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乱,百姓苦。
前朝灭亡后,诸侯四起,战乱不断,将军多如狗,大帅满地走。
那时候底层的百姓,没人能过上好日子,易子而食都是常态。
别说普通百姓了,就连簪缨门第,钟鼎人家,也免不了遭殃。
云荣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本名温之恒,出自于太原温氏,然而到了云荣高祖这辈就已经没落了。
可即便如此,自他高祖到他这一辈,世代都是读书人,就算不再是钟鼎之家,也是书香门第。
奈何时局动荡,天下大乱的年月,读书人不如练武之人有用。
云荣出生在前朝末年,当时前朝最后一个皇帝荒.淫无道、横征暴敛,又遇上天灾,黄河以北连年干旱,百姓苦不堪言,饿殍遍地。
当天下一大半人都吃不起饭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个朝代快嗝屁了。
于是天下各地纷纷起义,诸侯割据四方,这一打就是二十来年。
云荣生下来不到半岁,前朝就彻底灭亡了,国都沦陷,皇帝被乱箭射死。一时间战火纷飞、狼烟四起,他还在襁褓中便随着族人举家逃亡到南方,在荒僻的山中乡野长大。
直到战乱结束,天下一统,他们一家人才回到中原故地。
这时候大周新建,开国皇帝为了广纳贤才,建国第二年便恢复科考。
当时凡是读过书的人,都可以到州府参加应试。
云荣也去了,当年便中了秀才,夺得案首。
可之后,他每次应考都落榜,一直考到二十八岁,仍旧是个落第秀才。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他半岁就会开口说话,一岁多便能完整的背诵出三字经和百家姓,三岁多就过目不忘,看过的诗词,立马能背出来。
众人都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神童,他家里人更是把他当宝一样供着,全家都以他为荣,都盼着他将来能振兴温氏一族。
他就是温家的骄傲,是温家耀眼的太阳。
在他院试夺得案首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六元及第平步青云。
却不料,他卡在举人一关,一卡就是七年。
自幼便如耀眼的明珠般被人捧着,一朝跌入尘泥,云荣没能承受得住。
在他二十八岁那年,再次落榜后,因考场黑暗,考官贪污受贿,让那些不学无术、毫无才学的富家子弟榜上有名。于是怒而之下,他便杀了三个考官,并把当年的解元也一并杀了。
当年的解元是其中一位考官的亲外甥,是有名的草包少爷,除了吃喝嫖赌在行,读书做文章一窍不通。
云荣向来恃才傲物,得罪了不少权贵,这也是他乡试屡试不第的根本原因。
否则以他的才学,即便不是解元,也不至于榜上无名。
他杀人一事,虽然事后查明了真相,那三个考官,确实不是什么好官,贪赃枉法并不干净,但他杀了人,朝廷就要抓他。
朝廷的律法在那摆着,再有不公,他也不能自己想杀人就杀人,否则置律法于何地?
杀了人,云荣逃到南疆,比苗疆更南更荒更乱的地方。
连朝廷都拿他没办法,当时朝廷新建,才刚结束了二十来年的战乱。
新国初定,正是修生养息的时候。即便皇上愿意派兵去南疆捉拿云荣,朝中百官也不同意。
那时新朝建立才刚刚七年,十年都不到,根本没缓过劲儿。
若是耗费兵力粮草长途跋涉去攻打南疆,于国于民都不利。
因此云荣便躲过了一劫,在南疆生活了五年多,那些年,他吃了不少苦,一身傲骨被生生折断。
三十四岁那年,他回到大周,之后辗转逃到渝州城,正好黑店娘子对外在招账房先生,他便改名换姓在客栈默默无闻地做起了账房先生。
他杀过人这件事,在刚进客栈时就和陆三娘和唐羽说过,只是没细说他的身世背景。
唐羽和黑店娘子都不是良家出身,因而并不介意云荣的情况。
听他云淡风轻地讲述完,孟怀多嘴问了句:“哎云先生,你说在南疆那几年过得很苦,都吃过什么样的苦?”
