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颜槿想见县令,蓝衣女子胸脯一拍,“我姓周,名弄云。县令是我娘,你不用排队了,我带你去见她。”


    颜槿在心里打了个响指。


    猜对了,昨天那个周小五道长果然就是周弄云。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还会推拒一二。但周弄云这话正合颜槿的心意,她便顺水推舟,跟着周弄云去见县令。


    县令不过四十岁,和周弄云极为相似的一双眼睛虽然爬上了细细纹路,却有着周弄云所没有的和煦。


    见周弄云没有通传,直接就领了个人进来,看清颜槿脸后,县令眼神一滞,继而若无其事勾唇露出温善的笑容,“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颜槿留意到县令那个眼神,心念一动。


    据她听来的消息,永宁县县令周明是昌平五年的探花,金銮殿上,皇帝见她眉目如画,便点了她做探花。之后又在京城做了几年翰林,才被外放到永宁县。


    县令刚刚看她的眼神,和当初原女主穆初瑶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绝对认识那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高官。


    颜槿有点好奇了,在异世界她居然能遇到跟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但很快,颜槿思绪就被周弄云打断了。


    周弄云动作熟练拉着颜槿退出去,做出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对门口的侍女道:“捧墨姐姐,我有事想见母亲,劳烦帮我通传一声。”


    说罢,周弄云还凑到颜槿耳边,自以为小声道:“我娘就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你不喜欢虚头巴脑,那我也不勉强。”县令刚巧走到门口,听了周弄云这话,轻声细语,“你去把昨天学的那几课默了。”


    周弄云抗议,“娘,我们昨天学的那几课加起来足有一千字。”


    “一千字确实少了点。”县令轻蹙眉头,“那你就把前边我教你的那几课也一起默了,刚好有五千字。凑个整,你就默个一万字吧。”


    周弄云:“……”


    县令语气愈发温柔,“如有异议,尽管说。我虽然是你母亲,但我还是很尊重你的意见。”


    周弄云闷闷道:“孩儿并无异议。”


    “那你怎么还不去默?”县令温温柔柔道:“是嫌量太少,不能体现出你的能耐吗?”


    周弄云看向颜槿,“这朋友是我带来的,她有事寻您,我总要跟您介绍一二,不能就这么丢下她就走。”


    本来颜槿是带着目的来,主动跟周弄云交朋友,但听到周弄云这话,倒有点被触动了。


    只是颜槿之前因为某种原因跟社会脱节了好几年,对场面话不太了解,在脑中仔细搜索了番,最后也只是干巴巴挤出一句,“不要紧,我等你。”


    县令笑吟吟看向颜槿,“左右弄云目前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位女郎不妨与我先谈谈?”


    [啊这,颜槿千万不要答应啊,等弄云小姐姐弄好了,再让她陪你一起去面对笑面虎呀。]


    [如果是其他普通社恐,找人陪着会不容易害羞的,但对颜槿来说,可能差别不太大吧。]


    [指望颜槿脸红,倒不如指望虞殊脸红……直播这么久,我从来没见颜槿脸红,虞殊脸红就见了好几次了。]


    虽然周弄云不太放心颜槿,但在母亲和善的眼神下,还是一步三回头,转身默写去了。


    “女郎有事直接递名帖找我就是。”县令笑眯眯道:“不用故意接近我那傻女儿。”


    颜槿因为存着试探的心思,说话故意没那么客气,“递名帖所耗时间太长,我怕大人您等不起。”


    县令微眯眼睛,“女郎口气如此之大,不知尊姓大名?担何官职?”


    “免贵姓颜,名槿,”颜槿负手而立,“无名小卒罢了。”


    县令笑了笑,“无名小卒胆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来女郎底气十足。”


    颜槿:“因为我有大人现在想要的东西。”


    颜槿说罢,就打开装了姜糖的那只小纸袋,“现在市面上只有两种糖,红糖与白糖。红糖价贱,白糖价高。我虽然不知道如何制白糖,但机缘巧合,制出了一种新糖。”


    “这是?”县令用手轻轻扇了扇,除了甜味还有一股微辛的味道传入鼻中,“姜?”


    “我用姜跟红糖,混合制成了姜糖。”颜槿,“姜可通经络,有助阳之效,红糖益气补血,两者结合在一起,功效更甚。”


    县令脸色严肃起来,“我们进书房详谈。”


    侍女拿来干净的筷子,县令用筷子蘸取少许姜糖放入口中。


    不一会儿,县令舌尖萦绕着辛辣的甜味,继而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县令原本以为是她欣喜今年农民日子会过得好一些,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是姜糖带来的作用。


    姜可治风寒,且有助阳之效;红糖性温、具有益气补血、健脾暖胃、缓中止痛、活血化淤功效。1


    夏天可能还不太明显,若是在冬天从外头回来,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姜糖汤,那可比单纯喝辛辣的姜汤美多了。


    女子来月事时,或许也可以喝点姜糖补血。至于男子,绝对会为了里头的助阳之效,花钱买这姜糖。


    县令越想,越觉得颜槿说的这个姜糖是个好东西。


    “这姜糖不错。”县令颔首,“有了这新糖,想必今年种甘蔗的百姓,收成会比往年好。”


    县令说罢,略带嗔怪道:“如此珍贵之物,岂能直接在院子随意打开?就不怕走漏了风声?”


