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在秦末争霸的日子 > 12、第 12 章
    几万流民聚在一起,气味定然是不好闻,即使登记完信息,为了安全也不可能让他们立刻进城。


    此时便显示出罗舟的本领来,只见他挺着肚子,在士兵的拥护下干净利落的给流民们在城外划分了各种生活区域。


    简单的休息一天,吃了两顿饭的流民有了些精神,依照吩咐,迅速搭好了一排排容身的棚屋。虽然简陋,好歹能遮风挡雨。至于排泄,都在另一块地方,那里有个深沟,粪尿成堆后用湿泥密封。


    虽然现在还没能进城,但光是每天有东西吃就已经让不少人看见曙光。


    郑飞蓬就是其中一个。飞蓬这个名字,是她丈夫给取的,原本是一种常见的小花,路边到处都是,花瓣像太阳般四散。而她头发又多又毛躁,远远看去就像棵飞蓬,她的生命力,也如同野花般旺盛。


    这一路上,不断有流民加入,存活率不足三成,且大多为青壮。郑飞蓬为了活下去,一路出卖自己的身子。


    事实证明,即使是在逃命时期,男人也忘不了那事儿。她靠着这个,养活了丈夫和两个孩子。


    她的丈夫在乡间有些贤名,这次也是买了几个奴仆一道出发。结果路上众人走散,遇到想抢食物的恶霸,反抗时候被人打断了几根骨头,这一路靠妻儿连拖带拽。


    如今只能躺在地上,看着妻子为了些草根树皮与不同男人周旋。有时候对方赖账,郑飞蓬便上去撒泼撕咬,为此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


    男人有时候会想,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干脆。


    可每当他提出让妻子将自己放在路上,都会换来郑飞蓬的怒骂,扬言他要是再敢提,自己马上拉着两个孩子跳山,一家人都别想活。


    男人知道妻子是为了自己,不想让她难受,只能每日煎熬的硬撑着。


    万幸的是,总算熬到蓟县,那位令君跟传闻中一般慈善,他们能喝上热腾腾的粟米粥了。


    当城中官吏出来登记信息时,男人彻底放下了尊严,趴在地上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对方,“小民任珂,读过书,认识不少字,还会做木工活,虽然腿瘸了,但手还能动!求令君给我个活计,我什么都能干!我什么都能干!”


    武臣皱着眉看了看眼前蓬头垢面的任珂,这类人今天他遇到了许多,许是流民们为了能进城,大多将自己说得天花乱坠,堪比现代面试简历。


    心中烦闷,随口问了对方几个问题。原本以为其会与旁人一样,支支吾吾憋不出一个字,没成想竟对答如流。又加了几个令君之前准备的,任珂依旧能答上。


    武臣见此面色稍缓,记下后让人将他抬回去。


    到了第二天,几名郎中出城给流民们喂了草药,还重点去看了任珂的伤。虽然很严重,但如果之后好好养估计也能行走,不过跛脚是肯定的了。


    能被令君重点关注,日后的前程估计少不了,之前欺负他们一家的人都不敢再露面,夜里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又过了两天,之前来统计的小吏走出,拿着分名单一一唱出,让被叫的人跟他进城。


    首批被选中的除了有些特殊才能基本上都是有家眷的,想来这样的人有牵挂,进城后比较好管理。


    不过剩下的也不必担心,小吏说了,城中现在在修房子,暂时房子有限,等过一阵子再分批次进城。


    当众人听到县里还给他们住所的时候简直惊呆了,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殆尽。纷纷跪下冲城中磕头,不少人更是泪流满面。至于有些许闲汉无赖因为没进城而发牢骚,还没等士兵们出手就被愤怒地流民们打得半死不活。


    五千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守卫后面,经过层层筛检,跨过城门那一刻仿佛是换了个世界。


    笔直的街道宽阔平坦,经纬分明,周边可以看到荫荫树木,上面结了硕大的果实,城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息。许多人在街上来回走着,虽然同样穿着粗布麻衣,但看上去干净整洁。三不五时出现一群蹦蹦跳跳的孩童,每个脸颊圆胖,带着笑意。


    “这、这里是什么圣人之地吗?”流民们纷纷目瞪口呆,然后感到自惭形秽不敢抬头。


    领路的小吏听到此番言论得意地笑了笑,“说对了,我们令君可不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圣贤人,你们啊,可算是享到福了。”


    郑飞蓬心思活络,见此上前搭话道:“官爷,这果树就种在路两边,也不怕被人偷摘?”


