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局限在年年圈下来的地盘,年年带着姐姐去看神奇的景色和奇怪的人。
“姐姐,你看他们,他们的学识和经验告诉他们不要这样做,这样会走向毁灭,他们还要这样做。”
“贪欲。”
“他们的命运已经好过许多的人,他们还是焦躁不安。那些被命运践踏而生活困苦的人正安详地晒着太阳。”
“心境。”
“他们抛弃良知,抛弃伴侣,抛弃责任,只享受烟酒和男女之欢,人类区别与野兽的骄傲都消失了,其他人为什么要羡慕他们的生活?不是应该鄙视不屑并引以为戒吗?”
“无知。”
“他如果明白一个道理就不会死了,人和蚂蚁一样,一只蚂蚁撑不起一个大厦,亿万只蚂蚁用许多年才可以摧毁一个大厦。其他人把自己的贪念转化成对他的要求,让他一个人扛起其他人的贪欲,他不懂得反抗拒绝,不懂得弯腰打盹,最后压垮了自己。”
“取舍。”
“他们期待轰轰烈烈,总是寻找,总是愤懑。他们不知道他们认为的轰轰烈烈都是毁灭前的疯狂。真正的轰轰烈烈是一日日平平淡淡生活中的积累。”
“厚积薄发。”
“她为什么认为自己老了呢?她才四十岁,她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她可以从现在开始学钢琴,二十年后成为钢琴家的,也可以现在开始学手艺,十年后成手艺人。”
“心老了。”
“他们和年年的爸爸妈妈一样,每天看一看年年就会充满力量。”
“爱。”
渐渐的,年恬已经没有了力气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瑰丽的景色和人间的悲欢。
大彻大悟后是平静。
年恬的心已平静,能够容纳所有的命运安排。
“姐姐,你还有不舍吗?”
年恬的眼睛里染上些许的笑意,她看着年年,无声地询问着。
“姐姐没有遗憾和不舍,年年就没有遗憾和不舍。”
年恬清楚地感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在慢慢缩小,她该和这个世界进行最后的告别了。
爸爸妈妈模糊了。
哥哥姐姐也笑着消失。
整个世界变成了眼前的黑暗。
庄周梦蝶,不知庄周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见庄周。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意义的日子,外面没有下大雨也没有艳阳高照,普普通通的天气。
年恬在病床上醒了过来,四肢帮着束带,护工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扎针输液。
年恬眼角慢慢落下泪,她呆滞地看着空白的天花板想了许久,想着年年的气息,年年的味道,年年的发丝和年年腿上的伤口。
她慢慢地坐起身,掀开被子,看自己的腿,一模一样的伤口。
她想,她应该愤怒地破坏摧毁眼前所有一切的。
可是,她没有,她的心是安静的,是温暖的,是满的。
“你申请出院?”
心理医生坐在年恬的对面,一个让人舒适的距离和语气。这里也是一个布置的温馨像家的房间。
心理医生知晓眼前这个人是怎样的天才,他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曾经做过多大的贡献,他很小心,在进行这场谈话前,他和老师进行了反复的推敲。这个房间的每一处布置,他的每一个动作,以及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是经过斟酌的。
年恬看出了他的小心翼翼,放松地靠在松软的沙发上,笑着安慰道:“你不用紧张,我的神智是清醒的。申请出院只是顺手的事情,我来找你是找你聊聊天。”
这样的对话内容超出心理医生的预想,她的情况比病历本上的诊断结果好太多,起码看起来如此,不排除她的天才头脑欺瞒了他。
年恬主动开口:“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
心理医生等着下一句,却没有等来下一句。他抬头观察她,她在回忆,她的嘴角上扬着,显然在回忆很美好的事情,这和病历本上的描述又不一样。病历本上描述年恬的每次回忆都是痛苦的。
他是新来的,他还是实习生的时候跟着老师来这里见过年恬,两年后的今天是他第二次见年恬。
这个精神病院里的病人都是在天才和疯子之间反复横跳,当他们头脑清醒时,他们的成就能让他们名垂青史,当他们头脑不清醒时,再好的心理医生也举手无措。即便是疯了,他们也有远远超越心理医生的大脑逻辑。
他的资历还不够他来这里,老师告诉他,当一个心智不坚定的心理医生给这些天才疯子进行谈话时,这些天才疯子会拉心理医生进入他们的世界,然后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病人。这里就发生过好几起这样的案例。他都不敢来这里,也不知道年恬为什么点名找他来。
他来这之前就有点慌,好不容易稳定好情绪,现在年恬的反应和病历本上的完全不一样,他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是合适的。如果眼前的年恬不是所有心理医生都束手无策的天才,他有很多种方法。可是老师叮嘱他,在年恬面前,不要把自己当医生,若是引起了年恬的反感,年恬有能力把医生无声无息地变成病人。
不能当医生,那就当个安静的听众?