    太奇怪了,颜槿心里纳罕。


    县令怎么说也是当年的探花,见过的京官不在少数,即使那位跟她很像的高官手握重权,但县令也不该是这个态度。


    颜槿决定冒险下招险棋。


    万一县令生气,那她就立刻拿出姜糖分散县令注意力。万一县令不生气,啧……


    想到这,颜槿故作奇怪地看了眼县令,“这是大人您的院子,若是走漏风声,那也是您御下无方,与我何干?”


    [淦,各位打工人千万不要学颜槿!除非你想被炒鱿鱼或者辞职不干了。]


    [啊,这就是现实中的领导夹菜我转盘吗?]


    ……


    [举爪,这里是颜槿的校友。颜槿一直都是这种说话方式,习惯就好。]


    [啊?这种没情商你们是怎么忍受得了?]


    [因为她的优秀弥补了低情商(嗑瓜子),颜槿在九皋研究院上班。对,就是那个全国最厉害的研究院。]


    县令失笑,“颜女郎,你说话这么直接,就不怕我怪罪于你?”


    颜槿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我这人胸无大志,又最怕麻烦,这次也只是想上个户籍。如果大人怪罪,那之后有什么新的发现,我就会拜访别的县令。”


    县令问:“不知这方子,颜女郎打算卖多少钱?”


    “谈钱多俗气,咱们还是谈分成吧。”颜槿见她之前说话都这么不客气了,县令居然还能温声细语。


    颜槿心里愈发警惕,面上却看不出来,“□□开显得我这人很看重钱,所以我退一步,拿四成就好。”


    “颜女郎可真不看重钱。”县令:“如今市面上只有红糖白糖这两种糖,姜糖一出,必定畅销。颜女郎上下嘴皮一碰,就要四成,未免过分了点?”


    “那这袋姜糖就算我送给您的。”颜槿挥了挥手,“方子我不卖了,大人回见。”


    [我再说一次,千万不要跟领导这么说话。]


    [我不知道颜槿高考满分后现在是干嘛的,但就冲她这个语气,她现在肯定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大佬。]


    颜槿说走就走,丝毫没给讨价还价的余地。


    县令捏着鼻梁笑了。


    这性格倒是跟她母亲一模一样。


    最终县令还是答应了颜槿的条件,顺带补上她跟虞殊的户籍。


    县令:“户籍这种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丢失?”


    “因为我家连年办丧事,悲伤过度。所以背井离乡时忘了带户籍,只带了一些细软。”颜槿面带忧色,“一家十几口,遍请名医,但还是一个连一个地去了。”


    不知为什么,听了颜槿这话,县令表情有点奇怪。


    颜槿拿了新鲜出炉的户籍,跟卖姜糖的合同后,摸了摸自己脸,“没想到我这张脸还能派上用场。”


    见周弄云还没出来,颜槿就跟她约好下次再见后,慢悠悠跟匠人定制好厕所跟浴室,才去和虞殊汇合。


    颜槿离开后,县令想了好半天,摊开信纸给京城去了一封信。


    京城皇宫


    一名穿着红色金缂丝褙子,戴着金项圈的少女捧着一只锦盒,穿过层叠宫阙,来到御书房外,笑吟吟对门口那位大宫女道:“窃蓝姐姐,陛下在忙吗?”


    “虞寺丞安。”那位穿鸦青裙的宫女朝少女行了一礼,“陛下刚还说起您,让您来了直接进去就是,不必通报。”


    凤君自幼失恃失怙,虞姣姣是凤君远方表亲,在凤君崩了后,皇帝爱屋及乌,对其也比其他外戚纵容几分,。


    虞姣姣“嘿嘿”一笑,“我就知道陛下最疼我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碎进来,将那个穿着皇帝常服的高挑女子身影,镀上层薄薄的金色。


    “陛下,前几天您说着人研究易于携带的垚表,一直没什么进展。”


    虞姣姣笑容满面地打开锦盒,里头有一只手表静静躺着,“可巧我今儿从珍宝阁寻来一件来自外邦的垚表。一看我就知道陛下您肯定喜欢,就匆忙进宫拜见陛下了。”


    “这不是安国工匠能做出的垚表。”皇帝扫了眼锦盒,指尖微顿,“可有问过珍宝阁,这块垚表的来历?”


