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水蜜桃 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主厢房。
葛星宜拿了换洗衣物准备进浴室的时候, 忽然听到卧室的门被敲了敲。
她将衣物放在架子上,走过去开门。
门一开, 就看到刚刚通过试用期的人站在门外。
她才在厨房做了对她来说算是“大胆”的举动,所以还有些不太自在,这时对上他直直看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地就转开了视线:“……怎么了?”
俞也垂着眸子,声音很低:“我今晚能在这儿过夜么?”
她一怔,脸上的红晕顿时变得更深了些。
过了几秒, 她轻声嘀咕:“你自己都说了我哥今晚管不着你住哪……”
他虽然面色还是带着惯常般的冷,但眼角眉梢上都透着浅显的愉悦:“那还是得先征得你的同意。”
她没再说什么,手扶着门框, 脸颊还是红红的:“我要洗澡了。”
没等她关门,他忽然抬起手轻撑了下门沿:“等等。”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的眸色在灯光下看着比平时要更深一些:“我能和你一块儿洗么?”
“……”
葛星宜差点儿被自己呛到。
她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 就发现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天哪。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只纯情大金毛吗!
上一秒因为在试用期,还格外地谨言慎行,哪怕想要突破界限也强忍了下来;下一秒转了正, 行动中立刻就有了质的飞跃。
只能说, 某人可能最近这段时间在四合院里当院欺当得快要破防了, 好不容易摆脱试用期, 大概是想把前面积攒下来的落后进度条和委屈一并找她讨要回来。
而最让她感到害羞的是, 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很想拒绝他这个提议。
俞也耐心地等了片刻, 终于等到了一下她轻轻的点头。
要是这会儿有认识他的人在场, 比如沈叶迦、比如吴瑞他们……当他们看到俞也此刻脸上的表情,或许会觉得自己瞎了。
这个整天冰冻着脸的阴间生物居然还能露出这么慈祥温柔的表情来!?
他心情极好地说:“那我回屋拿下换洗衣服。”
葛星宜听了这话,背过身, 抬手揉搓了下自己红红的耳根:“……我先进去了。”
她房间的浴室既有淋浴间也有浴缸,她平时自己洗澡两个都会用,淋浴间则用得更多一些。
但今天等她脱下衣服,她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打开了浴缸的开关。
温热的水流瞬间从出口冲出来,又快又急,很快半个浴缸都被热水浸满了。
她咬了咬牙,在蒸腾的雾气中,跨出脚钻进了浴缸。
然后又猛地将浴缸的帘子拉上。
而旋风一般卷回后罩房去拿完换洗衣服后再以光速折返回来进浴室的俞也,脱下身上的衣物后,拉开帘子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最喜欢的姑娘长发松松垮垮地扎起来盘在了头顶,因为背靠着浴缸缩在一头,只露出了光洁优美的脖颈、纤细的肩膀以及手臂和蜷曲起来的膝盖。
还有锁骨下方的若隐若现。
他站在浴缸旁看了几秒,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下冲。
比先前接吻亲密时的任何一次,都要冲得更猛。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自己会被这种仿佛能颠覆理智的渴求和冲动所主宰。
葛星宜原本就心跳如雷地在那当蜗牛,一听到帘子被拉开的动静,她刚抬起眼,就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连同头都泡进浴缸的水里。
因为她从下往上看他的缘故,她的视线最先触及到的位置就是他的小腹。
所以。
就看了那一眼,她人就炸了。
葛星宜生平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些东西,和人的身材胖瘦是不成正比的。
他那么瘦,但却……
没等她往浴缸的深处再缩一点,他人就进来了。
因为他坐下来的动作幅度,浴缸里的水都倾洒出来一些到了浴室的地面上。
她能感觉到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因为他人高腿长,所以就算曲着腿,还是会碰到她。
她总觉得,浴缸里的水都没有他的皮肤烫。
整个过程里,她都没有和他对上过视线。
和男朋友一起洗澡这件事,也太让人害羞了吧!
早知道是这样,她刚刚就应该拒绝的……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俞也伸手拉了拉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他在灯光下愈加显得瓷白的皮肤和完美无暇的脸庞。
此时此刻,他身上再没有半点平时的拒人千里。
只有她从未见到过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引诱人的气场。
俞也这时微微伏起一点身子,他将她的手背抵在自己的唇边亲了亲,哑声道:“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她说不出话来。
人生头一回和男人坦诚相见带来的冲击力着实太强,再加上她刚刚看到的“会长针眼”的情景,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看她在那儿咬着唇不动,手上稍稍使了点力。
俞也确实整个人身型偏瘦,脱下衣服后也在身上见不着太多肉,但这不代表他没力气。
所以,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拉起来坐到了他的身前,背对着他,被他用手轻轻地搂在了怀里。
她还想继续当蜗牛,可自欺欺人了都没出五秒钟就放弃了。
“……俞也。”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红着脸回过头看他。
这一眼看过去,她的脸顿时更红了。
只见俞也额前的黑发都有些湿了,被他抬手全捋了去,顽皮的水珠在他俊挺得能当滑滑梯般的鼻子上滚了一圈,最后又隐在了他薄而翘的唇边。
男色如果能杀人,她在这一刻应该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你……”
因为身后已经迫在眉睫的压迫,她身体试图往前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被他抱得更紧了。
“我什么?”他看着她,眸色深不见底,“宜宜,先跟你说声抱歉。”
她张了张嘴。
“现在我脑子里的理智已经不够用了。”
俞也原本环着她腰的手这时悄无声息地往下滑去,他微低下头靠近她的唇边,张口便咬住了她的唇,“所以,我今天不会再停下来。”-
倒座房。
听完惠熠的问话,言布布握住了手里的钥匙,一挑眉:“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听他的意思,仿佛就是她一看到屋里的东西就会甩了他一样。既然这个屋子也构成了他惠熠的一部分,她言布布说不定就能视作他的全部一并接受下来呢?
他看着她,过了半晌,似乎拗不过她般,嗓音低柔地回:“爱之深,忧之切,请体谅一下。”
“我还没进去看,你倒先给自己判上死刑了。”她说,“我现在胃口已经被你吊到了头顶,今天哪怕踩着刀山火海我也会冲进去的。”
他没再说什么,敛眸一笑,示意她去开锁。
言布布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略显陈旧的钥匙插进锁扣,轻轻一转。
“咔嚓”一声,门上的锁应声打开。
她抬起手将那把锁摘下来,捏了捏汗湿的手心,伸手用力地推开了这扇惠氏“潘多拉魔盒”的大门——
老实说,自从知道这个屋子的存在以来,鉴于她丰富的想象力和博览群书群片的经验,她其实脑中已经想过了其中隐藏秘密的无数种可能。
这里面会不会摆满了一个个密封容器,容器里用福尔马林浸泡了人体的各种器官,这些器官上兴许还残留着血和撕裂的痕迹?
这里面会不会放着一台台电子监控仪器,到了夜晚,他便会坐在里面观察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在发生些什么?
亦或者。
就像她当时脑中的第一反应那样,这屋里会不会堆满了不堪入目的用具和所有成年人在情.事上乖张的癖好?
她全都想过。
甚至都觉得,只要他不做出伤天害理、伤及他人的事,无论里面的情形有多恐怖离奇,她都能强迫自己忍受下来。
屋门在她面前缓缓拉开序幕。
里面没开灯,有些黑,她咽了下口水,刚想朝前一步,就感觉到身后的惠熠长臂一伸,体贴地替她打开了屋里的灯。
灯光大亮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言布布这辈子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那么快过。
等她在灯光下,眼睫微颤地睁开眼,她愣住了。
因为她预想中的任何一个情景都没有发生。
屋内的墙壁是纯白色的,显得很干净,顶上悬挂着的灯也很亮堂,整个屋子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也让人看上去分外一目了然。
只见左边的地上放着两排高大的冲浪板,上面的花纹颜色各异,其中一块冲浪板她曾见过,是那天江挽川来救晕过去的孟恬时用来砸窗的;在冲浪板旁边则放着好几套滑雪服和滑雪道具,以及轮滑和攀岩时会用到的工具。
右边的地上则摆着好几块滑板和几辆折叠型自行车,颜色造型俱都十分炫酷;上面空着的墙上装着两排长长的木架子,木架子上整齐地放着一些相框。
在屋子的最深处,还立着几个高大的透明柜子,里面陈列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旁边还有个透明的长方形状的箱子,箱子里好像养着什么宠物,但因为距离的缘故暂时看不太清。
她站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
身后的惠熠这时走到她身边,轻轻朝她伸出了手。
言布布机械地将手递到他的手心里,目光却还一眨不眨地驻留在屋内所有的东西上。
惠熠握紧了她的手,嗓音多少有些紧绷地低声问她:“愿意让我为你介绍下我的小世界么?”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点了下头。
他带着她先来到那些冲浪板和运动工具前:“在不工作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就是挑战各种极限运动。”
“冲浪、蹦极、攀岩、轮滑、跑酷、滑雪、跳伞……每一项我都非常喜欢。”
他这么说着,抬手指了指架子上那些相框里的照片:“这些都是我这几年自己一个人或者和极限运动俱乐部的朋友一块儿去的时候照下来的。”
她朝那些照片看过去。
照片上的惠熠在雪地里、在山边、在空中、在海上……无论照片上的光线是否充足明亮,他身上好似都在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我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才开始挑战这些极限运动的,确实,这些运动都存在着一定的风险,我也险些因此而受过伤。”
“但或许是因为我曾亲眼见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即便在很多人看来玩这些运动实在太冒险了,我还是想在这一生结束前,尽量多去体验一下这些。”
“每当在做那些极限运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最放松的状态,我可以忘却所有的繁杂纷扰,做我最真实的自己。”
因为明白人的一生是那么地短暂又转瞬即逝,所以希望人生中的每一刻都是绚烂而值得的。
如果现在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么说不定哪一天,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言布布这时终于开口说了进这屋子以来的第一句话:“你玩这些……有多久了?”
惠熠想了想:“从成人之后就开始学,有好多年了。”
她听了后没吭声,却抬起手,摸了摸那些高大的冲浪板和滑雪工具。
又去碰了碰自行车以及攀岩工具等。
他看着她专注的神态,摸不透她此刻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就在他打算再次开口之前,她又问了个问题:“你爸妈是不是觉得你玩儿这些是不学无术?”
惠熠点了点头:“如果你也这么觉得,我并不会……”
“我觉得这不是不学无术。”她忽然抬眼正对上他的视线,“相反,我觉得你好勇敢。”
“你喜欢极限运动,就像我喜欢看小说、看电影、看漫画一样。这是我们的爱好,我们都用心投入去做了,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们都是最快乐自由的。”
“况且,你热爱的事物,难度比我的爱好要大上千百倍都不止,一般人根本都没有能力去碰这些,怎么能说这是不学无术呢?”
惠熠听到这些话,目光微微动了动。
“热爱没有高低拙劣之分。”
“而每个能够坚持自己热爱、用心对待自己热爱的人,我都很钦佩。”
她冲他绽开了一个笑,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男朋友,看到这些,我好像又对你更着迷了一点。”
第52章 水蜜桃 来把干的凑合一下。
西厢房此刻漆黑一片, 只有未拉上窗帘的窗户外投射进来的片片月光的碎影。
沈叶迦话音落下的时刻,他人也朝魏然更逼近了几分。
到最后, 俩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合缝地紧贴在一起,对方身上但凡有微妙的变化,彼此都能够立刻就察觉到。
也因此,魏然大腿甫一动,人就僵住了。
她感受着那股陌生又熟悉的压迫,恼羞成怒道:“沈叶迦, 你个臭不要脸的怎么随随便便就能发情啊!”
他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与她十指紧扣,将她死死地压在柜子上, 薄唇在她的鼻尖上一拂而过:“什么叫随随便便?你可别血口喷人。”
“我这辈子只对过,也只会对你一个人……发情。”
他琢磨了下,似乎觉得“发情”这个词好像不太准确:“这个词儿要不还是留给隔壁大金毛用吧, 我可以用别的。”
“比如,一触即发?”
即便知道能成功挣脱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她还是拼命地在他的怀里扭动了起来。
“魏然。”沈叶迦加大了力气,按得她在原地纹丝不得动弹, “你是真不听话。”
“谁要听你的话……”
她那句怒骂刚脱口而出, 嘴唇便被他不由分说地堵住了。
沈叶迦的吻和他这个人一样。
如果说有的人的吻是春风拂面般的温柔, 那么他的吻就是粗暴又强硬的索取。
魏然的下巴被他单手轻巧地掰开, 她只能被迫张开嘴去承受他的狂风暴雨。沈叶迦几乎连一点蜻蜓点水的寒暄都不做, 直接长驱直入, 在她的嘴里来回搅弄。
搅得她根本连呼吸都无法调整, 舌头又被用力地拖到他那边去。
一个吻,接得仿佛像是在贴身打架那般激烈。
魏然原本就攒着一肚子的火和情绪,承了这么一个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吻, 也彻底爆发了。
她现在急需一个发泄口。
虽然对面前的人抱有的情感非常复杂,但身体的反应却永远让她无可奈何的诚实。
因为他的吻和他抚上来的手,几乎在一刹那间,就能将她身体所有沉寂已久的细胞唤醒。
那些细胞曾经只为他一人沸腾。
也在离开他后再也没有苏醒过。
直到今天。
吻着吻着,她原本抵在他胸膛前要推开他的手转了个调,直接下滑到他裤子的边缘,开始略带烦躁地解他的皮带。
因为没有开灯,她看不清,解了好一会儿都解不开。
“……要我帮你么?”
沈叶迦这时总算放过了她已经被吻得肿起来的嘴唇,低声在她耳边问。
她蹙了蹙眉,甩了手就去扯他身上的短袖。
沈叶迦顺从地抬起手,任由她将衣服从他臂弯上褪去,掉落在地上。
即便因为黑暗看不真切,她也清楚面前的人此刻暴露在空气中的上身是如何充盈着爆棚的男性荷尔蒙。
毕竟这具精壮又肌理分明的身体,轻而易举地就让她打破了一直以来对男人的固有印象和戒律,一度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你是不是已经提前梦到过今天会见到我?”
他三两下就轻巧地解开了她怎么都解不开的皮带,松了裤子,然后坏心眼地咬住了她已经变成赤红色的耳垂,“要不然,怎么会穿这么方便我脱的衣服,嗯?”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直接将她背了个身压到衣柜上。
魏然今天穿着宽松的大卫衣和超短裤,所以他的手往她衣服底下一探,里面就真空了。
她面朝着冰凉的衣柜,背后又是滚烫的他,冰火两重天之下,她的意识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快感和渴望快要侵占完她所有的理智。
就在还剩下最后一丝清明的时候,她用力地推了推已经抬起她的腰准备从后贴过来的人,咬牙切齿地问:“小雨伞呢?”
“我身上没有。”沈叶迦盯着她笔直细长的腿和翘臀,呼吸粗重地回,“言布布这屋里肯定也没有,现在要我停下来去隔壁便利店更不现实。”
“怕什么?以前疯起来也不是没这样过。”他这么说着,贴得她更紧了些,“办法多的是。”
“……疯你个鬼。”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头也不回地背过手往下一抓,“绝对不行。”
沈叶迦被她抓得“嘶”地倒抽了口凉气,额头青筋迭起,都给她气笑了:“……手上轻重都没有?抓坏了你以后用什么?”
她丝毫不手软,冷笑道:“能给我用的多了去了。”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激到了沈叶迦。
他没说话,却就着她的手用力往前一撞。
魏然被撞得一个措手不及,手一松,便被他抓到了空档。
眼看着他不管不顾的架势,她急声喊道:“沈叶迦!”
他一手禁锢住她的腰,将她的脸庞朝自己折过来,再次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怒骂都吞了回去。
“你……要是敢这么……”她在唇齿厮磨间,含糊不清却拼尽全力地威胁他,“我就……”
“那你腿并拢点儿。”沈叶迦这时将她一把抱到自己的身上,嗓音极哑,“咱们先来把干的凑合一下。”-
主厢房。
葛星宜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澡到底算是洗了还是没洗。
浴缸中的水花不断地轻溅出来,慢慢地便打湿了一地。
她起先紧紧地咬着唇,因为极度的害羞,不太想发出声音。
可到后来又因为实在难耐,所有被他灵活的手指挑起来的情愫,都从牙缝中倾泻出来,回荡在了浴室里。
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俞也的呼吸也急促到几乎不在一个正常的节拍上。
有一瞬间,她甚至感觉他都已经想把她抱起来,直接往自己的身上按过去。
但这个念头可能只在他的脑海中停留了两秒,便被他自己压没了。
“进卧室。”
他这时当机立断,将她整个人从浴缸里打横抱起来,还因为怕她着凉,顺手抽了一旁的大浴巾将她牢牢裹紧。
又借着转身的间隙,用另一块毛巾三两下将自己身上淌着的水勉强擦干,扬手扔到了一边的架子上。
浴室门一打开,正对面就是葛星宜平时睡觉的床。
明明此前的每一天,她都是在这张床上入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看到这张床,她的心脏却跳得完全不受控制。
因为,今晚在这张床上,会睡不止她一个人。
葛星宜被他在床上小心地放下来后,看着身前的男人,下意识地往床头的方向退了退。
可还没退得太远,她就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一只漂亮的手轻轻地扣住了。
俞也紧随其后上了床,他的头发还是湿的,黑亮的眸子里像闪烁着星星。
他一手扣着她的脚踝不让她动弹,边微微弯下腰,在她目光颤动的注视下,低下头捧起她的脸颊与她接吻。
这个吻里散发着对她所有毫无保留的渴求。
不再有顾虑,也不再有隐藏。
比之前他们所接的任何一个吻,都要来得浓烈、来得无法抵挡。
他们头发和身上的水珠混合在了一起,她身上的浴巾也在亲吻之中悄然掉落。
情.潮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吻着吻着,葛星宜忽然感觉到他伸了手,似乎去床头柜上够了一个什么小盒子过来。
因为被他略带强势地亲吻着,她只能用余光去瞥。
勉强能看到他单手拆开塑料包装,打开盒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方块状的东西。
还没等她看清,他的唇便暂时从她的唇边退了开。
下一秒,她看到俞也抬起手,在她眼前,利落地用牙齿撕开了手里的小方块。
葛星宜张了张嘴,原本还算是绯红的脸颊,此时已经变成了全然的赤红:“……这是你提前买好的么?”
这玩意儿,她家里肯定是不会有的。
那肯定就是刚才他拿换洗衣服的时候,从家里带过来的。
“不是,是江挽川扔在我门口的。”他垂着眸子去研究手里的东西,语气里还带着丝不屑和不爽,“倒让他想在前头了。”
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过试用期,更因为没有经验想不到这一茬,他完全没有提前做任何相关的准备。
不料,姓江的这家伙虽然从没和他对付过,却在临走之前送了他一份送到刀刃上的离别礼物,即使不是白白送的。
他刚刚回家的时候,就看到这小盒子跟一张纸条静静地躺在他家门口。
纸条上洋洋洒洒写着一行字——
“亲身鉴定,这款很好用。要是用得好,记得给我想投拍的新电影注个资。”
葛星宜听了这话,原本很想笑,但又碍于现在的境况,紧张害羞得有些笑不太出来。
因为俞也很快就做完准备工作,俯身朝她靠了过来。
“宜宜。”
她惊慌之中仰起头,便看到他深邃的眼睛里蕴着满满想要占有她的渴求和深深的爱意,“生日快乐,我爱你。”
马上就要过十二点了。
他先前一直没有说,是因为想做最后一个对她送上祝福的人。
在这一天结束前,他想让她记得,他自始至终都陪在她的身边。
未来,也会这样,陪她到人生最后的终点。
以及。
他想做她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人。
葛星宜听了这话,目光动了动,眼尾有些微微的发红。
说她一点儿都不害怕,其实不太诚实。毕竟她之前曾那么恐惧和男性产生亲密关系,尤其还遇到过任弘那种人,在这种事上,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存在着一定的畏缩与后退的。
但因为对象是俞也,这种害怕,在潜移默化之中,就被更多的期待和喜欢所掩去了。
因为她爱着面前这个男人,爱到也想要去更切实地拥有他。
她内心深处的占有欲,更因为他给到的安全感,尽数倾囊而出。
所以,她愿意将自己全部交给他。
说完这话后,俞也并没有立刻有所动作。
即便他的额上因为拼命忍耐,已经有汗水浅浅溢出。
也即便他完全可以依靠男女气力之间的差异,立即夺取自己想要的。
但他还是在等。
绅士地尊重她,去等待一个她发自内心的首肯。
葛星宜最终什么都没说,但她却抬起微微打着颤的手臂,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将他往自己身上压下来。
……
谁知道,好景不长。
原本应当是水到渠成的事,却因为俞也每每想前进一步,都能看到她眼角因为他的举动而冒出的眼泪和簇起的眉头而生生戛然而止了。
“很疼么?”
他喉结翻滚了下,竭力忍耐着,退了开。
她被他抱在怀里,吸了吸鼻子,眼睛通红:“……有点。”
他闭了闭眼,将自己浑身一阵阵不住翻滚的气劲往下压,抱着她的手也稍微松了松:“要不今天还是先算了?”
葛星宜其实不是没听说过,头一回多少会有些疼,但想必挨过了也就没事儿了。
她的吃痛能力也的确是有些差,但为了他,她还愿意坚持。
所以她思虑两秒,攥了攥他的发尾,轻声说:“再试试吧。”
“我不想看到你疼,更不想看到你哭。”
俞也这时却退得更开了,直接将她从自己身上抱下来,用被子将她裹紧了,嗓音里多少带上了几分懊恼,“也有可能是我哪里做得不太对……我回头再研究研究。”
葛星宜一听这话,立刻去安抚英俊的脸庞上布满了愁云的大金毛:“没有没有,这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原本一心打算起飞的大金毛还在地面滑行时就折了翅膀,默不作声地陷入自闭。
没自闭几秒,他忽然浑身一震。
就看到原本裹在被子里的人又悄悄从中钻了出来,自顾自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葛星宜红着脸,细弱蚊呐地说:“要不……我帮你?”
