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突然笑了一下。
他一张脸虽然长得好看,但有些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是带了点冷感的。但这会儿只是又轻又短促地笑了下,周身的冷感和阴郁却散了不少。
看起来像春夜里化了一角的浮冰。
郑丝萝隔着屏幕,被他那一笑晃了下眼。
知道他建模好看,点开这游戏就是为了舔颜的,但也没想到他笑一下会这么好看。
叶浔以前脸上也会礼貌地挂个笑,但那笑意疏淡,又浮于表面,看起来就有种疏离感。
加上看过他那些阴狠手段,她几乎要忘了他的设定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但他这一笑看起来却像是发自内心。
郑丝萝想着,戳了戳手机屏,把画面移到天上。
他这样笑,是因为这烟花上的“叫爸爸”吗?
这系统还真是挺奇怪的,为什么给纸片人设置这种奇怪的笑点。
郑丝萝摇摇头,又把画面切回叶浔身上。
叶浔还在看天上烟火,深黑的眸底倒映出天上花花绿绿的流火。
但下一瞬,他又收回视线,手指尖在轮椅上轻敲一下。
这放烟火的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他想。
正想着,他突然感觉到侧脸被人很轻很轻地戳了一下。
叶浔抬手碰了下侧脸被戳的地方,突然发现自己笑意未敛。
他手上动作一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声音很低很低,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你知道吗。”
他说:“……在我以前那个世界,叫爸爸是个梗。”
突然看见这三个字,竟有种恍如隔世感。
他声音太小了,被烟花声完全盖住,郑丝萝根本没听清。
这游戏只有在手机静音的时候,npc说的话才会以文字的形式从底部弹出来,所以郑丝萝点了点屏幕,也没翻到叶浔刚才说了什么。
但很快,叶浔又说话了。
他说:“你还在吗。”
这回郑丝萝听清了。她试着戳了戳叶浔的脸。
也不知道叶浔会不会知道这是她回应他的方式。
叶浔感觉到那股力道又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
这股力道或许是个真实的人?他想。
……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无关这人所做之事的目的和动机,叶浔只是突然有些想知道,这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摩挲一下手指,从口袋里拿出个很小的机器。
这机器叫隐身勘测仪,看起来像个针孔摄像头,只有两三个大拇指甲盖那么大。隐身勘测仪是基地为了破解a级丧尸的隐身异能研究的,能看见所有隐身的东西。
但这机器寿命很短,用四五次就会报废,这机器还能用个两次左右。
叶浔手指落在机器开关上,停顿了两三秒,然后按了一下开关。
机器启动大约要两分钟时间。
郑丝萝正疑惑呢,不知道叶浔拿着这个小机器在干什么,手机屏上就突然弹出个系统消息:
【系统提示:叶浔已开启隐身勘测仪,两分钟后将捕捉玩家形象!】
郑丝萝:?
什么玩意儿?
意思是叶浔可以用这个隐身勘测仪看见她?
她赶紧把系统提示往下滑,就看见系统给她解释了一下隐身勘测仪的用处——
叶浔打开隐身勘测仪后,可以看见周围所有隐身的东西,她作为这游戏的玩家,在游戏里没有形象,属于隐身存在的,所以叶浔打开勘测仪以后,是可以在游戏里看见她的。
郑丝萝:“……”还能这么玩?
紧接着,系统又弹出来个窗口,说玩家可以通过摄像头建立专属虚拟形象建模,到时候这个虚拟建模的形象就会投射在游戏里。
郑丝萝顺着系统提示一顿操作,生成了个虚拟形象。
还别说,这建模和她挺像的。
她又点了下屏幕,就看见叶浔面前似乎多了个影子。
因为现在隐身勘测仪还没生效,所以虚拟形象依旧没有实体,只有个近乎透明的轮廓。只有在机器生效后,她那个建模才会显现出来。
她看了眼叶浔,就见叶浔正看着面前虚空,似乎在等机器生效。
不知道怎么回事,郑丝萝突然有点紧张,手心里发了点细汗。
就有点网友面基那个感觉?虽然知道对面是个纸片人。
很快,两分钟过去,手机屏幕上蹦出了十秒生效倒计时。
3、2、1……
郑丝萝手紧了紧,把画面放大,焦距在叶浔身上。
下一秒。
倒计时跳到了“0”——
手机突然黑屏了。
郑丝萝:?
