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调查结束后,叶简回到自己的家里。
虽然海上的航行被迫中止，但他的休假还没结束。就在叶简考虑要不要提前回去上班的时候，他的脚步一顿。
门前，台阶上。
几点血迹沿着台阶落下,一个男人虚弱地躺在他的门前……
叶简呼吸微微一滞。
不对,那不是人。
月华织成的银发凌乱散落,腰间之下并非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美丽如宝石的墨色鱼尾……
这是人鱼。
传说中的人鱼。
这样非人的生物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有那么几秒,叶简甚至冷静地思考起了自己要不要转身逃跑。
但这个时候,人鱼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缓缓抬起头。
他抬头的动作很慢，银发之下，是一张俊美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庞。
叶简目光微凝。
这是一只很虚弱的大人鱼。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从最初的震惊中回神，注意到人鱼墨色鱼尾一侧，好几枚完整的鳞片被硬生生撕扯下来，露出淡粉的血肉。
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他的鱼尾。这只大人鱼像是很疼的样子，半透明的扇形尾鳍紧紧蜷缩,投向叶简的目光带着几分可怜兮兮。
一下子，叶简更加挪不开脚步。
这只大人鱼受伤了。
那个眼神……是在向他求救？
“……”
虽然不知道这只大人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刻，出于强烈的责任心,叶简还是抬步,向他走去。
银发红瞳的大人鱼微微垂首,在叶简看不到的地方，那双仿若鲜血凝结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暗光。
当叶简在他面前蹲下，近距离观察他的时候，这只大人鱼又抬起眼帘，依然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叶简道：“我带你进屋，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吧？”
大人鱼乖乖地点头：“好。”
他的嗓音低沉磁性，优美如奏响的琴弦。
叶简：咦，声音还挺好听。
那唱起歌来，应该也很好听。
叶简这么想着，看见这只大人鱼非常自然地靠过来，抬手，一声不吭搂住他的肩膀。
然后把脑袋压在他肩上，轻轻磨蹭两下。
叶简脊背微僵。
冰凉凉的。
像冰川的寒雪。
不过……干嘛这么亲近？
叶简垂眼。
大人鱼黏着他，冲他露出一点无辜又不解的眼神。
不走吗？
叶简：“……”
算了。
也许人鱼的习性就是这样，比人类开放一点。
他就着这个姿势，慢吞吞，慢吞吞把这条大人鱼半拖半抗地带进自己的家中。
至于为什么不是抱着……他根本抱不起来。
好重。
好大一条鱼。
扑通。
大人鱼沉入放满水的浴缸中，鱼尾的伤口很快将一池温水染成红色。
叶简微微蹙眉。
大人鱼察觉到他的神色，蔫蔫地道：“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地方……”
叶简微怔，立马反应过来：“不用道歉，我不是嫌弃你。”
刚才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这只大人鱼尾巴的伤口上，根本没在意浴缸被弄脏这件事。
浴缸而已，换个水就可以，干嘛要自责？
叶简向大人鱼解释一番，又怕这只鱼还是会多想，安慰摸摸他的脑袋。
温暖掌心落在头顶，大人鱼明显地一怔。
随即，乖乖地垂下眉眼，任由叶简摸摸。
叶简：咦，头发滑滑顺顺的，手感真好。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给这只大鱼包扎伤口。
于是叶简一边给浴缸换水，一边思索他们人类的药物是否对人鱼有用。
……先试试吧。
浴缸里只剩下浅浅一层水，叶简翻来家里的医疗箱，蹲在浴缸边。
“尾巴抬起来一下。”
大人鱼依言照做，墨色鱼尾搭在浴缸边缘。
叶简：漂亮的大尾巴。
只是，好几枚美丽如黑曜石的鳞片被硬生生撕扯下来，血流不止，看得他有点心疼。
叶简取出一截纱布，药水还有镊子，温声道：“要是疼的话，可以喊出来。”
大人鱼点点头。
