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采薇将屋内人都遣下去之后,芙蓉这才低声道:“是承乾宫那边的消息,之前主子您不是叫奴婢盯着那边吗?承乾宫上下被佟贵妃娘娘治理的像水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但有人与奴婢说这些日子佟夫人偶尔进宫,每次身边都会带着个年老的嬷嬷。”
“后来有人说曾在宫外见过这人,说是个神婆,十分厉害,擅调理之术,不仅能让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由女易男,还能想让那妇人什么时候生产就什么时候生产。”
婉宜微微皱眉。
前一句话她当然是不相信的,生男生女可不是一个神婆能够决定的,但是让绣月肚子里的孩子早些生亦或者晚些生,却是能够想想办法的。
她不由想到前两日钮祜禄一族递进宫的消息,说是佟夫人前些日子亲自去了一趟普陀山,浙江普陀山向来以求子、求平安灵验,先前佟夫人就时常派人过去,想必也是为佟贵妃求个孩子,这次却是佟夫人亲自出马,可见不一般。
这个年代的人都是信奉鬼神之说的,难道佟贵妃不仅想要求绣月一举得男,难道还想要让这孩子掐着点出生,到时候能够一举成龙?
有点意思!
偏偏婉宜没办法将手伸进承乾宫,当初钮祜禄皇后在世时也曾在六宫中安插了不少眼线,可随着佟贵妃上位,渐渐把这些人都换成了自己人,好在当初钮祜禄皇后在世时力求低调,还有很多人是佟贵妃不知道的。
这也是为何采薇得到的消息比旁人多些,但对婉宜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她知道佟贵妃肯定在永寿宫安插了人,她没想找这人,找出来了除掉了,也会有下一个的,她在意的是怎么将人安插在承乾宫。
思来想去,她想到一个法子,既然佟贵妃身边没办法安插人,那绣月身边了?
如今的绣月只是个刚晋位不久的庶妃,还不是日后的德妃娘娘,心思不算深,如今有了孩子更是惴惴不安,诚惶诚恐的,谁都不敢相信,若这个时候将人安插进去,岂不正好?
只要承乾宫那边没有动作,婉宜是不会主动去害人的,这般做也不过是以防万一,防止自己所处的局面太过于被动。
也是采薇运气好,因为绣月若知道自己生下儿子来,这儿子就是佟贵妃的,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她这一胎,巴不得她这孩子生不下来,她本就诚惶诚恐,再加上佟贵妃与佟家对这一胎期望过高,她的身子一直不大好。
偏偏绣月从前身子康健,要不然也不会被佟贵妃选中,一来二去的,她只觉得是有人想要对她孩子下手,身边的人更是换了好几波。
采薇在绣月身边安插了个机灵的宫女,这宫女叫银珠,是绣月同乡,会做绣月家乡的吃食,长得也憨厚老实,没过几日就得了绣月的相信。
银珠很快就递了消息过来,说是佟贵妃找人算过八字,绣月肚子里的孩子在十月三十日寅时一刻出生则是富贵命格,最重要的是,这个八字是极旺佟贵妃的,佟贵妃则打算让绣月在这个时辰生产。
佟贵妃更是保证,事情之后许绣月一个嫔位。
婉宜一听这话惊呆了,哪怕是到了现代,也没办法准确保证孩子什么生出来,佟贵妃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绣月居然不敢反对。
有些女人啊,为了荣华富贵,还真的什么都舍得出去。
这年代的人都信奉鬼神之说,采薇也不例外,偷偷与婉宜道:“主子,您说佟贵妃娘娘这是要做什么?希望乌雅主子肚子里的孩子是富贵命格,可天底下,最富贵的那个就是皇上啊……”
她这话说的是诚惶诚恐,婉宜却觉得没什么,有道是不想当将军的将士不是好将士,佟贵妃也一样,想要当皇后,想要自己的儿子当皇上……至于当初曾短暂与佟贵妃一条船上的赫舍里主子,只怕早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
婉宜笑了笑道:“这件事说起来与咱们没什么关系,佟贵妃这样也好,一门心思放在乌雅主子身上,也没功夫管我。”
她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承乾宫那边忙的是热火朝天,翊坤宫那边也没闲着,上次婉宜虽在皇上跟前替宜嫔说了好话,但皇上到底没有松口。
宜嫔索性求到寿康宫去了,皇太后向来喜欢她,如今被她缠的没办法,只说若郭络罗贵人这一胎生下女儿,她就会亲自开口找皇上求情。
可若是郭络罗贵人这一胎生下儿子来,事关重大,皇太后也别无他法。
宜嫔虽不情愿,但也只能答应。
一转眼就入了冬,天气渐渐冷了,北方的冬天那叫一个寒气刺骨,婉宜每天除去去承乾宫请安,巴不得日日都呆在屋子里,屋子里烧着地笼,可她仍旧是暖炉不离手,有的时候屋子里还烧着碳盆子。
为此,皇上没少打趣她。
这一日皇上照旧在永寿宫用的晚点,谁知道刚歇息,门外就传来了梁九功的声音——皇上,乌雅主子发作了,贵妃娘娘请您过去看看了。
皇上连忙下床,“怎么会这时候发作?温太医不是说孩子下个月才出来吗?”