云荣淡然地笑道:“被关在笼子里当牲口一样卖过,也被特殊嗜好的男人玩弄过,被富家少爷打断过腿,折断过手,被逼着舔过鞋喝过尿吃过粪便,后来也遇到过好心的姑娘,在寒冷的冬夜给过我一口热汤,一身蓑衣。”
他语气平静的说完,低头饮了口茶。
孟怀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他又赶紧爬起来,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陆从霜突然有些后悔问这些了,她实在没想到,温和儒雅的云荣,竟然有过这样黑暗惨痛的经历。
平日里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话永远慢条斯理,温和有礼。
“抱歉。”陆从霜低下头,“云先生对不住,我不知道……”
云荣温和地笑着打断她:“掌柜的不用道歉,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能活下来,就证明我不在意,要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与你们对谈。”
“只是……”他低头笑了声,眼中悲痛一闪而逝,“我此生无颜再见温氏一族,更是对不住爹娘。”
离家近十载,他再没回去过。
陆从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给予宽慰。
唐羽孟怀,都上前拍了他下,王大牛也他后背轻拍了下。
赵怀信在他身后,轻声说了句:“终有一天,你会站在太阳下的。”
陆从霜点头:“是,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云荣笑了笑,却没接话。
他这一生,大抵也就这样了。
孟怀为了缓解压抑的氛围,看着云荣嬉皮笑脸地问了句:“云先生,我有些好奇,你一介书生,当年是怎么一口气杀四个人的?”
云荣眼皮一掀,似笑非笑道:“谁说书生杀人要用刀?”
一语双关,意味深长。
“你呢。”陆从霜赶紧岔开话题,伸手推了下身旁的孟怀,“老孟,你的事方便说吗?”
孟怀挠了下头:“嗐,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那点事,与云先生对比起来,不算什么。”
云荣和孟怀,以及唐羽他们这几个人,都是出生在狼烟四起兵荒马乱的年月。
孟怀的父母,是在逃避战乱的途中染上瘟疫死的。
他在六岁那年,与哥哥姐姐走散了,跟着一群流民,从南辗转到北,又从北逃到东。
一会儿逃到这,一会儿流亡到那。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苦难黑暗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八岁那年认识了一个贼头,拜了贼头为师。然后便跟着贼头学翻墙撬锁的本领,练习轻功,起先只是偷小户人家的米面,后来便偷大户人家的金银。
再后来,战乱结束了,天下一统。那时候孟怀十七岁,翻墙撬锁的本领,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他十八岁那年,师父病逝,与同门大师兄闹掰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出去谋生路。
之后他便一个人浪荡江湖,二十岁那年,他流窜到蓬莱一带时,看上了蓬莱县县令的女儿。
“当时我觉得,她就是九天仙女,一袭绿衣,翩然若仙,真叫一个好看。”孟怀回忆道。
两人互相喜欢,奈何蓬莱县令看不上孟怀。
没多久,蓬莱县令的女儿便嫁给了琅琊王家的五少爷,王兰芝。
王大牛偏头问道:“老孟,你说的琅琊王家,是那个名门望族的琅琊王氏吗?”
孟怀点头道:“对,就是四百年名门望族琅琊王氏。”
王大牛不由得啧了声:“那可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啊,还是四大名门望族之首。无论是改朝换代,还是天下大乱,人琅琊王家的地位岿然不动。唉,可惜了,同姓不同命啊,你说我怎么就没托生在名门王家。”
云荣听得笑了声:“大牛竟然还会用‘岿然不动’这个词,了不起。”
王大牛羞得挠了挠头:“先生你就别拿我取笑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我虽没读过书不识字,但我也听别人说过。”
云荣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只笑着打趣了王大牛一句,便继续低头饮茶,不再多说。
孟怀继续道:“那王兰芝并非是什么好人,不过就是家里有钱有势罢了,仗着权势,强迫小仙女嫁给他做填房,我气不过,就在小仙女新婚当夜,将她房中的人迷晕,想把她救出来。”
说罢,他叹息一声:“唉,当年到底太年轻了,脑子一热,就去做了,没想过后果。后来被官兵围追,我逃到山神庙,没能逃掉,小仙女也被王家的人带了回去。没多久,我听说小仙女病死在了王家。可事后我却查到,是那王兰芝把她折磨死的。王兰芝认为她不干净。唉,人没救出来,反倒害了她。我一怒之下,在王兰芝上青楼寻欢时,将他给杀了。之后,便逃去了江南。”
