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好疼!
蜂巢落入桶里的同时,苏景拿刀的手也被蜂针刺了一下,右手虎口处剧烈的疼痛让刀差点儿脱手。
事实说明:对于谋财害命、捣毁老巢这种不共戴天之仇,喷再多的香水也消除不了对方的敌意。
家园被毁让蜂群越发具有攻击性,越来越多的蜜蜂从地上勉力飞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她身上撞。驱虫药、香水和包裹身体的衣物构筑的防线现在岌岌可危。
时间紧迫,来不及查看被蛰的伤口,苏景忍着痛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露在树干外面的蜂巢割干净。
做不到放弃这份唾手可得的甜蜜,她只能下刀准确点,尽量不伤及蜂巢的根本。
被蜂群包围着,苏景在巨大的压力下快、准、狠地完成了任务。前后不到三十秒,就提着装得满满的两个小桶一路小跑从战场撤离。
当然,走之前她也没忘了带走那个仍在冒白烟的火把。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两桶蜂巢。
越往外走,围在她旁边的蜜蜂也越少。等安德鲁过来接应她时已经没几只跟着了,那些蜂都飞回去修补被破坏的家园去了。
“被蛰了?”安德鲁听到了她的惊呼,知道被蛰是一定的,没有谁能在捅了蜂窝后全身而退。问题是被蛰了几下?
“一下。”
听到苏珊的回答他放松下来。在丛林里讨生活,被蜜蜂蛰一下实在不能算什么值得重视的问题。
“那你赶快处理,先把伤口处的毒液吸出来。现在没有肥皂水,涂口水应该也行。”
苏景望望大男孩,又低头看自己这双爬过树、摘过果、摸过土、出过汗但是一直没机会清洗的花一块白一块的脏手,她打心眼里是拒绝的。
但是越来越具有存在感的疼痛还是让她屈服了,扯了一把草叶子象征性地搓了搓手上的污垢,不一定有用,但求心安。脏就脏吧,口水能杀菌。
把小桶交给安德鲁提着,苏景这才有机会查看被蛰的虎口。
解开裹在手上的袖子,一根带着白色内脏的黑色蜂尾针此时正扎在她手上的皮肤里,不到一分钟时间那一小块区域就已经开始泛红。
小心捏住蜂针,把它从肉里扯出来,还好蜂尾是由尖到粗不带倒钩的,一拔就出来了。伤口很小,拔出蜂针之后只留下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小小针眼。
没有被蜜蜂蜇过的人是很难想象那么小、那么浅的伤口是怎么带来那么强烈的痛感的?完全不成比例。
上嘴用力在虎口处吸了几口,感觉吸了个寂寞。没有组织液渗出,也没有出血。
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苏景实在做不出舔手的动作。只能粗旷地往被蛰的地方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抹匀!
在这种地方真的斯文不起来!
一边往回走苏景觉得疼痛感倒是在渐渐减轻,不知道是不是唾液中的酶起作用了,手开始由痛转麻。
大拇指活动起来越来越费劲,接着这种不灵便蔓延到别的手指,眼看着整个手掌从虎口处开始肿胀。皮肤被撑得鼓鼓的,仿佛里面被注了大量的水。
走到无花果林的时候,一个馒头手新鲜出炉。右手比左手看起来大了整整两倍。
还好只是手肿,既不是伤在脸上影响美观,也不是伤在脚上影响行动。
伤员应有的优待苏景也享受到了,十几斤的蜂蜜安德鲁拒绝让她分担,提起两个桶就飞快地往前冲。做烧烤所需要的木材也不需要她去帮着收集,克里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等两人走到果林的时候,烧烤用的火堆已经燃起,肉也已经串好烤上了。
围着火堆插了一圈被剥过皮的蛇,那场景看着还挺瘆人的。至少苏景被吓到了,打死她都不想去尝试这顿烧烤!