第53章 水蜜桃 为我自己正名。
惠熠从来没有想到过, 自己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
他面前的女孩子,个儿不高, 年龄也不大,生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光看外表,与知性成熟应该是沾不上边的。
但是,就这么一个好像不那么起眼的小姑娘,却每每都能做出让他无比惊诧又始料不及的举动,说出让他整颗心都仿佛被浸泡在糖水里的话来。
这个小黑屋里的所有东西, 他此前从未与任何人分享过,甚至连提都不曾提起。
一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二也是从心底深处觉得会不为人理解与接受。
被他父母无意中发现的那一次, 他亲眼看到了二老激烈反对的态度,就更坚定了他不想与人透露分毫的决心。
连至亲都并不甚赞同接受的,外人又怎么可能会表示支持理解?
但自从遇到了言布布, 他内心深处对于这个房间的坚守却开始一点点动摇了。
最开始决定带她去海边的时候,他其实是想试探她,要是一旦她表现出不感兴趣和抵触,自己就不应该再去继续耽误她的感情。
却不料, 她不仅对水上运动表现出了想要尝试的心, 甚至之后还屡次提到说觉得他冲浪的样子她很喜欢。
她眼底的笑和光, 也不像是为了哄他开心才说的谎言。
再后来看到她对待袁菁的态度。
和她确认关系后, 亲眼见证她对于自己工作强度的包容体贴, 以及强有力的辅助。
每天得了空休息时, 抱着她看着她对自己笑, 听着她爽朗的笑声。
……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安心,都让他觉得, 这个女孩或许就是他以前从不相信的“命中注定之人”。
所以他才会在今天,借着江挽川走后的四合院房间分配,顺势提出了自己其实已经深思熟虑已久的提议。
他想和她住在一起,想每天睁开眼都能看到她。
想将她彻底带进自己的世界,想将全部的自己朝她敞开。
虽然这个房间打开的时机没有受到他的控制,他原本是想等她搬进来之后再找机会让她看的,但既然提前了,那便由着她高兴。
说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会产生不好的想法肯定是假的,他也做好了和她好好沟通、努力取得她理解的准备。
却没想到,所有打好的腹稿现在都用不上了。
因为这个姑娘,再次用她自己独特的方式,潇洒又大方地回应了他所有的期待和不安。
她不仅支持理解他所热爱的。
甚至还因为他的热爱,更热爱他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惠熠闭了闭眼,伸手将她用力地拥入怀中。
他抱得很紧很紧。
因为他从未有过一次,那么害怕失去一个人。
生怕一不小心,这个那么那么好的姑娘,就会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言布布被他近乎密不透风地压在胸膛前,就感觉到他低下头,不断流连地亲了亲她的发丝。
格外温柔,格外缠绵。
她被他绕在她脖颈和耳后的呼吸弄得有些发痒,又因为他抱得太紧,在他的怀里挣了挣:“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他听了这话,才松开她。
而后,他低头凑过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角,哑声说:“剩下的东西,你可能得稍微看得快一些,等之后有空了再慢慢看。”
她一开始有些不解:“为什么?”
都已经到了这个点儿,他们接下来也没什么要做的事了。
“因为。”他的目光分外幽深,“无论再被你打断几次,今晚我都必须为我自己正名。”
此话一出,她再傻也听明白了。
言布布顿时像一只被烫到尾巴的猫一样,红着脸朝后一跳。
惠熠看得忍俊不禁,立刻伸手过去扣住了她的手:“屋里东西多,小心磕碰了弄疼自己。”
她揉了揉红红的耳根,生硬地开始转移注意力:“……让我再看看你这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话音刚落,她就走到了那几个陈列着大大小小东西的透明柜子边。
她原本以为柜子里的会是些宅男们喜欢的动漫人物的手办,走近一看,却发现里面摆放着的,都是一些游戏和电影中的英雄人物模型以及车类、建筑类模型。
这些模型有大有小,但都十分精致,栩栩如生。
一看就是下了血本的。
“顺便在这儿交个账。”
惠熠站在她身后,语中带笑,“除了未来要娶言小姐过门的家当外,我这么多年其余所有的花销都在这儿了,没有往别的地方流动过一丁点儿。”
言布布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几乎构造已经精细到微小的模型,努力让自己不要因为那句“娶言小姐过门”而高兴得飘飘然:“我信你了。”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和他玩儿的那些极限运动,确实能够占比他的大部分花销了。
她也能看得出来他平时在生活上的简朴不是瞎吹的,他的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很简单利落,再加上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里救死扶伤,唯一的出口也就是这间屋子了。
“而且屋里的所有东西我都有一一记录留档,从今以后这屋里多一样、少一样什么,都得经过领导批准才行。”他心情好到不行,单手支着柜子,温柔地昵着她,“账本就在卧室,明天起早便可以上供。”
她听得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成。”
立柜里的模型有些多,现在一下子看肯定看不完,她还想让他把柜门打开一个个取出来细看,今天这么干肯定会显得很仓促。
不过,反正以后要住在一起,来日方长。
想到这儿,她收回视线,往旁边那个透明的长方形状的箱子看过去。
看到箱子里的活物,她着实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松开他的手半蹲下来,凑近了箱子。
“……你不害怕吗?”
惠熠原本想稍稍拦一下,先给她解释几句,做个心理铺垫和建设,却没想到人不仅不怕,就差把脸都贴在箱子边上了。
她十分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平时在手术室看的可比这玩意儿吓人得多了吧。”
她这人天性胆子大,也深得动物的喜爱。虽然她没养过宠物,但是以前邻里小区的小猫小狗,都和她关系很不错,那种有的姑娘看到会害怕的大型犬,她还特别喜欢来着。
要不是因为工作忙,她其实特别想养一只宠物在家里。
言布布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箱子里那个趴在沙子上的小东西,头也不回地问:“这是什么呀?”
她最开始进屋的时候,因为看不清,以为他是养了什么乌龟之类的,却没想到是一只她从来没见过的生物。
小生物长着两只特别大的凸起的黑眼睛,坠在脑袋两边,正在机灵地看着四周。它的身体颜色呈淡橘黄色,上面有一粒粒凸起的小白斑点,整个身子小小的,显得四肢又长又细,小爪子小心地扒在沙子上。
最好玩儿的是它的尾巴,长得像片小叶子,还会翘起来。
说是蜥蜴也不像是蜥蜴。
“这是爬类。”他见状,索性也跟着蹲下来,“名字叫做瘤尾守宫,原产于澳洲的广亵荒漠,所以我给他铺了沙子。”
“好神奇啊!”她看得目不转睛,“我从来没见过别人养这个……”
“确实比较少见。”惠熠专注地看着她的神情,“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养猫和狗,我当时机缘巧合经过极限运动俱乐部的朋友介绍认识了爬类的卖家,一看就喜欢上了。”
“瘤尾是不是很难养?看着就挺金贵的。”
“嗯,最开始带回来的时候因为还太小,费了不少心思让它适应环境,生怕它活不了。”
“后来呢?”
“后来它慢慢适应了新环境,食欲开始变得旺盛,活动量增大、体重增加,每天可以吃不少昆虫。”
“他吃昆虫!?”
“对,蟋蟀、面包虫等,我都会定期找卖家采购。”
他说完,指了指桌子底下的箱子:“我爸妈之前突然闯进我家,结果被这瘤尾和用于喂食的虫子吓了个半死。”
言布布捂着嘴开始笑:“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爸妈会那么激烈地反对你这间小黑屋了。”
老人家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突然看到这一屋子的极限运动工具加上这小东西,估计真是会被吓出心脏病来。
惠熠耸了耸肩表示无奈:“我拼死拦住,才没让我妈把小布扔出去。”
她听得心一动,侧过头看向他:“你叫这小瘤尾什么?”
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嘴快说漏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嗓音顺势低了些:“……小布。”
“哪个布?”
“你名里的布。”
言布布一阵心跳如雷:“你养它……养小布多久了?”
他说:“两年了。”
两年。
她掐指一算,两年前,好像她正好刚进普安医院当护士。
难不成……
言布布瞪大了眼。
这一晚上她实在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大脑本来就已经在超负荷运行了。却不料,还有她完全意想不到的玄机藏于其中。
两个人此时都半蹲在小瘤尾生活的箱子前,小瘤尾似乎也正睁着大眼睛,认真地瞅着箱子外的男主人和即将上岗的女主人。
“言布布。”他这时抬起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朝自己这里轻轻拉过来,“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在意你了。”-
西厢房。
沈叶迦从后退出去的时候,魏然的两条腿都在打颤。
他注意到了,用力缓了几下依旧显得很急促的呼吸,想将她从衣柜前抱起来。
谁知刚一伸手托住她的腰,就被她不耐烦地甩开了。
即便眼下浑身都使不上力,她也不愿意向他示软。
“真不要我抱?”
沈某人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吝啬地抬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一瞬间大亮,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忍过了那一阵明暗交替转换引起的刺眼。刚低下头,便看到了面前柜子上那一滩无比清晰的痕迹。
还有地上也沾到的片片狼藉。
她看得本来就很烫的脸颊变得更热了,又因为一动,感觉到了自己身体上残留着的余温,顿时心态更爆炸。
于是,沈叶迦刚去一旁抽了纸巾想料理下自己,就看到魏然抓着自己的内衣和裤子快步走进了浴室,甩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关门声以及“咔嚓”的锁门声。
浴室里很快便响起了水流声。
他这时扔了纸巾,拿上衣服走到浴室门口,抬手敲了敲:“怎么售后工作只给你自己做啊?”
里面连一声“滚”都不高兴给他。
他兀自失笑,转身去了侧卧的浴室。
等魏然打开浴室门,发现他人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了。
更令她感到不敢置信的是,沙发的茶几上竟然还放着一盒崭新的小雨伞。
旁边还有张便利店的发.票。
他身体前倾,两手支在自己的膝盖上,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你不会以为这就结束了吧?”
魏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恨不得将这狗男人一掌拍到墙里去,连抠都抠不出来。
她这时几步走到茶几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他坐她站,但在气势上,她却觉得自己根本讨不着好。
“沈叶迦。”她一字一句地说,“人不要脸则无敌,这话我今天算是明白了。”
他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居然“呵”地笑了声。
魏然给他笑得毛骨悚然。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翻脸还翻得更快的人。”
沈叶迦拿起桌上的小盒子,捏在手里把玩了下,“刚爽完,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人出去找个鸭还知道道谢给个好评呢?”
第54章 水蜜桃 我、就、值、两、百?……
沈叶迦话音落下, 在客厅里瞬间荡出阵阵涟漪。
魏然听完二话不说,直接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你的支付宝。”
沈叶迦:“?”
魏然:“您这不是在暗示我连个嫖资都不肯给么?我工资也不算低的, 哪有那么小气啊?”
沈叶迦一言难尽地看着她,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倒是把自己绕坑里去了。
他人没动,语气幽幽地道:“你准备给多少?”
她用拇指轻轻地在屏幕上点了点,似笑非笑地说:“你自己都说了这把是干的,干的还能给多少啊?”
没等他说话,她又拖腔拿调地补充道:“不过, 鉴于你这敬业的时长和水准,给个两百应该还不算亏待你吧?”
沈叶迦都给她气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值、两、百?”
“不然呢?”她美眸轻眨, “一百五?”
沈叶迦:“……”
“快点儿。”她这时轻轻打了个哈欠,“给完钱我就回家了,可困死我了。”
沈叶迦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忽然冷不丁地道:“去年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回陆京?”
魏然脸上的倦意尤在,但听到这句问话,她的脸色几不可见地变僵了几分。
过了片刻,她才淡声回:“我去长川本来就是因为工作轮岗需要, 轮岗结束就回陆京这有什么问题么?”
沈叶迦:“我说的重点是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
“我要跟谁吭声?”她耸了耸肩, “跟你么?我亲爱的前炮友?”
他没说话。
魏然又道:“真没想到咱们沈大警官居然那么纯情, 头一回听见跟炮友断联还需要知会一声的。大家都是成年人, 各取所需后就是无声的告别, 这难道还需要我多加解释么?”
“还是说, 我走了之后, 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契合的炮友,怀恨在心,很是寂寞?”
她说的这些话, 每一句都像是带着尖锐的刺。
根根冲着他的心口去。
其实她知道说这种话的自己,显得十分刻薄无情,可能有外人听起来还会觉得她带着酸意埋怨,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要这么说。
魏然原本以为,按照沈叶迦的脾气,听到这些话,他会立刻冲着她怼回来。
却不料,她这几拳就像是打在空气上那样,连一点水花都没能溅起来。
因为下一瞬,她就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没有变,甚至连声音都变低了几分:“如果这样说,会让你心里觉得舒坦点,那我就受着。”
她喉间一哽:“没有什么舒坦不舒坦的,都是实话罢了。”
“况且。”她动了动唇,虽然不太想说,但还是本能地脱口而出,“我走的时候,你根本人都不在长川……不,我走前的十二天,我都没见到过你人,我上哪儿去和你知会一声?”
其实真的要说,无论是微信还是电话,甚至是在他家里留一张纸条,也都是可行的。
只是她故意不为而已。
沈叶迦听到这话,忽然眉间一动:“十二天?”
没等她说什么,他紧接着来了句:“你记前炮友多久不在,居然会记得那么准确清楚吗?”
魏然咬了下牙:“你别自作多……”
“小未。”
他忽而轻声打断了她。
屋子里很安静,几乎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和说话的回音,他这么凭空叫了她一声,让她的整颗心都不由得一颤。
他不是个会甜言蜜语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在情感上粗糙得一塌糊涂。曾经密切来往的时候,他也连句稍微中听点儿的都说不来。
连称呼,都是整天张口闭口,叫她“魏然”。
只有在床笫之间情到浓处,看她被他逼得浑身发红双腿打颤连眼角都是红的,也硬咬着牙不愿意向他求饶的时候,他才会边继续自己的“恶行”,边在她耳鬓间热切地逗她——
“我们小未,怎么比我还硬啊?”
想到此处,她原本就十分动摇的心,因为他这声低唤,顿时变得更加摇摇欲坠了。
在离开长川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所以,时至今日,无论她想过多少与他有关的事,都从未设想过有一天会再次与他重逢。
更没有想过,在重逢时,自己该怎么去面对他。
其实今晚,她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离开这儿,如果她真坚持要走,他再拦也拦不住。但她最后还是跟着他进了屋,又被他引得做了那样亲密之事。
她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
但只有一点,她很清楚。
自从今晚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在离开长川后所有的落寞与空寂,都有了归处。
因他而起,又因他消散。
那声称呼后,沈叶迦终于又开了口:“我不知道我之前所做的哪些行为让你产生了误解,觉得我只是将你当作炮友。”
她将心里种种复杂的情绪统统压了下去:“哪些行为?难道不是你所有的行为都是那样告诉我的么?”
沈叶迦:“比如?”
魏然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似乎是在不爽,又似乎夹带着些羞于表达的东西。
他看了她几秒,意味深长地笑了:“这么难以启齿?你会这么以为,难不成是因为只要我们俩待在一块儿,大多数时候都在床上的缘故?”
她冷笑了一声。
他笑意更浓:“看来我是说对了?”
没等她发作,他又说:“我工作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几乎从不着家。要是难得能回家一趟,我哪次不是第一时间就叫你过来见面的?在遇到你之前,我回家就是倒头睡觉。但有了你之后,哪怕再累,我也想见到你,和你说说话。”
魏然抱着手臂,一脸“我信你个鬼”:“和我说说话,每次最后都能说到床上去?”
她这已经算说得轻的了。
有时候,他甚至一见到她,连话都不说,就直接把她摁在玄关的鞋柜上硬闯。然后等完事儿了,她累极睡过去,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他又已经早早离开去办案子了。
每回见到面后,大部分……不,几乎全都是身体上的交流,这不是炮友是什么啊?
他此时将她慢慢地上下打量了一圈,尤其在她傲人的胸围和笔直的长腿上久做停顿:“这你能怪我?”
他的眼神和他的话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因为她生着这么一副漂亮的脸蛋与魔鬼身材,他根本没法把持住自己。
“况且。”他满脸理所当然,“我想对你说的,应该都已经通过身体传达给你了吧?你难道一点儿都感受不到么?”
魏然都给他气晕了:“拜托!我大学学的又不是心电感应,当你激情澎湃地做着活塞运动的时候,我特么除了想让你快点结束,还能感受到什么啊?”
见她更生气了,沈叶迦似乎实在没法子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要回家了。”她见他那样就来气,“啪”地把自己的耳机摘下来往茶几上一拍,“反正我明天会搬进来,欠你的嫖.资先用这个抵着,明天再还。”
说完她转身就走。
没走两步,就被从沙发上迅速起身的沈叶迦从后扣住了手臂:“我这人性格就是这样,不会哄人。”
魏然:“我也不需要你哄。”
沈叶迦虽然烦得眉头打结,但因为实在不想让她走,只能破天荒硬着头皮耐下了性子:“魏然,我这辈子从没碰过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孩子,在你之前、在你之后都没有,我发誓。”
魏然听得心里一软,嘴上还是道:“所以呢?”
“我也不是那种会找炮友的人。”他一字一句,说的很慢,“碰了你,我肯定就会对你负责到底。”
她差点儿又一口气没回上来,冷冰冰地冲他:“我不需要你用道德感对我负责。”
“不是道德感。”他别无他法,只能将语气放得更软,近乎都已经不像是“沈叶迦”,“是我发自内心想对你负责。”
“魏然,遇见你后,我就再没想过关于喜欢的其他可能性。”-
主厢房的卧室。
当俞也看到从被窝里钻出来,继而坐到自己身上的人,连呼吸都凝滞了滞。
他刚想问一句“你要怎么帮我”,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的手心很热,又因为刚从浴室出来没多久,还带着蒸腾的水湿气。
覆上来的那一刻,几乎让他的整个大脑都空白了一瞬。
葛星宜稍稍动作了几下,在过程中,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脸庞:“……是不是不舒服?”
他好不容易缓过了最开始那一阵头皮发麻,从牙缝里憋出来两个字:“舒服。”
“真的么?”她贝齿轻咬嘴唇,脸颊变得更红了,“可是我之前看过一些小说,好像说是要用……”
“不用。”他这时抬起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嗓音很轻,“宜宜,即便是这样,我都已经感觉像是在梦里了。”
在她的眼睛里,此刻的俞也,已经和她先前见过的所有模样都判若两人。
他俊美的脸颊上,根本找不到平日里的半分漠然与冷淡。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浓浓的、肉眼可见的情愫和渴求,甚至还有一丝性感。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看到与性感搭上边的他来。
但又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忍不住浑身上下泛起了窃喜。
因为只有她才能看到这样的他。
也只有她才能触碰这样的他。
他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随着他的呼吸愈加粗重起来,俞也忍不住凑过去,再次与她热烈地接起吻来。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葛星宜都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被他亲发麻了,才听到了他那一声极低的闷哼,而后便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有些非同寻常的濡湿。
她攥了攥手心,既觉得害羞至极,但又忍不住在心底对这体验感到新奇。
因为他们彼此都是这方面的纯纯新手,在一起探索的过程中,虽然有所磕碰和绕弯,但却会因为每一次更贴近对方的瞬间,而感到彼此之间最深厚的羁绊和难以言喻的心动。
她所有对于这世上最亲密之事的体验,都是他亲手给的。
反之亦然。
俞也长吁了一口气,一手扣住她的手,一手飞速地去把床头柜上的纸巾拿过来,眼眸里还带着丝未完全褪去的欲气:“抱歉,让你累着了。”
“……我不累。”她看着他帮自己仔仔细细地擦着,居然细弱蚊呐地将心里话脱口而出道,“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俞也清理自己和她的动作因为这话,稍稍停顿了一秒。
等他全部整理干净,他将纸巾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而后忽然直起身,将她整个人正面压倒在了床上。
葛星宜被他压得一个措手不及,愣愣地看着他。
就见他这时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嘴角,而后直接将脑袋往下面移动过去。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脑袋最后停下来的位置,面红耳赤地想要伸手阻止他:“不……”
“不能不要。”
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而后嗓音轻飘飘地说,“既然你没有不喜欢,那我想做点更有趣的事。”
第55章 水蜜桃 都算一眼定终生了吧?
虽然平时俞也几乎事事都顺着她, 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她的。但她发现,在这档子事儿上, 他们之间的角色就果断转换了。
她根本拦不住他。
他这兴致起得毫无征兆,就算她红着脸试图制止过好几次,最后还是被他两手轻轻松松地控着身体,任由着他做了他口中“更有趣的事”。
到了这个节骨眼,她才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怎么能说觉得有趣呢!?
她觉得有趣,是因为自己在帮他的时候, 能看到他所有细微难耐的表情变化,那种特殊的亲密感,会让她心中的占有欲和爱意疯狂作祟燃烧。
那么他自然也会这么想啊!想看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甚至, 他只会有过之而不及。
果不其然,葛星宜为自己的失言,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到最后, 她两只眼睛因为从未有过的刺激泛得通红,整个身子都在泛着粉红色。
就看到俞也终于姗姗伏起身子,似乎还意犹未尽地用漂亮的手指抹了抹自己泛着湿润的嘴唇,用仿佛要将她生吞入肚的神情看着她:“确实很有趣。”
她害羞得自暴自弃地捂住了眼睛。
俞也得了便宜、还逗了人, 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抱着她进了浴室。
这回总算是正儿八经地洗了个澡。
等回到床上, 她浑身泛着懒窝在被子里, 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看着俞也站在床边拿着手机发消息。
虽然已经离方才的事过去有好一会儿了, 但她依然觉得他俊逸的脸庞没有完全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
依然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性感, 还有通体的神清气爽。
她盯着这张脸看了好久,只觉得好生喜欢的情绪只增不减,忍不住出声叫他:“俞也。”
“嗯?”他以为她是等急了, 立刻转过头对她说,“在跟吴瑞说事,马上就好。”
“说工作么?”她说,“要是实在脱不开身要去忙,我自己一个人睡也行的。”
按照他往日的阴间作息,这个点其实应该是他最忙的时候,他通常都会先陪着她入睡,然后再回到自己屋里去抓紧工作。
可估计因为她的生日,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关注过工作,往日严谨的工作计划应该完全被打乱了。
“不完全是在说工作。”
他这时打上了最后一行字,果断将手机锁了屏,轻轻扔在了床头柜上,“还要让这帮废物再去找些资料。”
听了这话,她鬼使神差地问:“什么资料?”
