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前的汴京就已经十分热闹,正月里的街上人声鼎沸车马,关扑开放三日,民众、士大夫、贵妇人们纷纷趁着年节出来玩乐,海淼店铺的生意都翻了几番。
富贵权势者出手豪爽,海淼的铺子每日上货都被他们清了几次,普通百姓也换上崭新的衣服,有些胆大的也敢进来长长见识。
更别提之后的元旦朝会,让海淼看得眼花缭乱,除了可以看见百官,还可以看到各国的使人,辽国、西夏、高丽、回纥、南蛮五番,各自穿着自己最好的,极具特色的民族特色服饰,让海淼看得有趣。
朝廷在这样的节日下很接地气,官家也有意和百姓同乐,往来饮宴皆是不避讳百姓,海淼和东三娘挤在人群中偷看时,都觉得有趣,武臣拉弓射箭,文臣簪花斗酒,不提歌舞,关扑把戏也是好看的。
百姓围在远处也跟着一同热闹,海淼站在人群中,觉得自己像是淹没在海浪中的一浮泡沫,没有什么不同,她接过东三娘递给她的糖人,两个姑娘挤在一起欢庆佳节,随着人群因为武官比箭,发出的惊呼而惊呼。
汴京好繁华,宝马香车铺满路,笑语喧哗度佳节,海淼拿着糖人和东三娘挤出人群,两人来到会仙楼点了一桌席面,在二楼坐着看着楼下街道上的面带喜色的百姓。
东三娘等酒上来以后,倒了酒抿了一口笑道“我还没想到我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我也是。”海淼捏着酒杯笑道,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从来没有喝过酒的海淼,用三指小心的举起酒杯放在眼前嗅着酒香,喝进嘴里很清润泛着淡淡的甜味,无涩味,进入小腹后化为热热的一股气。
海淼忍不住砸咂嘴,又倒了一杯喝下去,这酒喝着不太辣的样子,还是她酒量很可以?
东三娘看她这样子笑道“这是金华酒的一种,好喝吧。”
“甜甜的。”
海淼又倒一杯,顺便给东三娘满上后笑道“祝我们财源广进,明年日子过得比今年好!”
“为了我们的好日子,今日当好生醉一场!”东三娘和海淼碰杯后,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看着因为饮酒而两颊生晕的海淼,像是夕阳下的芙蓉花,更显昳丽,她又笑说“你好事什么时候近来?”
“眼看你和无情捕头感情日益深厚,什么时候我们把事办了,还是你们要走礼相看一番?”
海淼连连摆手,她现在是在谈恋爱,说结婚太早了,她期待婚姻的到来,可又害怕它来得太早。
她摸了一下耳坠说“再看看吧,现在还感觉差一点什么,要在一起好歹等局势稳定后。”
说起走礼相看的话题,海淼就忍不住向东三娘打听,宋时的婚嫁风俗,听完东三娘的讲述,她忍不住红了脸,原来那天他们调侃的插钗子是这样的意思,还有无情说的俸禄不够,原来是这种意思。
无情这人也太坏了,感情他脸皮不是越来越不害臊,而是本来就是个厚脸皮,海淼暗地里啐道。
东三娘观她俏脸通红,眼中含着少女羞怯的感情,便知道无情他们可能借着海淼不通世俗,开过她这方面的玩笑,便逗她“我看也用不着占着一尺布的便宜,你等着多一样是首饰吧。”
