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乘的速度追不上贺问霄。
他也没开原来那辆车,从收费站的停车场扒拉出来一辆空车,用贺问霄送他的智脑入侵了驾驶系统,修改了权限,开着一辆新车上路了。
他还来得及给贺问霄发了信息。
[贺老板,我和您一起去。]
贺问霄很快回复了他,更新了追踪器的定位。
隔着网络,朗乘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他想起贺问霄进电梯之前说的话,提了个问题。
[您说云爆弹是贺家资助的研究所生产的,难道袭击我们的人来自帝国?]
贺问霄隔了好久,才回复他。
[应该如此。还有,不必称呼您。]
[难道买家是帝国的人,那他们为什么要选在联邦的港口.交易?]
这次贺问霄的回复速度很快。
[发射云爆弹的不是买家,是第三方。]
朗乘关闭了聊天窗口,不再追问。
他的直觉在说,问到这里就够了,想想被绑在实验室里注射病毒的典狱长和曾榆,不要被贺问霄还算好相处的表象迷惑。
他开着车,快乐地行驶在广阔的浮空航道上。
打开一点车窗,外面的凉风呼呼灌了进来,将头发吹得扬起。
朗乘十四五岁的时候,做过很多不切实际的梦。
梦见自己带着弟弟逃离加斯,开着一辆车,在无边无际的广袤大路上飞驰,跑回了十三岁时的家,打开门就能看到养父母领着更小的弟妹迎接他们,面带微笑。
为此,他还专门学了开车。
因为害怕路上有人追,朗乘还花费了一段时间去研究车载武器。
“九七”贩卖各种武器,他愿意学,倒也没人拦着,毕竟作为一个合格的引导员,除了要会交际,还应该多多了解产品性能。
此时,他有些庆幸自己提前学会了开车。
开心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朗乘很快就抵达了贺问霄给他的定位。
眼前是一片低矮的居民楼,褐色的墙皮,楼顶耸立着许多白色的阁楼,颜色黯淡,在正午十一点半的阳光照耀下,显得苍白又无精打采。
这里实在是一片太过平平无奇的地方,又很灰败。朗乘想起多米尔港口入关处的灯火通明,无数大型起吊器闪着机械独有的光,屹立在飞船停靠处,忙得热火朝天,冰凉而繁荣。
看来联邦的普通人过得也不怎么好,他想。
朗乘给贺问霄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抵达了居民区的入口,正在待命。
贺问霄却没有回复。
朗乘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定位就在这里,精度不够,又或许是被带回买家暂时的藏身之处后被屏蔽了,总之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眼前忽地一亮,智脑传来贺问霄的信息。
他还没来得及脱下电子面具,因此智脑能够将虚拟光屏直接投在他的虹膜上,不会被旁人发现。
贺老板:[还没找到地方?出了什么意外?]
朗乘有点无语,不知道贺问霄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
他是能够熟练使用市面上七成的武器,对于一些追踪仪器也很了解,近身搏斗更是没有遇到过敌手。
但加斯黑市可没教过他怎么隐秘地侦查敌人行踪。
朗乘回复:[没有,我只是找不到他们在哪里。]
贺老板:[12号楼,正门左边第二个入口,想办法进去,闹出点动静,进入之后尽快破坏防护立场的能量源。]
贺问霄的回复很精准,详细到了地点、要求和时间。
好像与他合作了无数次一样。
朗乘也很听话,走到楼下,正大光明地从正门左边第二个入口处进去。
腿还没迈进,头先砰的一声撞在了上面。
朗乘这才发现,整栋楼都安装了防御立场。
他啧了一声,心想,这可不便宜,真是财大气粗。
如果有经验,只要通过智脑扫描周围的能量场波动,很容易就能发现。
他大概明白贺问霄为什么觉得他应该很快就找到地方了。
朗乘揉揉脑袋,换了条路。
他开启屏蔽仪,遮掩自己身上散发的热量和电子设备讯号,开始顺着楼房外壁,一点点往上爬,像一只灵活的花豹在爬树,只有爪子嵌入树干时,才会发出一点细微的刮擦声。
楼里的人毫无察觉。
朗乘总是能很好地使用自己的肢体,既灵活又有力,如果放在冷兵器时代,估计就是小说里描写的“武学天才”。
他顺利地爬到楼顶,却对防护立场犯了难。
这层透明的防护罩坚硬无比,像个大大的龟壳,笼罩着下方低矮的建筑。
想起贺问霄“闹出点动静”的嘱咐,朗乘从腰间抽出震荡刀,又在腰侧的战术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管一次性的激光炮,组装好,将它的燃料罐填得满满的。
随后,他按开震荡刀的开关,狠狠往下一插。
声波开始震动,整座防护立场被搅和得晃荡起来,像一块摇摇晃晃的软豆腐,漾出层层波纹。
朗乘站起身,踩住刀柄,单腿向下用力,长度半米的刀刃很快没入其中,将空间场撕出一块不稳定的裂缝。
见这个方法管用,朗乘扛起单兵激光炮,对准下方,毫不犹豫地开火,激光顺着缝隙刺入,扯开一道大口子,能量轰击带来的波动震得他肩胛骨生疼。
随身携带的激光炮功率不大,被朗乘透支使用后便熄了火。
他对准下方的缝隙,一跃而入。
楼内的人早就发现了有入侵者,代表危险的红灯不停闪烁,有两人举起枪口,对准了上方。
朗乘的身影甫一出现,便遭到了火力扫射。
不过这伙人很是低调,用的都是4级以下的轻武器,还安装了消音.器,明显不想引人注意,副作用就是威力不大。
朗乘撑起一块又轻又薄的折叠盾牌,挡住了攻击,着地后随势一滚,盾牌收缩,变回了胳膊上的护臂。
他略微一扫,发现屋内有五个人,其中有三个是保镖打扮,穿着黑色西装,人高马大,肌肉发达。
另外两个刚好是一男一女,看起来年龄不大,隔着五六米远,脸上的表情很差,看向彼此的目光带着火气,似乎刚刚有过争执。
为首的女人举起手里的枪,却没有开火,“你是?”