逃到江南后,孟怀无意中发现江南候府的当家主母和蓬莱县令的女儿长得很像,于是他便时常潜进候府,偷看候府主母。
结果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潜进候府,却被侯爷逮了个正着。
原来侯爷早就发现了他的龌.龊行为,故意设好了圈套等他钻。
孟怀被侯爷当成采花贼,打斗中,被伤到了子.孙.根。
最终孟怀寡不敌众,被候府的人打伤,扔进了蛇窟。
恰好唐羽外出寻药,便救了他,将他带回了苗疆,之后又一起逃到永安镇。
这也是他一直留在客栈做跑堂的原因,不光是欠了唐羽一条命,主要是他一个通缉犯,实在没去处。
孟怀狠狠灌了口酒,抹抹嘴巴,语气无波无澜地回忆道:“若是当年我没有冲动之下去救她,兴许她现在还是王家的贵夫人。不过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没用了。”
王大牛揽着他的肩,叹息一声:“唉,说白了,穷光蛋就不该也不配谈情说爱。”
这话陆从霜没反驳,无声地笑了下。
因为她觉得王大牛说的是事实,爱情这种东西,本就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
当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时,是没有资格考虑那些的。
陆从霜看向王大牛:“你呢?”
王大牛愣了愣,笑道:“掌柜的,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幼年丧父,十几岁时我娘也病死了,家里的房屋田产,全都被我兄嫂占了,我只好去给人当佃农,四处找事做养活自己。现在我每天有吃有住,还有工钱,挺知足的。”
陆从霜听完,点点头:“嗯好,下个月起,每人涨五十文工钱。”
孟怀:“掌柜的,你也太抠了吧,怎么着也涨个百八十文,五十文……着实有点少了。”
“不乐意?”陆从霜细眉一挑,“那就不涨了。”
孟怀赶紧拍了拍巴掌:“乐意乐意,我很乐意,多谢掌柜的,掌柜的你可真是太好了,祝你长命二十七。”
陆从霜踢了他一脚:“滚!”
孟怀嘿嘿笑着跳开。
“师兄。”陆从霜看向唐羽,“你那天把大师兄带回来,没坐一会儿,他又走了。我后来一直忘了问,你和大师兄是和好了吗?”
唐羽把玩着茶杯,低声道:“我和他,你是知道的,倒也没有血海深仇。但我这个人心胸狭隘,我刚入师门那两年,他仗着年纪比我大,总是欺负我,甚至还给我下过毒。”
说到这,他冷笑了声:“他是师父从奶娃娃起就养大的,只要他做的不是很过分,没把我弄死,师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却忍不了,谁让我不好过,我必然是要报复回去的。所以当我后来在炼药制毒上超过他后,我便时常给他下毒,一直和他斗。”
“然而就在几天前,我心境上突然有了转变,一下就把那些陈年旧事放下了。”他抬眸看着陆从霜,眉眼温和,“说来,还得感谢师妹,若非你突然的转变,我可能也不会变。是师妹让我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生活,仿佛常年生活在阴暗井底的人突然爬出来看到了早晨刚升起的太阳。”
陆从霜听得心口狠狠一跳,她总感觉,唐羽似乎发现了什么。
可随即,她又镇定了下来。
就算唐羽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也不怕,又不是她把陆三娘害死的,说到底,陆三娘算是被唐羽害死的。
而且,她从唐羽的话里,没有感受到危险。
“所以,大师兄现在是在帮着师兄做事吗?”陆从霜问道。
唐羽道:“也不算是为我做事,他得罪了曦兰郡主,我用两张药方子换了他一条命。离开郡主府后,他跟了商队在跑商,替我从各地采购药材。”
陆从霜听得眼睛一亮:“师兄,那以后你炼制出来的胭脂口脂香体膏等,岂不是也可以让大师兄帮你拿到各地去卖。”
她突然看了眼楼上,立马就想到了要怎么安排沈表妹和吴少勋。
“师兄,你问问大师兄,商队那边还能再加两个人不。”
唐羽:“师妹的意思是……”他伸出根手指,指了指上面,“你想把那两个,安排到商队去。”
陆从霜点头:“对啊,目前我们这个客栈,根本要不了那么多人。倒不如安排进商队,又可以帮你采购药材,也可以帮着你卖胭脂。沈家表妹,相貌清秀,稍作打扮一下便是美人,这几天我教她化妆以及该怎么宣传咱们的口脂胭脂。到时候从北卖到南,不愁没有销路。”
孟怀听完搓了搓手:“掌柜的,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跟着去跑商了。”
陆从霜瞪他一眼:“你给我老实的留在客栈,以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她看向唐羽,接着说:“等贸易街建成后,我们再拿下两间大的铺子,卖江南丝绸绣品等。还有南方的蜜饯干果点心等,都可以运到北地来卖。”
她又看向云荣:“到时候便要辛苦云先生来做总管事。”看了眼孟怀,“到时候你就是副管事,工钱给你翻十倍。”
孟怀欣喜道:“掌柜的,你说的可是真的?”
