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看旁边那个人——悄悄看啊,别太明目张胆了。”41号戳了戳同伴的腰腹,小声道,“他是不是就是那个2组的第一?”
13号听了,拿余光飞快扫了眼旁边站着的男人——
那人还没有开模拟器,正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屏幕。
是跟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却早早褪去了稚嫩。
他的个子很高,比他们超了起码半个脑袋。宽肩窄腰,肌肉线条十分舒展。
寸头,脸上不见笑,眉眼间游走着寒刀一般的冷冽。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紧抿着唇,不大有理人的意思。
不等13号收回视线,和同伴讨论这位比赛的热门选手,便忽地对上了一双眸子。
他瞬间一怔,凉意从头顶顺着脊背往下窜去,而后化为战栗,令他浑身一抖。
那人看见他们了。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隐隐能见着那人因充血而微微发红的眼眶,以及眼下浮着的一层薄薄的青黑——一见就是没怎么休息好。
不过即使这样,他那漆黑的眸子里也透出犀利凶戾的打量。
“诶,他看见你了!还盯着人家干嘛?”
13号咽了口唾沫,在同伴的催促下恍恍惚惚地挪开了目光。
奇了怪了,明明长得这么好看,但瞧人时太让人犯怵了。
41号垂下头:“是他吧?我记得……叫管鹤来着。”
“是。”开口时,13号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他不可能认错的。
他之前看过管鹤的比赛回放,即便那时有机甲掩盖,这掺着血一般的眼神总不会变。
“有意思。”41号又瞟了管鹤好几眼,试图看清楚他选择的初始地点,“不知道他会选哪儿——对了,之前3号场不也有个热门选手吗,就是那个连机甲都没有的,她也在这儿吧?”
13号这会儿还没从管鹤刚才的冷睨中回过神来,只支吾着应了声:“嗯。”
等额角的那滴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了,他才清醒了点儿,干哑着嗓子说:“但应该不在这个休息区,一直没看见她。”
一个赛场有五六个休息区,是系统随机分配的。
“y”的辨识度还是挺高的,听说人就戴了个保护脸颊的面罩,提了把小刀。
41号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依我看,还是管鹤赢的几率比较大。我看过他上场比赛,太猛了。”
明明是笨重的机甲,穿在他身上却格外灵活,动作极快,和猎豹一样矫捷。
最主要的是,还没遇见过这么心狠的人。
招招致命,就像在发泄什么怒火一般。
他敢断言,哪怕是星际最优秀的军校在校生来跟他打,恐怕也要吃大亏。
思及此,41号又抓紧扫了眼屏幕,见“博物馆”的后面出现了“管鹤”的名字,忙取消了他和队友的名字。
“咱们还是去古堡吧。”
至少能多苟一段时间。
13号也跟着点了点头。
在开始就避开这位大杀神,总没错。
而另一边的管鹤,则早已收回了视线,轻敛了眸子。
那样的打量他看过太多。
但无论是现在的惧怕惊骇,还是以前的轻蔑,他都不在乎了。
他的心沉入了一片死水之中,连跳动都逐渐变得沉闷。
绝望的寒彻包裹着它,带起的抽痛经久不息地折磨着它。
他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但除了生理上的清醒,郁结半点也没消解。
自从晏今死后,他就沉在这死寂之中,麻痹感将他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一日比一日更甚。
他好像离死也不远了。
可又有什么关系,唯一会关心他的人,早就离开了。
恍惚间,有人的声音响在耳畔——
“那个……我看你选了博物馆。”
和比赛时的敏捷不同,管鹤怔了好半晌,才迟缓地移过视线,落在了旁边人的身上。
是个陌生男人。
“我叫蔡展。”那人主动打了招呼——他似乎并不擅长做这种事,眼神尴尬地左右飘忽,说话也有些犹豫,“我看你一个人……要不要组队?”
