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复礼从二月出发,七月底才归,整整六个月,足足半年。
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晒得黝黑,还瘦了些,但目光灼灼,精神极好。
周复礼一见林晚,便朝她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幸不辱命。”
周复礼这一次带去的货物并不多,很快就清掉了,特别是那些肥皂,简直是卖出了天价!
他和纪家商队凭着那些肥皂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本来他们很快就可以回转了,但因为周复礼要找占城稻,所以将货物出了之后,他们就一直打听早熟稻种的事情,而纪家商队得知他们的打算后,竟也跟着留下来一起打听。
“此乃我之失误。”周复礼惭愧。
林晚倒不在意:“无妨。此乃为国为民之事,多些人参与更好。后来你们找到了?”
“可不?”周复礼松一口气,笑道:“还是纪家商队在安南国常来常往,对安南国情况熟悉,如若不然,怕是还没有这般容易。”
后来就被他们打听出来了,一行人便亲自去了当地。
当时已经是五月了,他们到了当地便看到金黄色的稻田,当时心情甚是激,便在当地留了下来,亲自看着水稻收割,又算了亩产,这无论是成熟的时间还是产量比起大魏朝的大部分水稻都要好,因此不仅仅是他们,便是纪家商队也购买了粮种。
本来采购完粮种,他们便可以打道回府了,只他们准备回来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一个来自贡国的商人,那位商人说他们那里有一种珍珠米,清香甜糯,极是可口,最重要的是产量高,亩产千斤,比那占城稻强多了。
当时那贡国商人有炫耀之意,但还是令周复礼心了。
且据那贡国商人形容,那珍珠米在大魏乃是不曾出现的品种,想到林晚说要多收集一些新品种,于是周复礼就果断的决定跟那贡国商人去了贡国。
纪家商队本来是不想去的,但可能是想到了占城稻,他们在大魏和安南国之间来往多年,此前未曾想过要引进他们的高产早熟水稻品种,这本来便是他们的疏忽,若是这一次周复礼果然从贡国找到那更加高产的珍珠米,只怕他们回去也要被责备,因此便也决定跟周复礼他们一起转道贡国。
在贡国他们果然见到了商人吹嘘的珍珠米,也品尝了珍珠米,果然是清香甜糯,且产量极高,亩产千斤没有,但五六百斤却是绰绰有余。
要知道现如今大魏最高产的水稻也就亩产两百多斤而已。
所以周复礼和纪家商队都买了不少珍珠米的种子回来。
周复礼将那珍珠米种子给林晚看,林晚一看乐了,这不是玉米吗?
林晚一看,乐了。
这不是玉米吗?
赚了。
这一回他们赚大发了啊。
林晚没忍住拍拍周复礼的肩膀:“干得漂亮。”
周复礼嘿嘿两声笑,很快又可惜:“我在贡国听闻,这珍珠米,在日照充足之地,可一年两季,第一季跟水稻一样,都是三月份下种,第二季则是在六月中旬之前下种。可惜我们回来得太晚了,如若不然还可以再种一季。”
这的确是有些可惜。
不过林晚想得开:“无妨。既有了种子,今年种不成,明年再种也是使得的,这是功在千秋的事,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倒是二舅舅此行辛苦,外甥感激不尽。”林晚朝周复礼拱手为礼。
周复礼忙将她扶起来:“晚姐儿万勿这般说,能为大魏的老百姓出一份力,周某庆幸之至。”
林晚笑道:“二舅舅出门半年,想必也挂念着家人,我此前已经命人将二舅母和兰姐儿姐弟接了来,二舅舅不如先回家与二舅母他们相聚,明日我再令人设下庆功宴,大醉一场。”
周复礼也的确是想念家人了,闻言也不客气:“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晚找了人送他回去:“虽然人不是在庄子里,便是在工坊那边,但木镇和桐城距离这般近,平素休沐也当有个地方落脚,我便做主买了一座四进的宅子,现如今二舅母和兰姐儿他们便都在宅子那边等你。”
“行,那我回去了。”周复礼将货物和货单全都交给林晚,便急急忙忙的回去见家人了。
商队里的其余人也都将手里的工作交代清楚,各自回去跟家人团聚去了。
林晚让人将货物都放到仓库里。
特别是那占城稻种和玉米种子,她更是直接带走,寻了个干燥通风又安全的仓库放着。
临走前占城稻和玉米俱都带走了一小袋,等魏衡回到家中便给他看。
魏衡也很高兴:“这稻种果然是五月底六月初便能收割?亩产果然有三百斤?”
