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泗水郡,蓟县。
县令苟寇与自己的心腹正在里屋算账,他的家族在关中没什么势力,废了不少力气才给自己谋了县令一职。蓟县远离咸阳,上官郡守沉迷修仙,只要收足了税款,其他都不怎么管。他上任三年,日子逍遥快活,只不过……
苟寇遗憾的看了眼周围,这县令府委实寒酸点,到底是小地方,不过不要紧,等过两天再敲打敲打本地商户,修缮府邸的钱也就出来了。
想到这里,苟寇不由露出满足的笑意。
突然,外面一阵慌乱,紧接着衙役慌慌张张的禀报:“令君!城外有帮人马,为首的自称陈胜将军,说要‘伐无道、诛暴秦’让我们赶紧开门投降。”
“什么?!你、你可曾看清,他们打的是谁的旗号!”苟寇一骨碌爬起,心乱如麻,暗道莫不是楚国旧部又开始复国了!造孽啊,这都多少次了!他们闹事虽说没一次成功的,可如果不迅速平叛,按大秦律令自己也要受罚。
衙役有些纠结,迟疑了下回道:“禀令君,那帮人的旗子……呃……比较残破,看不大清,不过好像就是领头将军自己带的人。”
苟寇皱眉,楚地有陈胜这号人物吗,怎么没听过?于是继续问道:“他们共有几人,配的是什么兵甲?”
“禀令君,目之所至,大概千余人,没有兵甲,都穿得草鞋麻衣,手里拿的是削尖的竹子。”
里屋人错愕,旋即大笑起来,苟寇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闹了半天,是一帮泥腿子缺食少水来县里要饭来了,曹县尉,你领些人,出城将他们擒获,拿来的脑袋领赏,咱们都有份!”
“喏!”他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作揖,志得意满的出了房门。
苟寇捏着自己的山羊胡,有了这次的功劳,岁末考课,应该能得个一等了……
……
“啊——忒!”吴广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干他娘咧,这帮贪官污吏的血也太臭了,跑进嘴里半天还有味儿。”
身边乡民们打趣,“谁让你每次竹竿都刺的那么深,那个县尉都让你扎对穿了,血飙得老高,可不得进嘴里。等进了城,城里有的是香喷喷的小娘,让她们给你清清。”
吴广听到此言当即大怒,直接起身将说话之人踹了个仰倒,“你们是把将军的话当耳旁风了吗!说了多少次,县里的娘子,无论良家子还是歌姬舞姬,一下都不许给我碰!老百姓的家也不能骚扰!”
被打之人表面唯唯诺诺,内心则有些不服,他们这一代大多经历过战乱,哪个攻城的不捞点油水,否则有今天没明日的是为了什么。
吴广粗中有细,看出他的心思,沉声道:“你们觉得,在几日前我们与他们有何区别,大家都是受够了暴秦的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推翻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如果现在我放你们那般做了,跟暴秦又有何异!”
众人被他说的不吭声,吴广心中叹了口气。自打起义,他们迅速攻占了大泽乡,在周围一呼百应,队伍从八百人扩张到两千人。这其中有些是真被□□摧残的活不下去,也有一些是乡里的闲汉恶霸打算浑水摸鱼,可因为人员不足,也无法筛选,闹得整体素质良莠不齐。
目前还在楚地,大家可能会因为同乡情谊收敛些,可日后真打出去,怕是再难管教。
“这是怎么了?”此时陈胜走了过来,看见场面难看,开口问道。
吴广大致说了遍经过,又隐晦的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啊,我还当什么事儿。”陈胜爽朗的笑了笑,然后让刚任命的亲兵将县里的库房和县令的私库都打开,私库按照功劳大小分给大家。
而公家的东西一分为三,一份他们拿走当军粮,一份分给县城里的老百姓,剩下的留在蓟县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谁也想到陈胜会如此大方。
“这又有什么,以后我们打下每个县,都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像我之前说的,等杀进咸阳,人人都有官当,到时候我们娶咸阳中的贵女岂不美哉。”
士兵们听得热血澎湃,自此对陈胜死心塌地。
吴广对他叹服的竖起拇指,“二哥果然了不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眼下局面,想必我们的以后的事业必定能成。”
“只是苦了兄弟你,”陈胜摇头,本来他自封了将军,让吴广当都尉,所以对方得到的财物应该最多,可现在只能委屈他了。
“诶,这有什么啊。”吴广被说的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他若真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也不会凭借陈胜几句话就冒着风险去跟看守小吏拼命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蓟县看着也不大,可私库里东西是真多啊,光是县令府里面,好家伙,处处精细!二哥你说,一个小小的县衙都这样,秦皇帝的皇宫得什么样?”
