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拾的肩膀被人搭住了,周行知走过来,帮他应付老板。
“我们家孩子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周行知道。
老板失望地将一箱子小玩意儿收了回去,看看周行知,又看看初拾,了然问:“你们上.过.床了吧?”
“没有。”初拾脸色突然就红了,极力否认。他还记得周行知上次的特别强调,所以告诉老板:“我们是朋友。”
“那我的十全大补润.滑套装就推销不出去了。”老板很可惜,“用过了,你不管做几天,下床都不会腿软。”
大胖刺猬在周行知怀里紧紧地把脑袋缩着,一点都不想听见外界的声音。
初拾也不想,可是没有人缝住老板的嘴巴。
“亲过了?”
“你们身上都带着味道呢,没亲过的人带不上别人的味道。”
“而且我看到你们两个有姻缘线牵着。”
初拾疯狂摇头,耳朵烫得快要烧起来。
未婚夫先生一直盯着老板看着,初拾就只得拿脑袋顶着周行知的后背,小声催促他:“我们快点走吧。”
两人离开了店铺,老板感觉万分可惜,站在门口长长叹气。
周行知伸手,把初拾从背后捞出来,看起来是想捏他的脸。初拾害臊,偏着头躲开……最后被捏住了耳朵。
耳朵被捏了两下,初拾终于镇定下来了,装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进对面店铺。只有周行知怀里的大胖刺猬哆哆嗦嗦抖成一团。
这家店的老板就看起来正常多了,听说初拾要买符箓后,就从柜子里抽出一整箱:“自己数,想要多少买多少,满一百减二十,满两百减三十。”
周行知看不懂这些,问初拾:“这些怎么样?”
初拾抬手,划过符箓,感知到符箓上涌动的灵力。他抬头,对周行知说:“成色很好。”
“这是自然,我们跟对面那家店不一样,不卖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正品。”老板道。
初拾对刚刚的老板心有余悸,不过他没看出对面卖的是假货,最起码门口串着的火符上,是真的有灵力波动。初拾想不通这两个奇怪的老板,便决定不再去想,数了十张符箓拿在手里。
“太少了。”周行知道。
“够了。”初拾说,“剩下的,我可以自己画。”
一张火符一千元,一张水符十元。水符他可以自己画,只需要最关键的火符。但是符箓消耗太快,只要他能照着画出火符,就又能省下一大笔钱。
可是未婚夫先生直接告诉老板:“全部包起来。”
这里有一百张火符,一千张水符,就是一共十一万……初拾瞪大双眼。
“去刷卡。”周行知拍了拍他的后背,道。
卡是未婚夫先生的,初拾也没有理由拒绝未婚夫先生花钱。于是初拾只好去结账,不敢磨蹭。
最后初拾抱着一箱子符箓从店里出来,后面跟着爱花钱,但话很少的未婚夫先生。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还被对面老板嘘了好半响。
回去的路上,初拾发现周行知一直只有意无意看他,于是顿了顿,放下箱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吗?”
“很开心?”周行知开着车,如是问道。
初拾上车之后,就一改刚刚的闷气,把一沓符箓,横过去,竖过来,数了一遍又一遍。大胖刺猬也在旁边看着,数完就蹬着腿开心好久。实在是很善变。
初拾小别扭被当场抓包,顿时就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买东西的时候觉得贵,买完了又觉得开心,这大概是所以人的心态。
不用自己画符消耗灵力,就不用忍受灵力干涸的疼痛,初拾自然是开心的。月光照在周行知的眉眼上,初拾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觉得花完钱的未婚夫先生好温柔。
这条路太暗了,周行知把远光灯打开,低声问初拾:“前几天因为符箓要用完了,所以一直在闷着不高兴?”
初拾低头,有点惭愧:“因为担心打不过伥傀……”
他听到未婚夫先生笑出声了。初拾憋气……这个人,如果有一天不是在嘲讽他,那么那天的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
初拾抿唇,拽了拽大胖刺猬的软刺,要不是这个人在开车,他一定让大胖刺猬去扎他。他决定不跟未婚夫先生一般见识。
初拾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这次的符箓,还是有点奇怪的。”
周行知:“哪里奇怪?”
“太多了。”初拾道,“一般人画不了这么多的,画符箓是很耗费心血的。”
而且刚刚老板将一叠符箓交给他的时候,初拾瞬间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老板的那双眼睛是很深很深的黑色,给他一种被邪物盯住的压迫感,像是被一段毛刺的东西缠住小腿,自脊骨中生出深深的寒意。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快得就像是初拾的错觉。初拾仔细回忆了一遍,觉得应该就是自己的错觉没错了。
这条路白天他们走过一次,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两人按原路返回,大胖刺猬却表现得非常不安,一直在反复咬着初拾的袖口。
初拾看着路边的景色,小声提醒周行知:“这个路口,我们刚刚好像已经走过了。”
周行知没有说话,车速却逐渐快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初拾才听到他的声音。
“有人在跟着我们。”周行知道。
不止是他,初拾的感觉也更为剧烈,确实有东西盯上他们了。
“划出法门空间的家主已经过世很久了。”初拾说,“所以法门附近的灵力一直不稳定,经常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比如麻瓜误闯夜市,天师争抢法器,甚至还有杀人越货。
车子行驶到一处没有路灯的地方时,远光灯下,有一位老太太拿着路牌站在路中间。
他们如果想要过去,就一定要下车请老太太走到路边,让开马路。
碰瓷。
初拾和周行知心里同时冒出这两个字。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往回走了,后方的白色浓雾朦胧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初拾。”周行知看着他,问,“大半夜,你觉得会有老年人在路上碰瓷?”