就闭嘴听她说吧,没有别的办法了。
年恬想到她闭眼前年年洒脱的模样,骄傲地笑了笑,她的年年一直都是她的骄傲。
年恬慢悠悠地给他讲她的年年。
她讲了很多天,他每天的固定时间来听她讲年年。她除了回忆年年就没有再做其他事情,吃饭和睡觉似乎都是为了存储体力来讲这个故事。
莫成心里难受,年恬的背景他背的滚瓜烂熟,没有年年。
年恬又看出了他的慌张,“看来,你不是个合格的心理医生。”
莫成:不不不不,他很优秀,是她太天才了,任何一个心理医生在她这里都无处遁形。
“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做朋友。”
除了点头,他也没别的选择。
“你说,我是去了平行世界还是做了一场梦?”
这个问题不得不回答,可他也不知道选择哪一个更好,只能婉转道:“她说话时只说‘年年’,不说‘我’。”
年恬怔愣片刻,缓缓道:“说过‘我’。”
莫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年年说“我”时就是年恬的神智最为混乱的时候。
年恬再一次陷入回忆中,想起年年说的“年年一直陪着姐姐”,笑了笑,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想说,年年就是我,我就是年年,我做了一个浩瀚庞大的梦。”
莫成观察着年恬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梦里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你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过,却也心生畏惧了,一次次地拒绝相信这是一场梦,直到年年一天天地长大,越来越像我。年年很健康,发丝却像我一样枯黄。在年年受伤,腿上出现伤口时,我确定了自己的可怕猜想。年年是我为了自救,幻想出的另一个‘我’。所以在梦中,我懂年年的每一个眼神,懂年年的每一个想法。”
年恬的表情和语气那样的豁达,莫成已经完全不把她当病人了,像跟他的老师对话般地求教道:“这样美好的梦,很少有人愿意醒来,什么鼓励着你醒来?”
年恬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鼓励,是舍不得。十多岁时的我受过很多伤,我舍不得年年受同样的伤。”
莫成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扣着病历本。病历本上不仅记录着年恬每一日的精神状态,也记录着她的身体状况,包括她在十多岁时的几十次的奄奄一息。
在老师把这个病历本交给他时说:“年恬是个疯子般的天才,更是一个用愤怒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死士。当愤怒消失之日,就是她死亡之日。”
“你的愤怒还在吗?”
年恬扬了扬眉:“你的老师把所有的资料都给你了吗?”
莫成点头。
年恬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全部都给了你,你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莫成满眼疑惑。
年恬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慢慢地摩挲着,“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吗?”
莫成点头。
年恬嘴角微微上扬,“这里不仅仅是精神病院哦,这里还是一个监狱,你看外面站岗的人,他们不是保安,他们是拿着武器的军人。这里的人不是思维混乱的天才,而是清醒的疯子。”
莫成身体靠后。
“你的身体语言在说你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你在防备我。”年恬笑着继续道,“你确实应该防备我,我杀过很多人,用这把手术刀,不是一下子给他们一个痛快,而是慢慢地折磨,让他们痛不欲生。他们的痛已平息我的愤怒。”
莫成的手放入了口袋,他想他得向老师求救了。
年恬嘴角的弧度大了一些,多了一些阳光般的灿烂,“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更准确的说,以后只要没人欺负我,我就不去欺负别人。这是一个受过良好家庭教育的人应该做的。”
莫成极力保持镇定,“你现在能分辨出自己是年恬还是年年吗?”
