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五天
三郎前脚向天导众直接传话, 后脚带着将军直接去见回组提人,这种效率真的是让人不服都不行。
不多时,万事屋三人和西乡就都走出了见回组的大门, 重返阳光之下了。
理论上来说, 就算借了将军的势将这几个人强行带走,只要天导众那边没有点头,他们就随时会被见回组重新追捕入狱。但银时等人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自然没有什么压力,而德川茂茂本人怀着对三郎的迷之自信,根本没想过这种情况发生。
一时间这群人处在一起气氛融洽,连三郎之前对天导众先斩后奏的所谓“推行新旧小判更替”的活,也被他直接理直气壮地扔到了万事屋和西乡的头上:
“……就是这样, 现在幕府这边是一定要推行这个法令啦,所以拜托你们多宣传喔。”
万事屋和西乡被抓的冤枉, 但作为前·攘夷志士, 也都对幕府的尿性有所了解,知道能这么全须全尾地站出来已属不易, 再加上将军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将军本人:?), 自然无有不应。
而将军本人因为知道的更多,再加上刚刚被三郎点醒(滤镜加厚), 则要想的更多——之前银时等人和西乡被抓是因为站在了幕府的对立面, 是抗拒按规兑换小判的一方。但是三郎将这一任务丢给了他们后, 他们就变成了幕府政令的协助者,是和幕府同一立场的人了,那么被抓捕的理由也就不复存在。而有了这种释放的先例在, 一旦有同样因为小判之事无辜入狱的人,大概也就有了可以自救的方向了吧。
德川茂茂当即发自肺腑:“——不愧是信长公!”
三郎习以为常:“啊, 你的日常语音吗。随你怎么说吧。”
既没干活,又成功把人救了出来,这“空手套白狼”的技术简直是资本家看了都要落泪——果然三郎才是那个最深藏不露的那个吧??
尽管将军对这个资本家(伪)爱得深沉,但被三郎直接带出来的他难得一见地处于没有护卫保护的情况,自然不会被见回组坐视不理。因此在短暂的数分钟自由后,将军重新被充当护卫的见回组组员们团团围住,并被护送回去。西乡有自己的人妖俱乐部,自然也是和他们告别后就匆匆离开。
所以最后又是三郎和万事屋们顺路一起回去。
算上最开始三郎提出委托的那一面,他们也只见了寥寥几次。而且因为入狱的时间和三郎提出委托的时间挨得太近,说是没有片刻地怀疑过三郎是不可能的——结果反而被委托人尽心尽力地救了,万事屋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神乐年纪最小、情绪的表现相当直率,直接递了一片醋昆布到三郎手里,还豪气万千地表示“一定会罩着你阿鲁”。
有了她毫不扭捏的表现在先,剩下两个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别扭的人,自然也不会吝于道谢。
“不过既然要按照现有的法令去换小判的话,大概没办法给你换到这么多钱了。”刚出狱的他们无疑是重点观察对象,委托人估计对现在的局势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一想到三郎满满一箱的小判一旦拿去兑换新币价值便会直线下滑,银时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纵使看到三郎没有表现出什么负面的情绪,他也抬起手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三郎的肩膀,一向懒散和吊儿郎当的态度也正经了些。
“不过其他委托就交给我吧!”
“钱的事情随意啦。”三郎满不在乎道,“小判箱我还有很多。”
“……新八,你感觉到了什么嘛?在这种本该其乐融融友好相处的剧情里,为什么我偏偏感觉有一点受伤。”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啊。是被狗大户往膝盖射了一箭吧。”
三郎又补充道:“而且来之前将军坚持要以后每个月给我一箱新小判作为花销诶,我也没有换钱的必要了。”
坂田银时停在原地,微微低头下他的面部被阴影覆盖:“新八,为什么这一刻我的内心有什么野兽在嘶吼。”
志村新八的脸上是同款阴影,只眼镜部分尚在反光:“这是仇富的声音吧。银桑,我懂你。”
“所以这种便宜就老老实实自己占着就好,不要说出来拉仇恨啊!”坂田银时神情阴郁地扯住三郎的衣袖,在见回组被养的不错的脸色此刻隐隐发青,“银桑我身上可是有buff喔!钱越多就越会在我面前背上debuff的那种buff喔!可恶!为什么是这种不差钱的人有这种便宜占啊!”
“银桑,我懂你——”志村新八十分感慨地说道,然而面目逐渐狰狞,“虽然我也觉得羡慕嫉妒恨,但是我们也占了见回组快半个月的便宜了,吃喝的费用还是委托人付的啦!”
志村新八的话音未落,那边的银时已经被太郎太刀提着后领拎了起来。有一头白色天然卷的男人下意识双脚乱蹬了几下,才一动不动宛如死鱼地看过来:“新八,为什么我突然悬空了。”
这一次是三郎作答:“喔!太郎太刀以为你在攻击我吧,大概。”
“等等原来还有这种保护机制的吗!?”
在牢里憋了大半个月,此刻一出来就蹦蹦跳跳四处跑的神乐回过头来,满脸新奇:“喔哦!举高高吗!”
坂田银时半死不活地看下来:“哪里像举高高了,银桑我都要被领子勒断气了。”
但神乐充耳不闻,直接折回来绕着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看了一圈后也扯扯三郎的袖子:“我也要举高高阿鲁!”
“随你?”三郎道,“次郎愿意就没问题。”
志村新八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两个人长得一摸一样你怎么分得清次郎太郎的”,但神乐已经在他的说话声里靠近了次郎太刀——并且在后者毫无反抗、也无所谓的态度下直接扒着骨刺一路往上爬,站在次郎太刀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说道:“——好高!出发,大和号!”
志村新八:“大和号个头啊人家名字不叫这个!你这也不是举高高吧!!抱歉,三郎先生——”
坂田银时:“……我呢?没人关注我吗?把我放下来或者像神乐一样换个位置我都不介意的现在我的脸真的要被憋青了——”
“……银桑。少说两句话你都能给自己多十秒钟的呼吸时间。不过十分抱歉三郎先生这个自作自受的家伙也请你帮忙说情让太郎先生放下来!”
过了好一会,满足了站在高达(?)上看风景的神乐带着定春大摇大摆地走在旁边。摸着脖子的坂田银时有气无力地走在后两步的位置。目前唯一靠谱且吐槽功力十分犀利的志村新八还在向三郎连连道谢。眼看已经快要到三郎居住的旅馆处,总算缓过劲的银时直起了身,重新问道:
“那么,还有什么委托吗?”
“嗯?我的委托也就只剩下那一个了吧。”三郎道,“就那个最开始的——”
“帮我找到穿越时空的方法,让我回战国时代。”
“……你来真的啊?”
经过三郎三番四次的强调,万事屋们也不能把这个委托当成普通的玩笑了。而三郎显然要的也不是什么把头塞进自动贩卖机、自动背上晕眩buff之类的方式,而是确确实实、能够穿越时空的技术。
坂田银时一指抠进鼻孔转了又转,配上他那张有点颓废的脸,看上去完全是个废材大叔:“这种事情很难办啊。方便说说为什么想要穿越时空吗?想回去重新争霸天下这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好是留下遗嘱子子孙孙托付下去告诉他们一旦找到一个叫坂田银时的人就要赠予一半家产之类的……啊名字很容易重名那么再加个白色天然卷的限定条件。”
“重新争霸天下这种事不需要了。”三郎直白地说道,“因为我已经经历了本能寺之变过来的,虽然也觉得没成功拿到天下有点可惜,但是已经发生了本能寺的事,也就说明我作为织田信长要做的已经都结束了吧。回去是要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知道了。不过你冷不丁地提出这么个委托来我也没有头绪——等等。”
坂田银时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死死盯住前方一个角落。一个戴着有红色镜片的护目镜、还有着一把毛毛躁躁疏于打理的胡子的人正盘腿坐在地上,面前铺了块布,上面摆着不少走来走去的机械玩具,俨然是一副正在摆摊的样子,还时不时坏脾气地对因为好奇心而围了一圈的小孩子们挥着手驱赶,大声吆喝着:
“不买别看——喂!等等,那边那个给我放下!快放下!”
事已至此,不干点什么简直都对不起他们今天的运气。银时撸起袖子,双手各在志村新八和神乐的背上拍了一下。在天色越发昏暗的逢魔时刻,白发天然卷的青年压低了声音,活像什么反派角色在制定邪恶计划:
“新八你去左边,神乐你带着定春去右边。待会我直接上去,你们听我指示从两边包抄……能不能完成委托人的任务就看今天这一票了!!”
第26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六天
平贺源外, 男,江户首屈一指的发明家,某年某月某日在外出摆地摊的时候, 突然被三个人袭击并且众目睽睽之下被拖进了小巷子里。现场中遗留下来的机械小人还在原地撞来撞去地吱吱乱叫, 偶尔有几个因为不知是因为无人看管随意蹦跶、还是真的感觉到了主人正在遭受危险的机械小人钻进了巷子中,只过了片刻,就只剩下几个零碎的齿轮从里面滚出。
在仍然没有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下,黑中透着些许红的液体渐渐从巷子深处流出来……
围观群众一哄而散,三郎一时间没搞清楚为什么万事屋一秒就能将现场变成法治频道,但是不妨碍他无所畏惧地带着次郎太郎走进巷子里。越是走进深处,空气中咸香就越明显,直到他走到了距离万事屋几步之远的地方, 终于能看清巷子深处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护目镜老头此刻已经箕坐在了地上,头低低地垂着。万事屋三人组正站在他面前, 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反派的气息。褐红色的液体是从平贺源外身下流出来?还是从他们脚下流出来?这已经让人分辨不清。唯有小小的机械玩偶还在一蹦一跳地朝着平贺源外的的方向执着地走去。但神乐那只叫定春的大狗实在是占了太多空间, 银时和新八的体格也是正常男性的体格,因此那个机械玩偶试了几次都只撞到坂田银时的腿上。
大概是被撞得不耐烦了, 白发天然卷的男人转过脸去看着那个小玩偶, 眼眸如血,抬起脚重重地踩了下去!一时间暗色的汁液四处乱溅——
“你有必要什么东西都加上喷酱油的功能吗!”银时骂骂咧咧, “啊都溅到衣服上了可恶!啊撞得也好痛!你做得是什么玩具为什么一下子就爆开了, 那是给小孩子玩的吗?是想教孩子没付钱别伸手吗?!”
“我这些可不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刚刚还蔫了吧唧的平贺源外猛地抬起头, 中气十足道,“你们不是已经在刑场被处刑了吗?哼,那看来我也不用来捡你们的脑袋了。”
“那都几个小时前的事了, 你的消息很滞后喔。”坂田银时(某漫画男主角)懒洋洋地挖着鼻孔,一点也不介意地将挖出来的东西弹在平贺源外衣服上,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也是被通缉嘛,总之我们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吗?我还以为以后做机器终于不用担心被你们捣乱了。”平贺源外嘴硬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算了,看在你们大难不死的份上,坏掉的这些机械人偶就不用你们赔了。”
“哈?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啊。”银时理直气壮道,“正当防卫我才是能向你要医药费的那个。而且也先别急着走,我这里可是有个大单给你——”
他回过头看到三郎就站在不远处,倒也不觉得意外,一把勾住平贺源外的脖子就指着三郎,给他们相互介绍道:
“那个是宫野真守*,是个有钱的家伙。这个大叔是个技师,如果你真的想弄出穿越的东西的话,倒是能找他试试。”
志村新八忍无可忍地纠正道:“什么宫野真守,人家的名字叫三郎好吗!声优梗你到底要玩几次啊!”
三郎:“嗯,没错,不过叫我信长也可以,随便啦。”
“三郎吗……是个好名字啊。”平贺源外说道,“你有事想要拜托我?说来听听吧。”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
“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这是很难做到的。”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脾气怎么看都称不上好的平贺源外对三郎的态度倒是十分平和,虽然说出来的话也不能算多客气,但耐心程度显然直线上升,甚至还有进行进一步的说明,“虽然不知道你想穿越是真是假,但想也知道吧?这种容易让世界乱了套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成功。或许你以为改变了的事情,实际上不过是有更糟糕的后果等着罢了。单纯的穿越时空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你为的难道是穿越然后傻站着吗?”
“先给我个理由听听吧。”
约莫是平贺源外表现得很靠谱,三郎歪了歪头,这次倒是给出了全新的答案:“嗯——我在上洛前和我妻子承诺了会回去,结果应该在他们眼中死掉了,然后我实际上是穿越到这里来了……唔,我妻子和妹妹都很沉重,会说出我不在了就自尽的那种话诶。”
万事屋众人大惊失色:“什么你居然有老婆的吗?你这种性格居然能娶得到老婆吗!?而且还有妹妹?”
三郎坦然道:“严格意义上也不是我娶的。应该是小光……”
“这有点像危险发言,我好像嗅到了什么只有在深夜档才能出现的气息。先等等这里还有个孩子。”银时啪的一下捂住神乐的耳朵,然后继续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老婆是谁啊?”
三郎:“她叫归蝶。妹妹叫阿市!”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捂住神乐耳朵的手,看起来很想再找个电话打去医院。而志村新八已经先声夺人说出了大家心中的吐槽:“——这不还是织田信长历史上的妻子和妹妹吗!!”
三郎:“但是我有说过我是织田信长?”
“哪个织田信长会带着护卫打UNO啊!!原来你不是胡说而是在很认真的入戏到了现在吗?!”
三郎继续道:“而且除了归蝶和阿市,我的刀剑也还在那里。总觉得小光的情况可以再问问他们……总之就是这样!”
眼见委托人坚称自己是织田信长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志村新八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一言不发听完了三郎说的所有话的平贺源外:“源外先生,那事情就是这样了。姑且还是拜托你,以制造出能穿越到战国时代的机器为目的吧。”
“没那么简单。”平贺源外倒是没有对三郎的理由加以评论,只是很平淡地说道,“前往几百年前什么的,时间上的跨度太大了。如果是五年、十五年,我都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几百年前的话,要用什么东西来定位?织田信长那个时代留下来的东西,到现在不是被珍藏起来的古董就是已经损坏了很难找到了吧。”
“喔,这个不用担心!”三郎立刻道,“我有当年送给家康的A书……啊不对刀装!”
“那个时代有A书吗,越说越离谱了啊喂!”
“你要是能搞来我也没意见。”平贺源外道,“不过喔,物品和计算机啊芯片啊这种东西可不一样。芯片的数据就算堆得再多,只要没删除,往前找找总能找到的最初的那一段。但是物品的话源数据时时刻刻都在因为时间问题磨损,重铸的刀剑、被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茶具……我可不能保证追溯到最前的时间段,而且拿来用的东西也肯定会损坏的。”
“这样吗?伤脑筋诶。”三郎困扰道。
“所以你尽管去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三郎很干脆地就道别离开了。
他住的旅馆离这里很近,而且由于将军的偏爱,真选组的人时不时就会在这附近多巡逻一圈。神乐对于虽然长得很凶但是不会生气的次郎太刀很有好感,牵着定春跟上去护送了几步后,很快就和巡逻到这里的冲田总悟吵了起来,志村新八见势不妙立马也冲了上去免得委托人受波及……那边很快就变得吵吵闹闹,重归寂静的小巷子里只有吊儿郎当的银时和俯身将那些装载了微型炸药的小机器人一个个捡回来的平贺源外。
“我说,你在给孩子玩的机器人偶里装这个也太过分了吧。”银时也捡起来一个还在噗噗往外喷酱油的小人偶,一把甩到平贺源外的怀里,“被炸伤的小孩子会带着老妈来找你哭的喔。”
“我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平贺源外道,“放在摊子上的都是只会吐酱油的小道具。那些会爆炸的人偶都在我怀里好好的呢,要不是你动作太粗鲁他们也不会被甩出来。而且这些孩子也不会伤到我的。”
“嗯嗯啊啊哦哦最好是这样。”银时敷衍道,“那带这个去刑场是想给我们放礼花吗?”
