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端嬷嬷所说,翌日一早,内务府便将各地进献的千秋宴贺礼一样样抬进了坤宁宫的后殿。
在后殿的院子里,内务府派来的太监和宫女在含黛和撷荷的吩咐下,将贺礼一样样拿出来登记造册,并由画师一一画了图样,并标明了来处。
这般兴师动众,少不得又叫后宫一干妃嫔全都羡慕红了眼。
当日的穆皇后便是过生辰也没这般大的阵仗,昨日新后的千秋宴可比皇上的万寿节了,那些地方官员封疆大吏知道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恩宠,也是极力的捧着皇后娘娘,送进京城的东西不知比过去要贵重了多少去。
这么一来,皇后娘娘的私库不知要多出多少贵重之物呢。
景阳宫
虞妃听着宫女红菱的回禀,眼底不由得露出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来。
曾几何时,她也差点儿够上那个位置,可是后来,却是登高跌重,连贵妃的位子都没有保住。
虞妃哼了一声道:“顾氏这般奢靡,岂有半点儿作为皇后的贤德。当日的穆氏也不敢过个生辰就这般兴师动众广收贺礼,怪不得说她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这般眼皮子浅,再贵重的东西放在手里往后都是祸端!咱们就瞧着吧!”
红菱如何不知自家娘娘心里头的嫉妒,听着这话却是全然没有放在心上,更不敢出声宽慰。毕竟,她宽慰再多也是无用,娘娘当初贵为贵妃,是皇后之下头一人,地位在后宫里也是独一份儿的。可如今呢,不仅斗不过顾氏,叫顾氏这个当初的小辈压了一头,连过去最叫她瞧不上眼的娴妃都比自家娘娘要高上一等,将贵妃的位子给抢走了。
别说娘娘心里头呕得慌,她这当奴才的有时候想想更是觉着憋屈的很,又很是有些后悔,倘若娘娘没有折腾,哪怕是靠着皇上对二皇子的那点子怜惜和这些年对娘娘的那么一点儿少得可怜的情分,娘娘的日子都比如今要过得好。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娘娘如今心里头怕也是恨大于悔吧。
红菱想起昨日千秋宴的事情,微微迟疑一下,到底还是开口道:“昨个儿老夫人和大夫人进宫,娘娘怎么也不留老夫人她们多说说话,这不是叫老夫人心里头难受,觉着娘娘心里头存着怨恨吗?”
虞妃听着红菱这话,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怨恨?本宫不该有吗?本宫的皇儿在时府里待本宫是什么样子,如今又是怎样?哪里能不叫本宫寒心?”
“还好本宫如今是妃位,不然,本宫怕是死在宫里都无人惦记,无人送本宫一程了。”
虞妃这话说得太过了些,就连红菱都不由得唬了一跳。
“娘娘快别说这些个不吉利的话,娘娘虽是妃位,可也是顶顶尊贵的,外头那些人家,巴不得将府里的女儿送进宫来,可那些人即便顺顺当当进了宫,如今又如何?不是没有貌美的,不也只落得个既无恩宠又无身份的地步?娘娘这妃位,不知有多少人背后羡慕,巴不得自己能坐上娘娘如今的位置呢?”
红菱跟随了虞氏多年,自然知道如何开口劝慰。
虞妃听了这番话,脸色果然好了几分,可想起这会儿坤宁宫那番动静,那些一箱箱抬进坤宁宫的东西,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这么多好东西,都便宜了顾氏,她可真是好命,才多大呢就能有这般福气,也不怕自己压不住,反倒是招来了灾祸。
虞妃没好气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将心思从贺礼的事情上转移开来,出声问道:“昨个儿桢哥儿进宫,本宫瞧着他这些日子当差倒是变得愈发有几分承恩侯的样子了,这不好,咱们家的世子又不是承恩侯那般自小受苦好不容易爬上高位的,哪里用得着那般处处拘谨,没有一点儿年轻人的张扬。”
红菱听出自家娘娘话中的意思,想了想,道:“咱们世子瞧着是比过去更稳重内敛了些,奴婢倒是觉着这样也不错,世子这般才能支应门庭,叫老夫人和大夫人安心呢。”
“倒是世子和锦姑娘和离了,身边没人照顾的人,总是有些不便的。再说,传出去也被人议论,不好听呢。娘娘有这心思,不如再给世子寻门亲事,身边有人照顾,陪着世子一块儿吟诗作画,世子只要不是个木头人,定能软和下来,恢复过去的意气风发的。”
虞妃听着这话一时就将坤宁宫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眉眼间露出笑意来。
“你这话说到本宫心坎儿上了,几个侄子里,本宫一向最疼他,不仅因着他是嫡出,也因着这孩子打小便聪慧懂事,说话能说到人心里去。当初本宫就觉着锦丫头配不上他,如今两人和离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本宫实在是想不出,这京城里还有哪家未出阁的姑娘能配得上桢哥儿,又愿意嫁进咱们显国公府?”
