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妃站在众内外命妇中,穿着妃位规格的吉服,朝端坐在主座上的顾窈叩拜行礼。
只见顾窈穿着一身明黄色绣五彩凤凰吉服,前后金凤各两条,衣襟拿金线穿缀着颗颗莹润细腻的东珠,端的是端庄雍容,尊贵至极。
看着顾窈这般尊荣,还有隆起的小腹,虞妃心里头酸的厉害,可此时便是嫉妒也是无力的,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高高在上的虞贵妃,在这后宫里,就连静嫔都比她有几分体面。
虞妃在心里头轻轻叹了口气,压下了心里头的酸涩愤懑,视线不着痕迹从顾窈身上移开了。
“起来吧。”顾窈端坐在凤座上,含笑开口道。
“谢皇后娘娘。”众人齐声谢过,这才站起身来。
顾窈和众人说了会儿话,就叫她们去宴席那边去了,只留了顾老夫人、静惠长公主和宜和几个。
当众人下去后,静惠长公主便带着几分感慨道:“这千秋宴的规制可是高的很,内务府和鸿胪寺真是有心了。”
静惠长公主含笑看着顾窈,如今她早已不意外阿窈能得了这等恩宠,皇兄那般在意阿窈,根本就是将人捧在了心尖儿上,自然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尊荣都肯给她的。
她刚进宫便听人说一大早的皇兄便往坤宁宫送来了诸多赏赐,阿窈虽不缺这些,可要的是这份儿脸面和恩宠,她是替阿窈高兴的。
一旁的顾老夫人听着静惠长公主这话,笑了笑,也开口道:“我听说皇上命娴贵妃还有大公主、二公主张罗这千秋宴,这般大的阵仗,事无巨细,也真是劳烦贵妃和两位公主了。”
顾窈笑了笑,开口道:“贵妃和两位公主都细心稳重,是帮上了孙女儿不少。等宴席过后,孙女儿自是要亲自和贵妃道一声谢的,我寻思着请贵妃和玉寰来坤宁宫用个膳,叫永安作陪。皇上膝下只两位公主,永安和大公主处得好,也是件好事。便是往后嫁人了,彼此也能照应着些。”
顾老夫人岁数大了,自然对小辈们的婚事最是上心了,听顾窈提起这个,便笑了笑道:“是这个理,这便是为何姑娘家未出阁时总要有几个交好的,她们私下里玩的好,家族也能彼此多走动,日后遇上什么事情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谁能保证一辈子都遇不上难处呢?这事儿放在宫里也是一样的,两位公主交好,便是自己的小圈子,有什么事情两人商量着来,总比一人要好。就像阿窈你,哪怕是贵为皇后,身边也要有几个能用得用的人,就如娴贵妃,如静嫔,不然,再高的尊位身边没人可用也无法支撑,无法长久。”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最是睿智通透,顾窈听着,只觉着处处都是道理,为人处世她这个当孙女儿的还差得多。
顾老夫人提点了顾窈几句,便关心起顾窈的身子来。
“你身子可还好?这千秋宴折腾的多,早起祭祀跪拜列祖列宗,这来回折腾,也是受累。”
顾窈笑着回道:“无妨,皇上早有吩咐一切以子嗣为重,一些个流程精简了许多,倒也不觉着如何累。”
顾窈将视线转向了坐在下头的苏婉,见着苏婉高高隆起的肚子,气色却是极好,也放心下来。
“宜和若是累了,先去偏殿歇一歇,等到快开宴了再去那边,不然,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吵的人头疼。”
苏婉听得这话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出声来:“阿窈你是叫人羡慕你呢,昇平署排的戏也不是想听便能听到的,前些年皇祖母身子好时一个月里还能听上一回,我也跟着点一出戏,近一两年皇祖母身子不好,自然就没精力听那些人咿咿呀呀的,皇帝舅舅又不是个爱听戏的,听说昇平署的大人为着这不知有多犯愁呢。为着今日这千秋宴,肯定是细细排演过,要露一露看家本事的。便是寻常的麻姑拜寿,应该也比别处要好听。”
顾窈听着她这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便叫永安陪着宜和你去那边吧,多少也有个照应。”
顾窈看了蒹葭一眼,蒹葭便领命去寻了永安公主程淑过来。
程淑一听是为着这个,哪里有不应的,母后叫她陪着宜和郡主是信任她,她这个当女儿的巴不得能帮到一些母后呢。
程淑当下便应了,又给顾老夫人和静惠长公主行了礼。
顾窈含笑道:“奉国公府老夫人也进宫了,你为着忙千秋宴的事情有些日子没回府了,借着这机会也多和老夫人说说话,也省得老夫人担心。”
程淑点了点头,心里头更是存了几分感激。
有了母后这一句话,她便不怕招人非议了。
程淑笑了笑,道了声谢,这才陪着苏婉走出了殿外。