趁着大家都在休息,她抓住机会和身旁的小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已经相处了几个小时,苏景也为这个团队做出过贡献,手还肿着呢。他们的话匣子很容易就打开了。
他们是在一年多以前追随着“父亲”吉姆举家从金山市搬到这片偏僻的丛林里来的,营地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建立。
对于城市里的生活,小一点的孩子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了。大一些的都还记得,但是对于以前的生活他们并没有多少怀念之情。
大家都很穷。而在金山市,穷人是没有快乐、没有尊严的。富人们只想把他们一直踩在脚下,一直趴在穷人的身上吸血。
反倒是在这儿,吃、住都有“父亲”关照,他们只需要自己承担一小部分。生活中没有歧视、没有欺辱,也不需要去考虑别的。工作、学习、生活……一切听“父亲”的安排就好,他带领着大家一起奔向幸福的生活。
都说现在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要简单、轻松,周围的每个人都很快乐,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当苏景问起他们在以前的社区里具体遭受过哪些欺负时,却都支支吾吾的,没有一个人能明确说出。
哪怕是汤姆说他以前在学校读书时被校霸欺负过,究其原因也是因为他长得胖、性格软,受到欺负不敢声张。或者说是他运气不太好,恰巧被选中,而不是因为他来自穷人的家庭。
但是爸爸妈妈都是这么说的,“父亲”也是这么告诫的,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那就是真的。
和这些小孩子对吉姆的全然爱戴、信任不同,作为旁观者,苏景倒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把这些在现代社会中过得不幸福的人带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让他们断了和外界的所有交流,自成一个小型社会。
在这个封闭社会里,吉姆就是领袖,就是至高的王。他们要重新找社会认同感,要找到自己的社会位置,就只能接受吉姆的那一套观点,只能跟着吉姆的脚步行动。
当所有人都指着白色说是黑色时,唯一的一个认为白色是白色的人又能坚持多久?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一般人都不会愿意去做那个人群中唯一的一个异类。
或许曾经有人察觉到不对劲,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根据惯性思维,将错就错远比改变观念省力,否定他人也比否定自己容易。
而且,想要出去的人真的能顺利离开吗?
安德鲁之前说的每个星期都有人命丧丛林,那些人到底是死于野兽还是死于同类之手?
但是,苏景有一个地方不解:吉姆想当王,享受精神控制别人的感觉,那为什么会在三日后大开杀戒?
找到全教献祭事件发生的诱因,这个任务的破局方法或许也就找到了。
回营地之后得找个机会接近这里的管理层,争取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套到更多的信息。
随着时间推移,林间焦香四溢。
甭管是什么肉,烤到焦脆滴油的时候香味对人的杀伤力都是巨大的。
而且,现在已经到了下午,除了那几个无花果他们没有吃什么正经午餐,大家的肚子都空了。
原本分散着各自品尝小块蜂巢的众人逐渐被烤肉的香味吸引到了火堆旁,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被串在细树枝由小火慢慢烤着的蛇肉,不时吞咽一下过多分泌的口水。
现在守在火堆旁对食材进行出锅前最后几道加工的大厨是汤姆,他爸爸是营地里的厨师。家学渊源,汤姆也学到了几手厨艺,团队里对食物进行精细加工的活计一般都会交给他来做。
当然,作为报酬,汤姆总能分到额外一份食物。反正靠着这一手,一年多的艰苦丛林生活也没让他变得苗条一点。
反正苏景觉得这些小孩个个都不简单。汤姆尽管也只有十四岁,厨艺却是真的很不错。
原本普通的烤肉经过他的一番操作:撒上少许盐粒,把一颗绿色的酸味果子挤出汁水滴在烤肉上,最后再刷上一层蜂蜜回烤几下。气味一下子就变得更加丰富了,清新甜香。
味道怎样苏景没有亲自品尝,但是看旁人的表现也能知道肯定是很好吃的。
看着这群小孩欢呼着分肉吃,嘻哈打闹间终于有了几分正常小孩子的样子。
只要不提及他们的宗教,这些人就是正常人。
就在苏景跟着安德鲁和那些小孩子努力学习丛林生存知识,为最坏的情况规划逃出去的安全路线时,她的小伙伴们也没闲着。
有两个形迹可疑的男人躲在离吉姆议事厅不远的大树上,根据窗口里飘出来的只言片语和屋内人嘴形的变化,正逐字逐句地解读着里面的人的话。
他们懂唇语。
“之前那个发疯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两个月之内连接死了丈夫和儿子,精神失常了而已。”吉姆的副手耸耸肩,对他人的苦难不以为意。
“您知道的,每隔一段时间总会疯掉几个女人。她们啊,承受力太差!”
“又一个?”吉姆不满。
从桌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要是明天还不能恢复正常的话就把她赶到丛林里去,我们不养闲人。”
轻描淡写间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现在经费越来越紧张了,我都已经搬到了这里为什么那些人还要限制我们,信徒们捐赠的物资和资金也总是被拦截……对了,昨天做掉的那三个人……身份查明了吗?”
此时的吉姆哪有平日里在信众面前表现出的祥和,表情阴寒冷漠。
“尼克已经顺着线索查到了停放在二十公里外的接应那三人的直升飞机,现在正在查那架直升机的出处,最迟明天会有结果。”
“不是政府那边就是联合国里的组织成员,只有他们一直和我过不去。步步紧逼,步步紧逼!……惹急了……总有一天我要给这个世界一个大大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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