“当然是年恬。”年恬眨眨眼,眼睛里都布满了笑意,“不过,我很喜欢你这句话。”
莫成皱眉,年恬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以他尚浅的经验无法解决也无法引导。
“你在发愁。”年恬支着下巴歪头看他,“你在发愁怎么救我吗?”
年恬站起身,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茶几旁,撕开零食包装,眯着眼睛慢慢吃着,“嗯,好吃。下一次你可以放一个大嘴猴蛋糕,我会更开心。”
莫成已经听过年年的故事了,他知道年年喜欢大嘴猴蛋糕,心理医生的职业素养让他极力分辨出年恬对大嘴猴蛋糕的喜欢是爱屋及乌,还是年恬把自己活成了年年的样子。在故事里,年年的是非善恶观和肆无忌惮都是个潜在的威胁
年恬拿着一大包零食重新坐到沙发上,“你是不是害怕我成为年年?放心,我不会的,年年想让我成为一个看起来很温柔其实很强悍的人,嗯,年年希望我能够活的自由快乐。所以,你好好地想一想怎么想上汇报这几天的对话,再问一问我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莫成现在不是愁了,是头疼。今天的信息量有点大,他的脑袋有点承受不住。
“我可以问一问,你为什么点名叫我来做你的心理医生吗?我们只见过一面。”
“我第一天来这里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你说我像一个人。”
年恬笑着点头,意味深长道:“在我梦里,你猜猜是谁?”
不等莫成询问到答案,年恬抱着零食离开。莫成自己分析,除了年年是年恬因为过于渴望而幻想出来的人物,年恬的其他家人都曾真实存在过,他只能是一个能够让年恬爱屋及乌的外人。
他突然想起他跟着老师第一次来这里时心情非常不好,他刚和女朋友异地恋两年,女朋友前段时间失去了联系,他去找,发现女朋友订婚了,结婚日期正好是这一天。这里的一个房间布置特别让人有倾诉欲,他就在房间里倾诉了一番。
年年的故事里似乎有一个大角色有点像他……
猜测到这个角色,并没有让他开心。
他为什么是一条狗?
即使是狗,半耳也可以呀,为什么是大麦!
莫成不是嫌弃大麦,个人喜欢的原因,他太喜欢半耳这样威猛又有领导力的大黑狗。不能因为他恋爱失败就否认他的威猛呀,他一定要问出个原因!
“半耳。”
莫成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看向被喊“半耳”的人,在冲动下迈出门的脚迅速收回。如果半耳是这样的人,那他确实是大麦。
这个外号“半耳”的人,他可太熟悉了,老师拿来给他们上课的案例,全名“费承”,一个人灭掉了一个团伙的爷们!
莫成找到老师,了解这里的所有病人信息。他竟然把斧头、独眼等等都一一对上号了。
斧头是每天都要吊嗓子唱两句京剧的老科学家,老科学家得了老年痴呆,清醒时会把这里当养老院,唱唱戏逗逗鸟,糊涂时就不停地重复他曾经研究的项目内容,这些话要命,涉及到航天技术机密,只能请老人来这里长住。
独眼是一个研究流体动力学的神人,嫌弃脑子正常的人不懂他,非要来这里住,说这里的人才真正懂。说他在外面太孤独了,在这里才像个人。他这么说,医生们都以为他会在这里交朋友,谁知道他来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交,每天都像猫一样神出鬼没,白天睡觉夜里活动。
莫成在向上提交的申请书上写道:“人在年恬的梦境里拟化为动物,性格是相似的,能够根据这些动物的所作所为一一对应到院里的人。尚未了解梦境中的人是由什么拟化而来。”
年恬敲敲门进来,嘴里含着两个棒棒糖,左腮帮一个,右腮帮一个,也不影响她说话,“向上汇报了吗?”
莫成点头。
“他们怎么说?”
“没有同意。”
这个结果在年恬的意料中,她的心平静无波,这样的平静让她眉眼间的温柔不散。当她看到莫成从抽屉里拿出来的大嘴猴蛋糕后眉眼间的温柔染上了笑意,美的似真似幻。
莫成默念自己是一条狗,欣赏不了人类的美。
“我是大麦吗?”