她试探性地问道。
朗乘速度极快,不给女人瞄准的时间,长腿一扫,便将一名保镖绊倒在地。
他单手捏住对方的脖子,护臂凸出的尖角划过对方的肩膀,神经毒素注入其中,那人瞬间失去意识,就要往地下栽。
“刚刚被你们用导弹轰过的人,”朗乘拽着对方,挡在身前,只露出一双浅色的眼睛,“来要个说法。”
那女人身材修长,一头璀璨的金发,身上隐隐有种刺人的压迫感,应该是个等级很高的alpha。
她瞥了一眼同伴,目光里带着些责备,“我都说过了,拿到病毒就撤。”
男人皱着眉:“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
说完,男人在随身智脑上点了几下,挂在墙上的机械外骨骼飞了过来,将他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没法使用机甲,是个beta,朗乘在心里下了个判断。
男人等不及外骨骼全部装载完毕,便向朗乘攻来,两侧剩余的两个保镖也开枪配合,进行火力压制。
朗乘随手扔出了一颗烟雾弹,放轻了脚步,准备在浓雾中将几人逐个击破。
走近了之后,他在房间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便携发射井、一个监控范围50米左右的总控台和防护立场的能量源。
袭击他们的导弹应该就是从这里出发的。
而之所以没有发现朗乘的靠近,很有可能是因为当时这几人正吵成一团。
他一枪打在防护立场的能量源上。
能量源噗嗤一声,冒出了烟。
随着他发出声音,一枚橙铜色的子弹从后方射来,瞄准了他的后脑。
子弹出膛的声音令朗乘头皮一紧,他侧过身子一躲,那颗速度并不算快的手枪子弹刚巧卡在了后背的骨缝处。
奇怪的是,子弹里的火药没有爆炸,射入时的速度也并不高。
朗乘眼前又是一黑,脸颊似乎更热了,喉咙里的血腥气浓厚。
没有爆炸的子弹,对人体造成的伤害更接近冷兵器,反而因为创口过小,威力大减。
这样的伤口并不能影响朗乘的行动能力,他又扔下一颗烟雾弹,躲藏在屋内的角落里。
就在他准备喘口气,贴一块止血凝胶的时候,一抹流光似的银色在屋内闪过,朗乘背靠墙壁,还没来得反应,便被攥住手腕扛了起来。
在高速的运动下,他脑袋朝下,只能看得到无数人影闪过,想要挣扎,却被死死按住。
“是我。”那可疑的银色人型物体说道。
朗乘听声音便知道是贺问霄,也就不做多余的挣扎。
等他从贺问霄机甲的背上爬下来的时候,烟雾弹已经散去,屋内横躺着四个人,都闭着眼睛,不知生死。
“那个女人呢?”朗乘揉了揉眼睛。
贺问霄说:“跑了。”
朗乘捂着背后的伤口,眼神还很清亮:“要追吗?”
贺问霄将他摁住,翻了个身,查看他背后的伤口,“不必,我放她走的。”
朗乘觉得自己的脸又热又涨,被贴在了冰冷又干燥的石灰墙壁上,他鼻尖吸着灰,声音有些闷闷的,“你说让我先进来的。”
贺问霄的指尖一顿,而后滋啦一声,扯开朗乘伤口处的衣服,银色的金属被消过毒,一点点绽开的皮肉深处蔓延。
朗乘觉得挺疼的,更难受的是液体金属温度很低,和着湿漉漉的血,冰冷而潮湿的感觉顺着伤口蔓延到全身,他连脚尖都绷紧了。
好像烧得有些糊涂,他又说:“你说要我闹出点动静,尽快破坏立场的能量源,我完成得不错吧。”
“很不错。”贺问霄操控着机甲的末端,在骨头缝里找到了那颗子弹,一滴滴血顺着他的手腕,连着串砸在地上。
朗乘扭过头,发烧加疼痛,令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看不到贺问霄的脸,只有一张被液态金属覆盖着的脸,脸上暗红色的电子眼光芒明灭。
“如果你早点来,我就不会受伤了。”
朗乘在心里突然蹦出了这句话。下一秒,他就因这个念头皱起了眉——虽然贺老板态度一直不错,但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自己总不能这么蹬鼻子上脸吧?
贺问霄却突然靠近了一点,撑住朗乘不断下滑的身体,胸膛几乎贴上他的后背。
“抱歉,”他压住朗乘的身体,将子弹一点点取出,另一只手臂伸出,卡住了朗乘的腰,手稳得不行,“在防御立场被切断之后,我需要一点空余时间。”
“你做了什么?”朗乘的手指扣着墙壁,忍受着血肉被剥离的痛。
“观察,”贺问霄回答,“以及送一封信。”
朗乘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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