就见俞也伸手掀开被子翻身上床的动作一顿,薄唇轻启:“不会让你觉得疼的资料。”
“……”
她反应了两秒,抬手捂住了额头。
可怜的吴瑞等人,因为工作上的事被毒舌臭脸老板折磨不算,还得为了老板的性.福私生活劳心劳力。
等他也进了被窝,他几乎毫无停顿地就将她拉进了怀中,紧紧搂在胸前:“再说,今天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睡。”
她听了这话,忍不住翘起唇角,从他的臂弯里抬起头:“那明天开始,你总得恢复你的阴间作息呀。”
“可能就干脆不恢复了吧。”他低低咕哝了句,目光低垂看着她,“比起工作,我更想和你一块儿睡觉。”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逗他:“你怎么这样啊?”
他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理所当然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如果你不用去律所,我可以从早到晚都和你一块儿睡。”
当然,这睡,肯定也不是单纯的睡就是了。
眼看着某人脸上那抹意味深长,她害羞地闭上了眼:“……晚安。”
“等等再晚安。”她忽然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响起在耳边,“但你先闭着眼睛别睁开。”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顺从地听了话。
下一秒,她的耳边便传来一些稀稀疏疏的声响,像是他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什么又关上。没过多会儿,她就感觉自己的手腕上轻轻一凉,似乎被套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好了。”
葛星宜眼睫微颤地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腕上落入了一条无比华美精致的手链。
这条手链的做工极其精细,上面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纹饰和水晶,最顶上还镶着一颗精雕细琢的小行星形状的钻石,一看便价值连城。
她的目光完完全全被这条闪闪发亮的手链给吸引住了,几乎一动不动。
“生日礼物,我提供手链的设计图后,再请人专门定制的。”他望着她,语气轻柔,“宜宜,新的一岁,每当你看到这条手链,就会知道我一直在你的身边陪伴着你。”
她吸了吸鼻子,过了老半天,才舍得从手链上移开视线:“谢谢你。”
他依然定定地望着她:“喜欢么?”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喜欢到我都不理解你为什么晚饭前不愿意在大家面前拿出来送给我。”
这条手链,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那种会让女孩子心动的生日礼物。
虽说同是脑袋不打弯儿的钢铁直男,对比她哥那台空气净化器,这一局,绝对是她的大金毛男朋友稳赢了。
俞也听了这话,顿了顿:“我担心和其他人的礼物相较之下,我的礼物就会显得逊色。”
“大家的礼物都是用心挑的,谁的都不会逊色。”她摇了摇头,来来回回地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链,“你的担心真的很多余。”
见她似乎是发自内心喜欢,他也总算是舒了心。
却不料,葛星宜盯着那条手链看了许久,忽然冷不丁嘟囔道:“不过,我总觉得,这条手链的样式,我好像以前在哪儿见到过……”
不是说她见过整条手链,而是手链的设计样式——星星点点的繁星中央坠着一颗小行星。
她原本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但是哪知道越看越觉得眼熟。
只是这话不经过大脑思考脱口而出,多少还是有些失礼,她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太累了,神思有些混乱,刚想和他道歉解释下自己没别的意思。
“你确实见过。”
下一秒,就听到俞也淡定自若地把话给接上了,“因为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戴着这样一条手链,样式一模一样,只不过你原来戴的那条是用塑料水晶做的。”
听了这话,葛星宜怔住了。
继而,下一刹那,她便真的回想起来,以前她上初中那会儿,好像真的天天戴着这么一条她当时和同学一起去逛街时无意间看中买下来的手链。
手链虽便宜,但因为设计图案深得她的心意,她一直戴了很久很久,直到手链褪色泛黄都不能戴了时才摘下来。
说起来,那条手链好像现在还被她存放在家里的某个柜子里,翻一翻,兴许还能找出来。
想到这里,她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戴……”
“因为我曾亲眼见过。”他敛了下眼眸,嗓音里染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幽怨,“看来,你还没想起来小胖子是谁?”-
倒座房的“小黑屋”里。
惠熠说完那句“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在意你”的话后,偏过头便吻住了言布布的嘴角。
可能是因为有小布隔着箱子盯着他们猛瞧的缘故,她总觉得这个吻接得她有些分外害羞。
所以没过多会儿,她就从他的吻里挣了开,脸颊发烫地低语道:“……别在这儿。”
“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他抬起手,用手指轻抚了抚她的樱唇,眼眸的颜色很黯,“这间屋子里放着的都是我最热爱的东西,现在还多了个我最热爱的人。”
所以,在这儿做自己最爱做的事情,难道不也十分应景?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来,她便更害羞了,脑袋往后一躲,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腕:“……这屋子里没有空地儿。”
惠熠思虑两秒,起了身,目光低垂看着桌上的箱子,状似真打算这么干:“我可以把这个箱子暂时搬到桌子底下,我想小布应该也不介意我们用一下它的桌子。”
言布布无语地跟着站了起来:“……它不介意我介意!”
然后下一秒,大概是生怕他就地兽性大发,她用力攥着他的手,就把他人往屋子外面拖去。
边拖,她边试图转移话题:“你还有话没交代清楚呢,别拿小布当挡箭牌!”
他朗声笑起来,任由她把自己带进卧室。然后他大喇喇地在床边坐下来,顺手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言布布环着他的脖颈,一抬下巴,问他:“小布的名字,解释一下?”
他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你怎么像十万个为什么?”
她撅了噘嘴:“还不是因为你身上秘密那么多,我怎么挖都挖不完。”
他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用小腹顶了她一下:“快被挖完了,只剩最后一样没被你挖出来,但今晚也会悉数上交。”
某人现在每句话都在有意无意往那事儿上引,抱着她的手也不安分地四处游走。
她强忍着身上被他带起来的阵阵流窜的电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经一点儿:“……你不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就把你空晾在这儿走人了。”
惠熠毕竟宠她,这时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看着她道:“天然小恶魔,你知道你这样老是打断你男朋友的兴致,是很容易影响你男朋友行不行的么?”
“不知道。”她歪了歪头,“我男朋友不是总自诩自己很行嘛,连多这点儿时间都扛不住了?”
他无奈地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一副拿她没辙的模样。
“其实在你进普安的第一天,我就对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是以前对谁都没有过的。”
他缓了下呼吸,温柔地捏了捏她的发尾,如是说道。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为什么?”
“你那天第一天上岗,有很多事儿还不熟悉,但是却被分配去照顾一个难度较高的病人。那位老奶奶年事已高,家里孩子不常来,性子比较难缠,总是会把气洒在照顾她的护士身上。”
那天他刚巧在查房,进老奶奶所在的那间病房时,就看到她正蹲在地上收拾被老奶奶打翻的杯子。
而老奶奶则坐在床上抱着手臂翻白眼儿:“你怎么收拾个杯子也那么慢吞吞的?你们护士长在搞什么呀,怎么突然叫个实习护士过来做事儿?其他护士呢?”
“我和你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们这些没经验的实习护士,事情做不好,还总喜欢找借口理由卖惨,傻乎乎的……”
老奶奶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不中听。
往常碰到这种情况,被指责的实习护士要是年纪太小,还真会掉眼泪。
惠熠看了片刻,刚想上前帮忙,就看到言布布起身了。
小姑娘手上弄得脏兮兮的,捧着杯子和一片狼藉,脸上却意外地挂着笑。
在老奶奶都颇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她冲着老奶奶说:“我确实是有点傻,不过呢,我这人学得快。”
“老奶奶,要不你多训训我,那样的话,一来你心情也好点儿、病好得快,二来我也能快速进步,以后就不挨着你训了。”
“两全其美,岂不乐哉?”
当时他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的惊讶程度其实不亚于完全傻眼的老奶奶。主任正好过来他身边,见了此景,笑吟吟地和他耳语:“这小姑娘是不是挺不错的?她叫言布布,感觉很有韧性,以后肯定能做得越来越好。”
后来他正好接了瘤尾回家,在取名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就取了个“小布”。
因为他希望,小瘤尾能适应新环境,坚强地活下来。
效仿这个小小身体里仿佛藏着无穷无尽强大能量和韧性的小姑娘。
言布布听完来龙去脉,张了张嘴,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声音都有些打飘:“惠熠,你这算不算对我……一见钟情啊?”
惠熠弯了弯唇:“都算一眼定终生了吧?”
第56章 水蜜桃 至少别打差评成么?
言布布一直以来都觉得, 可能是自己喜欢惠熠更多一点。
因为在他们还没有一同租住在四合院的时候,她就已经一直在默默地留意着有关惠熠的所有事。在医院里工作时, 也总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多和他有所接触。
甚至也不是没有像其他单身姑娘一样,幻想着,自己能跟他在非工作时间出去吃个饭约个会。
但她毕竟表面上还是怂的,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也不知该怎么样朝他向前迈进一步,再加上惠熠一直以来都没有答应过任何普安女同事在非工作时间的邀约。
而当后来一切发生的时候, 她始终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即便现在确认了关系,每天都和他待在一块儿,浓情蜜意、卿卿我我, 她还是觉得自己的情感投入得更深。
因为是她先注意上他的,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知道她默默在意着他。
直到今天, 听到他如此交待。
原本以为的单箭头,在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双箭头。
原本以为的只有她一个人的空白时间里,忽然多出了另外一个人。
在她注意他的时候, 原来他也在注意她。
“主任的口风还是挺严的, 他应该一直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他这时用手指轻抚了抚她的脸颊, “最开始你的排班和我其实都是错开的, 后来我跟主任提了一嘴, 想让你尽量和我在一个班期辅助我。”
她一怔。
难怪, 从某天开始, 她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和惠熠搭档相处的时间忽然急速增多,惹得其他护士都十分羡慕她。
当时她只以为是排班时无心安排的, 根本没想过背后的缘由。
“所以我跟主任说我在追你时,主任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笑意更浓,“因为主任算是第一个知道我对你抱有别的心思的人了。”
言布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感觉自己的鼻尖有些发酸。
“言布布。”
他望着她,低垂的眸子里满是深情,“虽然喜欢的分量不应该互相进行比较和衡量,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喜欢,一定比你想象的要更多。”
“先前一直没和你提,是因为我怕我的蓄谋已久会吓到你,让你觉得我心眼儿太多。”
“……不会。”她吸了吸红红的鼻子,“你老阴比了,我又不是不知道。”
惠熠朗声大笑:“这个词用得很是恰当。”
“……我很开心。”她这时搂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惠熠,你告诉我这些,我真的很高兴。”
他望着她,这时轻轻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虽然心大,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布布,我希望你可以尝试着更相信我一点。”
女孩子总是这样,在爱情上仿佛有着万千思绪,敏感到一点点小事都能无限放大,甚至会喜欢把事儿往坏处去想。
“我是男人,有些话比起说,更喜欢放在心里,或者通过实际行动来让你感觉到。但是如果你想要听又不会觉得肉麻,今后我会试着更多地将我对你的感情直接表达出来。”
言布布轻眨了眨有些泛红的眼:“那你现在可以说一点么?我现在就想听。”
惠熠被她逗笑了,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和你一起在医院工作时,我就一天比一天更在意你,觉得你很有趣、很坚强,觉得你和哪个姑娘都不一样。但你知道我先前对于建立亲密关系的顾虑,所以一直都没有主动去做什么。”
“幸好后来得了契机,能够和你住在一个大院里,我也抓紧机会开始深入了解你,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自内心地愈来愈喜欢你。”
“到了现在,这份原本就已经很浓厚的喜欢,已经转变成了切实的爱。”
“其实,我自认为我并没有很多人口中所说的那么好,我身上有着不少可能别人了解了之后就会劝退的点,包括那间小黑屋。而你在我心里,却好到我会担心自己不够格拥有你。”
“但是我不会因为觉得够不到你就往后退却,你身上强大的心理和能量,会让我拼尽全力去靠近你。”
这是你教会我的。
你告诉我,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勇敢地去争取,那样即便结果不好,最后也不会后悔。
就像我始终在坚持的那些极限运动一样,因为知道人生短暂,所以我无惧危险。
爱情也一样。
因为想要抓紧所有时间爱你,我无所畏惧。
“布布。”
他这时握住她的手,抵在唇边虔诚地亲了亲,“你打破了我心中对于命中注定的固有迟疑,你也是原本我觉得永远不会降临在我身上的此生幸运。”
“你值得我付出这一生所有的深爱、骄傲与无畏。”
她的眼尾一片濡湿。
她想,今天之后,她心中仅剩的那丝惴惴不安、那丝自卑退缩、那丝敏感犹豫,都会彻底烟消云散。
因为她知道,她在被他炙热又毫无保留地深深爱着。
“今天就先这样吧,别的肉麻话留到下回再让你说。”言布布抬手抹了下自己的眼角,语气上挑地说,“本小姐暂且算是满意了。”
“言大小姐满意就好。”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热乎乎地在她耳边低语,“现在,是不是该挖最后一个你还不知道的秘密了?”
她羞涩地咬了下牙。
过了片刻,她什么都没说,便仰起头主动吻住了他。
这个吻,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猛烈,更迅速。
一吻结束,他们彼此几乎都已经衣不蔽体、气息混乱。
当她最后仰躺下来,看着他跪在她腿间拆小雨伞的包装时,她红着脸咬着自己的手指,冷不丁开口道:“……惠熠。”
“嗯?”他拆包装的手顿了顿,立刻专注地看向她,“怎么了?”
“你……”她看着他精壮的身材和俊逸的脸庞,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回都……”
她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回,他都死死停在了最后一道关卡之前,哪怕用不怎么能解渴的手动档勉强凑合,也不再往下突破。
都被听她叙述全过程的魏然打上“是不是不行”的问号了。
他听得一怔,而后莞尔一笑。
在她害羞到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中,他忽然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掌心,轻轻地贴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而后,他低声问:“快么?”
她感受着手掌下他的心跳,忍不住点了点头。
岂止是快。
感觉已经快到都要乱速了。
“布布,在面对你时,我根本不像你以为的那样游刃有余,我会想很多。”
想得比她都要多。
想着她会不会觉得他们这样进展太快、而后感到害怕想逃,又想着她会不会觉得他满心只想把她往床上带、目的不纯。
当然他最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他怕他最心爱的姑娘,在和他突破最后这条底线后,能不能对他感到满意。
先前他一直踩急刹车,就是因为顾虑太多……直到今天两人又再次在心灵和精神上达成新的共识,他才下定决心认为是时候可以进行这最后一步了。
“毕竟。”他这时松开她的手,摘了小雨伞的包装,“大舅哥的前车之鉴就摆在那里,我们男人可都是弱势群体。”
沈叶迦那样的男人,都会被魏然睡过就甩,最后连个前男友的名头都没捞着。
言布布这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觉得我会像小未那样,睡了你就跑路?”
他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你俩是闺密,可难说。”
她性子急,沉不住气,刚想反驳他自己才没有那么坏心眼儿和不负责任,就被他俯低身子,重重地吻住了嘴唇。
他托起她的腰,将她的腿往下压过去,而后在她的唇边火热厮磨:“现下只能好生祈祷,我过会儿的表现能让言小姐满意了。”
……
言布布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明天早上,就要先横着叫急救进普安了。
最后她大汗淋漓地躺平下来被惠熠抱进怀里的时候,嗓音已经哑得连话都说不了了。
她僵硬地抬起头,就看到惠熠抹了把自己汗湿的黑发,噙着笑,神清气爽地对她说:“我先抱你去洗澡,完了我把床单换一下你再睡。”
言布布:“……”
见她满眼惊恐地看着自己,他又故意装可怜说:“不知道我卖力成这样,能不能得到言小姐一个好评?”
“算了,好评也不奢求,咱能商量一下,至少别打差评成么?”
“……”
“要不。”见她嘴唇颤抖、一声不吭,他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再表现一次,你再打分儿?”
“……”
要不你还是让我死吧!?-
西厢房。
沈叶迦说完那句“除了你以外再没想过喜欢其他人”后,魏然刚想冲着他发火的劲儿,又“蹭”地一下被他浇灭了。
她面子上脸还是紧绷着,心里却在腹诽,这狗男人不是挺会说的么。
既然还是会说话的,为什么这些话不早点跟她讲?
讲了,她兴许当时就直接申请在长川留职,不再回陆京了;亦或者说,他们也可以好好协商出一个异地恋的解决方案来。
想到这儿,她又开始觉得不爽了。
于是,在沈叶迦的眼中,他就看到面前明艳动人的姑娘脸色似乎刚要往稍微缓和的趋势转一转,下一秒,又陡然变得冷若冰霜。
“既然如此。”她双手抱胸,冷冰冰地看着他,“我走了之后,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就算暂时不来找我,你也完全可以先用通讯方式联络我。你有我手机号,也有我微信,但你从头到尾都没来过哪怕一个字。”
沈叶迦的脑袋比俞也还直,没多想,有什么便说什么,还偏偏都挑最能让姑娘爆炸的话说:“我那段时间在办案,没心思。”
“等我把案子解决了,可以有心思来想和你的事情的时候,你已经离开整整一个月了。我看你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和我说,连一句口信也没留,就以为你是不是不想再和我处了。那样我再追着你死缠烂打,岂不是更招你讨厌?”
魏然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幽幽地道:“你觉得我不想和你处了,你是听到我亲口和你这么说过了?还是你他妈在梦里梦见我这么说了?”
沈叶迦感觉情况不妙,刚想再说些什么,就感觉到她的怒意如海啸般席卷过来。
魏然:“就冲你这臭脾气和你的工作强度,我要是不想和你处,我早八百年都不会搭理你、还送上门来跟你睡那么多次?沈叶迦,你根本不是不能死缠烂打,你就是要面子,觉得被我甩了丢脸,不愿意过来委曲求全!”
他皱着眉头,企图插上句嘴:“魏然,你误会了,我真不是要面子……”
她连珠带炮:“而且,你在心里把我当作女朋友,你跟我说过吗?你有亲口跟我确认过我们俩的关系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吗?”
问题这下又绕回来,沈叶迦张了张嘴,再次没脑子地给了一个错误答案:“我以为我已经通过身体……”
“身你个鬼!”
魏然弯下腰,劈手就将桌上的小雨伞拿起来,往他的脑门上扔过去,“沈叶迦,你就活该跟你的左右手过一辈子去!”
第57章 四叶草 想回来追人。
沈叶迦那是什么反应, 魏然刚把东西扔过来,还没到他脑门前, 就已经被他抬手接了个正着。
魏然这辈子都没遇到过第二个能把她气成这样的人——他每句话都能精准地踩在她的雷点上,一脚一个准。
没心思。
是不是不想处了。
死缠烂打。
……
她气得头晕眼花,也没空去想,要是别的人敢这么朝着沈叶迦扔东西,他会是什么反应。
沈叶迦大概早就已经将对方一个过肩摔,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还能给她留口.活气儿在?
谁知道, 气场强大到令罪犯甚至普通人都有些敬畏的沈大警官此刻身上却连半点儿要动怒的迹象都没有。
他甚至将刚刚还拧紧着的眉头都松开了。
他仿佛一只逆来顺受的被虐惯了的小狗子那般,将小雨伞放回茶几上,无奈地望着她, 低叹了一声:“我们小未,真是好凶。”
她反唇相讥:“你第一天知道我这么凶?”
“那也不是第一天了。”沈叶迦眯了下眼,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还有心思和她开荤玩笑, “好凶和好胸都知道很久了。”
魏然:“……”
没等面前的姑娘去厨房拿刀,他这时举了举双手:“我说别的话你不爱听,那我就说一下我自己现在的情况,你自个儿掂量掂量。”
她一脸的风雨欲来。
“我现在就在这院子拐角的警察局里当民警。”他抬起手, 往窗外的方向指了指, “以后也不会再回长川了。”
她听得瞳孔一震。
民警?
虽然先前在葛星宜屋里见到他的那一刻, 她不是没有想过他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因为他已经彻底搬回陆京来了, 因为他之前和她提起过他的老家在陆京。
但一个在业内赫赫有名、威震四方的刑警, 怎么会突然转职成普通小民警呢?
顿了顿, 他又说:“我下定决心回陆京生活的确有一些缘由, 但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你。”
一听这话,她刚刚还在纠结他调职问题的思绪陡然一顿。
过了片刻,她凉飕飕地说:“一部分?”
“啊, 实话。”他抬手摸了下后脑勺,“做这么重大的决定,肯定也得存在工作上的理由,不见得全是因为儿女情长想回来追人吧?”
魏然都给他气得发笑了:“你回来多久了?”
沈叶迦想了想:“一个多月,两个月不到吧。”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哟,你已经回来了整整一个多月啊?”
在感情上简直算得上是半个弱智的沈叶迦这才发现自己又嘴瓢了,刚想补救一下,就看到她抬起手轻轻鼓起了掌:“真是给我长见识了,回来追人,一个多月了被你追的人居然连半条微信都没收到过。”
“还是说,被你追的人不是我魏然?”