海淼娇嗔着看了她一眼后,低头只顾着吃菜,让东三娘笑得啪啪啪拍桌子。
两人吃完东西后就一起回到海味休息,神侯府全都是男人,海淼是客人又是女人,在这年节的当口要还是留在那里,总是不太对的,搞得她像是无家可归一般。
所以海淼那天和无情说完话后,就回到海味居住,和姑娘们一起过个年。
海淼第二天醒来,雪光透过窗户纸,明亮的光线让她朦胧的意识清醒,她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想到过年了,自己也该去买点年货什么的,哪怕不在别墅里过年了,年味儿也要有。
她从床上站起来,在梳妆台上给东三娘留下了一张纸条,就闪身进了空间,在别墅里梳洗打扮后,海淼拿上手机揣上口罩回到现代的家中,开门去置办年货,在看见对门已经贴上了新的春联,她便在心里记下了,待会儿记得把门口的旧春联换了,不然就很容易暴露出她不在家的秘密。
新春的街上人很多,海淼带着口罩下了地铁,第一站直奔本地的花市买花。
富贵竹就算了,橘子树盆栽两盆是必不可少要买的,蝴蝶兰也要买上几盆,瞧着水仙不错来上一把,逛完这第一站,海淼就不得不返回家中,先把买来的盆栽放好,再慢慢走回去的路上,她听着街上播放的歌曲,就忍不住地笑。
今年,是个好年呢。
她提着一堆盆栽回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住在对门的一家人,正好也提着年货回家,两户人家都相互笑了笑,海淼把盆栽顺回屋里时,听到对门夫妻说话的内容。
“就说你多心了,对门的妹妹仔只是不爱出门,宅。哪里像是在家里出事。”
“是我多心,不是这快一年没有看她出门么,一个小姑娘,之前又被人。。。唉,怪让人心疼的。”
这话听得海淼心里一热,又暖又酸,觉得以前的自己生活得太过狭隘,为什么要把全部心神放在不值得的人身上呢,明明生活中有的是好人。
吸吸鼻子压下酸涩的感觉,海淼开始收拾打扫家里,把橘子树盆栽和蝴蝶兰放好,水仙花拿回空间别墅里,用花瓶先醒一遍。
做完这些事,她又继续出门置办剩余的东西,说是剩余的也就单单缺了新的春联,从超市买了春联,海淼在路边又看到了买粿子的小摊,看着摊位上各式各样的粿子,她买了一小袋红桃粿回家。
这粿子妈妈做的是最好吃,但自从。。。她就没有再吃过,今年想想,又觉得若是自己一直沉浸在灰色的情绪中,怕是爸爸妈妈在地下也不会安心。
她隔着塑料袋掐了掐的红桃粿,又拐弯去买了做粿子的印花模具,明年她就自己学着做吧。
海淼通过空间返回海味时,铺子里正是极其热闹的时候,她走到院子里,就听到楼上的店子在不停地补货,楼梯被快速的脚步声围绕着,说是来了几个辽国的豪客,楼下的铺子里点菜声和闲聊声沸扬做团,她抱着一袋红桃粿,翻出一个揭开保鲜膜吃着听得有趣。
无情年末这段时间很忙,这会儿好不容易腾出点时间休息,就跑来海味,想和海淼见上一面,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她拿着糕饼,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
所有人都在忙,就她这个大老板在偷懒。
“在笑什么?”