“谁知道呢。”平贺源外只是一按,那个无差别向四周吐酱油的小人偶就停住了喷吐,被他重新放回了怀里,“反正要让我去劫刑场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老了,光凭我一个人也做不到。”
但是若是要让他看着万事屋这几个人的脑袋,像是之前被处刑的那些人一样被血淋淋放在刑场的台子上经历风吹日晒,这也未免太令人难过。
坂田银时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还没说话,平贺源外已经捡完了所有的小人偶,开启了新的话题:“那个叫三郎的,是幕府的人吗?”
“啊?不是。找上门的委托人罢了。”银时道,“真亏你对他说得那么扯的事情都没有拆台啊。”
“哼,你以为我活了多久。”平贺源外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织田信长也好、不是织田信长也好,会想到穿越时空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的家伙,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那他要是真的找出来以前的古董呢?”
“那我就做!”平贺源外傲然道,“这种事情我要攻克起来也不在话下!当然了,时间肯定不会太长——”
他朝着坂田银时耸了耸肩,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十分微小的距离,动作间透出些属于年长者的狡黠:“——大概是,只来得及和重要的人见一面,补足一点点遗憾的那种时间吧。”
银时愣了愣,立刻就开始嘀嘀咕咕什么“阴险”“真狡猾”之类的话。而平贺源外已经嘿嘿地笑了起来,还不停地对银时说着什么“没有能源”“性能”的话,生生把这个白发天然卷烦到贴墙而走。
在银时快步踏出小巷口的时候,几米高、脑袋和手都是圆柱形而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机器人匆匆赶到,正和他擦肩而过。
银时斜觑过去一眼,倒也没什么好奇心,缩着脖子去把已经和真选组干架起来起来的神乐给拎出来了。而机器人缓缓驶入小巷,停在平贺源外面前,电子屏亮了又灭,直到被平贺源外一巴掌拍到金属的腰上,才持续性的亮了起来。
“行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也回去吧。”平贺源外此刻倒是很明显地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三郎’。”
他就像是对着自己的孩子那样,亲昵地摸了摸机器人光滑的金属外壳,兜着满兜的机械小人,在满巷子的咸香里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27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七天
既然接了这份要赎身……啊不对, 要推行幕府法令的工作,万事屋一连几天都在外面分发传单。西乡的人妖店更是常备一大迭,凡是有客人要入店消费就强行塞上一份。在这种更加平和的气氛中, 万事屋之前在歌舞伎町为委托人解决各种麻烦积攒下来的口碑总算派上了用场, 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扭转所有人对于这一法令的排斥心,但稀稀疏疏的几个来兑换并且报上了万事屋和西乡名字的,多少也能作为他们确在努力的证明。
现在的攘夷志士还不足以推翻幕府,因此这个政令得到彻底运行本也只是时间问题。
要自己印传单花时间发还没有入账,并且一下子从见回组的三餐都能大鱼大肉直线下滑到每餐只能吃纳豆和酱油拌饭,几天下来万事屋们都已经面有菜色,发传单都显得有气无力。神乐倒是很容易就能被醋昆布安抚住,再加上偶尔往次郎太郎那边凑凑, 几天下来倒是和委托人的护卫(单方面)混得很熟,有时也能在三郎买点心的时候分到几个, 满足了嘴巴就骑着定春背着传单满地儿撒欢。
而三郎——这个人是委托人, 就不要考虑让他帮忙了。次郎太郎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表面上像是两抹不会说话的幽魂, 实际上是两堵肌肉发达的肉墙, 因为身高问题尤其显得引人注目。再加上天气热了,江户的降暑食物也品种繁多, 三郎又不差钱, 兴致勃勃地挨个尝过去……这种过于悠闲舒适的姿态实在是太遭人恨, 还是不看为妙。
唯一一个认真在大太阳下发传单发到声嘶力竭的志村新八强行忽略掉三郎,看了看越跑越远的神乐,选择暂时放弃把人叫回来。但是另一个万事屋的人的话……他将手里剩余的传单卷成一卷, 邦邦敲在已经在阴凉处躺平躲懒、脸盖传单宛如死尸的白毛天然卷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道: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发传单啊!!不好好发的话可是还会被抓进去的!”
“这种事情不就应该让幕府的那群税金小偷来吗?随便做做就好啦。”银时被狠狠一敲, 震动下吹掉了脸上的传单,只能睁着一双死鱼眼示意志村新八去看另一边,“你看他们自己发得多开心。”
另一边,真选组的局长近藤勋正在以光速用传单在大街上、居酒屋的门上甚至是自己身上,贴出告白的话语。真选组的组员们阻拦无果,不少人都只能闭眼假装看不见就和自己没有关系。而被近藤勋告白的对象——也是志村新八的姐姐志村妙则面带温柔的微笑,手上暴力地将所有传单撕得一干二净,将纸屑连同近藤勋本人一同用小推车直接推到了垃圾堆处,甚至还十分微妙地顺手携带了一把铲子。
“……不,这只是单纯的在浪费传单吧。而且别忘了印传单还是我们出的钱。”面对这如魔似幻的一幕,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志村新八精神恍惚地说道。
在天人入侵的同时,他们原星球的文化也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国家产生了影响。对长相奇奇怪怪的天人都不得不接受的话,那他们带来的那些风俗习惯乃至思想似乎也不是不能尊重和接受的事——将军或是那些世代相传的武士家族都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但江户总体的风气已经越发开放。至少往前再推几十年的话,像是近藤勋这么激烈的示爱行为是几乎不会出现的。而在现在,虽然还是不少人对这种示爱法不能理解,但多少也抱着更加宽容的态度。
……不,不能理解的话就说明近藤勋的示爱果然还是有问题吧?!
不知道该感谢真选组处理掉了一批传单,还是该哀叹传单被拿来做这种事又等于一笔钱飞了,志村新八强行将想要偷懒的坂田银时拽起来,一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继续拦路分发。
就在他发得汗流浃背、垮下腰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之时,一个人影停在了他的面前。
白肤,尖耳,高木屐,背药箱。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再次见到的时候,志村新八立刻就被对方视觉系的浓艳妆容唤醒了记忆,当即惊讶道:“你是那个……卖药郎!”
并且在这几天的经历下条件反射地递了传单过去:“新旧小判更替政令了解一下?有旧小判的话可以考虑兑换成新小判,也可以考虑兑成纸币。”
卖药郎伸手接过了传单。在这种大热天里,他依然穿的严实,但脸上一滴汗也没有。而且那种异于常人的尖耳特征,放在他身上非但一点都不违和,还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天人一类——大概是因为他的妆容与气质都太过妖艳,衣着与行动又太像是在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人。
“我会考虑的。”卖药郎说道,将传单仔细地折迭起来,塞进了宽大的腰带里,“请问上次那位三郎先生呢?”
“我来为‘次郎’复诊了。”
“啊请稍等!”
志村新八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上次见面正是三郎在请这个卖药郎为身上多处中箭的次郎太刀诊治,并且对方还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能力。他推了推眼镜,立刻环视四周试图寻找三郎的身影,但是——
“……奇怪,人呢?”
刚刚还悠闲地坐在不远处遮阳伞下的三郎已经不见踪影。而高大到鹤立鸡群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志村新八不死心地继续看了看,仍然没在人群中看到三郎抑或次郎太郎的影子,反而差点被那些挨挨挤挤的人脑袋晃得头晕。
这就是行动力超高的人吗?!跑哪儿去了都!!
卖药郎耐心地站在原地,仍在等他回答。志村新八揉了揉眼睛仍然是没有看到,干脆一招手,直接示意卖药郎跟上来,两个人在三郎刚刚待过的摊子上向摊主问路,然后一路再问了三四个店铺,才终于在又一个店铺门口拦住了拎着一包羊羹准备出门的三郎。
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三郎的行动力,志村新八气喘吁吁:“这、这是来复诊的……医生次郎先生呢?”
“他和太郎就跟在我身后——”三郎指了指后面,转过头去,“……咦,次郎呢?”
他的身后除了店员和入店消费的客人以外分明空无一人。
……次郎呢?太郎呢??
那——么大个的!两个!刀剑付丧神呢!!
不见了!
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志村新八和三郎以及他的两个护卫也已经很熟悉了。虽然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会说话,脑子也不太好,对三郎的指令也是一听一动,但是那种温柔的本质还是能隐约体现出来——例如对三郎过度的保护欲,也例如对神乐没有恶意的玩闹行为不会表现出怒意。万事屋们是能感觉到这两个人并不是真的木木呆呆的傀儡,而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也会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给三郎全方位打伞)——而这,就已经可以称之为人了。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不是三郎没有护卫了,而是三郎的两个武力值很高且(以智商来看)很容易被骗的护卫不见了啊!!
你看吧三郎!你看你的行动力!你都已经把和你寸步不离的付丧神甩掉了啊三郎!!
卖药郎在第一时间就表示自己此次是专门为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而来,时间充裕,而且三郎上次的诊费也还没付(真是让人安心的理由),可以留在三郎身边等两个付丧神被找到。三郎则因为没有次郎和太郎在侧,武力值顿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之前又干了在天导众面前反复横跳的大事,虽然本人完全没有自觉,一点都不带怕的,但出于多找点人好办事的朴素心态,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土方十四郎(土方:???),这来自柔弱无助良好市民(?)对于警察的求助,不仅成功地让真选组也来帮忙询问消息,还喜提了不请自来的真选组副长在身边。
——在江户的人脉完全打开了呢,三郎。
对于真选组副长持续到现在的保护行为,茂茂将军绝对居功至伟。把这件事当成公务来处理的土方十四郎满脸的不耐烦,在三郎和卖药郎的共同注视下吞云吐雾,开车代步在附近转了好几圈。万事屋也把在神乐叫了回来,试图利用定春的嗅觉去找到次郎太郎的踪迹。
但是没有。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本质上是刀剑,即使在三郎身边沾染了气味,也很快就会随风消散。而在那些商户周围问过一圈后,得到的信息也只有次郎和太郎一开始如往常一样紧紧跟随在三郎身后,直到三郎进入的最后一个店铺,他们也跟着跨了进去,此后就瞬间了无踪迹。
要说是店里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显然也不可能——因为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构成并不能以人类的性质如推断,他们在背负上那一身狰狞的外表后,实际体重是比常人、哪怕是比神乐也要轻上许多。
直至找到暮色降临,一群人也仍然了无头绪。
也算是在今天跟着三郎在曾经过的路线走了好几圈,背着药箱的青年安静地站在众人之中。在那些苦恼的窃窃私语里,他不紧不慢放下了药箱——夕阳下,药箱上绘画的眼睛一样的图案仿佛焕出奇妙的流光,随着他涂着有些发灰的指甲油的五指在上面轻轻一抹,药箱深处便开始有了一些细细碎碎的、铃铛似的脆响传来。
“看来用普通的办法是找不到了。”卖药郎道,“要试一试我的药吗?”
说着,他的药箱“咔哒”一声,一个抽屉徐徐向外移动。
第28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八天
逢魔时刻, 没有人开启却自发移动的抽屉实在是颇为诡谲。连带着异常镇定的卖药郎身上都一并被拢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街道上仍然是人来人往,在已经开始闪着彩光的招牌下,无数人在店铺穿进穿出。那些司空见惯的揽客声、车轮滚动声、门窗开合声依然响亮着, 但又有一种令人悚然的遥远, 仿佛黄昏中此岸与彼岸的界限已经重新划分。那些断续的、嘈杂的声音里,抽屉深处的铃音越发急促,像是迫不及待要挣脱牢笼的虫。
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一个看着卖药郎,另一个已经经验丰富地看向了三郎:“等一……”
而三郎已经随意道:“嗯,那就交给你了!”
——所以说为什么这个人态度随意还能反应那么快啊!!这个气氛眼看已经要走向灵异事件了啊!要开拍《世界奇妙物语》*了啊!!
“等一等银桑/我突然肚子有点痛,这是一定要马上找地方解决的人生大事……”表面颓废(实际怕鬼)的万事屋老板和表面凶神恶煞(实际怕鬼)的真选组副长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奈何同为怕鬼选手, 连理由和说话时机都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三郎看了过来,纯粹出于疑问道:“那你们要一起去吗?”
这一次银时和土方的反应还是异常一致:“谁会和那家伙一起去厕所啊!!”
由于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相看两相厌, 两个人毫无疑问地互相拆了对方的台, 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碍于面子不想暴露怕鬼的事实,两个人只能硬着头皮满头冷汗地继续呆下去, 同时(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找人队伍的中心更靠近了一点。
这种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干扰到卖药郎。妆容浓重的青年屈起指节在药箱上轻轻一扣, 无数精美如同发饰的天平就如蝴蝶般从抽屉深处密密麻麻地飞了出来,从三郎最后去的那家羊羹店的门口一路铺开, 连成一线, 如钉子一般浅浅地扎入地面。
街道人来人往, 笑语依旧。
一瞬间,所有天平都往都一个地方倾斜,清脆的铃声重合成一声!
长条的白纸如同无穷无尽一样从抽屉里嗖嗖飞出, 贴在每一枚天平的下面。落地的剎那,雪白的纸面就浮现鲜红的咒文, 中间一道横截的红线尤为惹眼。紧接着药箱上金色的眼睛缓缓闭上,漆黑的、雾一样的东西从泥泞的地面上缓缓浮起。
“残秽。”
卖药郎道。
所有的红线都猝然张开,无数鲜红的眼睛在纸面上死死注视着这道漆黑的秽气!!
“多多多多多串君我觉得我们很很很很久没见了,一起去厕所所所也没什么吧??”银时满头冷汗地尬笑道。
“嗯我觉觉觉得你说的没错,现在就可以走走走走啊!!!”土方十四郎点烟的手都在不断颤抖,火苗始终与唇上的香烟完美错过。
但下一秒,意外突生。
两个最怕鬼的人反而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多年以来的战斗形成了身体上的本能,抽刀挡住了一张正欲咬合的大嘴,竟然生生将卖药郎都挤到了一边。
原本比起不成形状的秽气来说,卖药郎这种诡异的手法才要更可怕一点,但是那些张成眼睛的红线只支持了几秒——也或许它们原本就是用来看破那层无力的伪装,就定格在睁眼的状态中黯淡下去,直至又成了一张普通的白纸。而那一层雾般的黑气里骤然伸出一只漆黑的、狰狞的爪子,庞大又丑恶的、甚至不能用生物来形容的东西违反常理地从里面攀爬而出,只一眨眼就爬到了众人面前!
那具从秽气中出来的躯体,身体的边缘都是朦胧如雾的,但头身四爪还算能分辨清楚。畸形的瘤状物从身体的各个部分冒出,无数鼓起的眼睛如寄生虫般扎根在身体的任何位置,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一个相比起它的头颅要小得多的白色面具挂在它的肉角上,盖住了如果按照正常构造来说应该是一只眼睛的位置,但它的视野显然没有受限,而且大张的嘴也更显狞恶,如涎水般的秽气滴滴从嘴角流淌下来。
“‘面妖’。”卖药郎道。
但就算他说出了这种怪物的种类,也暂时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少在场人除了他本人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更遑论对敌了。街道上的行人仍在无知无觉地相互调笑、相互争吵,而面妖的涎水、身体周围弥散的雾气,都融入空气中,无差别地附着在这些人的身上。在逢魔时的夕阳照耀下、在灯牌闪烁的灯光下,那些灰暗的污秽都变得难以察觉,几与肤色融为一体,又如附骨之疽般微微鼓动,似乎随时能在这些人类的身体上生根发芽。
“能不能直接说这个东西怎么对付!”这个东西的速度太快,银时和土方根本来不及找好更便于对敌的角度,目前只由银时用木刀死死抵在怪物的口腔中不让它闭合,上半身亦被它的口腔半包住,几乎能感觉到獠牙就比在自己的后背。而土方直接挥刀沿着它的口腔往外狠狠一拉——却没有预想中的血光四溅和吃痛惊呼,土方的刀就像挥空了一样!