    “是从小满城的当铺献上来的。”虞姣姣:“据说是个化形没成功的银发狐仙,当了自己的珍宝。”


    “这世上哪有什么狐仙。”皇帝摇了摇头,召来一位劲装打扮的女子,“着人细细去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刚一汇合,虞殊就一脸忧色安慰颜槿,“命数这种东西都是你信则灵,不信则不灵,所以不要太在意。”


    颜槿:“你在说什么?”


    她家没死人啊。


    “我都知道了。”虞殊愈发担忧,“虽然十几口家人都陆续去世,但他们要是在天上看到你这么难过,也会不开心的。”


    颜槿慢慢“啊”了声,明白虞殊为什么这么说了。


    但颜槿起了逗虞殊的恶趣味,便故作伤心,“我确实是挺伤心的,所以随身带着它们的灵牌。”


    “那待会回家我也给他们上柱香。”虞殊面露感动,“随身携带灵牌,颜槿,真看不出你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人。”


    颜槿沉吟一会,“也行。”


    “你之前都没提起过这事,忽然跟县令提起,肯定是触景伤情,晚上说不定会祭拜他们。”虞殊神色严肃,“所以我刚看时间还早,就去买了点香烛纸钱,晚上我也和你祭拜。”


    “……”颜槿见虞殊来真的,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忙劝道:“不用这么严肃,跟它们说说话就行。”


    “平时我可以听你的,但这次不能听你的。”虞殊认真道:“祭拜是很严肃正经的,不能随便。”


    颜槿看着虞殊手里拎的香烛纸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现在在大街上,要是虞殊生气,可不好哄,这家伙绝对会害羞跑掉。


    她还是把人先骗回家吧。


    老天保佑,虞殊待会看到祭拜对象的“灵牌”,不会被气哭。


    因为惦记着晚上祭拜颜槿亲人,所以两人在外边吃了饭后,虞殊就催促她回家。


    颜槿本以为吃完饭,虞殊就会忘记这件事,没想到他还惦记着,颜槿暗道不妙:待会娇气包要知道事情真相,绝对会生气,她可得赶紧想个哄人的法子。


    回去的路上,颜槿见路边有个玩具摊,福至心灵买了一只玩偶。又趁虞殊不注意,偷偷买了份绿豆糕。


    虽然颜槿除了男朋友和暧昧对象,就没哄过其他男孩子。但虞殊不一样,他是自己唯一的老乡,可不能把人气跑了。


    颜槿心里想的很好,但虞殊要她拿灵牌的时候,她也不带掩饰,直接从自己心爱的小仙人球上拔下十几根刺,递到虞殊眼前,“哝,这就是我那十几位去世亲人的‘灵牌’。”


    [我的天,我没想到颜槿居然能这么狗。]


    [我算是看清楚颜槿这个人了,她就是个说谎高手,说谎时脸都不会红一下。]


    [虞殊,好惨一男的。]


    颜槿想得很简单,事已至此,如果遮遮掩掩,到时候谎话越滚越大,圆都圆不回来,倒不如直接坦白。


    而且虞殊脾气那么好,跟他说是开玩笑,他应该不会那么生气。


    虞殊脸上跟打翻了调料瓶似的精彩,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就是你说的‘灵牌’?”


    “仙人球在我心里就像家人一样,虽然我养一只死一只,但不知不觉也攒了这么多去世的仙人球。”颜槿见虞殊脸色愈发难看,难得迟疑了,“我说的,有错吗?”


    虞殊:“你没错,你怎么会有错?”


    “你生气了吗?”颜槿问。


    “我哪敢生您的气。”虞殊硬邦邦道:“我又不是您的谁,只是刚认识没两天的朋友。”


    颜槿见虞殊气得鼓鼓的脸颊,道:“可你很明显就在生气。”


    “你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我连生气的资格都不行吗?”说完,虞殊就扭过身子,背对颜槿。


    虞殊摆明了不想看到颜槿,偏偏颜槿还故意绕到虞殊面前,去看他泛起水雾的眼睛。


    “真生气了?”颜槿沉吟一会,问他,“这时候,我是不是该哄哄你?”


    哄人还要先问一声?没诚意。


    虞殊轻轻“哼”了声,懒得搭理颜槿,又转了个身,继续背对颜槿。


    颜槿又绕到虞殊面前,“虞殊还在生气吗?”


    虞殊看都不看颜槿一眼。


    颜槿掏出自己刚买的小玩偶,套在手上,煞有其事问小玩偶,“虞殊还在生气吗?”


    他可不是小孩子,这招对他可没用。


    虞殊的视线不为所动地挪向另一边。


    颜槿把耳朵放到玩偶嘴边,若有所思点头“哦,还在生气啊。”


    “那我能做些什么?”颜槿继续问小玩偶,“才能让虞殊不生气?”


    虞殊虽然面上没有露出异样,但听到这里,他耳朵已经偷偷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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