然后她扔了这话,再没犹豫,转过身便大步朝玄关走去。
沈叶迦一看她那气势汹汹的架势,知道自己要是这会儿再追上去,必定脸都被她挠花毁容。
他下意识跟着她向前走了两步,又在离玄关一米的地方停住步子,破天荒地有些犹豫道:“那你以后想住哪个屋……”
魏然“啪”地一声摔了门:“只要不是你住的那屋。”
……
走出四合院大门的时候,深夜里显得更冷冽不少的秋风迎面扫来。
魏然穿的不多,缩着脖子打了个寒噤,但又不太想打车回去。
可能是因为心里思绪太多太乱,她想在夜风里走走,好好捋一捋。
她现在租的地方其实离四合院也不算太远,走路的话,大约半个小时不到也能走到。
这个点儿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她戴上耳机,慢慢吞吞地拐过一个弯儿,经过那个沈叶迦提到的警察局,然后继续往大马路上走。
走着走着,她忽然毫无征兆地想起了她和沈叶迦初次遇见的那天。
那也同样是一个如此时般的深夜。
她当时刚到长川没几天,同组的几位同事为了欢迎她,特意安排了一个迎新聚餐。聚餐结束后,有两个年轻男同事贪玩,还想要拉着她一块儿去下一摊。
也就是夜店。
很多人都是这样,第一眼看她的相貌,总以为她是爱玩的那种,却不料她其实内心是个只想整天宅在家看自己男神王者荣耀直播的死宅女。
但她毕竟刚到新环境,显得太不合群对她未来的工作开展也没什么好处,于是那天就勉强跟着去了。
同事们进了夜店,就跟放虎归山似的玩嗨了,在舞池里扭得头也不回。
她大概就在舞池待了没两分钟,就头疼得受不了想往外走,但一路上却被不下十个男人上来搭讪。
所剩无几的一点耐心就这么耗尽,她在群里给同事发了条消息,抓起衣服和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没想到,还没走到门口,就又被缠上了。
这回上来的几个男的跟前面她遇到的那些都不同,长得确实都不错,且家里应该是有点儿小钱,习惯于在夜店里横着走。看那样子,估计是平日里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都能随手一折就搞定。
但她向来不好男色,眼光又比较偏门。就算长得再好看再帅,在她这里都跟娘了吧唧过不去。
起先她不想闹得太难看,全凭意志强忍着在原地你问我答了几句,那几个男的就想把她带回里面的卡座继续深聊,被她一口回绝。
为首的那个有点不乐意了,问她:“你是有男朋友了?”
她没好气地回:“有没有管你什么事儿?”
其他几个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冲着她笑:“脾气这么辣,真玩起来应该也很得劲儿吧。”
一听这话,她就来火了,冲着那几个不要脸的东西骂道:“谁特么允许你们用你们这几张脏嘴诋毁我的?”
对面的几个都喝了不少,本来就处在上头的阶段,听得瞬间炸了,上手就要来抓她。
夜店里这种事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发生,只要不闹到太过分,店里的人一般都会睁一只闭一只眼。
尤其这种男女之间的拉扯,要是多管闲事,一般都讨不到好,到最后有可能连钱也捞不着。
她动作迅猛地甩开那几只伸过来的手,摸出手机拨着号码,冷声道:“我报警了。”
“你报呀!”那几个男的笑作一团,“你当警察局是你家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叫来哪个警察!”
“我。”
没等魏然说话,她忽然听到一道低低沉沉的嗓音响起在她的耳后。
夜店的环境光怪陆离,杂乱纷扰。
但那道声音却像清冽的泉水一般朝她涌来,瞬间就将她原本烦躁又不安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蓦然回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在她身后。
男人身上穿着黑色夹克和牛仔裤,身型精壮,背脊挺直。他的脸生得极好看,但并不是那种皮肤白皙五官俊秀的类型,而是那种浓眉大眼的英气。
眉宇之间,又夹带着只有成熟男人经过阅历后沉淀下来的从容。
那一眼,让魏然这辈子从没有因为任何一个男人跳动过的心脏陡然狂动。
即便对象是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那几个男的一看到他出现,先是因为他身上逼人的气场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而后纷纷嗤笑道:“什么警察啊?身上制服都没穿你骗鬼呢?”
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从腰后取出了警察证,“啪”地一声在他们面前利落地打开。
魏然因为离得他最近,这时借着夜店里变幻着的灯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警察证上写着的属于他的名字。
他叫沈叶迦。
几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劝退的心思已经浮上了脸,但又因为好事被打断加好面子,不爽地道:“这里是正经夜店,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生意,好端端的,警察来凑什么热闹……”
“要听实话么?我是来这儿蹲通缉犯的。”
沈叶迦这时又开了口,但语气里显然缺乏耐性,“既然没蹲到,也不是不能捎几个别的混账东西回去贡献点业绩。”
此话一出,对面几个再也扑棱不起来了,瞬间作鸟兽散。
这特么居然是刑警!
谁惹得起!反正我是惹不起!
危机瞬间被轻松解除,魏然长吁了一口气,看着沈叶迦,冲他认真地道了谢。
“没事。”他将警察证收了回去,“举手之劳,见不得好好的姑娘家被这种小畜生糟蹋欺负。”
其实到了此处,她感谢完这位行侠仗义的好心人,就该头也不回地立刻离开这种是非之地。
但鬼使神差的,她的脚就像被粘在了地面上一样,连一步都不想动。
她看着沈叶迦英俊的侧脸,居然主动向他搭话道:“请问,你真的是来蹲通缉犯的么?”
他勾了下嘴角,语气上扬:“骗他们的,你还真信?”
见她张了张嘴,他笑意更浓:“真要来蹲通缉犯,我还能这么大张旗鼓地告诉店里的其他人,我难道不怕打草惊蛇么?”
她也忍不住笑了:“那你是刑警么?”
他点了点头。
魏然说话也挺直接,下一秒给他来了句:“刑警竟然有空来这地儿?”
提到这个,沈叶迦摇了摇头:“当然没空……只能说是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听朋友怂恿,说是让我来这儿放松下一直以来都紧绷着的神经。”
她忍俊不禁:“那你放松了么?”
“别说放松了,我在这儿待了都不出十分钟,就觉得比我在外面办案十天都累。”说完,他抬起步子就往外走,“都这把年纪了,我居然还会听信这种话,简直是见了鬼了。”
她跟在他身后,同他一前一后往门外走。等两人出了夜店大门,呼吸到室外的新鲜空气,双双长吁了口气儿。
夜色中,沈叶迦目光低垂看着她:“你呢?”
她望着他:“我和你彼此彼此,硬被拽来的,永生都不想再来第二次。”
他看了她几秒:“你家住在哪儿,我顺道送你回去。”
以往,要是遇到别的男人这么跟她说,她想都不想就会立刻拒绝。
可是对象是面前这个男人,魏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设给自己的禁制,几乎被毫不犹豫地打破了。
太神奇了,他们才刚认识不出五分钟。
“我是来长川轮岗的,现在被公司安排住一家酒店式公寓。”她望着他,“就在阳一路上。”
“从这走过去就十分钟。”他说,“走吧,我送你。”
两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刚认识不久的生涩。
以至于在走到酒店式公寓门口的时候,她还觉得意犹未尽。
深夜、陌生的英俊男人、酒店、从未有过的悸动。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一切都有可能会朝失控的方向发展。
她不是没有这个意识。
但她站在酒店前,看着立在台阶上的沈叶迦,却还是低声开了口:“要去我酒店的静吧喝一杯么?”
她看着他轻眯了下眼,而后没多犹豫,便抬起步子,踩着台阶走上来。
静吧人不多,环境很是安静优雅,适合交谈。他们小酌了几杯,最开始隐约还带着的那一丝距离感便完全消失殆尽。
沈叶迦脱了夹克外套,穿着件短袖,靠在椅背上道:“这儿可比刚才那种鬼地方不知要好多少倍了。”
她忍俊不禁:“所以有时候,朋友说的鬼话不能当真。”
“推荐我去哪儿不好,非要推荐去那种闹哄哄的地方。”他把玩着手里的杯垫,“说是从没见过我身边出现任何雌性生物,怕我人憋坏了。”
“懂了。”她托着下巴,“是想让你去那儿找艳遇吧。”
他一抬眸:“艳遇?”
她以为他是不懂,跟他解释:“比如突然遇到一个漂亮姑娘,然后发生些什么。”
他听了后,静了一瞬。
那一瞬间的安静,忽然将他们之间的气氛拉得暧昧了起来。
魏然也觉得这话听在耳里似乎有些变味了,她动了动唇,还未说什么,就看到沈叶迦忽然伏起了身子。
他身体前倾,手臂支在大腿上,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半晌,他说:“好像确实遇到了。”
第58章 四叶草 光芒万丈的无冕英雄。
主厢房。
俞也洗完澡回来的时候顺手将照明的大灯关了, 所以卧室里此时只留了盏小灯,光线也不算太明亮。
但可能是因为他送给她的手链太过闪耀, 她在这并不太亮的光线里,却能借着那细碎的点点星光,看到他眼底最深处藏着的所有情深和温柔。
这双漂亮得仿佛黑曜石般的眼睛,她难道曾经真的见过么?
他提到“小胖子”这个词,已有整整两回,这是第二回 了。
第一回 后, 她其实就已经挖空脑门想了很久。但怎么都没想起来,这个小胖子曾出现在她生命中的哪个桥段里。
真的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能再给你一段时间,你也不一定能想得起来。”他语气里的幽怨还在, 最后像是放弃了徒劳的挣扎一般,“我还是把答案直接给你填上吧。”
葛星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真的很想记起来,但是……”
“没关系。”他这时微低下头, 在她的眉宇间落下一吻,“只要我记得你是我的英雄就好了。”
毕竟我已经一个人,记了好多好多年。
英雄这个词一出,她是真的愣住了。
下一秒, 就被他低沉好听的嗓音, 拖进了他曾独自一人珍藏了那么多年的珍贵记忆里。
“我上初中那会儿, 达到了我人生的体重巅峰。”他竖起漂亮的手指, 朝她比了个数字, “得有这个数。”
葛星宜用大脑消化了一下, 傻眼了。
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又瘦又高、身上几乎都没几块肉的男人, 跟他比的这个数字的体重联系在一起。
“这么一想,你想不起来小胖子是谁,也在所难免。”他说, “毕竟我那会儿确实跟现在的外表相去甚远,很难看作是同一个人。”
“宜宜,其实在初二之前,我都和你呼吸着同一座城市的空气,我是你的初中同学。”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几乎是寻求确认那样在问:“……陆京一中?”
他点了下头:“出国前,我一直都跟你在同一所初中就读。但我们不在一个班,我比你大一届,教室在你楼上。”
葛星宜想了想:“我初中那会儿,其实在学校里参与活动还算挺积极的,高低年级的同学都认识不少。”
如果俞也真的是她初中的高年级学长,照他这长相和性子,她不应该毫无印象。
俞也敛眸一笑:“我那会儿该说是毫不起眼还是根本没人想搭理?所以才会导致我认识你,你却根本不认得我。”
他身体底子生来偏弱,小时候身体一直不是太好。很长一段时间几乎都瘦骨嶙峋,风一吹似乎就能倒。
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又意外得了病,医生给开了很多药吃着调理身体。而药物这种东西,无论说得有多好,都一定是存在副作用的,激素过盛的情况下,他的体重从某一天开始忽然急剧飙升。
要是个头和体重一起长也就罢了,进初中那一年,他光长体重,个头却完全不动。
以至于他刚念初中没多久,就得了一个“小胖子”的名号。
十多岁刚出头的孩子,很多时候说话都没有轻重。本来叫“小胖子”这个昵称似乎本意只是为了拉近关系,但叫着叫着,就变了味。
因为某天他经过同学书桌的时候,动作幅度稍稍大了点没注意,将人家桌上的饮料和零食都不小心撞下了桌打翻,自那之后,就有同学开始玩笑着叫他“死胖子”了。
而且,那个时期的孩子总会想方设法惹人注意,或者说以一个出挑的孩子为首,形成一个小团体,在班级中造成一定的势力影响,获得“班霸”地位。
当时俞也班里就有这么一个男孩子,长得好成绩也好,受人追捧。男孩子飘飘然,身后有了一群“小跟班”,逐渐就开始不满足于现状了。
那天放学,那男生带着几个同学来到他书桌前,吊儿郎当地敲了敲他的桌角:“死胖子,听说你家很有钱啊?既然这么有钱,怎么不请同学喝杯奶茶吃个饭呢?”
他当时在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听到这话,便答:“我不问爸妈要太多零花钱。”
“那你身上有多少?”那男生又说,“有多少先拿出来,起码也算是尽了你想拉近同学关系的诚意。”
他性子本就内向寡淡,话不多,更不喜与人发生争执。
见对方来势汹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他为了息事宁人,将父母给的这一个星期的零花钱都从书包底层翻了出来:“就这点,你们要喝哪家的奶茶?”
却不料,对方直接劈手拿了钱,转身就走,也没说要捎上他一起:“不用你操心,我们自己去买就行了。”
走了两步,还不忘回过头冲着他笑:“再说了,你都已经胖成这样了,还喝什么奶茶啊?”
就连他们人已经离开了班级,他都能听到走廊里回荡着的阵阵讥笑他的声音。
人心都是肉做的,听到那些话,他心里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听得多了,都已几近麻木。
他当时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却不料,这种隐形的“校园欺凌”,一旦开始,就没了头。
且开始愈演愈烈。
最开始只是这个男生带着人来找他麻烦,到后来不知是不是事情被传开了,其他班级的人也闻讯开始找上门来。
有时候是来问他要钱,有时候就是单纯借着他的体重来看他笑话、引他出糗。
他父母做生意忙,常年在各地奔袭,几乎不着家。他其实很早就应该选择告诉他们,但每当难得能和他们见一面,他到了嘴边的话就不自觉地又吞了下去。
他想,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天大的事,犯不着让父母为他担心。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寻求老师的帮助。
但那些来“欺凌”他的人里,有好几个,都是老师的心头宝。老师根本看不到在他们阳光正面的形象下,那隐藏着非善意的冰山一角。
他就算去说了,老师也不会相信。
因为对比由于之前生病时休过学从而赶学习进度有些吃力、身材矮胖又性格沉闷的他,怎么看,都会是其他孩子更值得喜爱与相信吧???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去看表象下的真实的。
这样的煎熬持续了整整一个学期,在这个学期快要结束的那一天,他领了成绩单就攥着书包飞快地跑下楼,想赶紧上车回家。
谁知,还是被那些盯着他的人给追上了。
那些孩子在他要上车前将他拦了下来,把他抓到学校体育馆的后门。他的书包被抢过去,翻了个底朝天,扔在了垃圾桶旁:“死胖子,马上就要放假了,你的同学想潇洒潇洒,需要你的支援。”
那一个学期他几乎都处于身无分文的状态,仅余下的一些钱被他偷偷藏在了校服的内侧口袋里。
他当时坐在地上,冷眼看着那些人:“前几天就全都给你们了。”
“那就再开口问你爸妈要啊!”为首的那个男生这时走过来,将他的手机往他的手里重重一怼,“来,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立刻给你转账,就说你要和同学出去玩。”
他没说话,也没动。
下一秒,就看到旁边的其他人伸出脚来踹他的身体:“让你打啊!聋了吗!”
辱骂、击打、威胁……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恶意。
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能记得清当时他心里最直观的感受——他应该是绝望又无助极了。
他不想向这些恶意示弱低头,所以当他被围攻的时候,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出任何一声痛极的叫喊,脸上也没露出任何他们想要看到的恐惧和惊慌。
因为那会让他们的恶意愈加膨胀扩散。
不知挨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你们在干什么!?”
身上的那些拳打脚踢被迫停了下来,他松开抱着脑袋的手,抬起头。
夕阳的光笼罩在了整个体育馆的上空,他看到一个清秀好看的女孩子推开门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女孩子皮肤很白,扎着马尾,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条水晶手链。
他看着她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替他捡起了地上的书包,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和笔统统都塞了回去。
然后她将他的书包拉链利落地拉上,拎在了自己的手里。
“学长们,别跟我说你们这是在和同学友好互动。”女孩子背对着他挡在他身前,毫不畏惧地和面前的几个大男孩对峙,“我不瞎,友好互动不是这样的。”
几个男孩互相对视了眼,其中一个笑着说:“学妹,你来这儿凑什么热闹?”
“我来体育馆帮老师一起整理新到的一批运动用品,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她不慌不忙地说,“老师现在就在后门旁边的储物间,如果你们想,我可以立刻叫他们过来。”
“你这算是在威胁我们么?”
“算不上威胁,只是善意的提醒。我记得你们下学期都要竞选优秀学生代表吧?如果今天的事被发现传出去,应该会对竞选造成不小的影响?”
话到此处,几个男生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有些不爽地盯着面前的女孩,却从她的脸庞上看不到半点儿忌惮与慌乱。
她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切。”半晌,为首的那个瞪了俞也一眼,拍了拍旁边的人的肩膀,“被搅得没意思了,走了。”
后门被合上,脚步声渐渐远离。
他动了动眸子,就看到面前的女孩这时转回身。
她半蹲下来,耐心地朝他伸出手。
因为刚刚一直被怼在地上针对,他的手掌和衣服上都沾到了不少泥土和灰尘。
可女孩就像是根本看不见他手掌心上沾着的那些灰土一般,对他说:“来,我拉你起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沉默片刻,终于将手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扶着他将他拉起身,而后替他拍了拍背和臂膀。
然后,她将他的书包递还给他,看着他问:“他们应该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对你了吧?看他们那样子,像是老手了。”
他没作声。
对上女孩子那双澄澈明亮的眼,他只觉得现在这样灰头土脸的自己似乎配不上同她搭话。
“我真没想到他们背地里都是这样的人,你有想过去跟老师说么?”
“没有。”
“为什么?”
“老师不会信我的。”
女孩子动了动唇,还想跟他说什么,他就已经略有些仓惶提起步子准备离开。
走到后门的地方,他转回头,最后再深深地看了女孩一眼:“谢谢你。”
……
那是他年少时代,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半学期开学的时候,他用尽一切办法悄悄调查,终于知道了那个在体育馆后门帮助他的女孩,名叫葛星宜。
她比他低一届,性格温和善良,笑起来明媚如阳光,有不少人都很喜欢她。
她习惯性扎马尾,手腕上一直戴着一根坠着小行星图案的塑料水晶手链。
因为那次被葛星宜撞见的缘故,先前欺负了他一个学期的那些人,似乎略有收敛,找他麻烦也没有找得那么频繁了。
他才终于得以喘息,抓紧一切机会,在学校里和她相遇。
在体育馆、在操场、在校门口、在食堂……
无数次的,假装与她擦肩而过。
只是为了能多看她一眼。
他将她整个人都在脑海中描绘了千百遍,连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烙印在了心底最深处。
初一下半学期结束,他跟着决定把业务重心转移到海外的父母前往了美国。
离开学校的那天,他悄悄去了她所在的班级,站在窗边看了她许久。
她正在和同学专心说话,时不时地露出笑容,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过窗户这边。
他年少时所有细小的情绪、认真的恋慕与正向的情感,全都给了这个甚至都不知道他名字、不记得他是谁的女孩。
但她在他的故事里,却是光芒万丈的无冕英雄。
第59章 四叶草 拥有稀世珍宝的朋友。
俞也讲到这里的时候, 他忽然停顿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靠在他怀中的葛星宜满脸都是泪。
但她甚至好像都不知道自己落了泪, 只是专注地在听着他说话。
他这时抬起手,将她脸颊上那些晶莹的泪花一一抹去,嗓音里透着股极淡的懊恼:“我今天一天都让你哭几回了。”
此话一出,葛星宜倒是立马让他给逗笑了。
她边笑,边又有泪从眼角滚落下来,止都止不住。
俞也看得快要自闭了:“……我要不还是别说下去了吧。”
“我还想听。”她抬起手, 扣住了他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因为我已经记起来了。”
“俞也,我想起你来了。”
那天在体育馆后门帮过他之后, 她其实有试图留意过这个被高年级学长欺负的男孩子,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找到他。
他不参加学校的活动,平时课间不会跑到走廊里活跃, 她假装去楼上找同学说话转悠过几回,也从来没碰见过他。
出于礼貌,她又不可能仅凭所知道的他的体型特征,跑去高年级那些班级一一询问。
她也不是没想过去跟那几个学长的老师说这件事, 但她手无证据、又不是高年级的人, 仅凭一面之词, 老师会信的可能性很小, 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在有意诋毁自己的得意门生。
或许也因为年纪小, 她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退却。
因为一直找不到他, 时间一长, 她便也渐渐地将这事忘却在脑后。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高年级出了件事。
有个学姐和她关系好,闻讯后立刻就跑来告诉了她:“彭义和邓非他们几个被处分了。”
她张了张嘴:“为什么?”
“谁能想到所有人都崇拜喜欢的优秀学生代表居然是校园暴力的主谋呢?”学姐一脸唏嘘, “有人把他们欺负勒索同学的视频拍了下来,发给了教导主任。”
那一瞬间,已经被她忘却的记忆突然如排山倒海般朝她袭来。
“他们居然还在做这样的事……”她感叹道,“我以前看到过他们欺负同学。”
学姐惊讶道:“真的么?欺负的是谁啊?”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个男生的名字。”
学校处分的公告一出来,瞬间引起全校的轩然大波。
其实这种事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有的人推波助澜、有的人看热闹、也有人有心想制止但始终不敢去讲。
可是一旦有了第一个愿意站出来说的、并发现能让那些欺负同学的人受到惩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也愿意站出来。
无论是被欺负的,还是旁观的,都在变得勇敢起来。
那天放学,她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彭义所在的班级。
她随手抓了个还在理书包的同学,问道:“请问,你们班有没有一个看着不是特别瘦的男生?”
那同学一脸莫名:“不是特别瘦?胖子吗?我们班没有特别胖的。”
她没再多问,刚准备离开,又听到那同学说:“啊,我想起来了!”
葛星宜从教室外回过头。
“以前我们班是有这样一个人,他还因为胖被欺负过,但是他后来转学了。”
“什么时候转学的?”