初拾的见识比他还少,闻言摇头:“不知道。”
然而等车真的停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却敲着车窗,说:“年轻人,走错路了,你们应该左拐,这条路啊,是出不去的。”
竟然是个好人?
初拾悄悄降下车窗,他有点害怕,虽然很不现实,但是作为一名天师,他确实天生就胆子很小。
他的手被人握住了,初拾回头,就见未婚夫先生盖着他的手背,缓缓握紧。
初拾感受到了安抚,他抬头问老太太:“左拐就一定能出去吗?”
“能的。”老太太迷茫地眯起双眼,“我说你们能,你们就一定能。”
初拾微愣:“谢谢。”
然而他正准备关窗户的时候,老太太却突然两只手扒上车门,呈八字状展开。她混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声音喑哑,带着奇怪的嘶嘶声,她说:“我帮了你们,你们不感谢我这个老人家吗?你们要说,老人家,谢谢你。”
初拾往周行知旁边靠了靠,摇头不肯说:“我说过谢谢您了。”
“这不算数,要上香才算作数。”
“一定要上香。”
“不上香不让你走。”
初拾被她的气息差点喷到脸上,顿时像是有一层薄膜一样的罩子网住他的脑子,想要反应已经来不及,话已经说出口“老人家,我——”
周行知突然打断:“初拾!”
像是有一道金光突然在脑子里炸开,初拾愣住,茫然地回头看他。
周行知突然动作,直接锁住初拾这边的车窗,无论初拾怎么下意识动作,车窗都不会降下去分毫。初拾迷茫地看了会,委屈巴巴掉了两滴眼泪,然后慢慢缓过神来。
“刚刚我好像……”
初拾定睛一看,只见老太太突然皱着张脸笑起来,她笑的时候,并没有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反而五官跟随皮.肉缩成一团,嘴巴尖尖翘起,突出一个三角形,看起来非常吓人。
最起码初拾是被吓到了,如果他是刚刚睡醒,看到有人变成这副样子,会直接哭出来也说不定。
油门被踩到底,黑色suv却像是后轮坠着千斤顶,完全无法行驶。
“有人在拖住我们。”周行知沉声说。
初拾往后排看过去,急促地倒吸一口气。
透过后面的玻璃,他可以清楚看到,车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那位满脑子都是奇怪想法的老板,而另外一个,竟然就是初拾买符箓的老板。
初拾想不明白:“他们两个,不是关系很不好吗?”
甚至初拾离开夜市前,还看到这两个人扯着头发吵了一架,就因为初拾买了对门那家店的符箓。
“是骗子。”周行知捏住隐隐作痛的眉心,道,“这两个是一伙人,从头到尾,一直在演戏。”
买走符箓就像是是个信号,不管他们最后买走哪家的东西,都一定会被尾随上。
电光火石之间,初拾突然想到他们拿走的符箓盒子。
这个盒子,此时,此刻,正放在他的膝盖上,安安稳稳地待着。
车后的两个老板,已经不能称作为人了。因为他们伸出的手指端头,又像是二次发育一样,长出了爬满毛刺的细长触肢,紧紧攀爬在后备箱外壳上。毛刺在外壳上摩擦,发出呲啦的刺耳声响。
如果,卖给他们符箓的人不是人,你们他们买走的符箓,又该是什么东西?
初拾呼吸滞住,下意识看向周行知。
“扔了。”周行知道。
初拾的手被紧紧握住了,未婚夫先生的手心还带着暖意,初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开门,数到三,你马上扔出去。”
初拾面色紧张到发白,缓缓点头。
周行知俯身过来,摸了摸初拾的额头。
“一、二。”他一把打开车门,“三,扔。”
黑色的木制盒子砰砸向地面,有硝.烟状的气体从盒子里散出来。几只红褐色的前肢瞅准机会,飞速破空而入,想要伸进来。周行知迅速关住车门。
“吱呜呜——”
这东西瞬时发出难以忍受的痛楚嚎叫。
初拾来不及反应,被周行知一把拉到了主驾驶位。他坐在周行知的腿上,慢半拍地回头去看,只见副驾驶座位的地毯上,有半只正在扭动挣扎的虫子前肢。它被车门夹断,已经从身体上脱离下来了。但是还没有完全死亡,正在垂死挣扎。
大胖刺猬也不想去碰这个东西,攀在方向盘上,静静等着这东西自己死掉。
初拾从周行知怀里爬出来,跨在他身上,努力跪直腰,想要去看窗外的木制盒子。之前那块地方,现在密密麻麻,爬满了不知名的小虫子,大的有人的手掌,小的也有手指长大小。
初拾深吸一口气:“是伥傀。”
但是这群伥傀并没有急着过来。
砰——
那位一直大笑不止的老太太突然趴上车顶,四肢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折起,初拾被着动静吓得浑身一抖。
她龇牙咧嘴,舌头长长地吐出来,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湿漉漉的水印:“你叫我老人家了哦,说话要算话,要算话。”
“当人的感觉真好。好久没有遇到这么好看的后生了,上个后生反悔,我就把他的头,咔嚓,咬下来,吃了。”
“不给老人家上香,就该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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