年恬笑出了声,“你挺聪明的嘛。”
“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年恬一语双关:“你相信什么便是什么。”
莫成:“人类在你的梦境中是动物的话,梦境中的人是什么?”
年恬笑道:“既然已经把梦境中的动物和这里的人对应上了,那不妨再仔细地找一找,等你把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也许你就是这里的一个合格心理医生了。”
莫成点头。
年恬看到莫成听话的样子就想起了年年撅着小嘴巴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的任性小模样,再一次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醒来后便一直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见到什么人,都会想起年年。每次想起年年,她就忍不住想笑。
年年没有骗她,年年一直陪着她,记忆里,风里,阳光里,每一次的呼吸里。
看到年恬这个真切的笑容,莫成道:“你又想起了年年?”
“每时每刻都在想。”
“一直想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人,不难过吗?”大概是他听了太多年年的故事,他和年恬一样,知晓年年是年恬渴望自己拥有力量的一个幻想,还是把年年当成了一个真正的独立于年恬的人。
年恬慢悠悠地吃一口蛋糕,“不难过,想起年年都是甜的。”
莫成抿抿嘴:“那其他人呢?”
年恬笑了笑:“你不用这么小心,梦一场,家人已不再是我的禁忌。”
莫成:“你想家人吗?”
“想,很想,想到的是梦里他们幸福的样子。”年恬脸上的笑落下又扬起,“你可以说我这是自欺欺人。”
莫成确定了年恬是彻底清醒了,也在此刻清楚了年恬对梦的珍视。年年治愈了她,而年年只在梦里,如果她把这场梦只当成一场普通的不当真的梦,她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莫成:“你想出去做什么?”
年恬:“年年带着我看过了大山大水,我要带着年年去吃遍所有的美食。”
莫成:“如果这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会替你争取的。”
年恬看到莫成真诚的眼神,又想起了年年抢走大麦骨头大麦找妈妈告状时的眼神,再一次忍不住笑出了声。
莫成面无表情,他不是傻蛋,而且他还是个心理医生,他可太清楚她这个笑是因为什么了,不就是大麦和年年嘛,他不生气,不、生、气!
年恬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抱歉,你太可爱了。”
“没有年年可爱,我只不过一条狗罢了,汪汪!”
年恬又被逗笑了。
“年年说的对,你笑起来好看。”
年恬脸上带着笑,从龟壳挎包里拿出一摞纸,纸的正反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戴罪立功。”
莫成一头雾水,没有接。
关在这里的人都是大人物,年恬更是人物中的人物,这些纸肯定写满了重要内容,他不敢看,不敢接。曾经有个医生把这里某个病人说的话泄漏了出去,然后他和老师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医生了。他还小,不想无故消失。
年恬:“这些东西能让你帮我申请出院时轻松一些,你若是害怕,你可以出去找他们过来拿,我在这里等。”
莫成起身,再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捧年年喜欢吃的小零食放到沙发上。这些小零食并不难找,是一个小护士经常买的。他说出小零食的名字后,小护士打开她的手提包,里面全是他说的零食名字,小护士差点以为他在暗恋她。他把这件事写到了专门记录年恬梦境的档案本里,这又是一个梦境对应现实的细节。
年恬看到这些零食挑了挑眉尾,全放到怀里慢慢地吃。
年年喜欢壮实的,她在努力把自己吃胖一点。她只要想起年年就心情好胃口也好,现在已经卓有成效,皮下不只是骨头了。
莫成去院长办公室申请向上级打电话,打过电话后他看见院长和一个走路有力的保安去找年恬,他不着急回去了,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希望解开年恬梦境的所有秘密。
他的眼神不好,走了一圈一无所获,丧气地坐到花坛前的长凳上歇歇脚,他看见了孔老爷子手里的瓷瓶,突然一个激灵。
孔老爷子小心地擦拭木架上的一个个的瓷瓶,“它们不是物件,是一个个有灵魂的美人,温柔无声,热烈自由,潇洒奔放……”
莫成再去拜访其他病人。
“你看这颗小石头多可爱,它活泼又一点小鲁莽。”
达达吗?