没有切中的实感,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只像是从雾气中穿过。
被迫直面血盆大口的银时咬牙试图给手中的木刀增加重量,直接刺穿下颚。但与土方那边迥异的是,他这里的手感仿佛是戳中了又硬又韧的牛皮,光凭现在的姿势根本不可能戳穿。
这么大的怪物没有人看见吗?!
为什么四周还是原来那些声音?!
在银时卡住那张大口的时候,神乐也性急地冲了上来。夜兔族毫无疑问可以打穿地面的怪力放在了面妖身上也只是让它身体扭曲了一瞬,随后还有粘稠如污泥的、舞动的触手抓住了神乐的拳头,试图以污秽感染对方。土方十四郎啧了一声,直接贴着神乐的手腕下方向前削去,依然是没有斩断的实感,但那些粘稠的触手也同样如雾气般飘飘而散。
真选组的副长抽空往旁边看了一眼。
三郎作为武力值最低的人,当然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不去碍事。卖药郎妆容看不出脸色,但天平倾斜、符纸忽而重亮,一瞬间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将怪物向后拉拽,而他本人也十指翻飞在迅速配备什么。而再往外,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竟然像是另一个世界。
志村新八就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焦急万分地呼唤:“银桑——!神乐!三郎先生——你们去哪了啊!!!为什么也不见了!!”
……也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土方十四郎直接将脱险的神乐拽着领子甩到志村新八的位置,夜兔族的少女被甩的过程还张牙舞爪地张开遮阳伞,以伞内装置的武器朝怪物突突发射子弹。直至与新八撞至一团,她才在新八惊喜的“神乐!”的喊声中恼怒又茫然地左顾右盼:“银桑?银桑!”
“看来这就是罪魁祸首了啊。”土方十四郎道,“还能坚持吗?”
“男人能坚持的时间不能短。”银时说道,两个人在这一瞬间短暂对上了视线,随即土方猛地一挥,刀剑脱手而出,被银时准确接在手里,沿着洞爷湖木刀抵住的位置狠狠扎下,“——来刷牙了!万事屋免费服务!”
这一次的攻击终于有效,怪物的下颚被整齐地切开,伤口处又继续涌动起黑雾来,如针线般试图缝补住伤处。坂田银时趁机从大口中脱身,往后退走几步,又是真选组的副长在那里等候已久。
双手交叉,身体下蹲。
银时一脚踩上土方十四郎的手,而后者猛地一蹬、用力上托,生生将银时送上半空!
残阳如血,映在原属于真选组副长的妖刀上。随即刀尖一转,直接落在面妖的那枚古怪的面具上,不断下压,直至将它四分五裂!
天平摇摆,铃声清脆。
绯红的丝线从符纸上绘画的眼睛射出,已是肉眼可见的力量。面妖被击碎了面具,被牵引着后退,却是不住哀嚎,身躯越来越大,连本稀薄如雾的身体边缘也长出骨碌碌乱转的眼球!!
“让开!”卖药郎的口吻少见的冷厉。他向前疾走几步,手中药粉伴着些许火星,飞扬进怪物越发张开、溃烂的嘴里。
第29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九天
火光乍现。
硝烟的味道渐渐变得浓烈, 而刚刚还狞恶庞大的怪物已经吱吱叫着蜷缩成一团,最终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轻飘飘地落回地面上。那个被四分五裂的面具跌落在地, 但仍然能够看清它碎裂前的样子——白底上绘着几乎占满整个面具的眼睛图案, 但更为注重眼球的刻画,和卖药郎符咒中更为古朴简略的眼睛形状并不一致。屐齿叩在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穿着高齿木屐的青年在面不改色地直面了爆炸后,缓步前行,将那些面具碎块一一拾起。
符咒无声自燃化为飞灰,天平拔地而起,刚刚嵌入地面的尾端光亮整洁、挨挨挤挤地重新钻进抽屉中。待最后一枚天平跳入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好似深不见底的抽屉后,药箱抽屉仍是无人触动却静静滑回原处, 好似未曾开启过。
“银桑!”志村新八和神乐又重新凑回了坂田银时的身边,以那些关切到有些吵闹的话语将人世间的烟火气息一并带回了这里。而刚刚才和怪物战斗过的银时和土方则以全新的眼神打量着卖药郎——当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相较起那种传统类型的类人的鬼怪, 这种奇形怪状、甚至有些恶心的怪物他们反而更适应些, 也没什么恐惧的心思了。
只是还免不了相互攻击——
土方十四郎:“你刚刚那个是在搞什么啊!直接照着面具打你是笨蛋吗?!”
坂田银时:“切,那么显眼的东西一看过去谁都会觉得应该是弱点所在……这可是《JUMP》*哦!!弱点不明显你让读者小鬼怎么可能看得懂啊!!”
土方十四郎:“闭嘴啊蠢货现在显然不是《JUMP》而是联动篇*吧!!是个鬼的弱点, 刚刚明显是BOSS要二段变身了!!”
坂田银时:“你以为这是打游戏吗青光眼——”
土方十四郎:“你先把面具判断成弱点才是在打游戏吧混账东西——”
以这种互相责怪、毫无营养的对话为背景音, 志村新八冷静地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大家不要担心, 这两个人只是偶尔性地突破次元壁地对话罢了。”
神乐:“你在和谁解说啊, 新八?”
志村新八:“咦!!!”
先不说到底有没有读者需要这种解说——总之, 既然危机已经解决,唯一没有参与战斗但是围观了全场的三郎也就凑近了卖药郎,好奇道:“这就是面妖吗?第一次见诶。”
“不, 确切来说是‘妖魔’。”思及三郎身边原本跟着的两个明显不是人类的刀剑男士,卖药郎沉吟了片刻才说道, “不止一只,不止一处,生于负面情绪之中,争端尚在则源源不绝……然后,被人以面具为媒介使役,所以是‘面妖’。人间的刀刃无法攻击到它,但妖刀或许是个例外。”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又重归平静,只是略蹙起的眉仍然让人看出他并非真的全无情绪。小学鸡式互吵得两个人闻言暂时没有继续吵闹,而是由银时一脸嫌弃地将确实是妖刀的刀扔回给土方,而土方接刀回鞘后若有所思道:
“果然次郎和太郎不是自己走失,而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吗。”
几乎不用思考,他率先就说出了心中嫌疑最大的名字,声音与三郎恍然大悟的话完全重合:“那个藤崎/哦那个藤原啊!”
……沉默片刻,土方忍无可忍地捏扁了香烟烟嘴:“是叫藤崎!你这家伙是故意记不住的吗?为什么我都记住了你还能记错那么久啊!!”
“诶,这种事随便啦。”三郎困扰道,“只要知道叫的人是谁就可以了。而且我感觉他对于自己的名字也没多重视喔。”
“我管他、啊不对,我管你……算了。”深觉三郎的性格是根本不会受外界影响而改变的,不想做无用功的土方十四郎此次终于点着了烟,夹在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那个卖药的,你能找得到次郎他们在哪吗?虽然不知道你的火药是从哪里搞来的,不过这次倒是我可以代为报销。”
“多谢好意。”卖药郎咬字清晰、语调却有些缱绻的话语浑然不似常人,“不过,妖魔惧怕的并非火药。是妖魔在被使役为面妖时,受赐名而导致被留下了不同弱点。这一只大概刚好是惧光与热。”
他缓缓道。
“要找到它来时的痕迹,尚要等到入夜之时——”
“不然,灵力太高或是天然对彼岸之物敏感的诸位。大概会像刚刚一样,不自知中跨越了境界线,误入彼岸吧。”
说这句话时,残存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浓重的妆容因此焕出细微的闪光。而天色黯淡、阳光鲜红如血,浑似不祥之物。
……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
对于见回组和高杉晋助而言,藤崎算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但他并没有半点不受欢迎的自知之明——又或者知道但不以为意,只是始终面带笑容。他对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溢于言表的喜爱,另外两个人并不理解但也怠于探究;而佐佐木异三郎和高杉晋助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以及交易,藤崎也同样没有向天导众告密的想法。
利益之间并不冲突,武力能带来的威胁趋于对等——而这些,至少是互不干涉的基础。
“——你还真是放心。”在目睹藤崎笑眯眯地让那个剪了妹妹头、枫武力值至少能够保护住藤崎的少女离开后,损失了一支钢笔的佐佐木异三郎擦拭着手指上的墨迹说道。
“毕竟我也想要对你们拿出相应的诚意。”藤崎笑道,“在我看来,两位都是人杰,未来也必会成为锋利的刀剑——而我呢,最近恰好在对这样的人很感兴趣。虽然看不出来,但我可是已经有了的孩子的人。男孩子总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对吧?”
“我不这么觉得。”重新拿出了一只钢笔的佐佐木异三郎用空余的手推了推眼镜,眼也不抬地就说出一串信息,“‘藤崎’——男,十九岁,未婚,父母俱在,兄一人姊一人妹三人,其中兄长因对天人寻衅而死,姊已被其夫贩入吉原。”
“你是‘藤崎’?”
“是喔。我是‘藤崎’。”藤崎说道,“然后,我有一件事很想和两位分享,并且希望两位能够给予我一些帮助。”
“比如说,天人入侵、幕府衰亡,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碰巧、或是出于什么掠夺资源的需求,而是因为有一个罪魁祸首——”
“‘时间溯行军’,这样的事呢?”
“我啊,是在邀请两位,加入我‘救世’的大义之中啊。”
在从半开的百叶窗中透出的细缝一样的阳光下,坐在座椅上自称“藤崎”的男人笑容尤显阴郁诡谲。他身边的阴影有如实物一般翻滚着,躲避在阳光照不到的区域,蠢蠢欲动般地想要朝着另外两人探出头。只是这片阴影同时也被藤崎踩在脚下,水开沸腾般地翻滚摇曳后,最终仍是乖顺地紧贴在他的身侧。
办公室的空气寂静了片刻,不知是谁,淡淡地说出了一声“不知所谓”。
没过过久,精致犹如人偶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了房间里。
她出去的时候是所有人都目睹了的,但她回来却没有任何人发现——门没有开合、窗仍然紧闭、植物也没有丝毫的摇晃。在场的两个人类甚至是直到少女轻轻地笑出了声才骤然惊醒——不论是谁都能感觉到这种身不由己地忽视带来的危险,但少女只是笑容甜美、像是并无恶意地继续倚靠在藤崎的膝盖上,而藤崎也含笑抚摸少女的头顶,简直像是几十分钟前的画面重演。
“不过可惜,我的计划、高杉先生的计划,好像都要崩盘了呢。”在他们忽视少女的这段期间,藤崎必然是与少女有过交流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螭刚刚带来了消息,万事屋和西乡都要被救出来了。那个叫织田的……哈,直接带着将军过来,并且向天导众提出了想要用西乡和万事屋去推行政令的想法。”
“动作也太快了——让人不快。”
“是吗,那我也没有办法。”佐佐木异三郎率先道,“毕竟,我只是区区见回组的局长罢了。”
“没有关系,我也不忍心用这种小事来为难佐佐木先生。”藤崎说道,“而且在我拿到更趁手的东西之前,倒也不妨让他们先在外面呆一会……不过对了。”
“高杉先生。”他温柔地笑道,“我很期待您的加入,请务必考虑。”
第30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天
藤崎原本也不觉得自己语焉不详的一番话就能打动佐佐木异三郎和高杉晋助。这两个人与他那位万物皆不挂心的“友人”不同, 是会真正去判断自己所在的立场是否会对所做的事有影响的那一类人。因此他这次冒昧前来,为的也不过是在真正展开行动前先拉好关系,并为自己选好棋子。
于幕府势力中深深扎根、在见回组中说一不二的佐佐木异三郎。
在攘夷势力中行动激进、最容易吸引对幕府有深仇之人的高杉晋助。
以及站在天导众的边缘, 偶尔被他们驱使, 本身却也在借用天导众势力的他自己。
“天导众可真是太棒了。”在与被他称为“螭”的少女独处时,藤崎那种利己的、冰冷的本性就再无掩饰,“这个国家已经乱起来了,死了和活着的英才不计其数。虽然很可惜不能一个个看过去,不过这种事情上原本也就该选最好的那一批。”
在这个没办法自己筛选的时候,当然只能看哪些人进入过天导众的情报范围内。再剔去那些只知道权利争锋的幕府官员,剩下的这些,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藏”。
“螭, 你今天做得很好喔。真是好孩子。”尽管从外表上看,刚刚才被点出仅有十九岁的藤崎对已是少女的螭说出这种话实属怪异, 但螭还是怡然地接受了这种夸奖, 依偎在藤崎的身旁,听着他絮絮低语, “死灵在这方面实在是太好用了。没有人能阻拦, 也没有人能发觉,所有的消息都能进入你我的耳中, 只要重点关注几个人, 拿到的信息就能够让这个国家天翻地覆……”
他就像是一个坏心眼的父亲一样掐住螭的脸颊, 将少女精致美丽的脸捏出了鸭子嘴。
“这是我们的好时代。不过螭还做的不够多哦——”
迎着少女有些空洞的、单纯的双眼,他笑道:“先帮我把我看中的那两振刀带回来。然后,再把夜卜也带过来。”
“这一次, 爸爸的面妖随便你用。”
螭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大概是真的对被所谓的“父亲”托付重任而感到愉快,又或者是为了将要见到的人而觉得欢欣:“父亲大人是要给夜卜找神器吗?”
“怎么会。”藤崎轻声道,“那两个家伙,一半是神明,一半是妖魔——”
“它们天生该是我的刀啊。”
……
在卖药郎说出那番话后,刚刚才体验过什么叫“误入彼岸”的一群人集体安静如鸡,耐心等待。
好在原本就已经夕阳西下,没过多久,天色就完全黯淡了下去。在亮起的霓虹灯中,卖药郎颇具特色的妆容倒是很能融入歌舞伎町的氛围中,只是当他凭空抬起一只手,被符纸粘合的破碎面具飘在半空,无声带领他们前往秽气所在的地方时,这场景还是颇具典型的日式诡异气息的。
真·什么都不怕·三郎大概是唯二的对这一幕完全不为所动的人——另一个人是不请自来的真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悟。这两个人甚至都不用怎么交流,只要站在一起,那种不惧鬼神的气场就已经能够将“主动找鬼”一键变成“试胆大会”了。
……虽然对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来说,这两个大概没有多少差别。
一行人跟着面具越走越远,四周的景色也逐渐变得荒凉偏僻,直至道路断绝、不得不在野草灌木中穿行。草叶的边缘在入夜后已经蓄起水珠,一旦有人经过便会沾湿衣服,而灌木茂密、枝叶相互纠缠,想要穿越过去也不是易事。面具倒还是好好地悬浮在半空——然而在脱离了面妖之后,面具似乎就已经化为实物,同样要被物理阻拦。
于是立刻就变成了坂田银时手持木刀原地开荒。
白毛天然卷不由得骂骂咧咧:“——凭什么只有我干这件事啊!你们一个个地优哉游哉地在后面享受不会愧疚吗?!”
已经给自己的刀连上了耳机在听MP3的冲田总悟:“喔,好像有狗吠在影响我的音乐体验,开大一点声音吧。”
志村新八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抱歉哦银桑我今天下午发了四个小时的传单,一直没休息过,现在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你说是因为谁偷懒我才会需要发那么久传单呢?”
