的利剑般锋利强硬,“这样每天多一点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个千年百载,我不信我做不成修灵哥哥的道侣。”
晏郁愣愣地瞧着他,头一次有种被打败的感觉,但他却不觉得挫败。
“今天修灵哥哥有喜欢我多一点吗?”谢识眼巴巴地问。
晏郁想了想,跟随自己的心,如实回答道:“好像有。”
谢识脸上绽放笑意,明媚如朝阳。
“那我今晚可以跟修灵哥哥一起睡吗?”他继续问,“屋里太黑了,我害怕。”
说着,他眼中露出可怜兮兮的目光,乞求地看着眼前的人。
晏郁抬眸望了望天上的大月亮,没有戳穿谢识,侧身让出空间,淡淡开口:“进来吧。”
此后,只要晏郁不是在闭关,谢识都会找借口来与他同眠。后来他干脆把东西都搬到晏郁的寝宫,直接住下了。
晏郁对此并不反对。
……
随着晏郁和谢识实力的增长,他们开始着手调查当年的事情。
他们重返海岛,在搜寻谢家夫妇尸体无果后,为两人建立了一个衣冠冢,每年清明都去祭拜。
晏郁和谢识起初都以为当年屠戮海岛的是魔修,一直在魔域调查凶手的线索,然而多年未有结果。
这很反常,毕竟魔修生来放纵,从不忌讳宣扬自己所做的恶事。若是魔修所为,应该早有断论。
晏郁闭关期间,谢识待在摘星阁中,设立问缘占卜阵法,试图通过宿命线来探寻凶手的线索。
谢知微出来透气,顺带旁观。
这两年里,他越来越不爱现身,终日待在云端宫殿中,反反复复地数着莲池中的莲花,缅怀着过往的岁月。
谢知微长身玉立,安静地看着谢识周围浮现出无数纠结缠绕的黑红细线。
那些宿命线按照阵法的规则分布,在殿内如水波般荡漾飘拂,一幅幅影影绰绰的画面在细线相交处闪过,仿佛浮光掠影。
谢知微在一旁认真观察那些画面,眉心渐渐蹙起。
占卜结果出现那一刻,他脸色惨白地后退一步,不复往日的清冷淡漠,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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