见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顾老夫人眉眼间都是笑意,带着几分感慨道:“永安比婉儿要小上几岁,不过也是时候相看相看婚事了,她如今叫阿窈你一声母后,你年纪虽小,可也要在这事儿上多上上心才好。”
顾窈听着这话,点了点头。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崔公公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说是皇上过会儿就要来了,顾老夫人和静惠长公主才起身告辞。
她们心里头哪里能不明白,皇上是要和阿窈一同前去,而不是阿窈先去了宴席,皇上再去。
虽说只是一点小小的不同,可其中的深意谁能不明白。
顾老夫人只有替孙女儿高兴的,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起来。
“那我和你舅母便先过去了。”
顾窈点了点头,想起身送一送,被静惠长公主给拦住了。
“行了,好好坐着吧,都是自家人哪里要你亲自送。”
静惠长公主说着,便扶着顾老夫人往外头走去,端嬷嬷笑了笑,亲自将二人送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功夫,萧景珣便回了坤宁宫。
“老夫人和静惠她们都走了?”萧景珣问道。
顾窈笑了笑,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皇上又不是见不得人,何须派人来传话,害的祖母和舅母也不好继续坐着。”
她这话中存了几分打趣之意,萧景珣听着,却是笑了笑,道:“窈儿还不知朕的心思吗?朕过来,便是静惠都有些局促不自在,更何况是老夫人呢?”
“咱们私下里说话,无需有人伴驾。”
顾窈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觉着他这般贴心很是叫人受用。
若是这事情叫旁人知道,大概打死都不会相信的吧。
其实,他们口中的那个皇上和她面前的这个,真的有些不大一样。
顾窈觉着,自己很是幸运,能得了他这般相待。
顾窈笑了笑,将头靠在了萧景珣的肩上,眉眼间都是笑意。
“怎么,可是累了?”萧景珣低头看着她,今日的她比平时要多了几分雍容大气,可这种雍容之下却是透着几分他最熟悉的温婉纯净,她含笑的眸子像是一汪秋水,看一眼就能叫人忍不住陷进去。
顾窈摇了摇头:“没有累,只是想这样靠着皇上,皇上可不许嫌臣妾重。”
听着顾窈这般孩子气的话,萧景珣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敢。”萧景珣笑语一声,伸手揽在了她的腰间。
顾窈靠着靠着不知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向了萧景珣。
正好萧景珣也正低头看她,四目对视俱是带着说不尽的绵绵情意。
崔公公打起帘子进来,好巧不巧就看到这一幕,当下就站在那里,当作自己不存在。
饶是习惯了身边有人伺候,见着崔公公进来顾窈也忍不住脸颊微红,坐直了身子。
在顾窈眼中,叫端嬷嬷见着和叫崔公公见着是不一样的。
萧景珣见着她发红的脸颊,轻笑一声,看向了崔公公。
崔公公连忙道:“皇上、皇后娘娘,宴席快开了,是时候过去了。”
萧景珣点了点头,扶着顾窈站起身来,出了坤宁宫的殿外,两人各自乘了龙辇、凤辇,一路往宴席那边去了。
宴席上,众文武大臣、宗室、内外命妇早已按着座位坐下,桌上只放着些茶水和点心,彼此说着话。
此时外头传来内官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下跪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景珣携着顾窈出现的时候,众人俱是愣了一下。
帝后和睦那是朝堂天下之幸事,只是皇上对新后的恩宠,也着实太过了些。
皇后身份再贵重,行走间也要落于皇上半步之后的。
可偏偏,皇上携着皇后的手,两人都身着明黄色的吉服,竟给人一种并肩而立,一点儿都不觉着突兀的感觉。甚至,帝后这般出现,竟叫人觉着挑不出半点儿错来,合该如此才是。
“众卿平身。”萧景珣开口道。
直到萧景珣和顾窈坐在了高座上,众人心里头的感慨还依旧没有平息。
太子萧起和太子妃梁氏带头上前献礼,随后是三皇子、四皇子,两位公主,众妃嫔,还有宗室郡主、县主。
所献之礼俱是贵重至极,献礼之后,正式开宴。
梁氏坐在太子身边,抬头看着顾窈这般尊荣的样子,心里头颇为觉着不是滋味儿。
顾窈这般年轻,便得到了她想要却是很难得到的一切,她有恩宠,有子嗣,相貌又是美的不可方物,就连怀孕这几个月,肌肤也白皙如玉,只叫她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
老天可真是偏向她,不然,哪能千般好处万般荣宠都叫她一人给占尽了?