“我的妮妮是个勤劳的小姑娘,紫色的女仆装都是她的。她身边的小布偶是西西,粉丝的小公主裙都是她的。她们是好朋友,喜欢玩换装游戏。”
妮妮和西西是布偶拟化的吗?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些书就是我的命!如果你想看,你一定要虔诚地坐下来,听它讲故事。你想听的所有故事,它都有。”
是爱讲故事的火火吗?
如果这样,年恬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仅仅是为了实现年年吃遍美食的愿望吗?
莫成揉揉太阳穴,难怪老师劝他不要与年恬共情,他只是共情了冰山一角就已心脏骤疼。年恬的求生本能让她在幻想死亡时幻想出了年年。
偏偏这样一个一直活在生理和心理双重痛苦下的人,不屈不挠地活着,每次神智错乱地去自杀时又拼尽全力地自救。她自救的力量来自她的仇恨,他们还没有死,她怎么可以死。
她把自己幻想成年满和年久,用这股恨意撑着自己在半疯半清醒的状态下去行动,于是梦中的她把自己做的事情误以为是年满和年久做的,而现实中的年满年久和养父养母在同一场车祸中丧生。
当她仇恨的人都死了,她再次神智错乱时她放纵了自己,不再逼着自己清醒,而以往的自救已形成了习惯,潜意识里的自救诞生了一个美好的梦境和她给予所有渴望的年年。
年年是她渴望的力量、自由、快乐……
明白了所有,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猜想的“年年就是年恬,年恬就是年年”是多么的浅薄无知。
年年不是年恬,年恬也不是年年。
莫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短短十几天,他的心境猛长了十几年。他这一辈子恐怕不会再遇见年恬这般经历和成就的人了。年恬是唯一的,老天爷似乎把所有的不幸和才华放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年恬申请出院的申请书通过了,她明天就可以离开了,来跟莫成告别。
莫成:“还回来这里吗?”
年恬耸耸肩,“谁知道呢?”
莫成:“我有一种你来看我最后一眼的感觉。”
年恬眯眼笑,“错觉。”
莫成知道自己现在像个幽怨的老父亲,可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她。
“你会好好地活着的是吧?”
年恬笑而不语。
莫成强调:“年年希望你快乐地活着。”
年恬无奈道:“这是你这三天里第八十七次重复。”
莫成看向年恬身后的人,这个人会一直跟着年恬,这是年恬可以出院的条件之一,一是预防年恬神志不清时出事,二是保护年恬,她手上有太多的人命,这些人死有余辜,但不得不防这些人的亲戚朋友。
“你照顾好年恬,管着点她,她有时候会一直吃一直吃,最后胃受不了。”
年恬身后的人了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让莫成感到莫名其妙,迟钝了片刻,灵光乍现。
这几日他整理年恬的梦境时还有两个人始终找不到对应的物件,这两个人都是让年恬有情绪波动的人。
“夏清风!花代!”
年恬身后的人眯眼,浑身气势瞬间变的危险。
莫成退后一步,看向年恬求证。
年恬的梦境只有他和他的直属上级知道,院长和这个危险的人都不知道。
年恬捏了捏微红的耳朵,“被你发现了。”
“那他是?”
“他本名叫夏清风,执行任务时代号是花。”
“那你们是?”
年恬坦坦荡荡:“我喜欢他,他有爱的人,所以在梦里满足一下私心。”
莫成沉默着目送两人离开。
如果是普通的姑娘,他会说:“既然这样,那就考虑一下我吧。”对年恬,他说不出这句话,她不能将就,她值得最纯粹最热烈的感情。
三日后,负责保护年恬的夏清风脸色黑沉地回来复命,“跟丟了。”
一声长叹后,院长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早就预料到了,年恬想要自由时,任何人任何地方都困不住她。”
一年后,一块刻着“宋念书年瑞”的夫妻墓碑旁多了一块不同寻常的墓碑,它又黑又圆又大。
它上面写了两个名字。
——年年。
——年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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