林晚笑道:“此乃是二舅舅亲眼目睹,如何能假?且还有那珍珠米,亩产更是高达五六百斤,且听闻这珍珠米并不需要种植在水田,旱地,山地皆可种植,只是对日照有些要求,如若是这样的话,大面积的种植,以来补偿水稻的不足,则粮食产量可以大幅度增长,等全面推广之后,老百姓便能填饱肚子了。”
魏衡连连点头,望向林晚:“此都是你的功劳。”
“不,这都是二舅舅的功劳,若非他千里迢迢去安南国寻找,又转道贡国,无论是这占城稻还是珍珠米,皆不能得。是以二舅舅当记首功。”林晚想到周复礼的话:“还有那纪家,此次也与二舅舅一道将那占城稻和珍珠米带回,到时候也得记他们一份功劳。”
魏衡摇头:“二舅舅自是辛苦,但当初若非你提及占城稻,又令二舅舅组织商队前往安南国,他如何能带回占城稻和珍珠米,所以功劳最大的是你。”
林晚好笑的摇头:“算了,我不跟你争执这些,我让人用占城稻做了点米饭,等会儿我们来尝尝味道。还有那珍珠米,我听二舅舅说,贡国的人都是直接将珍珠米打下来煮熟来吃,可我瞧着颗粒有些大,若是直接像煮饭那般吃,只怕不太好入口,因此让人将一部分舂碎,一部分磨成粉,试试用珍珠米碎煮饭以及用珍珠米粉做馒头试试。”
“可以。”魏衡赞成。
占城稻早熟且产量高,日后自然是要推广的,但一种新品种,口感如何也很重要。
占城稻做的饭很快就好了,韩江端过来:“占城米饭做好了,公子夫人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魏衡和林晚朝碗中米饭看去,只见那占城米比起大魏国内的大米要细小许多,入口便能感觉到米粒较硬,没有粘性,口感颇差。
两人对视一眼,魏衡轻咳一声道:“占城稻口感虽然不如大魏原有的稻种佳,但产量却要,能够果腹才是最优选择。不过我们一直不是推崇双季水稻吗?或者我们可以用占城稻和本地稻种搭配,早稻种植占城稻,晚季种植我们本地的水稻,然后再培植粮种,说不定能都有改善。”
魏衡点头,“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占城稻高产,老百姓种了之后便能果腹,但权贵们肯定更爱大魏的大米,到时候分开种植便是了。
再尝珍珠米饭和珍珠米馒头,清甜香糯,很是可口。
“这珍珠米不错。”魏衡道。
林晚点头:“这个可以大范围推广。”
魏衡很高兴:“有了占城稻和玉米,大魏的粮仓必定能够填满,国力增强,老百姓也能丰衣足食,甚好甚好。”
林晚看了一眼花园,道:“不如咱们在花园里种几颗珍珠米吧,这样既可以观察一下它的习性,也不必浪费种子。”
魏衡惊讶:“二舅舅不是说,最好的种植期六月中旬吗?现如今都七月底了,还行吗?”
林晚笑道:“反正就只是一把种子而已,试试呗。”
魏衡一想也是,便不再反对:“那便种。”
两人都是行派,说要种,用过饭食以后,两人就以消食为借口将花园清出一块日照充足的地来,然后将珍珠米一部分直接种下去,一部分像稻种一样浸泡过后再种下去。
不说魏衡和林晚这边兴致勃勃,纪家父子得知纪家商队迟了两个月才回来,竟是为了占城稻和珍珠米都大吃一惊,等听说了两者的产量之后都大吃一惊,父子俩都是精明人,很快就意识到这些粮种会给纪家带来什么。
等人退下后,纪家大少爷忙对纪家家主说道:“父亲,无论是这占城稻还是这珍珠米,产量都比我们大魏境内其他粮食的产量高,若是能够呈现给朝廷,乃是大功一件啊。”
纪家家主看纪家大少爷一眼:“你想抢先墨家一步,将他们呈送上去?”