叶简垂眼，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他的神情专注而严肃，大人鱼微微歪头，同样认真地一眨不眨注视他。
随即，视线微微往下。
叶简散落的墨发之下，白皙的脖颈之间，一道鲜红的咬痕清晰可见。
大人鱼微微弯起嘴角。
与此同时，他听见叶简用闲聊一般的语气开口：“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可以治你的伤？”
大人鱼道：“那艘船上，我看到你给他们治疗。”
叶简动作一顿。
这只人鱼……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大人鱼立马补充一句：“我没有。”
“那个人掉进海里的时候，我和他搏斗，被他手中的刀弄伤了。”
银发软软垂落，这只大人鱼垂下脑袋，露出一点委屈巴巴的神情。
“尾巴一直很疼，但是我又担心你，所以才想来看一看你……”
叶简闻言微怔，顿时有些心疼。
原来是这样。
这只大人鱼是为了保护他才受伤，受伤之后又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才会拖着流血的鱼尾来看他。
……干嘛要这么勉强自己？
可怜巴巴。
叶简下意识放柔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鱼：“洛翎。”
洛翎。
这个名字落入叶简耳中，令他眸色微凝。
怎么好像……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仿佛，他们早已相识。
叶简望着眼前这只大人鱼，片刻后微微一笑：“我叫叶简。”
洛翎长长地“噢”了一声。
“叶简。”
“叶简、叶简……”
他一遍遍重复这两个字，声音低沉专注，好像那不仅是一个名字，还包含某种很重要的意义。
叶简：“……”
有点不好意思。
他垂眼，就当听不见这只大人鱼的声音，给他的鱼尾缠上一圈圈绷带，再系上一个小结。
漂亮的蝴蝶结。
洛翎尾鳍轻摆一下，似乎有点小高兴。
叶简却若有所思。
洛翎说，自己的鱼尾是被那个人用刀弄伤。可他刚刚观察过，这条尾巴上的伤口并不像激烈搏斗中留下的刀伤。
伤口太过整齐，那些缺失的鳞片也很完整，像是被一枚枚剥下来……
叶简再看洛翎。
洛翎看看他。
一秒后，眼巴巴地道：“我要走了吗？”
叶简摇摇头：“你的伤还没好呢，留在这里吧。”
“而且……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只好鱼，他还欠着这只鱼的救命恩情。
洛翎的眼睛微亮，正想靠近叶简一点，后者却忽然起身。
洛翎：“？”
他一下子从浴缸里坐起，紧紧抓住叶简衣袖：“叶简要去哪里？”
叶简：“去给你拿点吃的。”
这只大鱼受了伤，要多补补身体，吃点好的。
想到这里，叶简又道：“你喜欢吃什么？”
洛翎放松下肩膀，乖乖地道：“只要是叶简给的，我都喜欢吃。”
叶简：“好哦。”
他拎着医疗箱出去，拿出手机，搜索怎么养一只鱼。
觉得不对，又改成怎么养一只人鱼。
……搜出来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叶简只好退出搜索框，又点了自己常去的一家餐厅的外卖。
外卖送过来需要时间，他担心洛翎可能会被饿着，装着满满一盘子的水果零食和点心，回到浴室。
银发红瞳的大人鱼趴在浴缸边缘，墨色鱼尾无聊地轻摆……见叶简回来，眼睛一亮，立马直起身。
随即甜甜地道：“叶简回来啦。”
叶简：好乖。
像养了一只……可爱的大狗狗。
叶简的眼底溢开一点笑意，道：“回来啦。”
随即坐在浴缸边，拿起一块点心：“想吃吗？”
洛翎盯住他拿着点心的苍白指尖：“想。”
叶简有点小坏地道：“叫声哥哥就给你吃。”
他本以为洛翎不会真的喊他，谁知这只大人鱼听完就冲他眨巴眨巴眼睛，软软地道：“哥哥。”
叶简：“……”
真的好乖。
大乖乖鱼。
洛翎又有点小期待地道：“喊了哥哥，哥哥就会喂我吗？”
叶简心软得一塌糊涂：“喂你喂你。”
他将点心喂到洛翎嘴边。
洛翎“啊”地一口。
轻轻咬住点心——还有叶简的指尖。
叶简只觉指尖微微一湿，似乎还被轻舔一下。
叶简：“？”
他正要说什么，洛翎已吞下那块点心。
随即乖乖巧巧、可可爱爱地看着他：“真好吃。”
“谢谢哥哥！”
叶简：“……”
是他想多了吗？
叶简一时无言，洛翎又黏过来，软乎乎地蹭他。
给哥哥摸摸脑袋！
叶简：“……”
果然，就是他想多了。
——叶简一边非常满足地摸摸这只大人鱼的脑袋，一边心想。
这就是一只乖乖鱼，特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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