她敲了两下屏幕,又长按锁屏键,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今天一天手机都没充电,刚才她帮叶浔打丧尸的时候已经弹出过低电量提醒了,但她忘了插电。
这会儿她已经回家了,于是赶紧找了个充电器充电。
外面天色也晚了,她去处理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然后洗了个澡,后来倒是直接把游戏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
游戏里。
隐身勘测仪生效的那一刹,周围的夜色被一阵淡蓝色的光映亮。
叶浔合掌把机器握在掌心,抬眼看,面前却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
与此同时,最后一发烟花炸开,流火在夜幕中转身即逝,然后天空又归于黑暗。
隐身勘测仪因为没探测到东西,也自动关闭了。蓝光消散,四周再度变得暗淡无光。
叶浔垂着眼,轮廓隐没在周遭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过多久,他把勘测仪放回口袋里,滑动轮椅找了个附近比较隐蔽的地方。
刚到地方停下来,耳侧从四面八方传来的a级丧尸叫声就消失了。
紧接着,四周开始起雾了。
叶浔安安静静地坐着,没过多久就听见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发动机轰鸣声。
是基地元首派过来抓a级丧尸的小队,开了三辆大越野,总共十一个人。
有个贼眉鼠眼的黄毛男率先跳下车,见叶浔在这儿,于是问:“就是你发现a级丧尸的?”
叶浔点头。
黄毛颇为不屑地踹了踹叶浔的轮椅,语气刻薄:“你这瘸子命还真大,遇见a级丧尸还没死。”
说着,他又问:“不过你来原石区干什么?”
叶浔:“我和刘博士他们一起来的,但是刚才走散了。”
黄毛说:“哼,就那群废物研究员?现在a级丧尸都来了,他们估计不知道死哪个角落了吧。”
正说着话,其余人也都下车了,有人拿着探测仪找a级丧尸的踪迹。
这探测仪可以探测a级丧尸所在的方向,但只有和a级丧尸距离很近的时候才能用,如果相隔的距离太远,就用不了。
那探测仪一打开,上面就开始东南西北乱闪。
有个队员道:“这方向怎么开始乱跳了?上面显示的附近就一只a级丧尸,但它总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四面八方吧?”
说着,又拍了下机器:“不会坏了吧。”
黄毛倒是没研究那机器。
他瞥了叶浔一眼:“刚才不是你放的烟花吗?说,a级丧尸在哪呢。”
叶浔说:“它应该刚到这里。”
黄毛“呸”了一声:“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它在哪?诓我们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傻?”
叶浔语气平和,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有礼:“没有。”
黄毛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心里窝火:“没有?那你说丧尸去哪了,这机器怎么回事?”
似乎是怕他不说实话,也不等他回答,黄毛直接从车上拿出把大狙抵在叶浔腰上:“知道这是什么吧?说实话,不说杀了你。”
枪械类的武器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只有基地里成立的这种抓丧尸的小队才会配备,所以这些人在基地里的地位也很高,生怕惹他们不开心被一枪崩了。
叶浔的腰被枪口抵着,却没变脸色,还是一副疏淡温和的样子。
他弯着唇角,看起来像个好人:“可能是磁场混乱。”
黄毛把大狙往他腰上又顶一寸:“混乱个屁!”