纪家大少爷激的说:“父亲,这乃是功在千秋的事,凭着这两样粮种,说不得咱们能换回来个爵位呢。难道父亲不想要这爵位吗?”
纪家家主摇头:“我当然想要这爵位,但,你就没想过,我们是跟随墨家后面拿到的粮种,却抢先他们一步,他们若是知晓了会有什么反应?”
纪家大少爷道:“这般行为确实有些不厚道,但这事关纪家一族的大事,却是不能相让,大不了,我们到时候分一些好处给他们便是。”
“你啊,还是太年轻了。”纪家家主摇头:“你以为你果真能将这些种子送出西南吗?”
纪家大少爷一怔:“您什么意思?他们墨家会拦截我们,可便是这般,我们纪家也不是吃素的。”
“纪家在西南确实有几分根基,但再有根基,你以为我们能跟穆家相抗衡,我们能跟知府大人相抗衡?只怕咱们一旦了这心思,灭族之灾便在眼前了。”
纪家大少爷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如何不至于?
纪家家主意味深长的说:“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那墨家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穆家又为何要给他们撑腰,让他们开了肥皂工坊不说,还开了那水泥工坊?”
纪家大少爷不解:“那墨家不说是穆家亲朋故友吗?”
“哪家的亲朋故友会维护到这等地步?且这么多年,你可曾听说过,穆家有那个故友是姓墨的?”纪家家主问。
纪家大少爷摇头,的确没有。
纪家家主意味深长:“可是,先皇后乃是出自定北侯墨家,墨老将军与穆老将军乃是政敌。”
纪家大少爷瞠目:“所以,这墨家,竟是定北侯府的后人?”
纪家家主摇头:“十几年前,定北侯府谋逆罪论处,满门抄斩,唯一留下的血脉,便是曾经的东宫,如今的废太子。”
纪家大少爷跳起来。
废太子!
废太子如今就在西南!
他想起墨先生的风姿,顿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除了那位,谁还能有这样的风姿?
“他,他竟然是——”纪家大少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穆家这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他是想——”
谋反吗?
而这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要不然穆家暗中照拂一二便是,何必将他们弄出来,办了新户籍,让他们一个进府学,一个经商。
纪家大少爷第一个念头是,要不要向朝廷举报?
第二个念头是,如果哪位真是废太子,如今他们正在密谋造反,哪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分一杯羹?
要知道他们纪家来自西南,哪怕向朝廷举报,哪怕是将占城稻和珍珠米献上去,他们或许能封爵,但走不到权力中心,可是如果他们现在就投靠废太子,成为废太子的心腹,日后废太子登基,他们便可以成为心腹新贵,入住京城。
当然,这也有很大的风险。
毕竟造反之事,大部分都是不成的。
“爹。”纪家大少爷擦着冷汗:“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要不要掺和?
纪家家主笑了笑:“我们纪家的机会到了,如何能轻易放弃?”
纪家家主精明强干,六月后便多多少少察觉了一些不妥,他当时也是心乱如麻,然后便派人打听了京城里的消息,同时再次审视魏衡和林晚,京城的乱象,以及魏衡和林晚的精明强干以及仁者风范,都令他折服。
很多皇子造反,都是盘剥百姓敛财练兵,但是魏衡和林晚不是,他们对老百姓不但没有盘剥,反而建了肥皂工坊盘活整个西南经济,改善老百姓的生活,甚至在五月那次汛期,他们也并没有因为要隐藏身份便袖手旁观,而是尽力保住了堤坝,避免了决堤给老百姓造成更多的损失。
他们或许过于仁慈,但心存天下的仁君,对他们来说却也是最好的依附对象。
因为不用担心会被过河拆桥。
纪家家主有了决定,便在庆功宴后寻了休沐日亲自登门拜访魏衡和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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