“初一结束就转啦,他爸妈带着他去国外了。”
……
她将她想起来的这些事向他娓娓道来后,轻声说:“到头来,我还是忘记问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了。”
再加上他现在和过去的形象实在相去甚远,才造就了她自从他给过提示后,也完全没能把他和当时那个自己帮助过的男生联系在一起。
他听完这些,用额头抵了抵她的,安慰她:“真的不怪你。”
“怪我。”她摇了摇头,有些倔强,“但我现在全都记起来了,俞也,这个故事不再是你一个人的秘密了。”
“嗯。”他的语气尤为低柔,“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而且,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最后都没有落得好下场。他们被处分、被撤职、被摘去了所有光荣的名头,最后连中考都没有考好。”
他们造就过你的绝望和无助,所以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是他们欠你的。
“其实后来去了国外,又长大了不少后,我有想过如果再来一次,我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他这时说,“我想,我应该会选择第一时间就站出来揭发他们,无论有没有人会相信我。”
“总会有人信的。”她望着他,“我会做第一个相信你的人,也还是会来帮你。”
她话音落下,便轻轻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然后她将他的脑袋朝自己这边拉过来,用力地抱住了他。
“抱歉,一直都没有认出你来。当时的我也还是不够勇敢,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追上去问你的名字。然后陪着你一起去揭发他们,帮着你说服老师,那样你就不会转学了……”
那样,你就会被更早些解救出来,更多的人也都不会遭受这样的事。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像这样抱住你。
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不需要感到害怕。
俞也靠在她的脖颈边,轻轻地闭上了眼。
过了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因为光线暗,她没有注意到他的眼尾有一抹极淡的红。
只要他多眨几下眼,那抹红就会变成幻觉了。
“宜宜。”
他这时抬起手,用拇指抚了抚她的嘴唇,“能够和藏在我心中那么多年的那位无冕英雄姑娘变成现在这样的关系,对我来说,已经是梦一样美好的事。”
“并且,我当时转学并不是因为被欺凌的缘故,而是因为我父母要到海外去做生意。他们还在海外找到了很好的医生,将我的身体调理好了。”
身体调理好后,他下定决心开始减肥。
除了课业时间外,他整天泡在健身房,搭配上狠辣的节食食谱,几乎没过多会儿,就瘦了下来。而之前一直被按了暂停键的个头也从某天开始忽然拔高,一举窜到了现在这样的高度。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胖起来过,后又因为工作导致的阴间作息、吃饭有一顿没一顿,便瘦得更加厉害。
可能是因为最开始那波减肥减得实在太猛了,从而导致的后遗症就是——他特别怕冷。
所以有他在的环境,温度一般都会调得特别高。他出门也总喜欢裹得严严实实,就算大热天也是如此。
再加上他长期待在室内不爱出门,他还有些畏光。
某人身上神奇特性的一大半终于在今天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她心中不禁倍感唏嘘。
也难怪言布布一直喊他吸血鬼,大家哪能想得到神奇宝贝的背后居然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故事啊!
“很早之前,沈叶迦有次追跨国逃犯追到了纽约,机缘巧合之下我和他认识了。”俞也说,“那天他来我家喝酒,酒过三巡,我和他提过一嘴因为少时遇到的校园欺凌、我心里一直住着个女孩子,但他以为我喝多了在吹牛。”
她忍俊不禁:“要是我不是当事人,我可能也不会这么轻易相信。”
就因为少时她无意之间的举动,居然让他一记就记了那么多年。
葛星宜想了想,忍不住又问:“你那么多年,就……从没想过要跟别的女孩子谈恋爱么?”
他摇了摇头。
“就因为……一直喜欢我么?”
“嗯。”
就因为喜欢你。
喜欢那个会对当时根本不会有人想在意、想要帮助、弱势又不起眼的我伸出援手的你。
喜欢那个从少时开始就明亮善良又温柔的你。
一直一直都喜欢你。
“但是……”她咬了咬唇,眸色变黯了些,“我其实也已经变了很多,那个时候的我要比现在性格更开朗外向吧。”
因为父母离异、亲人离散、越来越接受不到关心与爱护,再加上后来父亲离世,她从以前那个喜欢活跃在大家视线里的人,慢慢转变成喜欢隐在人群中的性子。
对情感越来越迟钝,与人相处也越来越慢热。
她想了想:“俞也,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了?”
他听了这话,却弯唇一笑:“你是。”
“无论你表象上的性格和处世方式是不是发生了改变,但你的内核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的话里肯定意味十足。
她更为怔愣:“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难得的狡黠:“我一直有关注你的微博。”
“……微博?”
“嗯。”
“你怎么知道我微博的?”
她的微博她都没告诉过什么人,基本就是自己用来潜水冲浪,还时常会发些碎碎念和日常,私密性还是比较强的。
“花了点功夫,找到了以前初中同学的微博,然后顺藤摸瓜翻了很久。”
俞也说,“所以才会知道你对很多事情的看法,知道你喜欢芒果味的食物,知道你谈了恋爱又分手,知道你的四合院要挂牌招租。”
她慢慢瞪大了眼睛。
“我其实好几年前就已经从纽约回到了陆京,一回来就想过来找你。但看到你当时有男朋友了,所以就没有来。”
之后就是一直默默地在等待。
终于等到她找租客这个机会。
葛星宜想了想自己平时在微博上冲浪时发的那些胡言乱语,捂住了额头。
……不得不说,那确实是最真实的她。
因为觉得没有人会看,所以口无遮拦,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所以。”他见状,勾了勾唇,“即便那么多年都没见到你,我就是那么肯定,你一直都是你。”
其实他还有些别的小心思在。
原先的她,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光芒和能量会让很多人看到,也因此而吸引了很多人。
现在的她,将那些往外扩散的光都收了回去,藏得深深的,只有离她最近的人才会感受到。
那就只让他一个人知道便好了。
那是只有他才能独占的光和温柔。
俞也这时牵起她的手,与她在被窝底下,紧紧地十指相扣。
他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人生最丑的时候喜欢上的女孩子现在成了我的女朋友,说明了一个道理。”
“……?”
“每个胖子都是一支潜力股。”
葛星宜愣了一秒,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感受着他的怀抱和他手掌心的温度,默默地朝他的怀里钻了钻。
“俞也。”
“嗯?”
“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么?”
可能是因为今晚听他说了那么多她原先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事,她忍不住就想要把以她的性格不太会说出口的话告诉他。
俞也沉默两秒:“是因为我的脸么?”
葛星宜:“……”
她抬起头,看到了他眼底更盛的狡黠。
“虽然我对别的女孩子没兴趣,但也不是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看我的。”
“……别臭美了好么?也小胖。”
虽然他说的也有一半的道理就是了。
只是,除去他出众的外貌,最吸引她的,就是他身上那些奇奇怪怪。
沉默冷淡的性子,异于常人的举止,笨拙青涩的求爱。
还有从这些里透露出来的……一颗最善良澄澈的心。
看到他,她就会觉得安心。
因为这个人的身上,存在着值得她永远相信他的能量。
当年那个他,在被欺凌的时候,从未想过要报复回去。甚至现在谈及这些,他对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没有任何憎恨厌恶的情绪。
他从未想过要用不好的情绪价值去回报曾对他不是那么善意的世界。
这就是她深深喜欢着的人。
她想要说的煽情肉麻话被他不识趣地打断,索性打了个哈欠,靠在他胸膛前,闭上了眼。
俞也这时抬手揉了揉她的发,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睡吧……好好养精蓄锐,等我搬来救兵再做今天的后续。”
葛星宜因为困倦,有些浑浑噩噩:“……救兵?谁?”
“一位拥有稀世珍宝的朋友。”
第60章 四叶草 猫挠似的,怎么会疼。
即便已经过去了许久, 魏然还是能够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细枝末节。
那段关于“艳遇”的对白结束后,她原本在夜店就开始不同往常般跳动的心脏, 几乎已经到了紊乱不堪的程度。
她和沈叶迦后来又喝了不少。
酒精的浓度也比最开始叫的那些酒要高,连酒量豪迈如她,喝完最后一杯的时候,都有些晕乎乎的了。
也因此,她原本想让服务生将酒账挂在她房间下,却因为行动迟缓, 被沈叶迦抢先一步买了单。
“能走得动么?”沈叶迦买完单回来,低垂眼眸望着她,“需要我送你上去么?”
他看上去丝毫没有一丝醉意, 连脸上都没带红的,只能从气息之间闻到那丝醇香的酒气。
她看了他一会儿,没吭声, 却从包里翻出了自己的房卡,递给了他。
其实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完全醉,还有一半清醒的意识,所以将房卡递出去的瞬间, 她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所以之后发生的一切, 就不能完全说是意外了。
多少带了点心照不宣。
沈叶迦半扶着她将她送进房间后, 房门顺着惯性在他们身后轻轻合上。
太安静了。
安静到彼此的整个耳膜里, 都只充斥着对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魏然的腿动了动, 因为身上没力气, 所以差点儿朝地上跪下去, 但沈叶迦的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托住了她的腰。
也因此,其实她完全不会摔倒,但她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勾了一下他的脖颈。
这一勾, 却将原本的平衡完全打破了。
他整个人几乎都被她拉到了她身上,完完全全地覆着了上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外,映衬着的整个城市灯光弥漫的夜景。
她背靠在衣柜的镜子前,看到了沈叶迦近在咫尺的漂亮眼眸里倒映着的点点光亮。
亮得人心痒难耐。
而彼此紧贴着的身体,也彰示了她面前男人的心中所想。
她拢了拢双腿,却发现对方更尖锐地贴了过来。
在彼此交错混乱的呼吸声中,她张了张嘴:“……你会么?”
刚刚交谈时,她记得他说过,他从没有过任何女人。
如果他不是在说谎的话。
沈叶迦搂着她纤腰的手紧了紧,俊挺的鼻梁抵着她的,嗓音低哑:“试试不就会了?”
话音落下,他霸道强势的吻就印了上来。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她当时脑子里没有半点儿对未知的恐惧。
更神奇的是,将自己守了那么多年的所有第一次都给了面前这个只知道他姓名和职业的男人,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们就像是生来便应该契合在一起的模样。
事实也印证了他没有说谎,无论是拥抱亲吻,还是更进一步的……他刚开始的手法都算得上有些生疏。
但一回生,二回熟。
当他将她抱到床上,从后又贴过来的的时候,她的整个脑子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原本想强忍住的喉间声响,也全被欺负成了阵阵的破碎,回荡在了偌大的房间里。
沈叶迦抱着她,嘴唇贴在她的耳朵边上,灼烫地问她:“还疼不疼?嗯?”
刚刚第一回 ,她其实多少是有些难受的,但她这人脾性硬,不愿意放在嘴上说出来抱怨,谁知道还是全都被他感受到了。
所以她知道,为了她,他刚刚有意克制了很多男性的本能。
对他来说已经实属不易,毕竟他连接个吻,都仿佛要将她的嘴唇咬去那般狂野。
不料,还没等她说话,他忽然将手从她的腰间移了开,朝其他地方探了去。
在她浑身一激灵的时候,就听到他低笑着说:“都水漫金山成这样了,应该已经不疼了吧?”
“……”
“那我可以重点了。”
……
那一夜,魏然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小说和漫画里的“多次郎”。
要不是他最开始用小雨伞时连正反面都差点儿搞错,她还真觉得他说自己是母胎单身是在搞诈骗。
不知过了多久,她甚至感觉连稀薄的晨光都从没有拉窗帘的窗户外透了进来。而她自己,则像一条脱水许久已经奄奄一息的鱼。
她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侧过脸,看到沈叶迦翻身下了床,去收拾扔了一地的废弃小雨伞。
之前抱着他的时候略有察觉,此时借着光亮她才看清,他坚实的背上确实有几条疤,有一条还特别深,看着多少有些狰狞。
应该是刀伤。
她心中涌起酸涩,动了动唇,气若浮丝:“疼么?”
他收拾的动作一顿,侧过脸,勾起了一抹坏笑:“猫挠似的,怎么会疼。”
她一愣,才意识到他以为她在问一晚上抓在他背上的那些深深浅浅的指甲痕。
“……打桩机。”
魏然将脸重新埋进被子里,极其小声地嘀咕了句。
沈叶迦收拾完一地狼藉,过来抱人去浴室。
他轻轻松松地将她打横抱起,而后扒了下自己汗湿的发,忍不住感叹一句:“突然发现,不靠谱的狐朋狗友还是有点用的。”
“?”
“如果不是他们硬要把小雨伞塞进我口袋,我这一晚也当不了打桩机,得闹出人命来。”
“……”
洗完澡出来,她裹着被子累极准备入睡,却看到他站在床边穿衣服。
她半眯着眼,开口噎他:“都这样了,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回家睡觉啊?”
他拉上裤子拉链,笑道:“哪有空睡觉,回去抓犯人了。”
她瞠目结舌,就看到他穿好衣服走过来,将自己的手机递到她的手边:“微信号给我下。”
魏然咬了咬唇,伸出绵软无力的手指,将手机号输了进去。
沈叶迦添加完好友,将手机放回衣服口袋,俯低身子,在她还有些发红的眼尾落下一吻。
“忙完联络你。”
……
魏然作为成年人,知道人最好不要对自己很想要的东西抱有太多期待。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对沈叶迦产生了从未对任何男性有过的好感,所以她会不自觉地期待着,那一晚之后他们会不会有更多的来往。
很可惜,并没有。
她每天都会打开好几次自己和沈叶迦的微信对话框,也想过要给他发些什么。
比如问他在忙什么案子、怎么还没忙完,又比如质问他为什么一点儿都没想过要联络她、哪怕只是日常的问好。
到最后,她都放弃了,开始规劝自己,就当只是□□愉和各取所需,何必把他那句“再联络”太当真。
兴许人家就只是说说而已。
就在她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把沈叶迦删掉的那一天,他给她来了个电话。
“刚落地长川,来你住的地方找你?”
他语气干脆利落,甚至连个寒暄的开场白都不打。
她捏着手机,本来想冲他怼一句“你特么算个老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话到嘴边,又生硬地转了个弯:“晚上八点之后。”
“行。”
某人一向言出必行,八点准时按响了她房间的门铃。结果进来之后,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两个人就相继进了浴室。
这一进,又是大半天才出来。
此后这便成了常态。
别说两个人正儿八经出去约会了,甚至连一起外出吃饭都鲜少。每回能碰上,基本不是在她酒店就是在他家,并且都是闭门不出。
饿了就叫外卖,或者自己随便煮点馄饨和面。
极偶尔的时候,他高抬贵手没缠她太久,两个人会窝在沙发上找部老电影看看。
没看多会儿,等她一回头,就看到身边的男人已经沉沉睡去。他连睡着的时候,脸庞都是紧绷的,眉宇间轻皱着,似乎在睡梦中还在思索着什么关于案子的问题。
她看到后,原本心里的恼火就会不自觉地变淡,轻轻起身去床上搬了被子过来,替他和自己盖上,靠着他的肩膀陪他一起睡。
快要回陆京之前,她原本想趁见面时跟他谈下自己要回去的问题。却不料那天他尤为地疯,一进门就将她压在了柜子上,连一句话都不让她说,便将她摁在了自己的身上。
等一片极致的混乱过去,她想说正事的机会又再次失之交臂。
可能是长久积攒下来的对他这种糙汉行为模式的怨愤,她故意二话不说就离开了长川,甚至连条口信都没给他留。
她其实就是想看看,等他忙完后回来发现她走了,会不会急不可耐地来寻她。
可这一走,却像石沉大海,落得了一个他从此以后都杳无音讯的结果。
到最后,她自己却因为整天挂念着他,而过得终日魂不守舍。
……
等想到这里,魏然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然酸胀不堪。
不知不觉间,她也已经从四合院走回到了自己现在的住处。
她拿出门卡刷了楼下的门禁,拉开大门。
拐弯要进电梯的时候,她无意中余光一瞥,竟发现好像有个人正站在她家大楼的台阶下。
应该是一路跟随着她回来的。
脚步顺势停顿,她回头看过去,看到了沈叶迦的脸庞。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顺势响起,她摸出手机看到那个来电号码,一直没接。
第一遍铃声结束,第二遍又孜孜不倦地响起。
而原本站在台阶下的男人,也慢步走到了和她仅仅一门之隔的大楼门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魏然逼退了眼底拥堵酸胀的泪意,终于将电话接起来,贴在了耳边:“强抢民女未遂不够,还要尾随回家继续作案么?”
她的语气依然很差,沈叶迦却还是没有丝毫动气:“太晚了,你一个人走回来危险。”
“不劳沈警官操心。”她静静听着自己的声音在电话里的回声,“毕竟我最想要你担心我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怎么样都和你无关,我也不想再在你身上耗费一点精力。”
说完这话,她刚想要挂电话,却听到他低声唤她:“小未。”
“以前是我太粗糙,太不会跟女孩子相处,一门心思都在处理案子上,其他事都不过脑。”他捏着手机,仿若拿出了全身十二分的耐心,“认识我的人都说我这鸟样,活该单身一辈子。”
“我没谈过恋爱,你是唯一一个。虽然你可能认为那不是在恋爱,但我只喜欢过你、也只会一直喜欢你。”大约是怕她挂电话,他的语速很快,“所以请你相信,我绝不是不在意你,我从没有像在意你这样在意过任何一个女孩子。有你在的地方,我的目光只会追在你一个人身上。”
他的目光直而锐利,穿过大门的玻璃,锁定在她的身上。
她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独属于他的专注和执着。
“我确实在这方面太过蠢笨,说话难听,脑子转不过弯,所以没能早点来追回你。你再怎么样因为以前的事怨我恨我都是应该的,我今后一定会尽全力好好加倍补偿你。”
“你知道我言出必行,从不说虚话。”他顿了顿,“如果我是因为要面子不愿意把你追回来,我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儿了。”
“我对上你,就从没想过要面子。”
他这些话,都已经带上了一丝委曲求全的意味。
从她认识他至今,她从未见过他像这样说话。在她的印象里,他也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此刻的他,却仿佛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骄傲、强势和锐利。
只是因为她。
她不免想起过去,哪怕她对着他再怎么语气不好、脾气冷硬,他好像也从没对她有过一点脾气,只会在别的地方讨回来。
甚至有时候他看过来的眼神和对着她的笑,都让她产生过自己是被他放在心尖上宠爱着的错觉。
“所以,你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
沉默延续了很久,到最后,她听到他这么问她。
魏然轻轻阖了阖眼。
她将自己心中所有的动摇、汹涌翻滚的情绪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泪意都摒弃在了一边,抬手挂断了电话。
然后,她走到门边,隔着玻璃,一字一句地对他说。
“不能,因为你来迟了。”
“你来得太晚,我已经不想要了。”
第61章 四叶草 少说都是亿万富翁!
一夜过去。
晨间的明媚阳光洒落在整个偌大的四合院里, 将院内点亮了一夜的灯光烛火都掩去了色。
葛星宜还在睡,俞也却因为惯常的生物钟, 夜里睡得比较浅,这时已经悄悄下了床,准备回自己房间去。
吴瑞那小子今天还要过来,估计没多会儿就要到了。
谁知道,他刚一推开门,就看到沈叶迦大马金刀地坐在西厢房门口, 手边则散落着一地的烟蒂。
沈叶迦身上穿着外衣,英俊的脸颊上带着丝淡淡的倦色。看那样子,似乎一夜未眠地坐在那儿。
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得到, 但凡昨晚他搞定了魏然,也不至于是现在这幅凄惨模样。
按理来说,这个点儿应该都还没起, 正美滋滋地抱着美人在房间里睡觉。
那一瞬间,被整个四合院群嘲了许久的院欺大金毛简直别提有多扬眉吐气了。
他昨晚可是刚过试用期就抱着自家姑娘睡的觉!还一块儿洗了澡!最重要的是除了最后那步,他什么都做全了!
俞也一扫身上浓重的起床气,大步朝大舅哥走去。
走到沈叶迦面前站定后,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沈叶迦, 一贯凉飕飕的语气里居然能听出一丝浅显的愉悦来:“恭喜你又被甩了一次。”
沈叶迦听到这话, 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别逼我。”
过了片刻, 沈叶迦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真动起手来, 就算宜宜出来哭着求, 我也不会停。”
俞也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毛病,真是一辈子都没救了。”
末了,他还补上一句:“难怪人姑娘会甩你一次又一次。”
沈叶迦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想起身给这欠揍玩意儿一点颜色瞧瞧。
下一秒,就看到倒座房的门开了。
只见惠熠手里拿着摩托车钥匙,轻轻合上门从屋里走出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肉眼可见的通体舒爽。
他眸光一抬,看到西厢房门口的两个男人,冲他们笑着打了个招呼:“早。”
沈叶迦动了动唇:“惠医生,去医院了?”
“今天调休。”他抬步朝他们走过去,“我去给布布买早点,她估计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走动之间,他运动服的领口略有些滑落下来。
也能让沈叶迦和俞也无比清晰地看到他肩膀上隐约可见的丝丝暧昧红痕。
有些是用手指抓的,有些是用嘴吮的。
用鼻子想,都想得到他昨晚的夜生活过得有多滋润多彩。
两个刚刚还打算开启新一轮小学鸡战争的人瞬间歇了菜。
等走近了,惠熠打量了下沈叶迦,眼底浮现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你昨晚也一宿没睡?”
那个“也”字,简直如一把刀猛.插在了沈叶迦的心口。
沈叶迦觉得刚刚被俞也激起来的那股气,顿时变得更严重了点,没好气地回:“不是你以为的那种。”
“这样啊,抱歉,是我误会了。”惠熠微微一笑,将话题轻巧地引了开,“对了,俞也。”
俞也面无表情,直觉这腹黑东西刚重伤了沈叶迦,这会儿又要来给自己下套。
果不其然,就看到惠熠冲着他道:“江挽川今早给我发了微信,让我嘱咐你——”
“要是他给你的那玩意儿你不会用,可以来咨询我。毕竟他最近忙着结婚的事,可能不一定有时间回你。”
俞也:“……”
两刀精准捅完,惠熠冲他们俩潇洒地摆了摆手:“先走了,买早点的地方要排队。”
目送着惠熠骑着摩托车远去的背影,沈叶迦“啧”了一声,笑骂道:“我特么本来以为江挽川已经够黑的了,没想到这惠熠简直有过之而不及啊!”