“过着好日子,我就高兴。”
海淼回答完无情的问话,拿出一个红桃粿递给无情,“你尝尝看,在重要的日子里我家的习俗是要做粿子吃的,我长这么大,都不清楚我家那里究竟有多少种粿子。”
红桃粿,糕点名字和它的外形一样,整体呈现出一种粉红色,外形像是去掉棱角的三角形,向一边弯曲后形成,表面上有着繁复的花纹,围绕着一个福字,看起来很喜气吉利,手感软滑,无情猜着应是糯米做成的糕饼。
颜色粉红,吃着倒是咸口的点心,无情一口咬下去尝到的是一口咸鲜,馅料丰富,有着肉干、豆腐、虾仁、香菇,它们被糯米包住,香味都在蒸制中渗透进了糯米中,合着外面的软皮,吃着还算不错。
海淼也没看出来他喜不喜欢,“今年我是在街上买的,明年我就学着自己做。”
外面买的粿子,表皮多是用食用色素染色,要是自家做粿子,用来染色的都是纯天然的植物,这样吃着更健康放心。
无情咽下最后一口红桃粿后说“吃了你这么多次饭,我怎么吃不出来这不是你做的,明年我和你一起做做看。”
“我和你学暗器,你和我学做饭,真好。”
“嗯。”
两人站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后,无情马上就要离开,他还要忙着去和官家饮宴,小师弟冷血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官家一口一个英雄佳人什么的,弄得尴尬万分。
无情摸了摸海淼的鬓角,秀气的指尖把她的碎发别在耳后“等着元宵节,我带你去看花灯。”
“好。”海淼回答之后,又拿出几个红桃粿让无情带去给亲近的人分分,他们这些武林高手饮宴,除了要应付其他势力的打探,还要注意官家的安全,多半是没什么时间吃饭的,她可不想无情刚好没多久的身体,又得上各种缠人的病痛。
无情拿了几个回去,在半夜的高台赏玩烟火时,便和师兄弟们就着咖啡分食了。
追命是最闲不下来的,吃着红桃粿,还嬉笑着说“咱们得了嫂子的吃食,到时候元宵节肯定卖力干活,让你们安心地共度佳节。”
说完这话,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喝了一口酒,口中吟到“今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无情和冷血对视一眼,都叹到他又来了,爱吟诗,但吟的都是别人作的,现在更是给人家改上了。
这诗后几句的意思可不好,无情是盼着和海淼岁岁相见的,以后每一年的元宵都和她一起度过。
“今年,你放心去玩,一切有我们。”
“嗯。”
铁手和冷血也插话进来,师兄弟的体贴让无情眉眼舒展,露出一个融冰消雪的笑容,和他们在一起时,无情总是心情愉快的。
元宵节当晚无情来到海味门口。
海淼走出来,无情感到眼前一亮,她很少打扮得这样华丽,身穿红缎错金线云纹的衣裙,外披着白色绣红梅兔毛镶边的斗篷,头戴着喜鹊衔枝双钗,耳上带着的碧绿耳环,碧绿的玉称得她的肤色更白。
她脸上还涂了胭脂,无情突然庆幸自己出门前也好生打理了自己一番,不然对不起人家姑娘的用心。
无情看着从暗处慢慢走向自己的海淼,心跳加速如擂鼓敲击“走,我带你去看灯会。”
海淼不知怎地,心里也有些紧张,她抿了一下嘴唇,又怕弄花唇妆,她揪着手袋走到无情身旁小声说“你没发现我今天有点不一样么?”
“你、你哪天都好看。”无情耳朵一热,这话就说出口,他只觉得耳畔吹过的风,反而让他的心里感到更加燥热,自己手里握着的柔荑,冰凉的皮肤暂时稳定住了他的心神。
“噗嗤”
海淼侧过脸偷笑,无情现在脸上局促的表情,是最让她满意的答案,也不枉费今天她提前三个小时穿衣打扮,就是想让他惊艳一下。
自己长得这样好看,就是得把他迷得不要不要的,之后再遇到什么人,都不能让无情心动。
她又想到无情,他似乎没有好好看过一次自己的鲛人形态,得想个办法再迷倒他一次。
无情这下脖子到耳垂这一截皮肤,是彻底变成红色了,想让她不要笑,自己又开不了这个口,只能拉着她的手等他笑个够。
这张秀丽沉着到有些冰冷的脸孔上,露出青涩的表情时,没想到会这么美。海淼不再笑了,拉着无情的手,等着他带着自己出去玩。
手拉着手的一对容色出众的情人,融入进街上欢乐的人群里,似是变成灵活的两尾小鱼,转瞬间就消失于其中。
御街两边的廊下,有着无数艺人杂耍班子表演,四处张灯结彩,灯笼烛火把夜晚映照得和白昼一般,海淼被人群挤得依偎在无情怀里,左看右看,只觉得自己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这太有意思了!!!