神乐则表示:“我的伞声音太大了,卖药郎先生说不能引起太大动静阿鲁。”
土方十四郎洋洋得意:“真抱歉啊,我的是妖刀,不能出鞘惊动其他人呢。”
三郎……算了这种单纯的体力活不能找上三郎。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冲田总悟被坂田银时面无表情把音量调到最大、最后抱着差点暂时失聪的耳朵原地倒下以外,都仍然等着坂田银时免费开荒除草完毕后坐享其成。而坂田银时虽然一脸被迫进行劳动的颓丧脸,手里的也只是木刀,但真的砍起灌木来丝毫不虚。
纵无刀光闪烁,灌木也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
曾经也是攘夷志士里被称为“白夜叉”的人物,如今沦落到只能除草……事到如今,也只有三郎一边拍手叫好一边顺口说出的回去后请他吃芭菲的许诺,能够缓解坂田银时被迫劳动的心了。
每斩落一圈灌木,面具就会再往前飞一小截。这无疑大大降低了他们的前进速度。不知挥了多少下刀,那些落地的断枝都在地上铺成一条凹凸不平的路后,面具终于停了下来。
“啊?就已经到了吗?”坂田银时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并没在重重树影中看到类似浑身长着角的人形影子,“没看到有什么人啊。”
“……虫鸣声已经没有了。这里就是秽气最重的地方。”卖药郎低声道,“是对方不想让我们发现——”
“那个操控面妖的术士。”
他话音刚落,被符纸强行粘合的面具已经从边缘处开始开裂。无数裂缝如蛛网般在瞬间就密布在面具上,便是无人触动,面具也在眨眼间就爆成无数碎片!
这一次显然是无法再凭卖药郎的符纸粘合的了!
“喂,你这家伙是专业的吧?”虽然刚刚还乐于看只有坂田银时劳动(受伤)的一幕,但此刻土方十四郎已经机警地将手搭在了腰间妖刀的刀柄上,俨然是随时可以拔刀出鞘的姿态,“现在要怎么做?”
卖药郎脸色微沉(由于妆容原因其实看不出来)地看着前方。天平已经重新飞出、停在他的面前,但左摇右晃地无法指出方向,唯有白纸般的符纸还能使用,啪地向前一贴,贴在了无形的空气墙上。
以这张符纸开始,无数符纸如白鸽般从药箱中涌出,随着最初的那张符纸的边缘一路飞速贴去,眨眼之间已经在众人眼中贴出了一个浮空的圆。紧接着符纸图案再现,天平底部尖端扎入上面眼睛的图案中,一切就如同幕布褪色——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圆形内部,骤然浮现出好几个人影!
次郎和太郎自然在其中。而另外几个,一个是带着面具、发色上却很像三郎与土方十四郎曾见过的“藤崎”,一个是土方十四郎依稀有些眼熟的妹妹头少女,最后一个却是有着通透的蓝色双眼、站在离那两个人远一些的地方的少年。
“结界还没有破。他们没有发觉到我们。”卖药郎语速飞快地说道,而在他的低语声外,藤崎已经单手持笔,试图点在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额间:“……以面为令,受吾使役*,赐名——”
但他的笔尖始终无法真正点下去,就像是隔了一层坚韧的薄膜。
“……又失败了吗。连名字都印不上去。”藤崎冷淡地说道,“这个身体也是,能发挥的灵力太少了……废物。”
他的脚边,已经被他以面具为媒介控制住的妖魔还在乖顺地趴伏在地。
“到底是因为神明的一面需要更多灵力呢,还是因为已经有了主人所以才无法被赐名呢……啊,也是,神明和普通的神器或者死灵都不一样吧。”捏着毛笔的的藤崎自顾自地思考了几秒,而后倏而笑了起来,“那姑且来试试吧,反正也不会亏——今天让你来真是来对了。”
他转过脸去,抬手移开一点面具,从缝隙中看向站在最后方的少年。那种势在必得的冰冷目光似乎刺痛了少年,让他表情顷刻就有些紧绷起来——但藤崎的口吻仍然温和、从容,且带着家长式的不容置疑。
“夜卜。把它们和原主人之间的‘缘’斩断。”
人与人,人与物之间,都是靠“缘分”聚集在一起产生联系的。人与人之间的缘一旦断了,那么彼此忘却、再不相见。而人(三郎)与物(付丧神)之间的缘断了……也就代表次郎太郎从此成为无主之物了吧。
被称为“夜卜”的少年僵在原地,顶着藤崎的视线好几秒后,才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
“夜卜也好久没有使用我了吧。”螭向着少年张开双手,手臂上无数字样如刺青般鲜艳,“快点,不要让父亲大人生气。”
“用我,来斩断,他们和前主的缘。这种事情不是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吗?”
……冲田总悟推了推卖药郎的肩膀,确认道:“这玩意叫结界,他们暂时看不到我们,但是确实存在在这里对吧?”
得到卖药郎的点头后,真选组的队长笑容爽朗,扛起炮筒瞄准:“那就好——”
然后扣下扳机。
“哼哼~大人,时代变了!”
第31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一天
千言万语, 在此刻只能化作一句话。
……冲田总悟,不愧是你!!
时不时就用炮筒轰炸土方十四郎,这技术果真没白练啊!
卖药郎面对如此出乎意料的一幕, 双眼不由得微微睁大。但不一会儿, 他又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声。
“……出乎意料。”终卖药郎说道,仍然是以那种平稳的、断句与咬字都异常清晰的口吻,只是在加入了些微赞扬的情绪后,这种因为有些过于冷淡、仿佛带着具现化的浮世绘古朴味道的话语也就变得更加真实,“十分有用的手段啊。在这种已经有热武器的时代。”
说着,他将药箱中早已研磨好的药粉一捻,折入白纸中。在爆炸的气浪中不住摇摆的符咒与天平还在试图稳住,而载着药粉的折纸飞机已经悠悠地穿过了结界, 粉末在热浪中扩散开来,浓郁的香气悠悠四散而出。
而结界中, 冲田总悟这一炮确实落到了实处。
天人入侵的时间确实很长, 但在天人入侵之初、甚至直至近几年间,热武器对于冷兵器的打击力并没有那么高——刀能够斩断金属大炮, 这并不是什么狂言。而对于藤崎来说, 他的威胁只来自于“天”——不是外星来客天人的那个天,也不是控制幕府的天导众的那个天, 而是居于高天原之上, 天照大神的那个“天”。肉|体上的威胁对他来说反而并不重要, 至多只是更换躯壳时有些困扰……简而言之。
他也没想到还有火力大范围轰炸这一出。
结界遮蔽了他们的身影,却并不代表他们就从这块地方消失了,而且热武器尚未在普通人手中流行起来, 藤崎与天导众也是最近才有的关系,尚未对这一刻有所深研。而且冲田总悟手持的也不是什么神明神器, 而是在普通不过的热武器,以致于藤崎在之前也没有察觉(这当然也要归功于卖药郎)。在炮弹落地爆炸的一瞬间,藤崎周围的面妖已经从阴影中扑了出来,但随后卖药郎以纸飞机带来的香粉却没有办法防备——面妖夹着尾巴缩成一团,而螭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唯一在这个突生的变故中松了一口气的,只有那个被称为夜卜的蓝眼少年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结界的存在与否便没有必要了。
被天平与符咒圈出位置的结界如玻璃球般从顶端开始碎裂,那些薄薄的碎片并不是实体,因此在坠落的过程中就已经化为光点。三郎、土方十四郎、万事屋三人、冲田总悟以及卖药郎,都出现在了藤崎的眼中,其中要数三郎的脸看起来尤为刺眼。
空有灵力不知运用,神明与妖魔两面兼具之刀剑的主人。
将面具重新扣回脸上,藤崎脸色如何变化无人知晓,但他的声音却并没有因为这种变故而变得阴戾起来,反而像是与三郎、土方十四郎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带着清爽的少年感:“哎呀——被发现了。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在“天”的注意下躲藏了那么多年,当然不想在今天毁于一旦。人类的性命实在是无比脆弱,只要让夜卜去杀戮、去剥夺,不管是什么都会烟消云散……但是,人死了固然轻松,他后续的计划想要找到替代品却没有那么容易。况且,他就算并不打算与三郎土方维持什么友好关系,也不代表他想这么快就毫无保留地撕破脸、站在对立面上。
——这种事情完全不在把握的发展,实在是让人不快。
“螭,准备走了。”藤崎的面具是与面妖上的面具一样的类型,空洞而偌大的瞳仁透着些许诡异,而他的声音透着些许好似无辜、好似顽劣笑意,“既然被发现了,那么也就只好送你们一份礼物,来请求原谅了——”
斩断“缘”后就能赐名,也只是他的猜测和想要做的尝试。既然被发现,他自然不会赌斩断缘后发生的一切都对他有利。所以……
数只面妖在他身前咆哮,如狼一样向前奔跑,却不是攻击在场的任何一人,而是咧开狰狞大口,恶狠狠地撕咬被束缚在原地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既然只有一半是妖魔的时候蠢得令人发指,那全变成妖魔就会更好驱使吧。请加油哦。”
那种伴着笑意说出来的、冰冷鄙薄的话语,实在是刺耳。但是话音尚未落地,那些丝丝缕缕的秽气已经从面妖的口中渗入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的伤口里。在弥散的香气里,那些漆黑的秽气都变得清晰可见,但凡滴落便会渐渐淡化……可是面妖实在太多了!
几乎数不清只数的妖魔前赴后继地扑倒次郎与太郎的身上,小腿已经咬住了,便有新的面妖踩着下面的咬住大腿;大腿被咬住了,那么就有新的面妖蹬上去咬住腰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那身零散的盔甲与外露的骨角完全无法阻拦面妖的攻击,那一点仍存在最内处的、属于刀剑付丧神的灵力就是对面妖而言最香的饵食!
凡纯洁的必吞噬。
凡清净的必污染。
那些没入血肉之间的秽气驱赶着付丧神本真的灵力,也同时弥补着他们时间溯行军的那一个外壳。骨角越发的长而苍白,被啃咬而出的血肉也漆黑腐朽。那些在江户时代共度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些许神智已经如烛火般被悠悠吹熄,只剩一缕袅袅青烟。
即使香气仍在,也驱散不了躁动的妖魔,和即将同化为时间溯行军的刀剑男士。
妖魔和有肉|体的藤崎不一样,那是冲田总悟的炮弹对付不了的东西。只在几息之间,两个一模一样的、形貌如鬼的刀剑男士就已经重新握紧了刀,空空的眼眶里唯有红光如火般摇曳,凶相毕露,怒视三郎!
符纸从卖药郎手中翻飞而出,围着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贴成一圈。但和初见时不一样,两个刀剑男士纵然身上还挂着无数咬在他们血肉上的面妖、纵然被符咒圈住困在一地,也坚定执着地向着三郎迈开了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当他们犹如啮齿动物的脚爪踩上那一圈有着红色图案与字样的符纸后,似是凭空多了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般的声音。紧接着符咒褪色,无风自燃,再也不能阻碍住他们的脚步!!
多少次也是这样。在万事屋众人、土方十四郎等人都不知道的、三郎穿越的最初,刚刚具有时间溯行军外表的两名大太刀男士就是这样提着刀步步紧逼而来,再在最后关头放弃,以岌岌可危的、甚至无法表达出一句完整的话的理智,去和溯行军想要杀害历史人物的本能相互撕扯。
可这一次,不管是谁都不能确保,他们属于付丧神的那一面仍然能占据上风,被他们以刀剑指着的三郎仍然能安然无恙。
面妖仍然在持续地污染着自己咬住的那一块部位。对它们来说,最喜爱的当然是如同亡灵灵魂、或者是灵力纯净的人或神明甚至神器一类的食物,但它们彼此之间也有时会存在相互吞噬的情形,何况这一次还有主人的命令。挂在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身上的它们反而成了两振大太刀前进的阻碍,鬣狗般饥渴地掠夺着污泥般的血肉。但就算如此,一步一步,曾经的付丧神仍然无视疼痛,坚定地朝着原本的主人而来。
“喂你是那两个人的同伙吧!”藤崎和螭早已不知所踪,只有那个蓝眼睛的少年被神乐死死拉住手臂质问,“快点给出方法来!不然本女王打爆你啊阿鲁!”
“我……我怎么会知道。”如果真的要脱身的话,少年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尽管手臂都因为夜兔族少女的怪力而疼痛不已,却始终没有挣扎,只是目露茫然地说道,“只要有神器在手里,我就可以斩断……但是这些是老爸的东西,而且我的神器、神器也不在这里了。”
他的神器总是来了又走,换了又换。目前仅剩的只有一位被他赋予了“绯”这一名字的神器——可那同时也是被藤崎叫做“螭”的少女。且不说螭已经在刚刚就离去了,就算没有离开,以螭对“父亲大人”的忠心,也肯定不会响应他的呼唤的。
“那你给个方法啊!你就是来凑人头的吗阿鲁!?”神乐气急败坏地拽着少年摇来摇去,在她的大力之下,少年简直就像个团团乱转的风筝。
“等、等一下,我知道了!叫别的神明来就可以了!”少年被转得眼睛都要变成蚊香圈了,终于道,“我知道只要是神社就有神明在!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啦!”
“……你看现在像是还能给你一集的时间去找人的吗?!”
眼看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断逼近,尽管坂田银时、土方十四郎和冲田总悟这几个带刀的已经在前面严阵以待,但情况当然不容乐观。神乐和少年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在“神明”二字落到卖药郎耳中后,涂着浓妆的青年表情微变。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笃定道:“即使被秽气催化了,但是从之前开始,到现在为止,次郎也好,太郎也好,都不是时间溯行军,也不是付丧神。”
“而是,外层被侵蚀污染,内里仍然保留着神格神性的,‘中间之物’。”
他的药箱最上层无声而开,被重重符咒贴住封印的短剑上,形如鬼脸的饰物牙齿颤动,随后猛地咬合!
“‘形’我已经知道了。”他看向三郎,目光如电,“他们变成这样的‘理’与‘真’,请细细道来!”*
“——我,洗耳恭听。”
第32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二天
形, 理,真。
到底是何物,到底是何事, 到底是何因。
只有知道这些, 卖药郎才能拔出这一振退魔之剑。眼下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已经失去神智,但曾为刀剑付丧神的力量并未折损,跨越了卖药郎刚刚的束缚只是个开始,以他们的武力、以他们的速度、以他们的执着,想要斩杀三郎的话并不困难。既然现状如此危险,那么卖药郎提出的,依靠他那振奇怪的剑来救人的方案,就势必要求三郎要尽快决定, 不得隐瞒——
又或者。假若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堕落成这样的缘由实在羞于启齿,干脆就舍弃掉已经在前面对敌的人, 独自逃窜呢?
无数白纸符咒从卖药郎的袖中飞出, 只是场地空旷,难以形成一个封闭的保护空间, 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浮空环绕在每个人的身旁。白纸被浊气一熏就浮现了字符与图样, 红字红图鲜艳如血。而在月色之下,尚未完全散去的香气悠悠四溢, 将随着污浊秽气的增加而渐渐明显的腐烂气味驱散。
“问我吗?”三郎毫不迟疑道, “太郎和次郎是在保护我的过程中变成这样的!原本是很帅气的付丧神喔, 然后在我被秀吉追杀的时候一路保护我,半途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有保护我到最后就是了。”
“‘保护’吗?”余光已经看到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腰间被蛇骨缠绕的大太刀已经被以青筋毕露的手寸寸拔出、倒拖而来, 卖药郎神色冷峻,追问道, “为何追杀?”
三郎:“完全不知道!我好像也没做什么让秀吉生气的事啊?”
卖药郎握住已经揭开符咒,在手中不断微颤的驱魔剑,只能继续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三郎:“几百年前吧?具体时间还没算过。”
听到这里,一边的志村新八已经献上了忍无可忍的吐槽:“在你提到秀吉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真相了吧!”