旁边有几个队员见状,看热闹不嫌事大:“我看他好像真不知道,你还是赶紧把他杀了算了。”
有人附和:“可不是呢,免得到时候抓到丧尸了,把他带回去,他还要和我们分功劳。”
叶浔仍然安静地坐在那,听着他们的议论,他突然闭上眼。
黄毛冷哼一声,把狙收回车里,换了把刀抵在叶浔脖子上:“谁说不杀,用狙我嫌浪费子弹。”
他一边说,一边把刀往下压了一寸。
叶浔突然道:“等等。”
黄毛动作一顿:“怎么,肯说丧尸在哪了?”
叶浔睁眼,抬了抬下巴,指了北边一个方向:“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闻言,往那边看过去,就见大约一百米外的深雾中长了一颗小树藤,那小树藤顶端微微泛着金色,看起来是刚长出来的变异藤蔓。
变异藤蔓都长在资源丰富的地方,新生的变异藤蔓之下一般都能发现资源。
有个队员道:“难道那里能挖出什么珍稀资源?”
话音刚落,黄毛直接把挡路的叶浔一推,拿着刀率先往那边走去。
叶浔被推得往旁边树干上撞,他手扶了一下轮椅的轮子。
刚停稳,就听见黄毛尖叫一声。
那声音短促,很快就像嘴里被灌了水一样没声了。
小队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小心翼翼走过去,穿过雾气,就发现黄毛掉进了一汪深潭里,只有一只手伸出来,胳膊是僵直的。
有人拽着黄毛的手把人拉起来,摸了下黄毛的鼻息,然后结巴道:“他、他死了!”
叶浔滑着轮椅慢条斯理到他们身边,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那变异藤蔓上轻扫一下。
紧接着,那藤蔓很听话地缩回了水里。
叶浔轻轻摩挲手指,这才开口:“这里不太对劲。”
说着,他抬了抬下巴,指了个方向:“我们周围的环境好像一直在变,刚才那里还没有树。”
小队的人闻言,也仔细看了看。
突然有人惊叫出声,指着刚才停车的地方:“我们的车和机器呢,怎么也……也不见了!”
众人看过去,就见刚才停车的地方变成了两条岔路,车子和机器都不知所踪。
这时,有个独眼男道:“a级丧尸有空间异能,它不会是用了空间异能吧?”
空间异能有好几种,其中有一种叫做“置换空间”,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敌人转移进危险的空间之中。
眼前这大雾就像是障眼法一样,掩盖着周围景物,让人察觉不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叶浔做出一副在思考的模样,小声道:“难道这是置换空间?”
独眼男看向叶浔,却见他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难道这病秧子早就在猜这里是置换空间了?或许这病秧子是因为雾气太重,看不清前路,所以才故意指了个方向让黄毛冲在前面,借此验证周围的环境是否生变、是否危险。
独眼男想到这,一阵恶寒,问叶浔:“你不会是故意把他骗去探路的吧?”
叶浔摇了摇头,看起来像个好人。
旁边有人说:“刚才黄毛是看见藤蔓才冲过去的,如果这废物是故意的,怎么变个藤蔓出来?”
独眼男闻言,再次看了叶浔一眼,见叶浔唇角弯起一个谦和有礼的弧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机深沉手段阴狠的人。
难道是他想错了?黄毛的死真不是叶浔刻意引导的?
独眼男想着,却仍觉得背后发凉。但他还是收回了目光,嘴里说道:“也对,他没有异能,怎么可能决定藤蔓能不能出现在那。”
另外有个队员道:“算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周围的雾气太重,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周围东西的轮廓,能见度实在是太低。又因为刚才黄毛的失足,这会儿所有人都局促地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不敢踏出去半步。
只有叶浔在查探周围的环境。
轮椅滑到一棵树前时,他突然出声道:“这树上有字。”
这树上刻着字,又潦草又凌乱,字的大小也都不太一致。
远远的,一眼能看见上面刻痕最深、字体最大的一个字——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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