以古人对其他节日的热衷,海淼对以后的日子愈加期盼,一不留神手里拿着的糖画,落到了地上。
无情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往常我也没有空闲玩耍,我知道御街现在是最热闹的,你要觉得拥挤,我们可以去酒楼。”
往常年节,他都是和世叔、师兄弟们几人小聚一会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踏入过欢庆的人群中,享受花舞灯影,一个人待在安静的角落,会让他有种安全感,但她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有她陪在身边,一切都好。
海淼踮起脚,揽着无情的脖子,轻轻抱了他一下说“你陪我出来就让我很高兴了,只要和你待在一块,我觉得哪里都好。”
“再看一会儿,等人多了我们就上旁边的屋顶上看。”
她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发热了,但心里的欢喜必须化作言语,吐露给心上人知道啊,海淼小心地打量四周,觉得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一对。
海淼厚起脸皮,垫脚在无情的嘴角轻轻落下一吻,若花瓣滑过水面般,退开后的海淼看到无情人都自己吓愣了,瞳孔都紧缩起来,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无情抓住海淼作怪的手,想让她下次别在外面这样闹,鼻尖萦绕着她口脂的香气,混合着她身上的异香,无情微抿嘴唇,不再说话。
这一次他是连脸颊都满上一层薄薄的烟霞,肌肤润泽得和一块上好的芙蓉玉般。
他们看了一会儿,见人群越来越密集,无情便带着海淼用轻功飞上一旁的屋顶,两人靠坐在一起,新鲜地看着下面的热闹。
看了没有一会儿,各式各样的大型花灯便被人推了出来,又各种造型的飞禽走兽,其中最让海淼震撼地是几座巨型的灯山。
灯山由各种走马灯、水灯、吊灯组成,装饰着各式颜色鲜艳的花朵和绫罗绸缎,最大的那一座灯山,其上还有姑娘站在上面表演歌舞,另外几座较小的灯山上,有的上面在表演皮影戏,有的上面修建在缩小的假山流水,这简直就是豪华的巨型艺术品!
其他比灯山还要小一点花灯,穿杂在灯山的左右。
有草段组成的用颜料绘制成龙形的长式花灯,龙身上放着无数细长的小灯笼,龙身下由几个男子,站成竖着的一排,举着木棍舞动,周边的人群随着他们的舞动而惊呼,因为是由草段组成,龙形长灯的关节灵活,可以随着男人们的舞动,显得威武灵活。
还有菩萨造型的花灯,端坐在大型的莲座上,内里由无数小灯笼组成,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黄色光芒,显得神圣庄严,连菩萨翘起的指尖最窄处,也亮着,把做灯的工匠技艺的精湛,完全显露了出来。
其余的狮子、白象、小猫小狗、金鱼鲜花、也做得惟妙惟肖玲珑可爱。
海淼以前又宅又社恐的现代人,无情是从没有想过要接触这些浮华,甚至会主动避开一些。两人一时之间都看呆了去,再见御街两旁的杂耍艺人,纷纷和花灯联合,产生互动表演,他们脸上露出的表情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有时候还更加天真无邪。
现在夜已经深沉,零星散落于各处,造型更复杂的台子上已经站上,打扮得更美丽动人的歌妓舞女,乐器一响,歌声靡靡,舞姿艳艳,象征着最热闹时刻的开始。
“这。。。都热闹得我有点害怕啦。”海淼瞧着街道上已经没有落脚之地,处处人头攒动,是看久了密集恐惧都会犯的样子。
无情扶着海淼的肩膀,赞同的点头,现在的人多到他们两个想下去,都无从落脚的地步。
他伸手把海淼晃动的双钗扶正后说“那我们去放河灯好不好?”
“好,还有顺道我们再去吃一碗汤圆。”海淼也同意暂时离开此处,找个安静的角落待一阵,她也好和无情说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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