怎么四合院里怎么尽是这些黑心东西!
刚刚还乐颠颠地奚落着沈叶迦的俞也在惠熠这里吃了一记闷拳,好脸色瞬间烟消云散。
他猛然发现,得意洋洋了半天,自己居然还是垫底的。
虽说沈叶迦这会被魏然打入了冷宫,但人先前大餐可没少吃。
而现在更可气的是,居然连惠熠都比他早一步顺利毕业了。到头来,他昨晚那么拼了命地拉进度条,还落后于人家起码三条街。
俞也面无表情地抽了抽嘴角,心态又滚到了爆炸的边缘。他也没心思再和沈叶迦菜鸡互啄,一甩手准备回房里去催救兵。
没想到,刚动了下步子,他和沈叶迦的手机居然同时响了起来。
拿起一看,发现是手机新闻应用的自动消息推送。
“当红顶流演员江挽川刚在微博上甜蜜晒出结婚证,继前天的求婚、昨天的息影后,火速官宣与爱人喜结连理!堪称是宇宙速度!”
沈叶迦:“……”
俞也:“……”
这他妈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等葛星宜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
没想到昨晚头一回和人同床共枕,她竟睡得意外地踏实安心,很难得地睡了个懒觉。
幸好她临睡前机智地跟老板请了假,今天可以好好在家休息休息。毕竟昨晚发生了一些“事”再加上推心置腹聊天,实在折腾到太晚了。
她揉了揉眼,估摸着自家大金毛应该是回自己房里去工作了,便赶紧翻身下床,打算去厨房给他弄点午饭去。
刚洗漱完走到客厅,就听到门外似乎有人在说话。
她推开门,发现是吴瑞和另一个也经常会来找俞也的小伙子应宵。
两人说话的声音一顿,齐齐转过身,挺直了背脊,冲着她恭敬地喊道:“嫂子早!”
她忍俊不禁:“早什么,这都已经中午了,你俩吃饭了没?”
“还没呢。”吴瑞虚弱地挠了挠头,“来找也哥,没说上几句就被轰出来了,我俩在讨论着到底是继续在这儿等还是去吃个饭再回来等。”
旁边的应宵一脸苦大仇深:“也有可能明天再来,感觉也哥今天心情好差……”
葛星宜一怔:“心情好差?”
吴瑞和应宵点头如捣蒜:“简直了,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浓浓黑气。”
不应该啊!
她心想。
经历过昨晚,他就算心情没有好到上天,至少也不该好差吧?
葛星宜这时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后罩房,冲吴瑞和应宵招了招手:“先进屋,我给你们随便弄点吃的,等会我和你们一块儿过去找他。”
家里有面条、青菜和煮好的肉糜,她没弄得太复杂,再加了个蛋,煮了几碗清爽的面条。
两个小伙子估计也是等饿了,面条一端上来,道过谢,就开始一阵毫无形象可言的狼吞虎咽。
葛星宜看他们俩那吃相,既想笑,出于礼貌又只得忍着。
“太好吃了呜呜呜!”吃到一半,吴瑞忍不住抬头感叹,“嫂子,你是厨神吧!?”
“哪有那么夸张?”她又给俩小伙子加了点面,“你们平时都吃的什么?”
应宵咬着面条,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盒饭泡面。”
葛星宜见状:“我等会儿就叫你们也哥给你们涨工资。”
一听这话,俩人齐齐摇头如拨浪鼓:“不用!”
“也哥给我们工资发得可高了!”吴瑞放下筷子,用纸巾抹了抹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那么阔气的老板!”
应宵跟着补充:“就是就是,我朋友都快羡慕死我了!嫂子,你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来咱们公司,可惜也哥早就不招人了。”
葛星宜:“那既然工资给得高,你们怎么还整天吃盒饭泡面?”
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跟也哥学的。”
“也哥不也是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
“也哥跟你在一起之前,工作日基本都只吃稀饭泡面,有时候忙起来甚至都不吃。”
葛星宜满头黑线,嘀咕道:“怎么尽跟他学些不好的。”
她虽然和吴瑞他们认识也挺久的了,但每回他们过来时都很匆忙,基本找完俞也紧接着就被轰出院门,根本没时间和她说话。
再说,就她家大金毛那个黏她的程度,连沈叶迦来找她都得看他臭脸,她还能得空跟别人多说几句?
难得有今天这样的机会,她托着下巴,循循善诱道:“来,跟我说说,你们心目中的也哥是什么样的啊?”
吴瑞“嘿嘿”笑了声,语气可骄傲:“也哥就是我们滴男神!”
“长得超帅。”
“比明星都帅。”
“还不花心,贼专一。在你之前,他根本不好女色,我们一度都怀疑过他是不是性冷淡。”
“嫂子,他从来没给过任何女孩子一个正眼,我用我下半生的幸福做担保。”
“以前碰到过一个客户,长得超漂亮身材也辣,过来谈生意的时候看上也哥了。第二天那姑娘又过来拜访,因为是夏天,穿得贼性感,还一直要往也哥身上贴。”
“结果也哥换了个座位,顺便把空调温度打到了三十度。最后那姑娘差点中暑,从此再没敢打过也哥的主意,诶唷可把我笑惨了!”
这俩嘴上没装阀门的玩意儿一唱一和,跟唱戏似的,越说越起劲。
她发现,压根都不需要她引,他们就能把自己知道的全一股脑地给她倒个干净。
于是,她听得格外饶有兴致,还顺口逗他们道:“还有么?”
“当然还有!”吴瑞一个大喘气,“最重要的是,咱们也哥贼聪明贼有本事,还贼有钱!”
“有多聪明?”
“世界顶尖名校商学院毕业,本科还修了个双学位。”
“有多有本事?”
“当别人还吃用着父母供给的,他高中刚毕业那年就已经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在纽约买下了一套大别墅!”
“大学的时候,他就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当了老板!”
葛星宜听得心中大为震撼。
虽然她都能隐约感觉出来她家大金毛非同一般,但也没想到有那么不一般。
谁知道,重头戏还在后头。
她这时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而后轻声问他们:“那他……有多有钱?”
吴瑞虽然极其容易头脑发热,但到底可能平时被俞也折腾得最狠,所以脑子深处还存着那么一根警报线。
因为俞也曾再三叮嘱过他们,别在任何人面前吹他的职业和财产。所以哪怕面前坐着的是他们的老板娘,这话也不应该由他们来说。
他脑中警铃大作,刚想打个圆场说他们不知道、具体得问俞也自己,就听到身边的应宵张口就来:“少说都是亿万富翁!”
吴瑞:“……”
同样表情一片空白的还有葛星宜。
应宵正在兴头上,根本没察觉到气氛的古怪,只是手舞足蹈地继续滔滔不绝:“也哥虽然是个富二代,但他高中那会儿只问他爹妈要了一笔数目不多的启动资金。等赚到钱后,立刻就加倍给他爹妈还了回去,从头到尾都只靠他自己。”
“我们刚认识也哥那会儿,也哥就已经是业内最年轻的富豪了。他资产达到九位数的时候,好像才二十四岁?”应宵见吴瑞没吭声,用手肘怼了怼小伙伴,“我记得业内的人都喜欢叫也哥小鳄鱼,是不是?”
吴瑞机械地转过头看着应宵:“是不是叫小鳄鱼我不记得了,反正我知道你是完蛋了。”
应宵:“?”
葛星宜的大脑当机了片刻,张了张嘴,尾音有些打飘:“……九位数?”??
“现在早不止九位数了!”
应宵还要继续往下说,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吴瑞捂住了嘴:“应宵,我建议你现在立刻就回去打包行李离开陆京,再晚一步你估计就得去见阎王。”
就在这时,家里的门忽然从外被打开了。
俞也走了进来。
之前葛星宜就把主厢房的备用钥匙给了他,所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已经来去自如。
一进客厅,他看到餐桌边坐着的吴瑞和应宵,眉头一簇:“你俩怎么在这儿?”
吴瑞瞬间一身大汗,比蒸桑拿出的汗都多。他看着俞也,连腿都在打哆嗦:“也哥,那,那个……嫂子请我们吃点面条……”
俞也没吭声。
他这时去看餐桌对面的葛星宜,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继而又扫了一眼吴瑞拼死捂住应宵嘴的架势。一时之间,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走到餐桌边,他眯了眯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吴瑞和应宵:“你们是不是跟她胡说什么了?”
吴瑞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这时干脆连剩下的一半面条也不吃了,瞬间拖着应宵下桌,连滚带爬就要往屋外逃:“也哥!对不起!求求你千万别开除我们!”
俞也伸手一勾,轻拽住了应宵的后领,额头青筋跳了跳:“说了多少?”
“别逼他俩了。”
葛星宜这时长吁了一口气,从餐桌边站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小鳄鱼?”
俞也:“……”
第62章 四叶草 以后给她当聘礼。
小鳄鱼此时连死了的心都有。
他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扫向吴瑞和应宵, 苦思冥想都没想明白自己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了这两个倒霉东西。
真的是日防夜防, 家贼难防。
就是因为知道他们可能会给他捅娄子,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尽量避免让他们和葛星宜多接触,生怕他们聊天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上头了就嘴瓢。
果然,这俩今儿个不仅真嘴瓢了,还给他瓢了个底朝天。
就算现在玉皇大帝赶过来,都救不了的那种。
吴瑞和应宵俩人看着他那天寒地冻的脸色, 抱头痛哭道:“也哥!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我们不是有意的!!”
葛星宜这时走到他们身边,将俞也攥着应宵衣领的手拽开,轻轻晃了晃:“别为难他们了, 是我故意给他们下的套。”
说完这话,她冲两个傻孩子使了个眼色。
吴应二人接收到老板娘的眼色,多一秒都不肯再在这待下去, 屁滚尿流地就往外逃去。
等屋门阖上,俞也反手便紧握住了葛星宜的手,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虽一字未说。
但她却能感觉到,他此刻浑身上下不同寻常的紧绷。
他在紧张。
而且非常紧张。
因为他不知道她在听了吴瑞他们突然捅出来的这些信息之后, 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很害怕她会因为自己一直以来从未吐露过这些事而感到生气愤怒, 更害怕她会由此而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
比如, 一气之下将他甩了。
有一瞬间, 俞也都恨不得把那两个嘴上没装阀门的抓回来, 让他们为自己后半生的幸福以死谢罪。
某人就差把自己的心理活动全部写在脸上了, 葛星宜在对面看得心里一阵哭笑不得。
虽然, 在听到吴瑞他们告诉她的这些爆炸讯息时,她确实一度十分震惊。毕竟,任谁突然之间毫无心理建设发现自己男朋友居然是个各方面都牛逼到不行的超级大富翁, 都不会毫无想法吧?
况且,这位隐形富豪,还已经委身于沈叶迦口中四合院最差的屋子那么长时间,整天吃着稀饭泡面,过着阴间生物钟,没有半点儿流露过自己有钱、还是有钱到富可敌国的程度。
但其实当她接收完这个讯息后,除了惊讶钦佩外,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是不是绝顶聪明的大富豪,于她而言,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干系。
在她的眼里,他俞也就是俞也。
她会喜欢上他,也和这些外设条件毫无关系。
因为她喜欢的,从来就不是吴瑞口中的那个身上套着无数光环的小鳄鱼,而是那个在她面前奇奇怪怪、青涩笨拙、纯情粘人、还把她放在心窝里宠着的大金毛。
喜欢对他们彼此而言,都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
他从年少时,就将他最郑重真挚的喜欢给了她。而这份喜欢里,也从未因为年龄和环境的变化而掺杂过任何其他东西。
所以,她也只想给她最爱的人,最纯粹的喜欢。
只不过,看到俞也此时浑身紧绷感觉下一秒就要以头抢地的模样,她忽然生起了玩心。
葛星宜这时故意动了动手指,想将被他紧扣着的手抽走。
俞也见状慌了,立刻更用力地扣了回去,低声唤她:“……宜宜。”
她没吭声,一副“我听你解释”的表情。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不,虽然确实有意隐瞒,但绝无坏心,我只是一直都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这些事。”
“说实话还需要纠结么?直接说就行了。”她看着他,不徐不缓地回,“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憋着,我不问、你就不说。难得愿意开金口说一些,还要问我讨奖励。”
她虽然说话时语气始终如常般轻柔温和,但这话在这个节骨眼上听在他耳里就显得不是那么动听了。
于是,不多会儿,她就注意到,他的额上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因为天气转凉,她在屋里一直开着空调,就生怕他觉得冷。但因为她这屋朝向的问题,肯定比他住的那屋要冷一些。
但此时,在室温不算太高的情况下,一个如此怕冷的人,居然出汗了。
他这是有多慌。
一室的寂静中,慌张的大金毛委委屈屈地动了动唇,从牙缝里憋出来几个字:“因为我怕说了实话,你会把我从院子里赶出去。”
“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你会觉得我在戏弄你。”
“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有自己的家不住,非要挤到你这里来。”
因为在其他不明真相的人眼里看来,他要住到四合院这件事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先不说沈叶迦和江挽川觉得他脑子有坑、蓄意扮猪吃老虎,自从知道他要搬到四合院之后,吴瑞他们每天脑门上也写着“我不理解”这几个大字。
他在陆京最常住的家算上地下室有整整五层,他平时懒得去公司,他们通常都是跑到他家的会议室来开会的。
会议室里投影音响以及所有高端电子设备一应俱全,除此之外,他卧室旁边就是他的个人工作间,既明亮又宽敞,别提在里面工作起来有多舒服。
吴瑞这小子跟着他时间最久,憋了一个星期,终于没憋住,斗胆问了他一嘴:“也哥,你为什么自己家好好的大房子不住,非要搬到一个大院儿里和人群租去?”
他当时刚睡醒,面无表情地扫了吴瑞一眼:“你懂个屁。”
吴瑞确实没懂。
他只知道,他们的好日子从此到头了……因为以前俞也在睡觉时,他们可以尽情在偌大的会议室找张沙发躺着玩儿手机等他下来;但以后他们就只能站在四合院的大院里经受风吹日晒,连把椅子都没有,最后等半天可能还等来了他们老板一句“滚回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第一回 来四合院,人人都臭着张脸,差点儿没跟保安干起来的缘故。
葛星宜听完这话后,幽幽地对他说:“惠医生和布布家都有房,他们租在院子里就是为了离医院近一些;川哥和甜甜在长川也有家,照你这么说,他们都是在戏弄我?”
俞也动了动唇,快要自闭了。
她看着他那绝望的表情,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强忍了下才勉强憋住。
压了压已经滚到唇边的笑,她明知故问:“你明明有豪华大宅子不住,来四合院当租客,就是为了近水楼台追我,是不是?”
他望着她,刚想点头,但又生怕承认得那么爽快不好,脑袋就这么卡在了半空中,看起来十分滑稽。
看着他这模样片刻,葛星宜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笑破了功:“啊,这么犹豫,原来不是为了追我、只是为了微服私访体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吗?”
“……怎么可能。”
俞也看到她脸上的笑,这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从头至尾做的所有一切都只是为了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追你和保护你……还有我自己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哪有高人一等。”
“宜宜,你就别再捉弄我了,我今天一大早受了气,脑袋本就不好使。”
她笑得两只眼睛都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形:“谁惹你生气了?”
“除了我自己以外这院子里的所有男人。”他顿了顿,“还没缓过来,吴瑞和应宵又给我搞这出。”
“其实我很感谢他们。”她这时说,“要不是这俩小的今天一吐为快,照你这么憋下去,憋到猴年马月你都不会告诉我。”
俞也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生气么?”
她轻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自己男朋友这么厉害,我可不得使劲骄傲?”她这时抬起手,安抚性地用指尖轻轻撇去了他额上因为紧张慌乱而渗出的汗,“我只是觉得,既然我是你喜欢的人,你就应该更信我一些。”
“信我对你的喜欢,不会因为你身上的任何外决条件改变,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你要知道,你将我的所有一切都包容吸纳了去,为什么我就不能同样这么做呢?”
……
俞也动了动唇。
他看着面前女孩明亮温柔的笑容,再一次深深地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最深厚的喜欢给了她,是他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
良久,他握着她的手使了下力,将她拉近自己,伸手环抱住了她的腰。
而后,他低下头,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哑声低语:“我知道了。”
“往后所有的事情,无论你听了会有什么想法,我都会一并全盘托出,我保证。”
比起在心里想象预判她知道后可能的反应,他更愿意将选择权交给她。
她要是听得真不高兴了,他好生去哄就是了。
哪怕他哄人的本事再蹩脚。
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磨,磨到她高兴为止。
葛星宜这时望着他,又说:“俞也,丑话先说在前头。就算我现在知道了你的经济能力有多好,先前你替我还的钱,我还给你,你就必须得收下。”
他在心里盘算了下,轻点了点头。
反正就算他收下这钱,他也不会用。全都好好攒着,日后给她当聘礼。
葛星宜:“还有,家里的开销支出依旧得按照以往的来,你不许多贴。”
俞也望着她,想开口反驳什么,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以后变成一家人,你就不会有心思跟我计较得那么清楚了。
妻奴大金毛只敢默默腹诽。
“以及。”她调皮地歪了歪头,“小鳄鱼同学,你身上还藏着什么小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么?”
俞也眸光一闪,薄唇轻启:“职业,我现在就带你去我的屋子,你一看便知。”
她却摇了摇头:“我今天不想去你的屋子。”
他一怔,就看到她狡黠地冲自己眨了眨眼:“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赏罚分明?”
“先前你每回自己主动透露一些事,都要问我讨赏;那么应该由你亲口告诉我、结果却不是由你自己主动透露的事,我是不是就该惩罚你?”
俞-天才-大富豪居然被这一圈给绕愣住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妻奴的天性使然,他即便想要绕回来,最后却也听话地接受了这个逻辑:“是。”
“那你看,这样如何?”她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就罚你从今天起暂时不能在我屋里留宿,也不能把我拐去你屋里留宿。”
“……”
大金毛听完,瞬间瞳孔地震,感觉整个人都快要没了。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过后,他连说话的嗓音都在打飘:“……要罚多久?”
葛星宜微微一笑:“我想想,罚到你搬来救兵为止?”
生不如死的大金毛:“……”
谁能想到,一个昨晚才刚过试用期,好不容易拼命赶进度条能赶上跟女朋友过夜的人,第二天一早起来擦了擦眼睛,一夜回到解放前。
谁想活谁活。
反正他是不想活了。
第63章 春鹿溪 这儿最疼。
在任谁看了谁都会觉得可怜的四合院小菜鸡再次陷入自闭的时候, 陆京也一夜入冬了。
陆京这座城市,基本就没有春秋两季可言——上一秒大家还处于穿着短袖在太阳底下大汗淋漓的阶段, 下一秒就得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围巾帽子手套才敢出街。
而对于沈叶迦来说,这场寒冬来得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要让他头疼不已。
因为葛星宜生日那天之后,言布布就以旋风之速从西厢房搬进了惠熠所在的倒座房,魏然则紧接着搬进了西厢房,甚至连商讨一下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魏然带着搬家师傅进院子的当晚,他在西厢房门口杵了整整三个小时。
人都快杵少了, 也没人搭理过他。
到最后,东西搬完,他好不容易抓到要进屋的魏然, 问她道:“你要不东西先别整了,直接搬来东厢房跟我一块儿住?包吃包住包陪.睡的那种。”
回答他的,是魏然一记响亮的关门声。
从那天伊始, 即便他和魏然身处同一个院子,只是东西厢房之间的距离,他都再也没能有机会跟魏然说上半句话。
他出勤早,他出门的时候魏然还没起;等他回来, 魏然还在公司加班, 直到她深夜好不容易回来了, 也当没看到门口跟石狮子一样蹲守着的他。
大舅哥如此凄惨的处境, 甚至让已经自闭到怀疑人生的俞也看了, 都能心里勉强好受一些。
毕竟他家宜宜还是愿意搭理他的, 除了不能留宿, 其他什么都同意他做。
他甚至头一回对沈叶迦心生了一丝作为友人的同情——沈叶迦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
好说还有个陪衬他的。
至于离开四合院回到长川的江挽川和孟恬,领完证后二话不说就出去甜蜜蜜地旅行了。
神奇的是, 江大明星虽人不在院里,但总能得到院里的第一手消息。
于是,当他陪着孟恬去泡温泉的间隙里,还见缝插针地给俞也和沈叶迦私发了微信。
江挽川发给俞也的是:“上次送你的离别礼物,我就暂时不给你买更多的了,反正你也用不到,毕竟你都没法在人屋里留宿。”
俞也回他:“我永生都不可能给你的电影投资。”
江挽川:“话先别说得太满,我让甜甜去找了宜宜。”
俞也:“……”
江挽川:“宜宜跟你说,你会不听?”
江挽川:“钱先准备好,我过几天就把银行账号发给你。”
成功把大金毛惹毛后,江挽川又转头去招大舅哥。
江挽川:“在东厢房住得舒服么?”
沈叶迦:“还行吧。”
江挽川:“我当时住得确实挺舒服,毕竟甜甜和我一块儿住,温柔乡的极致罢了。”
沈叶迦:“……?”