婉宜仔细一想,今儿正好是十月二十九日,可见佟贵妃是真狠,把时间卡的死死地。
见皇上要去承乾宫,婉宜也打算一起跟过去:“皇上,嫔妾担心绣月姐姐,想要一起去瞧瞧她。”
皇上自然答应下来,临出门之前还不忘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当心她着凉。
等着皇上携婉宜过去时,承乾宫偏殿是灯火通明的一片,佟贵妃坐在上首心急如焚,戴着护甲的手紧紧攥着帕子,瞧着十分紧张。
皇上一进去就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今日就发作了?”
佟贵妃忙道:“臣妾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无缘无故的,她就发作了,方才臣妾问过绣月身边伺候的宫女,说是她想要下床拿箩筐,打算给皇上做件披风。”
“先前她不是没在臣妾跟前提起过这事儿,臣妾想着她马上临盆,自然没答应,谁曾想她却对皇上痴心一片,背着宫女太监下床,怕是吹了冷风,所以才动了胎气……”
这下,连皇上都不好说什么。
婉宜:高,实在是高!
她也挺佩服佟贵妃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的。
内间绣月的吃痛声是一声接一声,皇上与佟贵妃都是坐立不安,谁也没发现采薇偷偷出去了一趟,等着她再次回来时只告诉了婉宜一个消息——那个神婆半刻钟之前被佟贵妃差人送出了宫,所以绣月早产定是刻意为之。
婉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佟贵妃早早就为绣月准备了稳婆,可热水一盆接一盆端进去,绣月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大,这孩子就是不见出来,更有稳婆出来说绣月有难产的迹象。
佟贵妃一听这话,脸色就白了,扬声道:“怎会如此?一定要保住绣月肚子里的孩子!”
皇上虽也心急如焚,却远没有到她这个地步,只要温太医也去隔着帐幔把脉瞧瞧,期间他还忍不住对婉宜道:“……女子生产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儿,若是你困了,先回去歇着吧!”
这皇上都没去歇着,婉宜怎敢去?自然没答应。
等到了下半夜,依旧是进展缓慢,梁九功进来劝了好几次,佟贵妃也说这里有她在,劝说再三,皇上这才歇下。
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绣月终于生了,生了个儿子。
哪怕此时已将近辰时,距离佟家请高僧算的“吉时”相差许久,可仍旧架不住佟贵妃满脸喜色,就差是喜极而泣了。
待皇上赶来时,小阿哥已被擦洗干净,包的严严实实送到皇上跟前。
皇上是心情大好:“这孩子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虽说早产了一些日子,却是个康健的,来人,重重嘉赏乌雅主子!”
佟贵妃笑着道:“皇上说的是,绣月因为这一胎没少吃苦头!”
皇上扫了她一眼,道:“绣月有功,你也有功,朕听说了,这些日子因为照顾绣月,你也是吃不下睡不好的,她该赏,你也该赏。”
说话间,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赏赐也都下来了,不少妃嫔前来恭贺,一时间是喜气洋洋。
甭管这些女人们是真心道喜,还是假模假样,反正看起来大家都是真心替绣月高兴的。
年关将近,皇上事多,很快就将孩子交给了佟贵妃,打算前去南书房,谁知道佟贵妃却是当众跪下来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绣月打从怀有这一胎的时候就历经艰难,如今又是难产,可以说是千辛万苦替皇上生下小阿哥。”
“臣妾还请皇上看在她恭顺懂事的份上,赏她一个位份,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婉宜下意识扫了皇上一眼,见皇上脸上的喜色褪去了些,心里知道佟贵妃还是操之过急了些。
要知道,她与赫舍里皇后的妹妹赫舍里主子都还是庶妃身份,绣月一个包衣宫女前脚生了儿子,后脚就要找皇上晋位份,就像商人似的,一手交娃一手交位份,力求个财货两清,生怕绣月再与这孩子有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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