陈胜一辈子在乡里,虽说识得几个字,但见识跟普通农民也差不多,哪里会想什么秦皇宫,又不愿意在属下面前露怯,遂信口胡诌道:“有这县令府十个那么大,里面烧饭的灶台都是黄金做的。”
“黄金?那不一烧就化了?”
“对,有钱人都就着金子吃饭。”
“狗.娘养的!咱们连麦饭都吃不饱,那狗皇帝竟然吃金子!”
“兄弟莫气,等进了咸阳,咱们也这么吃。”
……
两个土包子一边畅想未来,一边清点这次的收获。虽说粮食铜钱都发出去了,可也有不少其他东西。
首先就是铠甲,秦铁甲贵重,整个库房也就只有两套,自然是归陈胜吴广所有,剩下的皮甲倒是有二十来具,最主要的是,他们终于有兵刃了!
望着雪亮的尖刀□□,陈胜简直爱不释手,毕竟拿着竹竿跟人打战不方便是其一,最主要是丢人。
此时城里的商户见陈胜他们攻下城后没有烧杀抢掠,反而分发粮食,便知这是位仁者,于是为求保命又献上一批兵器,陈胜一一笑纳。乡兵们穿上后,总算有点正规军的样子了。
因为担心别的县听到消息有所准备,陈胜决定只休息半日,天蒙蒙亮就动身攻占下一个地方。
不过走之后这蓟县怎么办倒是个问题,虽然县里剩下的人皆已投降,可保不齐起义军一走,就转投他人。
陈胜倒是不担心他们会回到大秦,在秦二世的治理下,老百姓们已经恨秦入骨,只是……他见识虽少,可人却很有远见,自己一个泥腿子说要反秦都能一呼百应,其他稍微有点身份的人更是如此。若旁人也跟着效仿,恐怕秦还没大下来,起义军就要后院失火。
想了又想,最后决定留下几十人,让自己信得过的治理蓟县,好稳定后方。
可留什么人好呢……蓟县是他们第一个攻占的地方,意义重大,如果一切都好,能起到表率作用,反之也是一样。
陈胜吴广商议半天也下不了决定,此时屋内突然响起道少年声音。
“要不……我留下?”
两人回头,只见陈旻站在门口,眨着眼睛提议。
陈胜一愣,之后难得沉下脸,“胡闹,你留下干嘛!不是让你在里屋睡觉吗,明早还要赶路。”
陈旻并没被喝退,他今天过的实在憋屈。打县城,细胳膊细腿的帮不上忙,不仅如此,便宜老哥担心他出事,派了两百人保护他。
整个起义军十分之一的战力在自己身边,导致进攻过程异常艰难。他那日被二哥感动得稀里哗啦,本来想凭借金手指帮对方逆天改命,结果自己成了累赘。
之后他痛定思痛,静坐了半天考虑到底能在这乱世里做什么。
思来想去,除了小规模高质量粮食外,自己如果跟着打战,基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甚至连历史走向都一知半解!
兄长他们一路不断攻克城池,也基本不缺粮,已知半年后他们就会兵败,后方要是有个稳定的老家,也不至于被杀。如今这么看,自己留在后方经营比跟着有用多了。
他把事情大致跟兄长说了下,结果陈胜简直油盐不进,固执的要将弟弟带在身边。
“你长这么大都没跟阿兄分开过,现在才清醒几天,独自留在这地方,万一秦军打过来怎么办?万一身边有人图谋不轨怎么办?”
陈旻叹气,耐着性子又跟他讲道理,最后吴广都被说动了,与其一起相劝。
陈胜最后总算有所松动,不过本只打算留下几十人变成两百人,还特意将武臣留下。此人自打被陈旻救了便经常来他身边表忠心,当时起义也是第一个响应的。还懂些粗浅武艺,能镇住场子。
另外有召集县里所剩无几的官吏,当面立威,让他们看好自己弟弟,留下不少财物后依依不舍的领兵离去。
陈旻在亲兵的护卫下出城相送,等兄长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方才回头。
“令君,城里的商户们都已设下宴席,就请您于家中一叙,县内各级官吏全部在衙门里等着,府内女婢们也都准备好沐浴熏香,您看,您先做哪一样啊?”县丞罗舟点头哈腰,一脸谄媚,他因为滑跪的快,所以逃过一劫。陈胜命他协助自己弟弟治理,现在人还没走远,自然不敢造次。
陈旻沉默了一会儿,放眼望去,所有人都在等他下命令。
“嗯……能给我备好针线布料吗?”他先做条内裤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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