虞妃虽常说显国公府显赫,也觉着自己久居宫中也算是府中的倚靠。可她心里头是十分明白,她如今膝下无子,又不得皇上喜欢,上头压着一个皇后顾氏,还有一个娴贵妃,如今桢哥儿若要再娶妻,身份低的她瞧不上,可若是太高,人家怕也不想进他们显国公府的门。
如此,倒叫人觉着一时没有人选了。
虞妃正想着,就听着外头一阵脚步声,有宫女掀起帘子进来,回禀道:“娘娘,康平长公主带着嘉乐县主来给娘娘请安了。”
虞妃微微蹙眉,眼底露出几分诧异来。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康平长公主一向傲得很,怎肯放下身段来给她一个妃位请安?
虞妃心中这般想着,却也不好叫人在外头候着,忙起身从榻上走下来,亲自迎了出去。
康平长公主到底是皇上的妹妹,虽在皇上面前不比静惠长公主有体面,却也轻易怠慢不得,这点儿分寸,虞妃还是有的。
她今日若是不亲自去迎,明日怕是宗室里就觉着她瞧不上宗室,故意在摆架子呢。
宫女打起帘子,虞妃刚走出去一眼就见着了不远处迎面走上前的康平长公主和嘉乐县主。
显然,康平长公主也是早早叫人来通传,免得放低了自己的身段辱没了她的身份。
虞妃唇角含笑,微微福了福身子道:“长公主怎么来我这儿了,真是稀客。”
康平长公主笑了笑,也微微福了福身子回了一礼,才和虞妃一并进了殿内。
嘉乐县主心中闷闷不乐,也跟着走了进去。她其实一点儿都不乐意来这景阳宫。进京这么长时间,她哪里能不知虞妃如今也就落得个妃位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般的地位,也不知母亲巴巴的上门做什么?
这景阳宫的摆设,有些还不如他们汝南侯府呢,嘉乐县主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殿内的陈设,心里头暗暗不屑道。
康平长公主和虞妃在软塌前坐了下来,有宫女上了茶水和点心。
虞妃看了眼站在那里的嘉乐县主,含笑道:“这便是嘉乐吧?一转眼就这般大了,当初她三岁生辰时府里作了画特意送到京城来,本宫还在皇上那里见过呢。”
“这回进京来,便多留些日子,和大公主还有二公主亲近亲近。按说宜和在外头住着,和嘉乐更方便相处些。只她如今有了身孕,怕是自己都要人照顾呢,一时也不好陪嘉乐你了。”
听着虞妃的话,康平长公主沉默了一下,心里头闪过一抹不悦。
她哪里能不知,虞妃虽出来迎了她,却还是摆出了一副高位者的架子呢。
她这番话,话里话外都在说嘉乐只是个县主,并非郡主,更并非公主,身份上比起萧玉寰,程淑和苏婉都要差上一大截呢。
她心里头暗恨,面儿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最近这些日子,她算是明白了一个不得皇兄看重的长公主,在京城里真是半分脸面都无。
就连那些闲散宗室,在她面前也端着架子,总觉着自家在京城里经营了多年,哪里是她一个外嫁快二十年的长公主能比得上的。
而太子那里,她暗中替太子寻来了那些个女子,也没换来太子对她们母女的热情招待,那日太子妃匆匆见了她们一面,却也是不冷不热的,一点儿都没有将她当作长辈来敬重。
她这心里头可是难受得很,她这回进京,就是想叫嘉乐一直留在京城的。
即便进不了东宫,也要寻个显赫的人家。
他们汝南侯府虽好,虽也富贵,可这些个富贵也只是富贵。哪里比得上在京城的体面和尊荣,她也是从这繁华的京城出去的,即便自己回不来,也想叫女儿嫁进京城来。
皇兄是对她有偏见,可当年的事情和嘉乐没有半点儿关系,待嘉乐嫁进京城,她这个当舅舅的难道真能一点儿都不庇护着些。
她可是知道这些年他有多护着苏婉,给苏婉体面的。
有些东西,彼此远了那就真远了。可若慢慢相处下来,她就不信,她的嘉乐真会半点儿都比不得那苏婉。
在她看来,苏婉的性子还不如嘉乐呢,都有身子的人了,有时候还像是个孩子一样,也不怕旁人笑话她这个承恩侯夫人。
昨个儿她在御花园里见着她和顾孚青的相处,真真是叫人觉着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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