陆从霜:“那当然,我还逗你不成。”
孟怀激动的拍了下桌子:“他奶奶的,老子到时候也买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丫鬟小厮一堆仆从伺候。”
几人哈哈笑着一起筹划未来。
直到月上中天,各自才打着哈欠散去。
凉州边界,湖边。
燕凌背着手:“确定了吗?”
沈轻舟:“嗯,确定了。”
燕凌天哈哈一笑,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下:“好样的,说实话,你要真答应了和芸儿的婚事,老子还真瞧不起你。真男人,就该凭自己的本事翻身。”
他收回手,两手背在身后,脊背挺直,目眺前方:“这边唯儿会暗中帮着你的,吕安那狗贼,你不用怕,有我在,他不敢轻易动你。金矿之事,想来要不了多久,圣旨便会下达。工部尚书是我的熟人,那边我会通气,让工部尚书安排一个机敏可靠的人过来。”
沈轻舟躬身施礼:“下官谢过大将军。”
燕凌天转回身看着他:“我不能明着与吕安斗,这边主要还是靠你自己。我只能保住你的命,至于成败,就看你自己了。”
沈轻舟点头:“有大将军这句话,下官已感激不尽。”
燕凌天:“圣上已不再年轻,太子被废,立储之事迫在眉睫,呵,京中只怕天都快被搅昏了。”他看向沈轻舟笑了声,“我们燕家一直是支持太子的,现在仍不变。”
沈轻舟咬了咬牙:“下官也是。”
燕凌天挥手:“回去吧。”
沈轻舟骑着马回到古原县时,天都亮了。
路过客栈,他翻身下马,将马拴在门外的马槽旁。
“你们掌柜的呢?”他抬脚跨进去问道。
孟怀和唐羽他们正坐在大堂吃早饭,连吴少勋和沈表妹都在,没看到陆从霜。
“后面屋里正睡着呢。”孟怀伸手指了下,“我们掌柜的,向来都是睡到自然醒,从没在辰时前起过床。
王大牛喝了口稀饭:“岂止,有时候能睡到日上三竿。昨天夜里我们都睡得晚,看样子,掌柜的今天又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了。”
说罢,他夹起剖开的半个咸鸡蛋,鸡蛋黄腌得黄澄澄的,流着金灿灿的油。他将鸡蛋从壳里挑出来,抹在蓬松白软的馒头上,一口咬下去,满足的眯起眼。
沈轻舟看了眼日头,辰时都过一大半了。
他坐去桌边,看了眼孟怀:“给我也拿副碗筷。”
孟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沈轻舟嘴角提了下:“当年江南侯府……”
孟怀刷一下站起身,捏着拳头道:“威胁我?”
沈轻舟提了提袖子:“去拿碗。”
孟怀恨恨地转身朝厨房走去。
当陆从霜醒来后,来到大堂时,看到的便是友好和谐的一幕。
在看到沈轻舟时,她展颜一笑:“谢大人早。”
沈轻舟指了指外面,笑着看向她:“不早了,太阳都晒……”他及时收了那句不雅的词,改口道,“陆掌柜以后得找个父母双亡的男人才行,否则怕是过不了晨昏定省那一关。”
陆从霜笑着一撩头发:“谢大人不就父母双亡吗?”