    “几个果子值多少钱,这些是我们令君刚上任的时候让人从山上移下来的,盛夏的时候遮遮太阳,来往商旅行人渴了还能摘两个润嗓子。”


    “爱人利物之谓仁,在这乱世,令君如此有德行,实乃百姓之福。”任凯不由赞叹,他的腿被郎中用药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养了几天后好上许多,闲来无事还自己做了副拐杖,如今拄着拐勉强能行动。


    小吏虽然识得几个字,可依然不懂他嘴里唧唧歪歪说些什么,不过想到上官的吩咐,也跟着应和两句。


    待到了指定地点,小吏指着一些简陋的棚屋道:“这里就是你们住的地方,自己去领房子吧。县里收留你们肯定不是白白收留的,以后上午两个时辰要自己修屋,下午两个时辰去给县里服役,每天两顿饭,如果还有余力,可以自己去领工,会看着给你们些钱布。”


    “除了八岁以内的孩童、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怀了身孕的女子,所有人都要去!违者立刻逐出城!”


    每日四个时辰的劳作,在这个时代其实算不上辛苦,况且还有一半时间是为自己修房子。当日陈胜他们在大泽乡,可是要日夜不断赶工清路。


    有饭吃、有容身之处,百姓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郑飞蓬欲言又止,丈夫这样的腿脚站直都困难,更别说去服役。还没等她开口,小吏就转身道:“你家情况特殊,令君吩咐了,可以暂时记下,等日后再还。”


    夫妻二人千恩万谢,恨不得结草衔环来报答。


    几万的流民,虽然看起来吓人,但靠着之前囤积的粮食还算能应付。除了妇孺和有家庭有手艺的,剩下的青壮一共两万来人,这些陈旻打算只收留一小部分,否则城中男女比例太过悬殊,治安也是个问题。


    至于其他的,陈旻打算将他们编成几队,送到陈县当民兵。


    对此武臣表示不赞同,他觉得现在世道这么乱,想要造反的这一路有许多机会去离开,而这帮流民大部分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乡里人,哪有胆子杀人。


    这点陈旻其实也清楚,不过如今也算没办法,去陈县的路上也有许多起义军攻陷的城池,多少能消化一些。


    这第一批流民尚且如此,以后可该怎么办?根据消息来看,北地是彻底乱了,蓟县一个小小的县城,假如受到攻击,真的能挺住吗?


    陈旻揉了揉眉心,深深叹了口气,本打算即日启程去找二哥商议,如今看来又要推迟一段时间了。


    万幸的是随着不少邮亭的建立,这一路消息传递快了许多,离兵败的时间还有三个月,他要抓紧了!


    ……


    吴中,会稽郡。


    项梁跪坐在案前,高大魁梧的身姿在油灯的照耀下更显得挺拔,一双寒眸似星,两弯眉如剑,身披玄色锦衣,端得是器宇轩昂。


    会稽郡守殷通隔着桌案与其对饮,见此不由暗中羡慕,这项氏别的不说,每个儿郎都是一等一的伟丈夫,向来不愧世代为楚地豪强。


    面对殷通刺眼的目光,项梁仿佛没有察觉,还热心的招待对方用餐,“此物从泗水郡流传而来,当地人称之为‘饺子’,水煮后沾着食醋吃别有一番风味,郡守请用。”