江挽川:“我想了想,一个人住应该还是差强点人意。所以我建议你可以常备把椅子坐在西厢房窗下,有时候东厢房住腻了,还可以过去睡睡冷板凳。”
最后江大明星的微信都差点儿被这两个难兄难弟拉黑-
其实,沈叶迦不是不明白,魏然心中对他的怨愤,一时半会儿的确很难消除。
毕竟无论是他们过去在一起的时间,还是后来她回到陆京的日子,他因为一忙于工作就对她不闻不问的作为都让她伤透了心。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都是她自己默默地扛下了所有的孤独、不安、无望和悲伤。
所以,他从现在开始,无论怎么求、怎么追、怎么跪,都是应该的。
他欠她太多了。
那天她拒绝再给他一次机会后,他在西厢房外坐着、没合眼想了一整夜,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对他有怨愤,总比已经对他毫无情绪起伏要好。
她最后拒绝他时,眼眶是通红的,如果她真的已经完全不在意他,她的心中也就不会再因为他起任何波澜。
可是她有。
她在葛星宜屋里看到他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就很复杂。
她抵触和他沟通,却允许他对她做亲密之事。
她朝他扔东西,像以前那样冲他发脾气,对他冷嘲热讽。
她还将先前对他积攒着的不满劈头盖脸地朝他砸过去。
既然有怨,说明还有爱。
说明他还有戏。
沈大警官在除了案件之外的领域,想法一向豁达,也一向简单。
他想着自己跟人姑娘在同一屋檐下,每天这么死皮赖脸地磨,总有一天铁杵也能磨成针。
却没想到,魏然那跟他不相上下的硬脾气这回是真让他领教了——他人都快被磨送走了,她还是跟块铁石头一般纹丝不动。
别说停下来听他说句话了,她就连正眼都不带给他一下的。
这天,魏然难得没有加班到太晚,早早就回到了四合院,沈叶迦蹲点成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要进西厢房前把门给堵上了。
魏然被他那阵仗给吓了一跳,摘下耳机,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他垂眸望着她:“吃过晚饭了么?”
她沉默两秒,摇了下头。
他指了指东厢房:“上我屋去,我给你弄,或者我把食材拿到你这儿来做。”
她眸光一动,过了片刻,抬起手,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
沈叶迦:“怎么了?”
她将耳机重新戴上:“让开。”
沈大警官瞬间变成了一个大冤种。
他蹙了蹙眉,依然不信邪地怼在门口不让她进:“晚饭……”
“我自己弄,哪能劳烦沈大警官出马。”她轻飘飘地说,“要是传出去给人听见还得了,说我压榨使唤人民的公仆,到时候得给我直接骂上热搜。”
沈叶迦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她这时手指更用了点力:“让开,别耽搁我时间,要是没赶上我男神直播,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神?”
因为分心听她的话,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松了松,恰好给她找到机会,开门进屋。
“魏然。”他盯着她的背影,“你说清楚,什么男神?什么直播?”
魏然理都不理他,反手就将门给合上了。
沈叶迦刚想敲门,抬起手,便听到身后隐约传来了压低着的笑声。
他转过头,就见从倒座房的窗户探出两个脑袋,正托着腮帮冲着他笑。
沈叶迦长吁了一口气,收回手,朝言布布和惠熠那儿走过去。
走到他们面前,他没好气地说:“大冬天开窗看戏,人干事?”
惠熠冲他微微一笑,声音里还带着丝暧昧的暗哑:“我们屋里太火热了,所以需要开窗通通风。”
沈叶迦:“……”
言布布红着脸用手肘怼了怼自家的黑心医生:“别再伤害迦哥了,没看到他被咱们未女王折腾得都快要破防了吗?”
沈叶迦揉了揉太阳穴,问言布布:“她刚说她赶着回家看男神直播,你知道她说的是谁么?”
“当然。”言布布这时摸出手机,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而后将手机递给他,“喏。”
沈叶迦定睛一看:“这一片花花绿绿的,什么玩意儿?”
“王者荣耀。”
“啥?”
“爆火的英雄竞技类手游,很多人都在玩!你不知道吗?”
沈叶迦摇了摇头:“我看上去像是有时间玩游戏的?”
言布布叹道:“迦哥,您这是跟我们有严重代沟。”
惠熠指了指自己:“我没时间玩,我都知道。”
沈叶迦又问:“她喜欢玩这个游戏?”
言布布点头:“喜欢啊!所以在网上看游戏直播的时候知道了她男神,她男神是个游戏主播,声音巨好听,玩王者也玩得贼溜,所以她每回都要追着看的。”
他将言布布的手机贴在耳朵边上听了一会儿,才将手机递还给她,一脸不屑:“这声音好听?这么娘了吧唧的。”
言布布:“好听!我都觉得好听!哪里娘了,多有磁性啊!”
惠熠打量了沈叶迦几秒,慢条斯理地道:“我觉得你现在不应该想的是怎么阻止小未看她男神直播,你应该想的是怎么让小未看你。”
沈叶迦满脸的苦大仇深:“……扎心了,兄弟。”
他怎么不想魏然看他?
可他几乎什么法子都使过了——低声下气地求了,不要脸皮地蹲了,就差没把自己用520粘人身上了,可魏然还是把他当空气。
“给你支一招。”惠熠沉吟片刻,“可以试试苦肉计。”
沈叶迦眯了下眼:“难不成我要拿警棍把自己打瘸?”
惠熠耸了耸肩:“你要来找我用手术刀给你切了,我也不是不行。”
沈叶迦:“……”-
黑心肠的惠医生这一招既损又不切实际,沈叶迦压根就当他是在放屁。
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爷还真的给他送了一卦顺水人情的苦肉计。
在这一年快要结束前的某天下午,魏然正在办公桌前思索晚饭要吃什么,就接到了言布布给她打来的电话。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言布布就在那边火急火燎地大喊:“小未,迦哥受伤了!”
她一听,握着鼠标的手一颤,差点儿把自己桌上摆着的杯子都给打翻。
下一秒,她就捏着手机快步走到了办公室外的长廊上:“怎么回事儿?”
“大院附近那条商业街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疯子,手里拿着把刀,见人就捅,力气又大动作又狠。一开始在附近的几个民警上去拦,没拦住都给捅伤了,还有个现在躺在ICU,最后是迦哥赶过去的时候才终于把那疯子给制住了。”
从言布布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大脑就一片空白。
沈叶迦的名字和“刀”、“捅”这些字眼牵连在一块儿,直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迦哥联络我们将伤者送到医院来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他也受伤了。这会儿刚给他处理完伤口,想让他住院观察,他死活不肯,硬说自己没事。”
魏然捏了捏垂落在身侧的手,连嗓音都是颤的:“……他现在人在哪?还在医院么?”
“不听劝,已经往院子走了。”言布布深深叹了口气,“我和惠熠根本就拦不住他。”
“我现在就回大院去。”
她扔下这句话,便将电话挂了。
在这一刻,魏然心中所有蕴藏着的对沈叶迦错综复杂的情感,都被惊涛骇浪般的担心和焦急压了下去。
以至于她完全忘了,她坚持了这么多天都没搭理过的男人,其实现在跟她毫无干系。
她根本不应该因为听到他受伤,就那么地紧张无措。
回到办公室,魏然跟老板打了声招呼,以最快的速度叫了辆车就往四合院飙回去。
进了大院,她走到东厢房门口,刚想敲门,却发现东厢房的门是开着的。
关心则乱。
她此时此刻根本没心思细想,为什么屋门敞开着,仿佛就像是特意为谁留的门。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是不是伤得很重,整个人虚弱到连门都不记得关。
魏然咬了咬牙,推门进屋就喊:“沈叶迦。”
屋子里开了灯,却没听到什么动静。
事后回想起来,她才发现,言布布其实在电话里对沈叶迦受伤的描述十分含糊不清,导致了她根本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所以总是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
听不到声音,就觉得他是不是疼到在家里晕了过去。
当她屏住呼吸,一脸煞白地穿过客厅,快步走进卧室的时候,她只看到床上的被子是掀开着的状态,而他人依然不知所踪。
“沈……”
她再次开口叫他的名字,下一秒,却感觉到耳后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
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从后重重地拥住了。
熟悉的独属于某人的味道与冷冽的风一并席卷而来,她僵立在原地,就感觉到身后的男人侧过脸,在她的下巴和脖颈处旋下一个又一个吻。
热切又激进,看上去丝毫没有半点儿虚弱的气息。
她张了张嘴,奋力从他的怀里挣开来,想去看看他身上的伤。
谁知她刚一动,就听到沈叶迦倒抽了一口凉气,从喉间传出一声闷哼:“……疼。”
魏然同学完全忘记了——咱们沈大警官皮糙肉厚,耐痛力强到非人,更不会在嘴上轻言疼痛博取同情。
但她确实被这一声给唬住了,手指轻抓着他的肩膀,神情紧绷地从上到下打量他:“哪里疼?”
“哪里都疼。”
沈叶迦故作痛苦地眨了眨眼,鸦羽般的睫毛低垂下来,“手疼、背疼、脚疼、心疼。”
“还有……”顿了顿,他用健腰轻顶了下她,“这儿最疼。”
第64章 春鹿溪 只能你来帮我擦。
沈叶迦这辈子见过的穷凶极恶的歹徒数不胜数。
拿刀的、拿枪的、拿斧头的……什么都有。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他的心里还曾生过一丝本能的畏惧。但第二次、第三次再见,他的心里就没有恐惧存在了。
只有一定要将这些罪犯绳之以法的执念和决心。
民警的工作比起刑警, 危险系数多少要小一些,但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危险。
当在商业街巡逻的同事给他打来电话,他赶到现场看到一地的伤者和鲜血,尤其其中还躺着一名已经奄奄一息的同事时,先前那些他努力想要忘却的记忆又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涌来。
那疯子显然是精神失常,并不知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从头至尾都只是凭借身体的趋势用刀挥向所有素不相识的无辜的人。
他冲上前将那疯子击倒在地,与对方扭打在了一起,并试图去夺刀。
快要将刀夺到手的那一刻, 刀尖是冲着那疯子的脖颈的。
有一瞬间,他脑中的愤怒差点要将他吞噬。只要他稍稍一使力,那刀尖就会贯穿对方的脖颈, 对方也会瞬间死去。
换句话来说,他如果稍不小心,这刀尖也会捅进他的脖颈。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无论对方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 他都不是那个可以审判动刑的刽子手。
就因为这一秒的犹豫, 疯子挣了一下, 用刀划伤了他的肩膀。
鲜血从他的肩膀一路涌出, 将他身上的警服都浸湿了。
但这点伤, 于已经身经百战的他而言, 的确真的不算什么。
到了普安医院,惠熠和言布布为他包扎完就说,这伤稍稍养一段就会好。
言布布这小姑娘也是被惠熠带黑了, 直接给他来了一句:“迦哥,你背上已经有那么多疤了,也不差这一条,小未不会嫌弃你的。”
他刚翻了个白眼,就听到惠熠说:“沈叶迦,你会装疼么?”
沈叶迦愣了一瞬。
惠熠眼底精光四射,收起了纱布,冲着他莞尔一笑:“虽然我们都知道是皮肉伤,还没伤及筋骨,但有的人不知道。”
比如,魏然。
“只要你能做到在床上蜷着身子嗷嗷大叫,我是肯定不会来揭穿你的。”
言布布听懂了男朋友的话,立刻摸出手机,一脸坏笑:“我这就给小未打电话。”
……
被好闺密和好闺密的男朋友卖了个底朝天的魏然,此时此刻,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哪里不太对劲。
她被沈叶迦抱在怀中,仰头看着他,感受着小腹下的一阵灼烫。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格外神采奕奕,甚至脸色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苍白,还带着红润的血色。
他上身没穿衣服,只穿了条松松垮垮的裤子,肩膀的附近则缠了几圈绷带。
确实是受伤了,但轻重不知。
魏然这时眯了眯眼,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说实话,到底疼不疼。”
一看她风雨欲来的脸色,他瞬间就露出了颓丧的表情,高大的身子微微折下来,要靠不靠地把自己架在她身上,嗓音也压低了:“疼。”
她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似乎并不相信。
“不信你去问布布和惠医生。”他半眯着眼,眉头微微簇起,“他们说,这伤口要是愈合了之后,一定比我背上原来几条疤还深。”
她看着他肩膀上缠着的绷带下,隐隐约约可见的淡淡血色,拿不准真假。
沈大警官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是真的一点脸都不要,这时又轻轻地拿脸庞蹭了蹭她的脖颈:“因为太疼了,所以刚才故意和你开玩笑打岔,不想让你担心。”
魏然动了动唇:“头一回见到那么疼了,还有力气跟人开黄色玩笑的。”
“另外,我并不担心你。”她想将他推开,但又怕触到他的伤口,只能僵硬地侧着脖子,“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你为什么来我屋找我?”
“出于人道主义和住在一个大院里的同情。”
沈叶迦还是像只树懒一样挂在她身上,轻飘飘地跟她磨嘴皮子:“这样啊……出于人道主义和同情心,你大可以下班回家之后再来看。据我所知,这个点你都通常没下班,你应该是跟老板请了假提前赶回来的吧?”
魏然面不改色:“今天老板大发慈悲,让我们提早下班。”
“那也真是太巧了。”沈叶迦笑了笑,“就恰好在我刚从医院回家的时候,你也到家了。哪怕计算好的时间,都没能那么巧合啊!”
她抬了下眼:“放手,我要回去了。”
“你这态度叫探望伤员?”他纹丝不动,一直怀抱着她的手此刻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在她耳边低语道:“我肩膀连着手肘这块儿都抬不太起来,不太方便自己洗澡。”
她勾了下唇:“我去找宜宜,让她来帮你。”
没等沈叶迦说话,她又说:“不过,估计大金毛是宁死都不会同意的……要不我去叫大金毛,让他来给你洗?”
沈叶迦腿一抖,差点儿原地去世。
趁着他快要破防时,她从他的臂弯里钻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就往门口走。
沈叶迦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想把人抓回来,但刚一抬手又犹豫着放下来。
他不敢追得太狠。
一是怕会被她反感,二是又担心会被她发现自己是装疼。
所以只能悄悄地在身后跟着她,目送着她。
魏然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下了步子。
她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过头。
就看到沈叶迦倚在客厅的门廊旁,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盯着她,两只眼睛都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感觉再努力一把,连眼眶都要湿润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早已习以为常。
某人脾气既硬又糙,一身傲骨,哪有可能对着谁这么低声下气又毫无怨言的。她心里对他又不是没有感情,不可能看到他这样都没一丝心软过。
只是,之前零零总总加起来,实在受他的气受得太多,想再让他多吃吃苦头和闭门羹,所以才一直没搭理他,等待一个比较好的台阶到来再说。
眼下,这个台阶来得恰是时候,借着某人受伤的由头,自然地递到了她的脚下。
过了半晌,她将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关上了东厢房的门。
在沈叶迦满眼的狂喜中,她卷起袖子朝他走回去,没好气地说:“速战速决。”-
浴室里萦绕着蒸腾的雾气。
因为怕沈叶迦着凉,魏然将浴室门合紧了,还开了浴霸。
然后问题就来了。
沈叶迦是不冷了,但她太热了。
他浑身空无一物,坐在小板凳上,由她用热毛巾仔仔细细地替他擦着后背和前身,很是舒坦。但她身上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在浴霸热烈的光照下待了没多会儿,就感觉自己要融化了。
而沈叶迦坐在那,眼睛就光长在她身上了。
当看到她第三次抬手擦额上冒出来的汗时,他顺势提议道:“要不你也把衣服脱了?”
魏然给了他一个白眼,拽起他手臂的手故意加了点力。
“草……疼!”
他这回倒是真没装,伤口的地方被她拉了一下牵扯到了,隐隐作痛。
“现在知道疼,当初逞英雄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弯下腰,将毛巾放在热水里浸湿,“布布说,明明更多增援很快就到了,你非要一个人先往上冲。”
沈叶迦看着她:“我等不及增援赶到,我不想再在这种事情上留有遗憾,哪怕我知道很危险。”
他这话里的语气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些异样的低沉。
她拧毛巾的手一顿,朝他看过去。
就看到他目光黑漆漆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面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沈叶迦。”她拧干毛巾,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从长川回到陆京还转了职,工作上的原因是什么?”
她问得直接,连一点弯都没打。
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会,才说:“我们小未,难道是想再给我一次机会了?”
她没应这话,只道:“爱说不说……快站起来,上面擦完了。”
沈叶迦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大,几乎都染上了眼角眉梢。
他将之前盖在腰际和腿间的毛巾拿了开,扔到一边,迅速从小板凳上直起身。
魏然原本就站在他身后,她拿着毛巾,就着他的后背一路往下擦,滑过他的窄腰和臀,又落到他的腿上。
某人身型精壮、人高腿长,身上没有一块赘肉。这身材常年如一日,她毛巾滑过的所有肌肤下,都隐隐透着紧绷着的力量和荷尔蒙。
毕竟这是当初让她摒弃所有对男性的固有印象,为之深深着迷的身体。
她边擦,边用眼睛默默地观赏了一番,而后才要将毛巾重新放回水盆。
谁料,她刚一动身子,就被沈叶迦扣住了手。
在她的注视下,他将身体转过来,看着她,慢条斯理地问:“你这就擦完了?这么不认真啊?”
“前面呢,前面怎么不擦?”
魏然听着他尾音里浅显的那丝揶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下意识地将视线朝那一撇。
就看到有什么玩意儿正虎虎生威地,朝她表示九十度敬礼示意。
魏然的嘴角抽了抽,红了脸,一言难尽地将手里的毛巾甩给他:“自己滚去擦。”
“我自己哪能擦得了?”
他敏捷地将毛巾接过来扔到边上,而后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把她轻松地托抱起来,往洗手台上一放,就开始解她的毛衣,“这地方,只能你来帮我擦。”
“任何人都不行。”
魏然自从跟着他进浴室,就知道最后大概率会演变成这样。
毕竟某人方才在卧室里,只是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就已经激动得浑身哪里都在发烫。
她之所以知道还是来了,就是因为觉得之前已经拿他出了那么长时间的气,到现在也算是可以暂时地告一段落。
言布布和惠熠曾偷偷地告诉过她,那天她拒绝给他机会后,他一整夜都没合眼,一直在院子里坐到了天明。
其实她的拒绝,真心的成分有,赌气的成分有,观察的成分也有。
她想看看,被她如此难堪地拒绝之后,他口中的“对着她就从没想过要面子”,还作不作数。
而他后面持之以恒的表现,也让她渐渐感受到,他确实从来都不想失去她。只是曾经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脑回路也和女孩子完全不能契合上。
这些日子,她也不带情绪地想了很多。想了他、想了自己、想了他们。
想到最后,只有一点她很确定——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喜欢上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即便他那么钢铁直男,那么糙,半点儿都不会哄女孩子开心。
人生苦短,既然有了如此觉悟,那就不要再将宝贵的时间浪费了。
哪怕她依然会被他气得跳脚,那还是在他身边和他相爱相杀一辈子来得更好。
沈叶迦单手替她脱了毛衣后,忽然停了下来。
原本以为立刻就会到来的拒绝和推阻居然毫无踪影,他都给整懵了,手在她只着了打底的背上轻抚了抚,压低嗓音,语气略带怀疑地问:“你……真要帮我擦?”
她先前连正眼都不肯给他一下,今天态度却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直接给升级到了这个地步。
他真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魏然看了这根本不可能理解她心理活动的蠢货一眼,主动解开了自己牛仔裤的扣子。
而后,她没好气地冲小凳子努了努嘴:“坐过去。”
沈叶迦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飒爽地甩了甩长长的黑发:“我自己来,你别插手。”
第65章 春鹿溪 宝贝儿,这可不能怪我。……
魏然这性子, 刚起来、胆大起来,连沈叶迦看了都得礼让她三分。
所以, 从前在长川那会儿,她要是兴致好起来,能在这档子事儿上,取悦得他事后接连回味好几天都暗叹不已。
听到她说这话,他哪怕再不可置信,本能反应就毫不犹豫地坐回了小板凳, 浑身上下都兴奋燥热得坐立难安,等待着未女王网开一面的宠幸。
回头真的得好好给惠熠和言布布道个谢,结婚礼金也要包个大大的红包。
沈叶迦这时暗暗心想。
要是早知道苦肉计这么管用, 他应该早几天就拿警棍把自己给打瘸了,直接赖到西厢房门口去。
魏然没晾他太久,很快将身上的衣服都解了开, 拿过柜子上摆着的小雨伞,走到他面前,弯腰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甜美又诱人。
更不提她那幅是个男人都会为之疯狂的魔鬼身材。
沈叶迦单单搂着人就快要爆炸了, 这时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小雨伞撕开, 抱起她的纤腰, 急吼吼地就要往自己身上按。
“沈叶迦, 你怎么回事儿?”她美眸轻闪, 抬手就捏住了他的耳垂, “听不懂人话?半条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还在这儿猴急啥呢。”
沈大警官被捏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僵持两秒,只能悻悻松了手。
她捏着他耳朵的手丝毫没松:“再猴急, 你信不信我直接穿衣服回去了?”
“别!”他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回自己腿上,手也规规矩矩地撤开了,“……我不动了,我哪儿都不动。”
魏然目带警告地按了下他的耳垂,抬手勾住他的脖颈,没好气地朝他凑了过去。
她用舌头轻舔了下他的唇缝,语带不耐:“还要我请你张开嘴?”
沈叶迦当即就把她的嘴唇咬了进去。
……
因为顾念着某人受了伤,魏然怕他兴奋起来不知轻重牵扯到了伤口,本意是想自己来的。
最开始他也确实比较安分,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地抱着她,任由她来主导控制。
可这份安分持续了只有没多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便沈叶迦只有一只手能抬得起来,他也将这只手用到了极致。
在她根本躲闪不及的情况下,他死死地按着她,直到她感觉自己的腿心都麻了,才好不容易撤了开。
魏然忍了忍唇边急促的喘息声,眼尾带着红,低低咒骂道:“被砍了一刀,怎么还有那么多力气啊?”
“很奇怪吗?”
沈叶迦这时抱着人站了起来,让她两手扶靠着浴室的墙壁,从后紧贴着她的耳垂,哑声低语,“我被砍的又不是下面,怎么会没力气?”
她听这话听得耳根发红,刚想骂他,某人就已经又凶狠地占了过来。
魏然难耐地闭上了眼。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坐在洗手台上,浑身大汗淋漓,瞥了一眼一旁几乎已经要空空如也的小雨伞外包装:“……你特么吃药了?”