沈轻舟唇边的笑一僵,怔了片刻,随即唇边笑容加深:“是,看来目前也就我符合陆掌柜的择偶标准了。”
陆从霜坐去他身旁:“主要还是谢大人年轻力壮,有本事。”
店里其他人早就习惯了,包括赵怀信都已经对陆从霜和沈轻舟的事习以为常了。
然而刚来的吴少勋还是第一次见,他正喝了口稀饭,冷不丁听到陆从霜直白又露骨的话,一口稀饭呛在喉咙口,呛得他连连咳嗽。
王大牛好心地拍着他的背:“习惯了就好。”
沈轻舟在陆从霜的磨练下,脸皮也已经厚到可以从容面对了。
他笑着抓住陆从霜的手:“那是,要没点本事,我欠陆掌柜的那些债,可怎么还得起?”
孟怀嘴角一歪:“无妨,肉.偿。”
沈轻舟眼睛一眯,暗暗打出一道劲风,孟怀坐的凳子突然断裂。
在快要摔倒的瞬间,孟怀捧着碗,一个旋身,稳稳地站住了。
在沈轻舟离开后,孟怀把陆从霜拉到一边,悄声道:“掌柜的,你有没有发现,谢大人对我敌意很大。”
陆从霜皱眉:“有吗?”
孟怀直点头:“有有有。之前他都很随和,今天他竟然还威胁我,后面还打烂了我坐的凳子。”
陆从霜:“哦,那可能是你嘴巴太贱了。”
孟怀:“我怀疑,他是在吃醋。”
“你脑子进水了吧。”陆从霜白了他眼。
“掌柜的你真是当局者迷。你想啊,昨天晚上你答应借钱给他为他赎人的条件,是让他以后要护住我和云荣。那他会怎么想,他肯定觉得我们在你心里比他要重要,那他能舒服吗?”
陆从霜笑了笑:“你想多了,我和他,谁也没上心,玩玩罢了。”
孟怀摇摇头:“不不不,谢大人肯定对你上了心的。只是,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也或者他发现了只是不想承认。毕竟……我说了掌柜的你别生气哈。”
“掌柜的你过去的那些事,大家都清楚,谢大人也是知道的。说实话,就连普通男子,能接受你的都不多,更何况是探花郎出身的谢大人。虽然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但是他还年轻啊,才二十三岁,将来谁又能说得清呢,也许会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娶妻,自然得娶一个贤淑端庄的女人。毕竟,他的夫人,也是他的门面。”
陆从霜很淡定地应了声:“是,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说他不可能上心,真正上心,是可以不管不顾的,做不到,那就不算上心。”
说完,她转身就走。
还有很多事要做,她没功夫在这伤春悲秋的揪着花瓣自问自答“他爱我,他不爱我”。
那都是吃饱了撑的富家小姐干的事。
陆从霜将吴少勋和沈表妹叫到后院花厅里,和他们说了自己的计划。
沈表妹名叫李婉儿,十六岁。
“我先教你描眉化妆。”陆从霜对李婉儿说,“主要不光要化,还得说,因为我们的目的是把胭脂口脂卖出去。”
她把胭脂水粉和各色口脂黛笔等,全都摆在庭院中的石桌上,旁边还摆了洗脸架和铜盆。
“我给你演示一遍,然后你来试一次。”
李婉儿很感激陆从霜把她从宝月楼救了出来,忙不迭点头:“好的,陆掌柜你先化,我再照做。”
陆从霜又对吴少勋说:“你也一起看着,虽然你不用化,但到时候也可以帮着一起叫卖。”
吴少勋笑了笑:“好。”
陆从霜用了一上午,教会了李婉儿“直播卖货”。
令人意外的是,吴少勋也学会了,甚至于,他比李婉儿还会化。
他本来就长得俊逸倜傥,当他白皙修长的手拿着口脂在唇上描时,陆从霜都看得愣住了。
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安能辨我是雄雌”。
吴少勋一边优雅从容地描画红唇,一边照着陆从霜教的叫卖。
然后红唇一扬,笑道:“陆掌柜你看可以吗?”
陆从霜倒吸了口气:“太可了。”
倚着廊柱看热闹的孟怀拍了下腿:“完了,掌柜的要移情别恋了。”
王大牛:“谢大人要被抛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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