“就算你这么说,事情也就是这样。”三郎坦然道。
卖药郎脸色未改,只是眉眼间又冷了几分,只道:“那么,还有什么在那时值得注意的事吗?”
“嗯——我本来还有其他付丧神的,那时候还有不少付丧神也长出了奇奇怪怪的角……啊!”三郎猛地一敲手心,在不知是谁“你这种时候就认真一点啦!”的咆哮背景音中,恍然道,“是因为我是织田信长吧!”
“在本能寺之变发生前,都没有付丧神会这样。果然是因为我没有在本能寺之变死去,所以才会为了保护我变成这样吧。以前也记得他们说过,作为付丧神是想维护历史来着!”
微颤的驱魔剑顶端的鬼脸在这瞬间定住。
“原来如此。”卖药郎以他一贯的、微缓且冷淡的口吻道,“是‘不愿维护历史’导致如此,吗。”
在他尾音落地的那刻,鬼脸的上下齿铮然咬合!
“等下?原来不是角色扮演吗?”志村新八目瞪口呆,“织田信长?真的是那个织田信长?活过了本能寺之变身边还带着妖怪的织田信长!?带了哆啦○梦的四次元口袋的织·田·信·长?!”
……这槽点实在太多,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这都能行?
但在他们交谈的这短短几段话期间,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也越发逼近了。
在上次三郎被刺杀时,刀剑付丧神的实力已经向土方十四郎展现出了一部分。但那一次空间狭窄,除了几乎将整面墙割裂的刀痕以外,土方十四郎对于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实力并不能给出准确的评价。而眼下,两个身躯庞大、形容狰狞的人影就站在面前,比寻常太刀要更长的大太刀在月色下,刀锋就如同聚拢了一捧月光一样,呈现出异常美丽的弧线。
在这空旷之地,他们张开双手,大太刀在攻击和距离上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比之上次更加凛冽,更加迅疾。比之月色更加明亮,更加狂乱。凛凛的刀锋挥舞起来时,连空气都为之战栗,野草被吹得四面低伏,刚刚被银时好不容易只扫出了一条小路的灌木丛在眨眼间支离破碎,枝干与碎叶被搅成一团,如石子枫般呼啸着噼里啪啦落在人的身上。刀身卷起的罡风就已如此,就更不要说在残枝之中探出的一缕刀光了。
几如明月入怀。
直至被卖药郎的符咒骤然改换位置、瞬间后移了一大段距离,那种月色冷冷而落的惊艳以及差点被穿胸而过的悚然还一时间不能从土方十四郎的心中淡去。
和他一同受袭的坂田银时则更要不要命一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身形庞大,用的又是大太刀,必然要相互阻挡。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两个攻击力强、攻击距离也极广的大家伙存在视力不行的缺陷,因此在土方十四郎被攻击的瞬间,就已经俯下身就地一滚,朝着次郎太郎于太郎太刀的中间狂奔而去!
那惊艳的刀锋与搅动的空气割破了他的后背,一时间已经有殷红洇上了白色的外套。但明月当空,他犹如不甘的野犬,用力朝着两个曾经相处但如今是敌人的家伙劈砍而去。木刀在这一刻也有了金属刀刃的锋芒,连付丧神手上狰狞的骨角都在这大力一击下应声而断!
而与之相对的,是与他对上视线的面妖蠢动的眼,以及木刀不堪重负的折断声。就在面妖松开嘴里咬住的污浊血肉,要对坂田银时张开大口时,又是一振刀仿佛从黑暗处凭空出现。它就着坂田银时砍出的那一道裂缝,刁钻到吊诡地朝着次郎太刀的手腕斩下,即便如同碰上了什么无法穿越的障碍物、不得不从旁边磕碰地滑下,也咔地击中了面妖的面具,驱赶这一只面妖下意识地后缩。
只一眨眼也被紧急拉到远处,和土方十四郎再度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坂田银时擦了擦脸上的草屑,咧开嘴笑了一声:“这不是还挺安全的么?”
“是啊。”土方十四郎应道,“不过相对的是,我的妖刀对上他们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了。你也是快撑不住了吧?”
坂田银时用余光扫了一眼三郎:“所以那边那几个!给我搞快点喔?”
只出一刀,而一刀已经尽可能地最大利益化的冲田总悟声音清爽:“还真是个硬骨头,放开了砍也没关系吧?”
“你这脸上就写着想干坏事啊。”
由于这几个好战分子实在不是会乖乖呆在安全区的主,再加上不是封闭空间,凭空而起的结界带来的效果有限,卖药郎要在关键时刻把人拉回来也颇费心力。只是,虽然从开头到现在都很乱来,但那种区别于欺骗与自作自受、只是单纯为了保护什么而出现的一幕幕,纵使不能让他深觉动容,也足以让他稍加侧目了。
卖药的青年画出微笑似的唇妆之下,隐约透出些许的细微笑意。
“起因,经过,以及结果,已经全都水落石出了。”
他就如叙述故事般缓缓道来。
“护主的本性从未改变。身具‘维护历史’的天职的刀剑付丧神,为了保护主人,背弃天职。因此被污浊入体,成为妖魔……不。应该是,原本就是因为‘维护历史’而成为付丧神中的‘神’,因此在抛弃这一想法后,才会迅速堕落吧。”
付丧神的本意,是器物被长久放置或被感化而生的妖怪,并非指天生的神明。*
因此本质是刀剑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他们不是妖怪而是货真价实的低级“神明”,正是因为接下了维护历史的重任,才得以破格取得神格。但是为了主人而拼尽全力,又有谁能说不是刀剑所具有的的本性呢?
这种坚持本性的所为,对刀剑而言亦是正道。即使没有被强加的“维护历史”的任务,只要走在这一道路上,执着如一,也必然能因为这种信念而成为神明吧。那种渐渐拾起理智的表现,正是神明(刀剑男士)一面在压倒妖怪(时间溯行军)一面。
“堕落为妖魔的并非刀剑付丧神。”卖药郎一锤定音道,“而是,曾经被外界(时之政府)出于维护历史的目的强加上去的契约,或是神格,吧。”
他手中的退魔剑铮然一响,已是肯定了他的推测。
在拖着刀疾步而来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面前,卖药郎闭上了眼睛,缓缓出鞘。
衣服背后的眼睛图案如活物般闭合,金色的圆圈与线条蔓延上他的额头与手臂。退魔剑出鞘时有的不是雪亮的刀光,而是无数拼接涌动的咒文。草屑在激荡中飞起,已经完全换了一个面貌的卖药青年猝然睁眼,退魔之剑迎着两振大太刀逼近的刀锋,横拦一刀!
在即将对撞之时,不知是无意还是因为其他缘由,付丧神的手不约而同一松。大太刀哐当落地,飞溅的符文随即横着切进了他们的身躯,从内部撕扯、瓦解、撑爆那身鬼一般的躯壳。而直至此时,他们如火光的双眼,也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三郎,直至头颅也被涌动的咒文吞没。
月色皎洁,下有樱花初绽。
第33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三天
又是一个发传单的下午。
志村新八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将手上残余的传单卷成一卷, 有气无力地敲在坂田银时的脑袋边上。奈何在阴凉处躲懒的坂田银时就和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唯独鼻子还在吹气,规律地将盖在脸上的传单一次次吹掀一个小角。
对于这简直是几天前的复刻的画面, 志村新八面无表情地就开始手搓纸团, 蠢蠢欲动地就想要往坂田银时嘴巴的位置塞进去,好让这个拖欠房租拖欠工资干劲全无的万事屋老板感受一下什么叫打工人的痛苦……好在在他愤怒地将传单捏成纸团的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接过了他剩下的那一迭传单,拯救了即将在燥热下变得狂躁的志村新八:“剩下的这些请交给我吧。”
“太谢谢您了,太郎先生!”志村新八感激道,“不过还是不用了,本来也是三郎先生好不容易帮助我们争取到的机会,怎么好意思让您帮忙。”
“无需介意。”太郎太刀道, “既是要介入尘世,那从这些小事做起也无妨。”
只能眼睁睁看着太郎太刀拿走了自己手上的大摞传单, 比起宣传更像是给人施加祝福……志村新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将一大摞传单垫在脑后当枕头的坂田银时, 强硬地将那摞传单抽出,在坂田银时磕到脑袋的痛呼声中继续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发传单。
只是余光瞥见太郎太刀凛然的身姿, 仍然对他这个新形象不太适应的志村新八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几日之前, 卖药郎一刀劈下后的场景——
樱花的时节当然是早就过了的,事后他也被告知, 那一刻在月光下出现的淡粉色樱花也只是灵力发散所致的幻象。但那时月色当空, 樱花四散飘落, 鬼怪似的护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质疏冷凛然、不似人间之人的付丧神。他们在仍未消散的樱花中缓缓走完了先前想要走近的最后几步,甚至没有俯身拿上已经不知何时套上了刀鞘的大太刀, 也就越显得那种凛然的气质并非出自武力,而是天生的风仪。
而后他们对三郎垂头下拜:“久疏问候。能看到您安然无恙, 实在令人高兴。”
三郎淡定道:“喔,确实很久不见了!”
……在目瞪口呆中,万事屋们想起了曾几何时,第一次见到三郎时,三郎一本正经地和他们介绍说:他身边的两个护卫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原本都是面貌端庄、气质出众的大美人——
就之前看到次郎和太郎那两个干枯到像是骷髅头蒙了一层皮的脸,谁能想到居然说的是真的啊!!卖药郎这都不是整容而是给他们来了次换头了吧!!
还有之前是鬼怪的样子时身上都是破烂的衣服和零散的盔甲,现在不仅脸好看了身材瘦削下来了还会说话了,连衣服都能一键变了啊!?原理呢?!科学呢?!不要因为画面好看就忽视这些啊!!
志村新八简直有一万句槽要吐,但是在和三郎打完了招呼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立刻就对着他们投来了视线,并低头道谢。光看衣着就觉得是神社中人的太郎太刀口吻声音略有些低沉,带着些与气质一样的冷淡疏离,但任谁都能听出他的真诚,连同那变回了真·人身后仍然十分优越的身高都不具有压迫感,而是让人倍觉可靠:“先前以那等不洁之态与诸位见面,实感惭愧,所幸尚能以这副模样降临尘世。我是太郎太刀,这段期间我等的主公多亏你们照顾了,我对此深表感激。”
而比太郎太刀要矮上些许、但身高依然超过了在场所有人的次郎太刀,则较之兄长衣着打扮要更加华丽与随性,再加上颇有花魁风格的发型与发饰,若是不说话俨然就是一位漂亮到能让人忽略他身高和手臂肌肉的女子。只是当他笑嘻嘻地开口时,那清越的嗓音仍然带着些男子的磁性:“吶,既然大哥自我介绍了,那么你们也应该知道,我就是次郎~主公这段期间让你们费心了,以后一起喝酒喔?啊啊,对了——”
“虽然和主公的名字可以连在一起,但主公不是我们的兄弟喔!”
在场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三郎——相貌也属于中上、但比起脸来说还是气场更惹人注意的三郎困惑地歪了歪头:“?”
啊,确实,连长相就不是一个画风的呢。
已经从次郎太刀的话里意识到,在他们形貌丑陋、外表犹如时间溯行军的这段期间也能察觉到外界发生的事,志村新八条件反射暗叹还好他们没有对委托人说什么奇怪和失礼的话,紧接着就听到三郎毫无自觉地抱怨道:“虽然名字上有点像,但是一看就长得不一样啦。要说兄弟的话,小光和我比较像——啊对了,既然你们恢复了,那么刚好可以想想看怎么穿越回战国时代……喔,卖药小哥!”
刚刚才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了一场大变活人、但是一剑驱魔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浓妆打扮,被突然点名的卖药郎闻声看去,就被三郎毫无危机感、大大咧咧地搭上了肩膀并郑重地道谢:“多谢你噢!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能恢复实在是太好了!”
“——我只是前来为他们复诊罢了。”被近距离搭肩膀,卖药郎的眉毛稍稍一扬,最终只是淡淡地说道,“会得到这样的结局,无非是前因早已种下。”
“是诶,还没有付诊费来着。”三郎关注到了(并不重要的)重点,毫不犹豫道,“诊费多少?”
“……”卖药郎一手捏着下巴,竟然迟疑了片刻。
“等等你根本没想过诊费吗?”真正抓住了重点的志村新八当即道,“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斩妖而来的吧??”
“又或者,是以往能付给我诊费的人皆已不在了呢?”卖药郎扫过一眼,唇妆弧度犹如正在微笑。
“……等下?等下!?这话是不是细思极恐了点?”
这份促狭也如刚刚的樱花般转瞬而散,卖药郎重新看向三郎,平静道:“我也看到了不错的结局,那么诊费就随你心意支付吧。”
“这样吗?”三郎有些诧异地一挑眉,双手一点都不含糊伸向怀中,一手拽出那个仅仅出场一次的哆啦○梦四次元口袋,一手探进去掏了一会就拽出一个偌大的箱子,砰地一下就放到了地上。由于箱子颇沉、单手难以使力,几乎是落地的瞬间,就有金灿灿、沉甸甸的小判从箱内跳出来,几乎在箱子旁边铺了一圈。
即使是卖药郎,在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坂田银时僵着一张脸,用手肘撞了撞志村新八:“新八,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我觉得这个箱子比我们上次看到的还要大。”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你不仅没看错,而且这个箱子比我们上次看到的还要大一倍或者更多。”
而且里面的小判还不是目前幕府发行的新小判,而是三郎最初拿给他们兑钱的那种小判!那种超重又含金量超高的小判啊!!
三郎还在那风轻云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嗯,还是要多谢你救了太郎和次郎喔!我现在身上也没别的钱和别的东西了,就姑且用这个吧。反正现在我这里也就时之政府给的这种小判最多了。”
这一刻,不管是万事屋还是真选组的两位,脑袋里都齐刷刷闪过三个相同的大字——狗大户。
“不,倒也不用。”卖药郎弯了弯眼睛,很快就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只俯下身去拾起了一枚小判,揣入怀中,“这个就可以了。”
坂田银时情不自禁地搓起了手手:“那个,既然是不要的小判那么也可以给我。”
三郎毫不犹豫:“不行吧?我们之前说好的穿越和兑钱的事已经确定了价格喔。”
坂田银时:“可恶!这种事情上就一点也不狗大户了吗!!”
……
于是就到了现在,虽然坂田银时还是会在发传单时摸鱼躲懒,但据说是恢复了原样的太郎太刀倒是会来搭把手。而被神乐当场逮住、目前被歌舞伎町女王(神乐自称)强行封为小弟还能拿到醋昆布吃的蓝眼睛少年也帮忙发走一部分传单。
很想说少年比起发传单,根本是在贴小广告——志村新八接过三郎买的棒冰,在道谢后呼唤道:“神乐——夜斗——三郎先生请客吃棒冰了!你们有看到次郎先生吗——”
在前几日被藤崎称为“夜卜”,但本人却对三郎和万事屋们坚持自己叫“夜斗”的少年立刻就飞奔而来,在神乐整根拿走之前抢先将连在一起的两根冰棍掰开,满足地舔舐起属于自己的那根,含糊响应道:“次郎好像说他找到了可以免费喝酒的地方,准备去看看。”
志村新八诧异道:“免费喝酒?这里有这种地方吗?”
夜斗道:“好像是一个叫西乡的人开的什么俱乐部——”
志村新八:“……”
——次郎!次郎啊!!就算你穿的是女装也不至于直接去人妖俱乐部啊!!
要去的话也应该是吉原……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第34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四天
——所以说好像也没什么地方不对。
志村新八看着在人妖俱乐部喝趴了一圈人、免费给西乡带来了客流与收入的次郎太刀, 如此麻木地想道。只是作为被三郎拜托了来接人(付丧神)的人,他还是勉强道:“次郎先生?次郎先生!还没有喝完吗?总觉得今天这里的客人很多这个应该不是错觉吧?!”