管鹤并没有应声。
蔡展哽了哽喉咙,心跳得飞快。
不得不说,跟这人搭话可太难受了。
现在他身上就跟爬了成百上千只蚂蚁似的,浑身不舒服。
但又没办法。
他看屏幕上,“y”也选了博物馆。
虽然他知道自家前盟友很厉害,可对上管鹤就说不准了。
毕竟后者最近这段时间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和疯狗一样,逮谁咬谁,还特狠。
他和管鹤不在一所学校,但早就听说过这人的名字。
之前是因为管鹤太过出色,他多多少少关注了这人。
后来则是听和管鹤在一所学校的朋友说,最近管鹤似乎遇上了什么事,不仅没有填升学志愿,还到处打比赛,而且纯粹是为了发泄情绪,疯得很。
前不久听说他也参加了这场比赛,蔡展还有些犹豫该不该取消报名。
有管鹤在,他能赢的几率就小到几乎看不见了。
但了解到最终获奖的名额不止一个,他便索性莽一莽。
虽然大奖是赫斯赛学院的录取机会,可他左右也拿到其他军校的名额,就算没上也不要紧。
可“y”就不一样了。
平常的军校,都会把精神力作为一项重要指标,只有整个星际最好之一的学校——赫斯赛学院,会每年放出一批名额,通过公平竞争的方式来招录学生。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精神力不太出众,但只要有其他方面的优势,也有可能进军校——譬如“y”。
一想起带着初始装备上赛场的“y”,再联想到她当初说的那句“小地方,网差”,蔡展立马自动脑补出一个贫苦且备受歧视的低精神力少女,通过比赛奋力一搏好有书读的故事。
他忍不住耸了耸有些发酸的鼻头,再次鼓起勇气说:“有队友总比单打独斗强,你看,要不要临时组个小队?我绝不会拖后腿。”
管鹤依旧没理他。
蔡展只觉得有些发窘。
他是觉得管鹤太危险,本想和他组个队,再以队友的名义劝他放弃博物馆选其他的赛场,也好帮“y”减少下他俩一开始就对上的可能性。
但现在一看,这人似乎根本不听人讲话。
再看眼倒计时,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分钟不到。
蔡展叹了口气。
他可太难了。
要不……就让他俩对上得了?
指不定谁更厉害呢。
而就在他放弃拉拢,给自己选赛场的时候,身后两个男生因兴奋而略微拔高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他的耳中——
41号:“选古堡也挺好玩的。”
13号:“怎么的呢?”
41号抬了抬下巴,笑嘻嘻的:“听说了吧,古堡会有其他族群出现。”
13号:“这有什么?”
41号:“你知道是啥吗?”
13号:“无非就是变异兽,星兽啥的。”
“错了。”41号神神秘秘地眨了下眼,“是魅魔。”
“真的?”13号怀疑地扫了扫他,不敢置信,“可是……魅魔不是会蛊惑人心吗?”
41号促狭地笑了声:“你有喜欢的人?”
13号别开眼神:“算有吧。”
“那你的确要当心了。”41号笑了笑,“不是说魅魔会变成你喜欢、在乎的人,等蛊惑住你了再攻击吗?”
蔡展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却没有继续往下听的兴趣了,且有些轻蔑的意思。
那样危险的族群,在他们眼里却成了肆意的玩笑,看样子是真没被现实毒打过。
但就在他收回视线的同时,却陡然瞥见管鹤抬起了手。
紧接着,那修长的手便挪到了屏幕上。
“滴——”
管鹤将初始地点换成了“古堡”。
蔡展:“???”
什么情况?
而管鹤,则在做完这一切后垂下了眸,眼底还余留着一丝浑噩。
他急促地喘了口气,一个难以抑制的念头止不住地搅动着他的脑袋。
他想,再看她一眼。
哪怕是虚幻的景象,他也想看看那个人。
在她死后,他连那再无生气的脸都没能见到。
晏家瞒住了晏今的死,他还是从别的途径得到了这一噩耗。
他想过冲进晏家,看一看她的尸体,可晏家将他拒之门外。
也不怪,当初是他主动离开,放弃了养子的身份,又怎么能苛求他们再次接纳他?
管鹤稳下颤动的双眸,眼底陡生的热切情绪却渐渐冷下。
藏在心底的抽痛和怨愤涌动着,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他知道魅魔的幻象是假物,也知道自己不该毫不讲理地去诘难一个死者,可他还是想要再看一眼晏今。
然后,再亲手杀了她。
杀了那牵动着他的虚假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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