    殷通用箸夹起一个,要开轻薄细腻的外皮,里面的醇厚的汁水直接流到嘴里,接着便是肉香十足的内陷。


    “这是豚肉鲜笋馅的,都是用的刚挖出来的冬笋,郡守若是喜欢羊肉的,我再让女婢去煮。”项梁笑吟吟的表示。


    “不必,”殷通用丝帕擦了下嘴,美食虽好,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沉吟片刻,缓缓道:“如此看来陈县那帮农户们过得还不错,都有心情研究其吃的了。”


    项梁拿着筷子的手微顿,旋即接话道:“是啊,听闻已经准备西行入关中了。”


    殷通知道项梁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听到这里心中一紧,忙道:“如今江西边可全都反了,连北边都乱作一团,放到几年前,谁能想到秦能被些泥腿子打下几郡,看来这就是天意啊!”


    项梁这回不开口了,只笑着看他。


    殷通深吸口气,斩钉截铁的说,“先生你出身尊贵,在本地又有贤名,恳请你辅佐殷某人举兵反秦,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定然少不了你!”


    项梁不动声色,“郡守严重,梁不过一介平民,又能为您的大业做什么呢?”


    “诶——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殷通见有戏,捏着胡须得意道:“本官打算让你和桓楚领兵做将军,兵马的事不必担心,我府中早就备好钱财,只待昭告天下!”


    项梁沉思许久,最后还是曲身拱手道:“原为郡守驱策。”


    “好!”殷通激动的握紧拳头,似乎已经体验到君临天下快感。


    项梁静静的站在一旁,等他情绪平复后又道:“回郡守,桓楚如今被通缉,在外逃亡,除了我侄项羽无人知道,不若将他叫进屋来问问?”


    殷通点头。


    没过一会儿,一位身高八尺多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的相貌与项梁有那么几分相似,但看上去更加锋芒毕露。见到二人,简单行了个礼。


    “羽拜见郡守、叔父!”


    “起来吧,”殷通端坐,俨然一副主公架势,见项羽身披军甲,有些好奇道:“小公子缘何这般打扮?”


    项羽目不斜视,“叔父方才跟我说,今天要有要事做。”


    “哎,先生倒是心急,本官虽银两充足,但于兵马上还未做准备,你……”


    “不劳郡守费心,”项梁微笑:“我都准备好了。”


    殷通一愣,刚想询问,紧接着脖颈一凉,喉间鲜血喷涌,恍惚间只能看见对面青年冷冷的勾起嘴角……


    项羽擦干净剑上的污渍,厌恶的转头:“此等碌碌庸才也想让我们项氏效力,这般死倒是便宜他了。”


    项梁未曾开口,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一点点变热,最后沸腾的仿佛要燃烧!


    终于!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人都在外面了?”项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


    “是,叔父放心,要有人不服,羽就杀到他们服为止。”


    项梁知道他这侄子勇武,也没说什么,迈过脚下的尸体大步走了出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屋里只剩下死去的会稽郡守……


    ……


    有人想在乱世分一杯羹却命丧黄泉,同时也有人稀里糊涂的被推上宝座。


    刘邦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满脸愁容,转身对两位好友道:“要不,还是你们两个来当这县令吧。”


    萧何、曹参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前县令想起义派我们去深山里请您,结果中途又反悔,此等首鼠两端之人难堪大用,杀了他您当县令乃是顺应天命啊!”


    “……是吗?”刘邦表示怀疑,他今年都四十八了,也不是什么青瓜蛋子,当然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犹豫的看着两人,“你们该不会是害怕贼首被秦军捉到后要株连九族,自己不敢才推我出来的吧?”


    “绝对不是!”


    “你我相交多年,你不信我?传闻蓟县的县令才十二三,黄毛小子都能,你刘邦难道怕了吗!?”


    “笑话!我会怕?!”刘邦强撑起精神,自我安慰反正他现在也是秦朝的通缉犯,诛九族就诛九族吧。


    希望死之前能他娘的多吃几顿好的,刘邦苦涩的叹了口气。


    如项梁刘邦这般人,在此时的神州大地上数不胜数。千百年后,世人用八个字来形容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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