这当然不会是错觉——因为人妖俱乐部已经门可罗雀很久了!
万事屋这种穷到会一连拖欠几个月房租的类型,不管是真选组还是见回组都知道他们实际上是什么情况了, 因此他们抠抠搜搜自掏腰包印了传单没事儿发发, 这就已经是做足了姿态。但对于西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他所经营的俱乐部从那天之后的收款找钱以及发放工资的标准,都顺着幕府法令上制定的兑换比例做出了相应更改。但新旧小判无论重量相差多少,在幕府规定的面值中都是“一两”,因此在人们因为尚不能接受新小判、物价短暂混乱的期间,为了减少损失,西乡干脆直接张贴公告表示只接受纸币。
这就意味着客人要消费前还要先兑换纸币,因此人妖俱乐部的客流量一下子下滑也是可以预估到的事情。只是,眼下这家店肯定还被其他警察组织甚至见回组盯着, 饶是西乡觉得这样维持下去颇为吃力,也不能在幕府已经放了他们一马的前提下还跳起来打幕府的脸。
可以说, 人妖俱乐部简直是肉眼可见地正大步迈入生死关头——但是!这一切!都在今天改变了!!
因为次郎太刀他来了!他带着刀喝着酒走来了!!
要说没有脸的因素,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华丽的衣服,还是花魁一样艳丽的头饰, 没有足够的长相都是撑不起来的, 次郎太刀能打扮成这样,本就说明了他的长相足够明媚美艳。即使放在吉原, 次郎太刀都属于长相能打的那一类型, 就不用说这家人妖俱乐部里大部分店员都是五大三粗强行穿女装凹造型的那一类了——这类店员不是因为西乡有什么特殊的招人技巧, 纯粹只是大家都要努力生活下去,当温饱都需要争取才能得到的时候,女装伤不伤眼也就不在考虑中了。
……所以可想而知次郎太刀在人妖俱乐部里是何等光环加身。
但这里更重要的因素, 却还是在于他的性格。和性格疏离冷淡、简直像是从云端走下来一样让人不敢冒犯的太郎太刀不同,次郎太刀外向豪放, 女装只是他喜好的一部分,无需他为了维持这个装束而去强装或掩饰什么。这种发自内心的自信与随意,对于歌舞伎町中已经被现实磋磨得麻木浑噩的人来说,即使不能说是一见就喜欢,但至少大部分人是会想要看上几眼的。
谁让整个国家都笼罩在天人的阴影下。
志村新八废了好大力气才挤进去一群正在和次郎太刀拼酒的客人中,试图唤醒显然已经沉迷酒精无法自拔的次郎太刀:“等、等一等!次郎先生!三郎先生在找你回去——”
“主公吗?”次郎当即应道,虽然脸颊酡红,头上插着的发簪也摇摇欲坠,但他看过来的眼睛竟然还十分清明,“那没办法了,今天就这样散了!下次有兴趣再来!”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浑然不知等到下次再来人妖俱乐部接次郎太刀时,除了这些客人和满地的酒瓶以外还能看到应援灯牌、横幅、打call棒等邪物……对于付丧神的杀伤力一无所知的志村新八很单纯地为次郎太刀如此好说动而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也颇觉得意外:“……居然只是免单吗?我还以为您想要招次郎先生入店呢。”
免单这种事,当然就是这次的最大受益者西乡一拍桌子给次郎太刀送出的福利了。
由于和万事屋们都很熟了,说话也不必藏着掖着,西乡倒也很干脆:“说什么蠢话呢,我们人妖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招进来的!”
志村新八顿时以难言的目光看向西乡身后,以目光落点代替了吐槽——说这种话之前你倒是看一看你的店员啊!除了假发子(女装版本的桂小太郎)和卷子(女装版本的银时),你店里有多少浓妆艳抹后还不伤眼的?!
西乡道:“那家伙(次郎太刀)可不是谁敬酒都喝的,也不会对人卖笑。这种人就算穿着女装进了人妖店,我们这里对他来说也只是个自由地喝酒的地方。像他这种家伙我们一般叫做客人。免单就已经是极限了!”
志村新八:“所以你果然也是因为今天营业额太高开始良心不安了吧!”
西乡:“他喝的酒也很贵好吗!有客人都把自己的珍藏带过来了啊!”
志村新八:“所以他连喝酒都是客人送的不存在酒钱的问题对吗???”
——所以说即使被关进牢里差点出不来如西乡,该暴露出资本家丑恶嘴脸的时候,还是会暴露的。
西乡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付……我可是有帮那个叫次郎的家伙买东西的!”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有些好奇道:“需要通过你来买的东西,难道是酒吗?”
西乡断然道:“不是,是之前电视里在播放广告,只要一千日元就能到手的大促销,我借了电话给他联系,并且说明了是到付……”
志村新八:“这种类型的帮忙买东西啊?!”
“话费就不能算是我给的便宜吗!”
……虽然从西乡这里再一次认识到了资本家的本质,但志村新八还真没什么话可说——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是刚恢复人身不久,虽然他们的主公三郎以一种快到令人匪夷所思的进度掌握了这时代的一系列电器和通讯工具的使用方法,但两名付丧神还是不太能上手的。尤其是三郎别看有钱,对物质上的要求实际上十分之低,太郎和次郎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有样学样,几乎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以致于志村新八听到西乡的话,居然第一时间是恍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名付丧神的需求所在。
——所以说果然还是哪里不对吧。这种思路,他难道已经带入了爹妈的角色,将次郎和太郎当成好大儿了吗?
万事屋的业务范围暂时没这么广啊!
志村新八一面试图让眼镜表面反射白光增加威慑力,一面内心略有些崩溃地这么想着。只是看次郎太刀走前还不忘搬走没有喝完的酒,而西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带走、还悄悄加塞了两瓶崭新未开封的进去,志村新八还是认命地上去帮忙。
街道上只剩下寥寥几个行人,连酒瓶的碰撞声和自己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在这几天里和拥有了崭新相貌的次郎太刀混得也算熟了,分享和询问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戴着眼镜的少年顺口就问道:“刚刚西乡先生说次郎先生有买什么东西,需要万事屋帮忙吗?”
“喔哦!这倒不是——是专门买给主公的啦,虽然也是我和大哥可以用。”次郎太刀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但是一双金色的眼睛在光下显得亮晶晶的,较之平常更有神采,“感兴趣吗?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们这种付丧神的特产哦——要看看吗?”
志村新八略有些惊喜道:“可以吗?”
“我之前已经买了试用装啦,只是找不到大量订购的方法,今天看到了促销广告真是幸运!”次郎太刀轻轻松松地就改为单手抱住一箱酒,另一只手在腰间掏来掏去,最终摸出来几个小块的固体。
“这个……看上去是金属?那个黑的是炭吧。买这些是要做什么用?”志村新八困惑道。
“诶嘿,是玉刚和木炭喔!”次郎太刀笑容爽朗,一把就将玉刚和木炭扔进嘴里,只听咯嘣一声,闪亮亮的金属毫无反抗之力被他的玉齿嚼成碎屑,再随着喉结上下滚动而被咽下,“我也好久没吃这个了,还有点怀念。”
志村新八瞳孔剧震。
“不过主要还是买来给主公制作刀装的啦,说是要和茂茂将军手里的换……咦在听吗?新八?”
第35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五天
新八非常好, 新八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没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永远想象不出一个大美人在你面前咯吱咯吱啃碎金属的时候会带来多大的精神冲击。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清纯娇艳弱柳扶风的邻家姑娘一朝脱下外套,才发现原来是个金刚芭比……喔?次郎太刀原本就肌肉强健发达?那没事了。
志村新八恍恍惚惚地跟着次郎太刀回到了三郎的住处。直到次郎太刀推开门, 热情地朝着三郎和太郎太刀打招呼后, 头一次看见生啃玉刚这么生猛的画面的万事屋少年才有些回神,帮着将搬来的酒放在房间角落里。
而当他一回头又看见太郎太刀的面前摆着零零碎碎一小碟子的也是玉刚和木炭后,志村新八已经能够很冷静地坐在三郎的旁边,看着两个付丧神一口一个地吃光了。
“这次也麻烦你了,多谢!”三郎态度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自己面前一碟真·人类食谱上的甜馒头问道,“要吃的话自己拿喔。”
“谈不上麻烦,毕竟您也帮了我们很多。”志村新八捏了捏甜馒头说道。
在万事屋等人出狱后, 三郎虽然没有追加给他们的佣金、但是有付清了万事屋拖欠的房租,于是投桃报李地, 就算三郎在继穿越时空后没有明确地提出什么委托, 万事屋也会在空闲下来的情况下为三郎顺手帮上一些小忙。
当然了这其中很多是夜斗做的……这种细节就不用计较了!
甜食入口很快就抚平了志村新八混乱的心情,他瞟了一眼表情都带着淡淡满足的次郎和太郎, 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付丧神的食物是玉刚和木炭这些吗?之前几天好像看次郎先生和太郎先生吃的都是普通的食物。”
“不是啊。”三郎坦然道, “是这两个家伙受伤了啦!毕竟是保护着我一路穿越过来,前几天才变回原样, 身体虚弱了吧。”
志村新八:……不你好好想想, 就前几天他们挥刀的那个势头真的是变虚弱了吗?!
“既然是刀剑变成的付丧神, 那么吃锻刀的材料也就能补充营养了。”说到这里,三郎格外的理直气壮,“卖药郎给他们开的药也是这种喔!而且以前我的付丧神都这么干, 应该是对的吧。”
志村新八:所以你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带着付丧神做了是吧?!
虚弱版的刀剑付丧神已经攻击力十分客观,完整版的还不知会进化成何种人间兵器。明明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提问, 到头来却只觉得满头更多问号,志村新八也只能作为在场四个人(付丧神)中唯一一个会关注太郎次郎的治疗方式是否科学的人,提出建议:“我觉得这种事其实也可以去问问夜斗吧。”
夜斗,目前无房无车无固定收入,目前算是时不时就会给万事屋们打下手的编外人员。由于藤崎那个诡异的手段在先,他们对夜斗“神明”的身份倒是没多少怀疑。而夜斗虽然也承认了自己是藤崎的好大儿(?),但也坦言并不想和藤崎生活在一起。于是一开始是神乐强硬找小弟,后面就成了夜斗蹭吃蹭喝还强行借宿了——对此,坂田银时表示,家里人本来就多实在很挤,神乐作为女孩子都只有壁橱睡,夜斗作为男孩子就直接给个纸箱子睡外面吧。
……先不说这像不像是养猫,总之经过了这几天,夜斗还是很强行地在万事屋的房子占据了一席之地(ps:并没有坐在纸箱里箱子上也没有写请收养我)。
既然志村新八提起了夜斗,次郎太刀也就笑着回应道:“没——关系的!我和大哥以前也是这么治疗过来的。虽然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的治疗法,但就像主公说的那样,我们是刀剑嘛,修补刀剑需要什么材料就吃下去什么,就也能起到作用喔?”
“那这样的话,不是找个刀匠更好吗?”
于是次郎太刀又乐不可支道:“单纯的刀匠又没办法修补我们——毕竟是付丧神啦!要是主公会打铁的话……不这个还是算了。”
已经快五十岁的三郎:“?”
志村新八便也没有问更多了。他对付丧神本也是一无所知,本也就不会指手画脚。而且就算相处时间不算长,他也能看出来,两个付丧神忠诚归忠诚,并不是那种会盲从的类型,更不可能随意毁损自己的身体。
“不过这些吃归吃,我还是更喜欢酒的味道啦。”次郎太刀用胳膊肘捅了捅兄长,挤眉弄眼道,“要来喝一点吗?”
“不。等身体康健后再小酌吧。”
“这种事情很快的啦,而且我有订购足够的玉刚木炭砥石三件套——”
就在次郎太刀话音落地后,门外蓦地发出一声响动,紧接着门剧烈摇晃,不出一会儿就被人从门把的位置破坏,一队人马涌入房中。为首的正是栗色头发的少年,正吹着口哨将PSP暂停游戏放进兜里,再懒懒散散地握着刀柄:
“真选组出动!你们被捕了……啊是你们啊。”
志村新八:“所以你们又在搞什么啊!”
“嗯?让我想想。你玩switch的吧,我只有psp玩所以现在你被捕了。”
志村新八试图解释:“不等等我也是只有psp。”
冲田总悟充耳不闻:“好了大家辛苦点,快点把人抓完在脖子上牵好狗链然后收工,我要继续打游戏——”
“打什么游戏你根本就是故意想抓人敷衍交差吧!!”
如此敷衍的冲田总悟自然是受到了姗姗来迟的土方十四郎的铁拳制裁。真选组副长脸色一如既往地不是很好看,在把恶作剧不成的冲田总悟拎下去后,他倒是率先让真选组队员登记了房号——作为将军的重点关注对象,三郎理所当然地是真选组的重点关注对象。只是上次被暗杀后就换了房间,之后几天又是土方十四郎单独保护,没及时把三郎的住房信息更改过来,才出了冲田总悟带队抓人结果抓到熟人这种乌龙。
有了解释,志村新八也不生气了(尤其是三郎本人完全没有觉得被冒犯),只是困惑道:“那原本真选组是要抓什么人?又是上次小判更换的余波吗?”
“没什么大联系吧。”面对的是熟人,土方十四郎也无意隐瞒,“这次主要是根据电视订购的来电来抓人的——就是那个玉刚砥石木炭限时打折的广告。这里凡是能开作坊的刀匠都有自己的进货渠道,看不上不知道是优是劣的网上购物的。会为这种东西心动,又有财力买下大批的,多半和攘夷志士有关。所以凡是订购量太大和附带丁子油这些一起订购的陌生送货地址一定有猫腻——反正上面是这么说的。”
次郎太刀难以置信:“等等、所以我的玉刚这些都没了吗?!”
尽管场合不对但志村新八还是忍不住吐槽道:“1000日元就能买到三件套这本身就不合理吧?你到底买了多少套才会订购量大到被找上门啊!”
土方十四郎:“所以你们要订购这些是干什么?别给我们随便增加工作量出警了又跑空啊喂!”
志村新八:“增加工作量的是想让你们钓鱼执法的人才对吧!这个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啊!”
土方十四郎不耐烦道:“反正这种事情本来也是看运气……谁知道呢,大概是觉得掐断了武器,就能进一步压缩攘夷志士的反抗空间吧。”
次郎太刀仍然心有不甘:“我们当然是为了吃啊!还有主公要用——不能全给的话至少一部分?”
土方十四郎:“……你看我像是送货上门的吗?!”
虽然真选组副长对于加班怨气深重、此次也不像是送货上门更像是要找人干架。但看次郎太刀渴望玉刚砥石的心情如此迫切,他还是勉强推荐了几位刀匠,让次郎太刀去试试购买原材料。既然这次找上的是将军的熟人,真选组的其他队员也都很迅速地从房间里撤出,不再打扰。
志村新八看着土方十四郎叼着烟接着电话,以完全不像购物客服的凶狠口气说着购物客服才会说的话越走越远,隐约还能听到电话里另一头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吗!居然这么大的优惠实在是太赚了对吧伊莉萨白!还有多少套?我来指定送回地点是——”
志村新八:“……”
桂!桂小太郎啊!!你快醒醒!你被钓鱼执法了啊你知道吗!!
