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拾。”周行知道,“怎么了?”
初拾不自觉抓住周行知的手臂,面色苍白如纸,抬头望着他。
“好像……是兄长?”初拾顿了顿,又摇头,“好像不是,兄长不会在我身上用符咒的。”
初拾的手掌被人攥在手心,只听周行知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位天师,失踪了。”初拾努力吸气,想要借此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不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
能让一位天师,完全消失在人界,除了被抓进冥府,更多的时候,是遇上了危及性命的大事。这种时候,就需要马上将人找出来,一刻都不能耽误。尤其是初拾没有办法确定出事的到底是兄长,还是其他人……
初拾哽咽了一声,道:“他曾经在我身上留下过符咒,只有我能最快找到他。”
他丢下这句话,就小跑着回房间,一股脑把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初拾在一堆杂物里找了许久,里面一张符箓都没有,他能用的,只有一把在寻人这件事情上,没有一点用处的凝光剑。
“等不及了。”初拾坐在床上,喃喃道。
“助理送黄纸过来,也来不及了是吗?”周行知蹲在初拾身前,定定看着他,“还有其他办法吗?”
“我只会寻灵,寻灵要画符箓的。”初拾抓住未婚夫先生的手,眼睛慢慢亮起来,“但是符箓不一定要在黄纸上面画。”
只要灵力足够强大,就算是在一张普通的草纸上画符,也是可以的。初拾的灵力并不强大,但是他有未婚夫先生在旁边不断提供灵力。身体会承受不住这种问题……初拾把它远远抛在脑后了。
寻灵,不仅可以找到丢失的气运,还能根据气运的所在,找到失踪的人。整个阵法的完成一共需要一百零八张符箓,每一张符箓上,都刻有这个人的生辰八字。如果没有生辰八字,则需要燃香九根,在用符箓堆起的小山纸祭坛里,点燃带有这个人气息的物品。
幸好自己还剩下一小把线香……初拾庆幸地想。他低头,用手指点着墨水画符,墨水所带来的效力显然比不过朱砂,因此初拾画得非常认真,不敢有一点分心。
但是事情却在燃香的环节出现了问题。
三人看着周行知手中,迟迟没有办法点燃的线香,陷入一阵沉默。
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当九根线香置在火花上方的时候,打火机燃起的火光,竟然直接绕开了线香,火焰的中部,出现了诡异的空洞。这就是不让未婚夫先生点燃的意思。
“我也不能点燃它。”初拾怔怔道,“从小就不能。”
无论是祭神期间,供奉冥府诸君,还是外出捉伥傀时,用燃香做出阵法,所有人都可以点燃一支清香,只有初拾不可以。火焰也是如这次一样,径直绕开线香。如果初拾要多尝试几次,线香就会直接断掉了。族中老人曾说,这是正神不愿意接受他的香火供奉。但是没想到,未婚夫先生也会遇到跟他一样的问题。
初拾尝试用灵力强行点燃,然而线香从头,在周行知的手里直接断成了碎末。
周行知:“……”
初拾看着周行知,两个人都感受到了线香对于他们的嘲讽。
于是初拾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黎川先生身上,幸运的是,这九根线香在黎川手里,很快就点燃了。白色香烟在上空汇聚成团,懒懒散散燃烧。
蓝色火光顺着符箓上的咒文爬上祭台,在一瞬间爆燃开,将带有天师踪迹的t恤裹挟其中。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呼啸而过,犹如暴雨决堤,屋子里仿佛被一种透明胶质塞满了。随着寻灵阵法的启动,这层胶质剧烈翻腾,玻璃窗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烈抖动声。初拾捂着口鼻,几乎要被这强劲的灵力,镇压到喘不过气的地步。
砰——
玻璃应声而碎,狂风卷入。桌上的符箓被凌乱吹散在地,更多的是砖块一样摔上墙,深深嵌入墙壁之中。
初拾在这狂风中睁不开眼,玻璃碎片随着风声卷进来,大胖刺猬紧紧缩在他怀里。如果不是被周行知及时护在了身.下,初拾可能会在这一瞬间,被玻璃刮得遍体鳞伤。
远在千里之外的云谷,放置在神龛中的戚家族谱,突然被骤风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鲜红凌厉的两个字,隐隐要冲破束缚,自白纸中透出。
跪坐在神龛前上祭的家主抬眼,缓缓看向殿中供奉的神像,传言神明之眼可视万物……家主起身进香。他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行动之中可见佝偻衰老之态。神像前的香烛被他迟钝的动作带倒,燃油泼落在神龛之中,火花迅速撩上族谱,发出窸窸窣窣的燃烧声响。
终于,骤风停下,铺天戾气消散。
黎川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面露欣喜:“香,香还在烧。”
只见烟雾终于成型,它先是飘向初拾,在初拾面前停顿了一会儿,随后,便向着一个方向飘浮而去。
“在东南方。”初拾道。
这簇香的燃烧速度非常慢,被初拾用符箓包裹住根部,符箓上有黎川按下的手印。因此,即使是脱离了黎川,这簇线香也能坚持燃烧,直到初拾顺利找到人。
他们一路跟着香烟的指示,来到了城南的别墅区,黎川则被留在了家里。初拾知道,周行知其实是不愿意把其他人牵扯进来的,因此做事的时候,初拾都尽量让黎川先生不掺和进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别墅区的大门早已落锁。大胖刺猬从初拾怀中抬头,嘴里咬着线香。前爪在空中比划,示意初拾直接劈开大门进去。然后——
初拾就见到未婚夫先生下车,敲开保安室的门。
保安正在打瞌睡,见到来人,惊了一下:“周,周总……您怎么来了?”
周行知淡声道:“开门。”
保安:“好的好的。”
闸门应声而开,初拾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周行知把他带进去了,保安先生看起来一点意见都没有。线香燃尽,两人在一栋别墅前止步。
周行知看清了门牌号,神色微顿:“竟然是熟人。”
初拾面露疑惑。
“这里住着赵显的大伯,赵玉坤。”周行知道,“来过公司几次,跟裕丰有业务往来。”
赵家的别墅前面,坐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神情严肃。但是只要初拾转头,他就能感受到来自石狮的视线。它在看着周行知,有的时候眼神又在初拾身上游离。这种感觉让初拾很不舒服,有一种被窥伺侮辱的感觉。
大胖刺猬吐开线香,跳到石狮身上,一爪子挠瞎了石狮的一对眼睛,在灰色岩石落下深刻锋利的爪印。
“呜嗷——”
本来应该是静止不动的石狮突然发出不堪忍受的怒吼声。
“退开。”初拾道。
大胖刺猬得令急退,初拾的剑风在此时落下,横扫一对石狮。岩石被破开,碎成无数小块,掩盖在石狮里的东西终于露出头脸。
这东西触须极长,卷尺一般蜷缩在肚皮上,腹部雪白,背壳却红到发黑,足肢上爬满了细小钩子,数不清的鞘翅扇起微风,裹挟着无数怨灵嘶吼。
初拾一剑斩开伥傀,门禁被无声碾碎,大门轰隆倒下。
初拾看清里面的情景,面色发冷。
“我想,我知道替换你气运的那个人是谁了。”初拾看着周行知,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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