梁氏心里头酸涩,见着皇上亲自斟了果酒,命崔公公送去顾窈那边,帝后相视一笑,顾窈只轻轻抿了一小口,皇上却是一口饮尽一点儿都没有介意的样子,她心里头就堵得慌。
她还未出阁未进宫时,祖母和母亲都告诉她女子嫁人便是夫为天,妻为地,便是她嫁进皇家,贵为太子妃,在太子面前是妻更是臣。她深刻记着,便是当初刚嫁进东宫萧起还待她好时也并非像是顾窈和皇上这样的。
她哪里敢接过萧起递过来的酒却是只轻抿一小口,在她看来,这是不敬,是大罪。
不过是怀着身孕,哪里就连杯酒都喝不得了?这分明就是恃宠而骄,偏偏,皇上还一点儿都不介意,甚至纵着她这样。没见着皇上看着顾窈的目光都和对旁人不一样,带着种掩饰不住的温柔吗?
都说今上性子清冷,薄情寡恩,对后宫妃嫔也颇为无情。可他对顾窈,却是千万恩宠万般在意,不介意叫满朝文武、宗室和内外命妇都看见。
这般纵容和恩宠,叫她羡慕又叫她觉着苦涩。
人和人怎能如此不一样,比起顾窈来,她差什么?她容貌虽比不得她那般出众,可也是上中之姿,担得起一句貌美了,论家世、论才情,她更不比顾窈差。
可偏偏,顾窈能笼络了圣心,她嫁给殿下多年,却是连一点儿都情分都留不住,不然,殿下那日也不会说出要废了她的话来。
她不知道,是她哪里做错了比不上顾窈,连一个太子妃都当不好,无子无宠叫人耻笑。
梁氏觉着高座上的顾窈和皇上分外的刺眼,两人间的情意又深深扎入了她的心,叫她觉着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转头不着痕迹看了眼萧起,见着萧起眉眼含笑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又看了眼坐在妃嫔的末位打扮的很是好看的温贵人,暗暗皱了皱眉,一瞬间就觉着连心都在抽痛。
她和顾窈不同,萧起和皇上也不同,哪里能相提并论呢?
梁氏收回了视线,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起来,压下了心中的万般思绪、万般苦涩。
此时,温贵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神闪烁,微微蹙了蹙眉。
那目光,似乎是从殿下和太子妃那边过来的。
是殿下还念着她?
温贵人心下一喜,脸颊也微微一红,不着痕迹朝萧起那边看过去,只看了一眼,就很快收回了视线。
端嬷嬷站在顾窈身边伺候,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是愈发肯定了温贵人和太子有了首尾,一时心里头对太子殿下也多了几分轻视和不屑。
行此违背人伦之事,如何堪为储君、登上大位!
下方的温贵人和萧起可不知两人的丑事早已被人知晓了,还不止一人。若是知道,定会满心惊骇,哪里还如这会儿这般坐得住。
席上美味佳肴,舞姬出场,身姿曼妙,杨柳细腰,气氛少了几分拘谨,开始热闹起来。
萧景珣先后给几家赐了菜,其中便有承恩侯府顾家,惹得在场众人羡慕不已。
这般尊荣,顾家也是深得帝心,成了京中的新贵了。
康平长公主也将顾窈饮酒的那一幕看在眼中,眼底先是闪过一抹诧异,随即笑了笑,眉眼间带了几分不屑。
古有余桃啖君,顾氏未免也太张狂了些,觉着自己得宠便什么都不注意这般恃宠而骄了。
她倒要看看,她能一辈子都这般得宠不成?若有一日失宠了,如今的恩宠没人说是皇上的纵容,而是顾氏自己的过错,一个不敬圣上的罪名,她能担得起吗?
这般想着,康平长公主拿起手中的酒杯轻抿了一口,掩饰了眉眼间的轻蔑和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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