第36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六天
志村新八仍未知道那一天的桂小太郎和土方十四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某天路过那个指定地点的时候, 发现那里已经化成为一片焦土寸草不生了。
既然电视的购物广告只是用来钓鱼的鱼饵,即使次郎太刀再遗憾,也只能改为去向土方十四郎推荐的刀匠处购买原材料。好在在充足的资金资源下, 他很顺利地就购入了足够自己和兄长治疗的部分, 以及作为主公的三郎进行手搓刀装的部分——
这里或该插入前情提要。
虽然三郎和德川茂茂的相认颇具戏剧性,但三郎还是曾经提出两件东西证明了自己身份的!一个就是他曾经赠送给德川家康(然后被代代相传)的A书,另一个则是圆溜溜亮晶晶好似艺术品的珠子——也就是所谓“刀装”。
刀剑男士既然是付丧神,那么护身之物自然也和普通刀剑不一样。这种同样是使用锻刀材料、被审神者用灵力融合而成的圆球,能呈现出数个士兵的虚影,辅助他们与时间溯行军对抗或代替他们承受攻击。比起外露在衣袍之外的零星盔甲,这种刀装对于刀剑男士的保护更加强大,甚至还会因为材料配比的差异制造出不同兵种的刀装。
这种刀装在当年会被送给德川家康的理由很简单——当然是因为一看就会觉得很贵, 而且很好看啊!
这么符合狗大户气质的东西当然要送出去(划掉)这当然是因为三郎当年身边不止次郎太郎两个付丧神,大家几乎日日都要出阵战斗, 三郎干脆一次性手搓了很多, 还一度想过给归蝶(历史上信长之妻)拿去做首饰、自己拿来当弹珠玩、送给了明智光秀……然后德川家被武田家夺去高天神城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来迟导致无效救援的三郎深觉歉意, 除了拎了两大袋子分量十足的小判作为赔礼以外, 还把几个刀装作为礼物送给了德川家康。
……德川家的家臣没当场打人,全亏德川家康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三郎情深义重、滤镜深厚。
如今已经从平贺源外那里问到了穿越时空的方法, 三郎当然——笑话, 三郎根本不带犹豫地, 立刻就想起了德川茂茂手中还有几个和A书一起代代相传的刀装圆球。只是虽然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以德川茂茂那不逊于祖先的滤镜八成会同意,对难得有了“长辈”自觉的三郎来说, 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所以就直接手搓崭新的刀装换给德川茂茂,这么一个以新换旧一切就都能解决了简直完美对吧!!
对于自己手搓出来还送了好几个人的东西, 三郎还真不能意识到这些刀装已经能算古董了。阻碍他不在第一时间里做出行动的,纯粹是原材料的缺乏。如今次郎太刀拿回来了足够的材料,三郎也就毫不客气地将那些玉刚砥石揉吧揉吧,完全没有技巧可言地搓成球。甚至他搓的时候,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还在默默咀嚼着玉刚木炭,缓慢修补自身的身体损伤,表现平淡地就像一切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但这一切其实灿烂得像是一场神迹。
磅礴的灵力从不自知的、被称为“审神者”的男人手中流出,不管是玉刚、砥石、木炭都在这一刻柔软得像是泥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团在一起。紧接着清水轻轻一点,水迹蔓延的地方就像是被扫却了一切污秽,变得异常通透起来。金色的线条在水晶般的球内游动,勾画出某个兵种的士兵的轮廓,光芒在金线首尾相连的时候从圆球的内部冲出,整个圆球都仿佛成了一团柔软的光。
而后球体滴溜溜一转,光芒自敛,再出现的已经是或青或白或金、莹润如玉的刀装了。
这场面犹如无数人曾传闻过、妄想过的点石成金化入了现实。但是手搓刀装的当事人捏着圆球,仍是漫不经心地上下丢来丢去,抱怨道:
“果然还是太大了,不好打弹珠啊。”
——你瞧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茂茂也是我的小辈吧?那干脆多送一点给他玩好了。”(对三郎来说)搓刀装实在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三郎轻易地就这么下了决定,也不用袋子,顺手就给怀里了一个、两个、三个……不知道多少个圆球刀装进去,干脆地拍拍手,“那现在就去找将军吧!”
“我和大哥也能进去吗?”次郎太刀道,“以前主公上洛觐见将军(当时还是足利幕府)的时候,都不准带持有武器的护卫一起吧?”
三郎后知后觉道:“好像是这样。那就算你们没那么容易吓到人了也不能带进去了吔。”
次郎太刀:“事先声明,之前如何是没有办法,如今知道了有人会威胁主公(天导众),人家可不放心您一个人去找将军。我还有大哥,请您至少选一个啰。”
“又要这样?太粘人了啦。”曾经在战国时代也是甩脱家臣独自行动的一把好手,直到被家臣痛哭着追了好几年才终于每次出行都会带护卫。如今次郎这么说了,两个付丧神也不是之前没有神智的时候那样容易命令等待听话,三郎捂着唇沉思了几秒,迅速道:“那就次郎吧!”
他发自内心道:“次郎看起来就很符合家康的审美,这个应该是会遗传的吧?”
毕竟有一本代代相传的A书嘛。
——
德川茂茂原本就对三郎充满了迷之好感,再加上身为将军掌握的权利却十分有限,拥有充足的时间。因此三郎这一次没有提前递交请求觐见的书状,他也毫不迟疑地应允了见面。
在寂静的和室里,德川茂茂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缺乏表情。但是他自己清楚,他的心情远没有表现在脸上的那样平静。即使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但随着脚步声越发清晰,他就越是紧张地捏着扇子,手心的潮意几乎让他有种扇子将会滑脱的忧虑。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
随着障子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三郎平淡的打招呼的声音响起,德川茂茂霍然站起,一双眼紧紧盯住三郎!
他一手举起了印有三郎照片的扇子,一手拿着打call棒,额头上还绑了写着“信长命”的头带,身披一件轻薄的外褂,但外褂领口左边写着“天下布武”右边写着“第六天魔王”,对着三郎神情肃穆地疯狂摇晃双手!!
……即便见多识广如三郎,头上也不禁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这是在干什么啊?”
德川茂茂肃然道:“我请教了万事屋的志村君,他告诉我,他在追星的时候都会做出一系列准备。推扇、打call棒都是基础,您今天来的太急我还没有准备好横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准备这些。”
“但是请您放心!别人有的您也要有!”
三郎十动然拒:“不了吧。被这样对待有点奇怪。我又没出道。”
德川茂茂恳切道:“您想出道吗?这样的话请务必让我来帮忙。如何追星这方面我一定会多加学习的。”
“没必要学这个啦。”三郎坚定拒绝,一如既往地毫无尊卑意识地大大咧咧坐到了德川茂茂特地预留出来的位置。见三郎如此坚决,德川茂茂也只能遗憾地将仅此一份、专门订做(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会去订做)的推扇等物收起来,重新整理好衣襟袖子,坐姿端正地坐在三郎的对面。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在门口的次郎太刀:“请问这位是……?”
“是次郎!这次是我对门口的人说是能表演绝活的人然后带进来的(为此次郎太刀当场表演了一个口嚼玉刚)。不过他实际上是我的刀剑——护卫或者家臣,差不多就这种意思。”三郎直白道,“还有一个太郎。因为天导众好像很难搞的样子,他们很不放心我。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来这里都会带他们一起。”
“这样吗?实在太好了。”德川茂茂闻言先是露出松了一口枫气的表情,才缓缓应道,“您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再好不过。请不必在意我——若您当真想要对我不利,一开始也就不必这么详细地告诉我了。”
“我完全相信信长公。”
“……你也说这么沉重的话啊。”三郎蹙眉道。
“那么,这次您主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的吗?”德川茂茂诚恳道。
“喔!确实是有一点——”
“那就太好了。”德川茂茂轻松道,“请您直说吧。我会竭尽所能的。”
第37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七天
德川茂茂对三郎确实是十分信任了。他的祖先的德川家康对三郎的滤镜好歹还有一个年少相识、得到礼物、成为同盟的底子在, 但德川茂茂的信任就来得异常天真——这家伙真的完全不怕有一天突然发现了偶像的真面目塌房啊!
还是那句话,德川家康你到底是给子孙遗传了什么?你是说了多少织田信长的好话,才培养出你子孙这种强行解读并大加称赞的技能啊喂!!
尽管口口声声叫着三郎“主公”, 也确实行事忠诚, 但面对此情此景,次郎太刀还是有一种“德川要完”的错觉……喔,掐指一算,好像如果是正常的历史的话,再过几年德川幕府确实要完了。
虽然这个世界明显在正常的历史进程中多了外星人这一不确定因素,德川幕府的未来也变得扑朔迷离,不一定会真的走向毁灭,但这一次三郎或是付丧神们都没有探究历史、维护历史的需要。德川茂茂不出所料地直接同意了, 三郎也就不客气地提出了要求。
由于在场暂时没有吐槽役去吐槽这个反了的顺序,因此两个人算是极为平和顺畅地达成了一致。德川茂茂甚至没有等三郎说明会拿来给他交换的具体事物, 就急匆匆地抱着收成一堆的打call用具直奔内室。在一阵小心收纳和一阵翻箱倒柜后, 当他再出现在三郎面前时,已经是抱着一个昂贵且保养良好的木盒, 小心翼翼地端到二人中间的位置了。
虽然这么顺畅确实值得高兴, 但三郎——以及他身边的次郎等付丧神,是和他一起见过那个时代的将军的。哪怕是足利幕府的末代将军、甚至要靠织田家提供军费才能招募军队和修筑住处的足利义昭, 尚且不需要像德川茂茂这样亲力亲为。
不是因为将军府没有仆从, 而是德川茂茂天然地意识到, 目前天导众也好、一桥派也好,都只是将三郎的出现和自称“织田信长”当成一个荒谬的玩笑或是一个为了引起茂茂注意并效力的蹩脚说辞,也同时将德川茂茂当成一个主动上当受骗的傻瓜。但穿越时空这件事本身如此神奇, 谁也不能保证,名为“织田信长”的三郎身上是否还隐藏着这种神奇的力量。
而在身边人忠奸难辨、权利被多方架空的前提下, 德川茂茂能在三郎前来时屏退所有下属,已经是他正在努力掌握所住之处的势力、和在努力保护住三郎的证明了。
“喔,你还没招到其他小姓啊。加油喔。”三郎随口道,在德川茂茂骤然有些发亮的眼神中,不客气地直接将盒子扯过来,打开了盒盖——里面只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翠绿的刀装珠子。
“我送给家康的有这么少吗?”三郎茫然道。
“不,原本是有三颗的。”德川茂茂没有因为三郎记不住数量就突生疑惑、脱粉回踩实枫在是太好了(整句划掉),相貌端正的现任将军认真仔细地回答道,“先前一段时间,天导众派人带走了这个,似乎说是要拿去试着储存什么力量……因为据他们而言这一颗质量最差,所以在试验后只有这一颗被退回来了。您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用吧。”
“他们还真是活泼诶。”
三郎评价道,也很坦然地直接将绿色圆球拿在手中,远远丢到了次郎太刀的怀里。随后他一拍手,拉开衣襟道:
“不过拿走了你的传家宝(虽然也是我做的)很不好意思,这些就都给你吧。”
“不,您不必如此客……这是!”
被三郎从衣襟里掏出来的,全都是圆溜溜金灿灿的刀装。在刀装之中自然也分质量,德川茂茂被退回来的那一颗质量只是“中”,而三郎一溜儿拿出来、在德川茂茂面前排了一长排的,毫无疑问都是最佳的质量“特上”。
和绿色截然不同的、黄金般的颜色像是被锁在了圆球里,滚动起来时圆球身边投下的影子都带着些许淡金,简直将昂贵奢侈写满在了身上每一个角落。而更加难得的是,圆球本身的光泽温和如玉,不像一般金饰那样张扬。德川茂茂也是清楚记得,那个从先祖手上传下来的三个刀装里也只有一个是“特上”……也就是说!
信长公果然是在特殊照顾他的!!
被单方面认为是双向奔赴的三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就这样啦,都是用普通的锻刀材料揉的,不用觉得有负担。那我和次郎也先走了——”
“等等、信长公!”
被刀装的光芒摄了心神的德川茂茂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喊道,但视野中只剩下三郎一片眨眼就消失在门口的衣角。他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去追,但是不小心踢到了某个刀装,碰得一堆圆球都在跟前滚来滚去。
沉默了一会,德川茂茂放弃似地坐回原位,将一个个刀装重新捡回来,在面前排列整齐。
尽管权利受限,但德川茂茂至少也是名义上的将军。能被他指使动的势力必然是远超三郎这么一个除了钱和两个付丧神外什么都没有的穿越人士的。但从他们遇见到现在,一直都是三郎要先一步解决问题,甚至这种、除了德川家被代代相传外、从未在市面上找到的珍奇之物,都是被三郎批发一样地摆在眼前。
……不同的视野高度带来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吗?
尽管他一直也认为织田信长是奇迹之人,但屡次见识到三郎带来的种种变化,他在惊叹的同时,也总觉得,这样的一切比起现实更像是他面对幕府、攘夷志士等种种难题下诞生出的一场梦境——
啪。
有谁走了进来。
德川茂茂的手指还按在冰冷的金色圆球上,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长发男人,笠边压得很低,盖住了男人的双眼,只露出弧度优美的下巴以及正挂着微笑的唇。
德川茂茂知晓、却并不熟悉的“天照院”的人也三三两两落在男人的后面,沉默地、毫无生气地看过来。一模一样的装束、一模一样的禅杖,这些天照院的人如食腐的乌鸦般聚集在他的门前。在男人提着禅杖,带着僵冷的笑容缓步前进时,他们也紧跟而上,在将军的府邸中包围了德川幕府的将军。
“下午好,茂茂公。”他以平静和缓的口气说道,竟然在一瞬间给人以温柔的错觉,“无需在意,我只是对这个略感兴趣——”
他的禅杖尾端重重敲在一颗特上刀装上。金色的圆球抵御住了力道,内部小人的轮廓就如活了一样流转着细碎的光。只是几息,刀装从内而外,猝然崩裂,散落成无数星光般的碎屑。
“虽然只是能储存极其、极其、极其、极其微小的……力量,这样的不值一提的器物罢了。”
他哂笑道。禅杖轻轻一拨,原本已经被德川茂茂摆放整齐的刀装立刻滚得七零八落。德川茂茂没能细想他话语中隐去的词语,视线下意识地追着那些刀装走,只是刀装太多,他看不过来,最终又只能重新将目光放在男人身上。
对上视线的一瞬,男人那一双全无感情、仿佛糅合了一切负面之物的双眼便刺得他呼吸一窒、几乎难以动弹。
男人并没有刻意针对——他甚至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释放过杀气,只是无趣般地拨弄着离他最近的金色刀装。天照院的人已经无声走来,将那些刀装一一拾走,等到最后一个刀装被他们塞进漆黑的衣襟深处后,男人也厌倦般地移开视线,迈步走向房外。
“等一下!”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德川茂茂呼唤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些东西的?是何时到我这里的!”
“这个该问‘天导众’吧。”男人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头,只是以淡漠的口气说道,“真正需求这些的是他们,对力量如饥似渴的也是他们……德川茂茂。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拿到的?”
德川茂茂呼吸一顿。
“不过,我对这个没有兴趣。包括他们也只是刚刚才到的这里。”男人说道,以那种毫无尊卑意识的、轻哂的口吻,“你太弱小了。”
“所以下次拿到这种道具,还请主动交到天导众手里。懂了吗?”
第38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八天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会很顺利, 但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这个心理活动来源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行动力很高,但这么快就搞到也未免太高了——这个心理活动来源于万事屋们和平贺源外。
由于穿越时空这种东西完全要依靠平贺源外的学识和技术,那真的是一旦一个信息没对接好, 三郎可能就要喜提穿越次数+1, 再次开始寻找能制造时光机一类的科学家的路程了……这个世界由于有了天人的入侵,机械上发展得十分迅速,要是换个时间段哪怕只是比现在前上三十年,三郎想要回战国时代的想法都遥遥无期。
因此万事屋们在知道了三郎自称织田信长是真的、而不是说着玩玩后,立刻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平贺源外——先不管当时平贺源外是信了还是没信,双方有没有展开长达半小时的口水战,总之平贺源外目前是勉强信了,并至少做出了一个能够追溯物品时间的小道具。
于是在他做完的第二天, 从将军府邸出来的三郎就带着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直奔平贺源外而来了。
尽管十分怀疑三郎作为一个穿越者哪来的这些人脉,平贺源外一边心里泛着嘀咕, 一边还是很有职业精神地没有以主观猜测做判断, 而是确实将三郎刚拿到手还新鲜热乎的刀装·中放入机器内。电子屏上立刻浮现出一条条的闪烁的彩色条纹,一个圆点在屏幕中逐渐放大、内里是线条勾出的小人轮廓——正是三郎拿来的那个刀装在机器内被解析的模样。屏幕最下面也出现了一条横向轴, 最前端的是今年的年份, 紧接激光开始击打刀装的外层,逐渐向内解析……
三秒后, 平贺源外的工坊炸了。
在刀装被送机器后出于好奇也凑近屏幕看的万事屋们, 毫无疑问地受到了波及, 亲身诠释了何为“好奇心害死猫”。几个人的头发都被炸成了爆炸头,满脸黑灰,神乐和志村新八的头发上深一块浅一块好似奶牛, 唯有坂田银时的脑袋还倔强地保持着银白——万事屋老板就和漫画人物一样僵着脸吐了个漆黑的烟圈,才对着三郎幽幽发问:
“老板你要不要换个人来研究这个事?我找人。”
他这么一说平贺源外就不服了, 胡子花白的技师半截身子都埋在了废墟里,还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江户还有比我更厉害的机械技师吗?我告诉你没有!这个事情只有找我才是找对了!”
四分之三截身子入土的银时当即看回去:“那你倒是靠谱一点啊!房子都炸飞了你到底是用激光还是在点炸药?”
平贺源外坚决否认:“不是我的原因!”
基本全身入土、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的志村新八扫了一样只有额头以上露在废墟上的神乐,崩溃道:“等等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先出去吗?而且为什么我们都被埋了只有那家伙幸免于难,可恶有付丧神的人就是能这么为所欲为吗?!”
万事屋都能靠这么近,何况是好奇心同样旺盛的三郎。然而爆炸发生后,在场之人也只有他幸免于难——别想了当然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来的时候次郎太刀贴身守卫,太郎太刀在门外警戒,因此在机器发出异常的轰鸣、砰地炸开的时候,次郎太郎眼疾手快地就抓着三郎的衣服把人丢出去……
然后被太郎太刀抓着衣服接在了手里。
这可能就是刀剑付丧神中力量超标的大太刀专属的抛接球游戏吧。三郎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那个“球”罢辽。
在废墟的平贺源外加万事屋三人,以露出来的身体长度来看,活似一个从高到低的wifi图案,最终还是靠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挖掘才得以重见天日(?)。
脱困成功了,平贺源外当然要继续刚刚的话题,坚决捍卫自己作为江户第一技师的尊严:“……所以说不是我的原因,是那个圆球(刀装)的问题。这个应该是之前被拿去做了什么事,表面看上去不觉得,实际上里面的力量非常狂暴和强大,所以当表壳被激光穿刺开后,里面的能量泄露出来,才会把整个房子都掀了。”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竟然还有点遗憾。
“这种能量要是早知道就好了……穿越时空刚好需要能量支撑,时间跨度越久,消耗能量越大,要去哪里找足够的能量都是个问题。”
坂田银时满不在乎地挠了挠头,随口就开始瞎出主意:“那这种东西不是直接找个插座插上就行了吗。喔,你没有排插的话我可以借你。但是要等我把排插上接着的电风扇电视机电吹风都拔掉。”
“你连那么多不怕火灾吗?”平贺源外没好气道,“光用电力的话几分钟就够吃掉歌舞伎町一个月的用电量了!”
志村新八是唯一一个不合群的,他没有加入平贺源外和坂田银时的对话,而是对三郎问道:“那个东西是三郎先生你从将军那边借过来的吗?刚刚爆炸了也不知道坏没坏,我来找一找——吧。”
“吧”字的尾音还没说完,从废墟上主动跳下来的他就踩中了一个骨碌碌滚来的圆球,原本还在夕阳下闪着青绿的光、玉石般的球体被这么轻轻一碰,立刻就化为飞灰。
志村新八:“……”
神乐:“弄坏了呢阿鲁。”
坂田银时:“弄坏了呢,还是将军那边的古董。”
志村新八:“够了啊你们不要在那边幸灾乐祸了!!”
已经预想到自己要背负上的沉重债务,志村新八怆然跪地。就在他即将迈入不断还债的人生深渊前,拯救他的,是三郎天使(主要指内容)般的声音:
“啊,没关系。这个是我和茂茂将军换的,不用还回去——大概。”
随即三郎又一蹙眉,困扰道:“里面有能量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这样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定位了。”
人生已经改写的志村新八猛地抬头,感动于委托人的好意,在这一刻蓦然生出些急智:“等等,既然是主要用于定位的话,也不一定要找古董吧,三郎先生穿越过来的时候带着的东西不也可以吗?”
三郎恍然:“喔!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不过有一套衣服——(志村新八露出舒心的微笑)不过因为不会洗已经丢掉了(志村新八的笑容裂开了)。”
不出一秒,记起了什么来的三郎又恍然道:“好像还有我用我穿越时带着的纸给将军写的觐见信件(志村新八放松了下来)——不过好像见过面后茂茂将军在晚上太激动了翻出来看结果不小心烧掉了(志村新八紧绷了起来)。”
最后,三郎一敲手心道:“还有我带来的小判!(志村新八惊喜点头)——不过小判是时之政府给我的应急资金,不是我那个时代的东西诶(志村新八已经累了)。”
……已经习惯了三郎这种时不时的出人意料,志村新八只得将目光转向了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那么次郎先生和太郎先生呢?”
次郎太刀道:“人家和大哥都差点变成时间溯行军了,当然也不可能带什么东西过来啊。”
志村新八:“确实,外表都变了……不过,你们的刀应该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如果用刀的话……等等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杀人犯吗!?”
次郎太刀:“你,应该知道人家和大哥是刀剑化为的付丧神吧。”
太郎太刀平静道:“也就是说,一旦我们的本体刀剑受损,我们也会受伤甚至死亡。”
而刚刚被放进去的刀装圆球,虽然是据平贺源外所说主要是内里的能量释放出来了,但光看他一开始动用的是激光……那只能说,刀装为何损坏,这个原因非常耐人寻味。
志村新八:“是这样吗实在抱歉请原谅我!!但是这么一来的话,找三郎先生那个时代的东西不太容易,而且还要扛住激光的话更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看向技师的方向试图得到一个更好的解决方式。而在和志村新八对视的那一刻,平贺源外老脸一红,用手指抠了抠脸颊,不好意思道:
“……其实也可以换成X光的。主要是医院没有报废的X光机,买新的又太贵了……”
“给我去买啊混账东西!!委托人给你的研究经费是被你拿去干什么了啊!!”
以上,为这次爆炸中无辜受害的万事屋们的怒吼。
有了一次组装检测机器的经验,在万事屋的盯视下忍痛买下了全新的X光机取代了原本的激光后,平贺源外三下两下就装好了新的机器。事关自身安危,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尽管不懂相关原理,也绕着机器走了好几圈,直到平贺源外都有点背后发毛,才由太郎太刀先取下本体、小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机器内。
机器嗡鸣,这一次很快就将太郎太刀的本体刀剑推出。
平贺源外遗憾道:“不行。你这个显示是最近才有的东西啊。”
在不久前,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得益于卖药郎的帮助,从时间溯行军的模样恢复成了现在的样子……看来那时候不仅仅是外貌变化,更类似被三郎重新从刀剑的本体中召唤出全新的自己来。平贺源外检测到的时间,也只是他们的“召唤时间”罢了。
眼看希望再次破灭,三郎沉吟一会,道:“那这样的话,我本人行不行呢?”
第39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九天
这一幕如果有名字, 那一定叫“昨日重现”。
想当年三郎在作为织田信长去争霸天下的时候,也就是没事就想着的身先士卒、身先士卒、和身先士卒,如今也不过是打算撸袖子自己上, 打算亲身试验一下平贺源外的作品的安全性, 完全没有问题的……个鬼啊!!
就这快五十岁的人了,居然到现在积极地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蹦跶吗?!没听说《信○协奏曲》*是老年热血番啊?!
虽然三郎一朝穿越,身份的贵重性已经大打折扣,但是年龄可没有跟着打折扣。次郎太郎当场就表示不赞同,倒是万事屋们在这个天人和普通人混居的地方待久了、什么事没见过,又被三郎连根皱纹都看不见的脸迷惑,一时间倒没感觉出这不是年少热血而是老当益壮。眼见三郎和次郎太郎都态度坚定,万事屋们直接每人选中一个, 强行把人勾走说起了悄悄话以回避争端,顺便满足自己那蠢动的好奇心。
比如志村新八就直接拍了拍平贺源外的肩膀, 在江户技师看过来后立刻抓着手臂把人带向一边角落小声询问:“你这个靠谱吗?对人会有影响吗?”
平贺源外回答道:“当然靠谱!人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还举了个形象的例子:“就和我昨天吃了○○后, 今天就拉出了○○○一样,人的身体也是会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的。只要往前追溯, 不管是哪一天都可以控制——开玩笑的, 具体到天数的话精度太高了,至少要用那种几个飞船加起来的控制处理系统才能运算出来。不过, 那种东西和X光机不一样, 是根本不会对外大量出售的。我只能保证送个大概的时间, 具体前后几天就看那个家伙的运气了。”
志村新八:“别的不说你这例子举得很有味道啊。不过既然人就可以的话为什么还要找物品?”
平贺源外:“你是笨蛋吗——人和物品可不一样,是时时刻刻都在更新的!只要他还活着,身体的细胞就会不停更新换代, ○○细胞的更新频率大概是……”
志村新八:“先别说什么频率了,你刚刚是在查○○百科想照着念吧?!你自己也没干过这种事根本没有谱吧!!?”
平贺源外不情不愿地放下正在查询某百科的手机, 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生物学家,不知道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不过这种事如果要查询的话当然是要找能保存最久的细胞……”
他的目镜红光一闪:“神经细胞。我刚刚查了,位置大概在脑袋……”
志村新八已经摁动了电话:“喂,真选组吗。是,我这里有一个人表现出了强烈的犯罪意图……”
平贺源外:“等等等等!我还在被通缉啊!不用神经细胞,骨骼!骨骼就可以!X光机也能拍出骨骼来的!”
志村新八冷静地对电话的另一头道:“抱歉,这其实是个骚扰电话。”
紧接着他扭头瞪道:“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在这种时候志村新八还能优先惦记着委托人的生命安全,简直是整个万事屋的良心。而坂田银时和神乐就没有那么好心、啊不对,就没有那么没好奇心了。虽然身高不够,但坂田银时还是强行一手勾住了次郎太刀的脖子做出哥俩好的样子,将两振大太刀中相对好说话一点女装付丧神带到了另一个角落。
神乐还在他后面不知是嘲笑还是提醒道:“阿银你好像伸长了手想要摘香蕉的猩猩阿鲁。”
坂田银时头也不回:“——那我回去就把你醋昆布的存货吃了——啊抱歉别理那个小鬼。总之我们来先说说……”
他神色凝重道:“你说的那个,织田信长的那个老婆,漂亮吗?有多漂亮?”
次郎太刀:“……”
其实也不想和审神者争执,并且以三郎那种高行动力和下定决心就难以说服的个性,次郎太刀都不用想就知道最后肯定还是自己和太郎太刀会妥协。他姑且是顺着坂田银时走到了一边,被问了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也没有生气,大大咧咧道:
“夫人啊!确实是那个时代出色的美人了。她对我们也很不错,对那些短刀付丧神总是充满关爱,每年都会给他们做衣服,有时候还会送小玩具。像人家这种大块头,每次出阵后要是偶遇夫人,她也会问我们有没有受伤、辛不辛苦。我们在本丸的房间会有侍女每天打扫和送饭也是夫人安排的。”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怅然:“夫人、还有明智先生,都想着让主公活下去……虽然人家和大哥都有努力做到了,但是……有的时候还是感觉怪怪的。”
豪爽的大太刀付丧神甩了甩头,看向坂田银时,顿时被后者那吸气后仰的颜艺表情小小地吓了一跳:“怎么了?”
坂田银时幽幽道:“我只是没想到那个人不仅有老婆,还是个好女人罢了。”
可恶啊!历史书上可是说织田信长是有夫人还有不少侧室(三郎:我没有)的啊!以三郎那个总让人消化不良、根本摸不准的个性居然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这有天理吗!
由于三郎的有钱就已经数次对贫穷的万事屋造成了暴击,因此再在老婆上给一次暴击,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大概。坂田银时咬牙忍痛忽略掉“要不是有了本能寺之变,三郎还能继续一统天下”这么个人生赢家的事,继续问道:“那三郎这么急想要去战国时代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
“那个大叔连时间天数都没办法精确下来,就更不用说落点了。上次三郎也说了想回去是因为妻子和妹妹都很沉重,还有想问谁的消息来着……但是他到那里的话要怎么找人?时间上也来不及吧,以平贺大叔说的对能源的消耗量来说,就算只用几分钟也能把你们吃破产、不管会不会真的破产总之就是会破产!”
次郎太刀直接道:“人家不知道喔!”
坂田银时难以置信:“等等你跟在他身边的都不知道吗?”
次郎太刀:“你不也和主公相处过吗——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计划,但是一般人很难第一时间领会到他的意思……”
坂田银时:“等等我打断一下。你是指茂茂将军对三郎的滤镜和强行解读吗?”
次郎太刀:“啊?那是强行解读吗?滤镜倒是确实,以前家康公就对主公十分推崇……”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坂田银时以全新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位肤白貌美、容貌艳丽、作为粉丝而不自知的次郎太刀——看到了吗德川茂茂,你不是一个人!!
“不过,就算有几分钟的话,应该也够了吧。”次郎太刀突然道,“对我们来说,只要主公一声令下,返回到主公身边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只要在那个时代还有属于主公的付丧神在活动,主公就可以知道相关的信息,但是……”
但是,就算是跟着三郎穿越时空、算是陪伴三郎到了最后的付丧神,次郎太刀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同僚活着留在了那个时代。
他们好不容易在明智光秀的协助与替死下,在三郎的毫不知情中跨过了最为要命的“本能寺之变”。却没想到,丰臣秀吉的反叛与围杀都来得太快。他们作为付丧神有超过众人的武力没错,但面对十倍、百倍、千倍的兵力,就算是他们一步不退,也只能争取出微薄的时间。再加上想要对历史人物(丰臣秀吉)挥刀,他们不可控制地朝着时间溯行军的方向转变,神智受损、形如妖魔。
一旦回忆起来穿越之前的经历,次郎太刀也会觉得心惊肉跳。值得庆幸的是主公安然无恙,但是这种安然无恙是建立在穿越的基础上、是和之前的一切都割断了联系从头开始的前提上。次郎太刀当然知道坂田银时是想问什么,他自身也不可能像是说的那样、真的对三郎的打算一无所知。就算三郎行动再神来一笔,也不会向身边的人隐瞒,更别说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全方位守护又脑子灵敏,只是……
只是他们穿越之前,三郎还在以织田信长的名义,说着“天下布武”的口号。即使本能寺之变发生后,三郎也没有向派出去攻打长宗我部等的军队发布撤退回援的命令。正是因为没有援军也没有发布其他告知行程的命令、轻装简行,他们以及明智光秀、织田信忠的残军才会被丰臣秀吉的突然叛变围困住。
信长公他……想要回去,到底是不是还想要争霸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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