“我用得着吃药?”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眼垂,“宝贝儿,这可不能怪我。”
“只能怪你帮倒忙,越擦越湿。”-
魏然真是服了。
她本意只是想帮某人解个渴,然后就去给他弄点晚餐吃。
可却没想到,最后她自己倒是变成了某人的晚餐。
或许不止。
应该是晚餐加夜宵。
某人一路抓着她激情澎湃到了凌晨时分,她被抱进被窝里时,已经浑身散架,腿和腰感觉都不像是自己的,甚至连骂他都骂不动了。
而终于扬眉吐气地饱餐一顿的沈叶迦神清气爽地坐在床边,连同她和被子一起抱进怀里,低下头,往她的眼睛、鼻尖、嘴唇上亲了又亲。
颇有些从前从未有过的缠绵的味道。
他今早没刮胡子,长出来的胡茬扎得她有些难受。她最开始闭着眼睛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伸出手不耐烦地将他的脑袋拨开:“你恶心够了没?”
“没。”沈叶迦就着她推自己的手,又啃了两下她的手掌心,“一辈子都不会恶心够。”
魏然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睁开了眼。
就见他正低垂眼眸专注地望着她,眼眸里满载了丝毫没有掩饰的浓浓温柔。
她从未想过,有生之年,竟能在这没头脑的粗糙玩意儿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上哪儿去偷的师。”
和他对视几秒,魏然脸颊有些发烫地将手塞回被窝里,没好气地小声嘀咕。
“我可没偷师。”视力和听力俱都一流的沈大警官浅笑嫣嫣,“天赋型选手向来自学成才……你刚才体验过的某方面不也是?你清楚得很。”
魏然弯着唇角,没理他。
“肚子饿不饿?”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我去煮点馄饨?或者去便利店给你买点吃的?”
“还行。”她想了想,“便利店随便买点吧,快一些。”
沈叶迦从床边起身,拿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就要出门。
“等下。”魏然这时又说,“要不还是叫外卖吧?”
天气这么冷,他又受了伤,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让他出门,即便只是去出大院拐个弯就能到的便利店。
要不是实在没力气,她早就自个儿出去买了。
沈叶迦猜到她是担心自己肩膀上的伤:“这点小伤真不碍事。”
魏然看着他,挑了挑眉:“是么?我怎么记得几个小时前有人愁眉苦脸地说,伤口疼得狠,还会留很深的疤?”
他笑道:“我这伤到底严不严重是有条件的,你要是把我放着不管,伤就重;你管我,伤就轻了。”
她一脸无语:“再让你编,烂尾了吧?”
沈叶迦耸了耸肩:“无所谓,连老婆都到手了,顶多就是挠我几下的事儿。我皮糙肉厚,能受得住。”
魏然笑骂:“谁是你老婆?”
“你啊!”他望着她,“谁还能像我这般有福气,能找到这么好的美娇妻?”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特别能上得了床。”
她忍着唇边的笑,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沈叶迦,你能不能别再恶心人了?”
“往后我每天都会这么恶心。”他走回来,把她的两只手轻轻从耳边拉开,压在枕头上,“你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
她被他抓得有些痒,终于破功笑出声,正对上了他的视线。
就见他虽然也在笑,可眉宇之间都是认真:“小未,以前让你伤心难过,是我畜生,我也没法儿让时光倒流回去重来一遍,哪怕我每天都在后悔。”
“所以我觉得我能做的是,未来的日子,我都加倍去弥补你过去的遗憾,用多得要满溢出来的宠爱和幸福,让你不会再有空想起那些不好的时光。”
“我说话说得难听,你就骂我,骂到我能哄你高兴为止。我这破直脑袋,需要你一直敲打才能进步。所以,给我点成长空间,我往后一定能少招惹你生气,每天都让你开开心心的。”
“魏然。”他这时收紧了手掌,与她十指相扣,“一辈子跟着我,别再离开我了,成么?”
魏然的鼻尖有些发酸。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因为她终究是被命运善待。
绕了一圈,最后还能等到她最爱的人,给她一个她最想要的承诺。
他从来都是她唯一想要的。
过去是,现在是,未来还是。
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她哑声问:“你这算是求婚么?”
沈叶迦张了张嘴,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是这个意思,所以你答应了之后能作数么?我也好立刻准备动身去见我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
“作数你个鬼!”她瞪着他,“你见过有人求婚的时候把女主角压在床上求的?”
没等他说话,她又说:“你敢拿这个当求婚糊弄过去,你就一辈子别想把我娶进门。”
沈大警官动了动唇,一脸没搞懂但又不敢再继续往下说的憋屈模样:“……好,那我再好好想想怎么求。”
“不过,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今晚……不,以后每个晚上都跟我睡东厢房,行不行?”
魏然这时松开他的手,掀开被子:“上来。”
沈叶迦怔了一下,随即抹了把下巴,一脸意味深长地笑说:“宝贝儿,你腿还能张得开啊?这么邀请我,我可不能保证……”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额头上:“让你滚上来等外卖。”
挨了揍的人却像个受.虐狂一样满脸高兴,乐颠乐颠地脱了衣服翻身上床。
等俩人点完外卖,沈叶迦刚想抱着她继续温存腻歪一会儿,就听她问:“你以后真的想一直当民警了?”
他抱着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手:“你不希望我当民警?警局离四合院那么近,能比以前顾得上自己的生活,还能有时间陪你,工作的危险系数也小。”
“所以呢?”她抬眸看着他,“看看你肩上的绷带,你觉得你真的有在把自己当民警么?”
此话一出,他不作声了。
魏然看着他的侧脸:“沈叶迦,我知道你做那么大决定调回陆京,有一部分原因确实是为了我和宜宜,但另一部分原因,难道你连我都不能说么?”
他动了下唇:“男人哪来那么多苦水要吐,让自家姑娘担心。”
“如果从私心的角度,我确实更希望你当民警,原因你也都提到了。”魏然说,“但当刑警时的你,我真的很欣赏。”
沈叶迦眯了下眼,对上她的目光。
“沈叶迦,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定位,你在那个岗位上绽放出来的光芒是最耀眼的,任何人都无法匹及。”
“我确实很想自私一点,但我更想你在最契合你的那个位置上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量,帮助到更多的人。”
他沉默片刻:“我理解你想说的意思,不过,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我只是想尽可能地多陪伴在我爱的人身边。”
“因为我很担心哪一天,我突然就不能再拥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看着他的脸庞:“你是不是之前在办案的时候,曾经失去或者差点失去过你的战友?”
沈叶迦眸光一闪,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魏然:“我只是这么猜测而已,根据你之前说话时的一些语境。”
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儿,挫败地叹了口气:“爱上这么聪明的姑娘,我是真没法子了。”
她静静地等着他的后文。
“你猜的没错。”
过了良久,他才低声开口,“我确实曾经失去过我的战友。”
她离开长川后,他接了一个案子,要去缉拿一个贩毒的犯罪团伙。
他带着队里的一组同事去抓人的时候,没想到对方穷途末路之际还挟持了好几个无辜的人。
其中有小孩,还有老人。
他最恨这种拿老弱当挡箭牌的恶人,一看火就上来了,想要直接往上冲。
但当时他最好的兄弟,和他在一个组里的同事秦彦却提醒他,说对方人比他们这支小队要多,他们的增援马上要到了,可以等增援来的时候再冲。
可实际上,他们小队的战斗力以一敌十,要是真刚上去,也不一定会吃亏。
只是当时他听秦彦的劝说犹豫了一瞬,想到增援到了之后可能会更稳妥些,还是忍了下来。
可结果,凶徒没有人性,警方的增援还未到时,已经狗急跳墙拿无辜平民开刀。
沈叶迦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在没有周密计划的前提下冲上去,结果激战中,秦彦被凶徒的枪击中了。
等增援赶来,队里的兄弟伤了一半,秦彦没等被送到医院就不治身亡。
他当时一身鲜血站在医院的长廊里,看着刚和秦彦结婚不久、还怀了孕的新婚妻子跪在地上号啕痛哭,人生第一回 对自己深深热爱的职业有了退却之意。
那个和他每天同进同出,给他支招让他去找艳遇的最好的兄弟,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他甚至还未享受多久新婚的快乐,以及,未来当上爸爸的喜悦。
他的身体就已经变得如此冰冷。
他再也没法睁开眼,去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和光明。
沈叶迦那天在医院里站了很久。
直到护士和医生把他拼命拖进去给他疗伤的时候,他才肯松开自己手里的枪。
如果是他呢?
如果今天走的人是他,他最深爱的姑娘,他挚爱的妹妹,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敢想。
他真的不敢想。
于是,秦彦的葬礼之后,他和局长在办公室谈了三天,拿到了回陆京的调职许可。
他终究成为了一个曾经的他最看不上的胆小鬼。
第66章 春鹿溪 俞也让我来救他。
离开长川回陆京前, 沈叶迦去探望了秦彦的妻子很多回,也从自己本就不多的薪资和存款里取了一大部分出来送给对方。
秦彦的妻子怎么肯收这钱, 拼死推阻。但他临走时,还是悄悄地将钱塞到了秦彦家玄关的花瓶底下。
其实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抚恤金有多么地苍白无力的。
这个家的顶梁柱都没有了,再多的钱摆在那,又有什么用?
可他除了言语上的关心, 却也只能给到经济上的帮助。
局长虽然最终是批了他的转岗申请,但其实还是万般不舍,言语之间尽是惋惜;他小队里的其他兄弟和战友, 甚至是别组的同事,也都纷纷想要挽留他。
他在这一行算是已经赫赫有名,重案组有时候办案都要来把他借调走。
所以忽然转岗, 就像是平地惊雷般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沈叶迦面上装得无比豁达,对所有人都说是自己想要好好喘口气、捡起自己的个人生活,有缘江湖再见。但其实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他每一天晚上都在失眠。
最难受最不舍的人, 其实就是他自己。
他的内心深处, 直到现在, 也根本就没有放松和介怀。
沈叶迦说到这里, 神色不同于以往的, 变得消沉又黯淡。
魏然被他搂在怀里, 甚至都能够感觉到他说话时, 扣着自己肩膀的手也越收越紧。
将她都勒得有些疼了。
可她却忍着那股疼,抬起手,用指尖轻抚了抚他紧蹙着的眉心:“别老皱着眉, 还嫌你脸上皱纹生得不够多么?”
她语气格外的轻描淡写。
沈叶迦略有一丝怔愣,但却下意识地听了她的话,将面部神情松缓下来。
而后,他认真地垂着眸子去看她:“你有没有觉得……”
“我没有这么觉得。”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沈叶迦,我的想法跟你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你当时的反应,就是常人最真实的应激反应,根本谈不到胆小那个层面。”
看到自己最好的兄弟兼战友死在自己面前,看到兄弟的妻子那般绝望痛苦,心底里没有一丝触动和悲哀的人才不正常吧?
“刑警这份工作,真的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的,你的魄力、果断和胆识让你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同时,你也是因为真的热爱,才会愿意去做这份工作,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生活。”
他有多热爱这份工作,在遇到秦彦的事时,他就有多么地难过和后怕。
萌生出想要离开的念头,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这件事对你造成了一定的创伤和影响,我非常能够理解。你想要转职成为民警,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两者都隶属于公安机关,都是为了百姓的生活安定,并无优劣之分,你担任哪一个职务,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
沈叶迦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眼眸里浮现起了一层淡淡的光。
过了片刻,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她又道:“但我刚刚对你说,我更希望你做刑警的想法,不会因为我知道了你失去过兄弟而发生改变。”
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我为秦彦的牺牲而感到难过痛心,可我想,秦彦在天堂,或许会希望你能够延续他的意志,继续发挥你最大的能量,去惩恶扬善。”
长期停留在悲伤和后怕的阴影中,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被黑暗束缚着的人在等待你去解救他们。”
“沈叶迦。”她这时用手指轻轻地抚了抚他的眉梢和眼尾,“我曾因为你终日醉心于工作对你颇有埋怨,甚至赌气离开。现在想来,或许当时我还是没有足够的觉悟能够站在你身边。”
“不过现在,我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绕过了这一圈,她已经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他也给到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和信心。
说到这,她顿了顿:“我做咨询这一行的,现在还处在事业的上升期,加班加点是常态,说不定以后会比你还忙。往后就算住在一起了,应该也不怎么能太好地照顾到你和家里。”
“要是你哪天,独守空房到觉得有些按捺不住了,请记住,我随时支持你回去做刑警。”
魏然是个十分聪明的姑娘。
一语点到即止。
她将她的态度用幽默洒脱的口吻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也没有给到他任何的责备和压力,将选择权完全地交到他手里,留给他自己慢慢想清楚。
哪怕他会再次变得像以前那样忙碌不着家,哪怕他可能会遭遇比今天更危险的情况,哪怕自己会非常地担心挂念他,但她依然会支持他回去当刑警。
每个人都有私心,谁会不希望自己的爱人能够处在一个平稳安定的环境中?无风无波,能常伴在自己身边。
但这个世界需要像沈叶迦这样的人来守护。
所以她愿意摒弃自私,让他去帮助更多人。
就让她做他最坚定忠诚的伴侣和战友,站在他后方,与他并肩作战。
就让她当他一人的港湾和靠山,静静地守望他的平安归来。
沈叶迦望着她,沉默了很久。
她从未见他这么长时间一言不发,等他回应等得都有些犯困了。
他们点的夜宵这个时候恰好到了,外卖小哥在外面敲门。
魏然打了个哈欠,蜷着身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快去拿,吃完睡觉了,好困。”
他却仿若大梦初醒般终于有了动作,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扣住,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小未。”他垂着眸子,声音很低,“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做我的后背吗?”
她揉了揉眼,语气困倦又不耐:“我刚刚的话,难不成是说给鬼听的?”
沈叶迦喉结轻滚:“可是,万一我遭遇不好的事……”
“没有万一。”她的语气很坚决,“每次出去前,你都给我写好保证书。完整地出去,完整地回来,不许给我少胳膊少腿。”
“我不管你遇到多棘手的凶犯,你都得给我做到,不然你就别想上我的床。”
沈叶迦一动不动地看了她片刻,低下头,去亲她的嘴唇。
这个吻比起他平时一贯的风格要莫名地温柔许多,温柔得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好。”
这么缠绵腻人地吻了她好一会儿,他才恋恋不舍地退开,嗓音也有些模糊,“谢谢你对我说的,给我点时间,我会好好考虑的。”
有些别的话,哪怕他再想说,但此时此刻,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
要不还是等到正式向她求婚的时候,再眼一闭、厚着脸皮对她说吧。
沈大警官心想。
他想告诉她的是——
只要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就有了能够抵御一切困难和险阻的勇气。
我愿意突破心中的桎梏,试着从过去的阴影中慢慢走出来。
我也愿意重新去审视我的决定,是否真的出自于我的本心。
但有一点,哪怕现在还未完全想清楚的我,也能够非常确定。
这一生,我都想做你心中那道永远敞亮、永远所向披靡的光-
葛星宜早上起来,在厨房弄完了早餐,发现俞也竟然还没有来。
往常她还在刷牙的时候,他就已经拖着一身冷飕飕的起床气进屋了。进屋之后就会像只大型树懒一样挂到她身上,怎么扒都扒不下来。
自从给他定了不准留宿的惩罚后,她每天几乎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周中她去上班,下班回到家大金毛就已经在家里的沙发上巴巴蹲守着了;周末则是只要她一起床,大金毛就会赖到她屋子里直到她晚上睡觉。
最后,她还得好言好语相劝好一会儿,他才肯垂头丧气地离开。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小心睡死过去了?
她心下有些奇怪,关上火,擦了擦手,推门出去后罩房想看看人。
结果,走过去,就见后罩房的大门牢牢紧闭着,连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里面的人似乎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葛星宜怕他睡得沉,不想打扰他,便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回屋去,准备给他发个微信,让他醒了之后自己过来屋里把早餐热着吃掉。
结果,快要走进主厢房时,她余光忽然瞥到有两个人正一前一后地从东厢房里推门走出来。
她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朝东厢房看过去。
据她所知,东厢房这段日子以来都只有沈叶迦一个人住着。
冬季天亮得稍微晚一些,此时院子里还不算太敞亮。但仅凭身型,她就能判断,那个走在前面一点、身材火辣的大美人儿正是魏然无疑。
而她那个平时总是威风凛凛的大哥沈叶迦,此刻却像只二哈一样跟在人家后头,连走个路都不安生,一会儿去捏捏人家的手,一会儿去揉揉人家的头发,要多腻人有多腻人。
而被他缠着的魏然,则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魏然刚把沈叶迦那只招人烦的手从自己腰上撇下去,就看到葛星宜正站在不远处冲着他俩笑。
她侧头瞪了沈叶迦一眼,和葛星宜打招呼:“宜宜,早。”
葛星宜笑眯眯的:“哥、小未,早上好。”
“还叫什么小未啊?”沈叶迦这时一脸春风得意地搂过魏然的肩膀,对葛星宜抬了下下巴,“赶紧改口叫大嫂了。”
魏然翻了个白眼,反手一巴掌就朝他的下巴呼了过去:“……大嫂你个头。”
“宜宜,你大嫂以后就跟我住东厢房了。”被抽的人此时还是满脸堆笑,“西厢房过几天就能腾出来,你要是想,还可以继续挂牌租出去。”
“好的。”
虽然沈叶迦自始至终没说太多,但葛星宜也不是不知道他俩之前那段纠葛。这会儿见两个人似乎终于能把话说开后重修旧好,心里也是非常为自己的笨蛋哥哥感到高兴。
能有魏然这样的姑娘收服沈叶迦当她的大嫂,她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魏然看了眼她身后,问她:“大金毛呢?”
“不知道。”她耸了耸肩,“平时这个点早就已经过来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沈叶迦这时在旁边插嘴道:“估计是已经自闭到都不愿意出来面对这个世界了。”
一听这话,葛星宜便直觉她哥可能和俞也今天的反常脱不开干系。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沈叶迦如同斗胜的小学鸡一样得意洋洋地说:“今天凌晨让这欠揍东西吃了我一记重拳,没个几天缓不过来。”
凌晨他和魏然温存完,开门去拿外卖小哥送来的夜宵时,正好碰上俞也从主厢房出来回自己屋里。
于是,他拿了外卖,转念一想,大步走过去截了俞也的道。
俞也扫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停住脚步,等着看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花来。
谁知他二话不说,直接当着俞也的面,“唰”地扯开了自己的衣服。
俞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两秒:“我没这个兴趣。”
“谁对你有兴趣了?”沈叶迦指了指自己身上因为和魏然温存后留下的激情痕迹,“我是为了让你看这个……看清楚了么?”
俞也:“这么黑,我看个鬼?”
“看不见算了。”沈叶迦穿上衣服,“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从今儿起,恭喜你稳坐四合院垫底小菜鸡的宝座,走了。”
原本还在最后一名和倒数第二之间拼命挣扎的大金毛站在原地,看着沈叶迦嘴中哼着小曲走进东厢房,石化了。
……
葛星宜听完这段,哭笑不得地抚了抚额。
她家大金毛这段日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她本来就有些于心不忍,这两天都在思考着要不要提前给他结束惩罚期,没想到她哥昨晚非得再来一招雪上加霜。
“……哥,多大人了,别再气俞也了。”她这么说着,抬步就要走回后罩房,“你这不是在给我添麻烦么?”
“听见没?”魏然又是一巴掌拍在沈叶迦的脖子上,“都老大叔了,还整天跟个小学鸡似的。”
就在这时,四合院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自从江挽川他们走了之后,保安们也跟着离开了,大家商讨过后,决定不再锁大门。
此时晨光微亮,就见一位身型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身穿一席黑色大衣,健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光是身材好也就罢了。
男人的那张脸,更是英俊到无可挑剔,浑身上下还透着名门大少爷才有的矜贵气儿。
葛星宜被这位陌生的英俊来客引得停了步伐,她朝男人走过去,低声开口道:“请问你是……”
大少爷惜字如金地开了口:“柯印戚。”
葛星宜点了下头:“你来找……?”
柯大少爷的手里拿着一样本子状的东西,他轻晃了下手,语气冷淡里又透着丝丝嫌弃:“俞也让我来救他。”
第67章 春鹿溪 你不虚谁虚?
葛星宜本身就不是颜狗, 平时在四合院里也早就已经看惯了“大风大浪”。
毕竟前有风华绝伦的江大明星,后又有鹤立鸡群的惠医生和她哥。
更不论她那个长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大金毛男朋友。
她应该早就已经算是对帅哥这个种类的生物免疫了。
却不料, 一大清早,天还没完全亮呢,当头就给她来了个长成这样的大帅哥。
又帅又酷又拽,一身平时几乎很难见着的富家贵公子的优雅气质。
还有一种很难形容出来的,就像是……从小踩着刀尖走出来的肃杀和冷冽感。
太特别了。
连她这样性子偏内敛的,都忍不住对着柯印戚多看了好几眼。
结果视线一低, 就看到了柯大少爷无名指上戴着的闪闪发亮的婚戒。
……
果然。
这个世界上的帅哥,都是别人家的。
魏然跟着沈叶迦一起出了东厢房,要回西厢房去洗漱准备上班, 看到柯印戚来了,原本要动的步子也顿住了。
沈叶迦先前在纽约见过柯印戚,这时吹了声口哨, 算是跟大少爷打过招呼。
柯印戚看了眼沈叶迦,冲沈叶迦轻点了下头。
沈叶迦本想送自家姑娘回屋,结果偏过脸,就看到魏然正用一副“这也太赏心悦目了”的表情看着柯印戚。
“……”
沈大警官瞬间不爽了。
毕竟他家小未从前看哪个男的都是娘炮, 连江挽川这样的等级她都没给过几个正眼。
可谁曾想过, 今天居然会天降一个柯印戚来跟他争夺女王的欣赏。
幼稚的二哈这时侧过身, 有意无意地往魏然的身前挡了挡:“不是要回去洗漱么?我去给你弄早点, 不然上班来不及。”
却不料, 下一秒, 魏然连看都不看他, 就伸出两根手指不耐地撇了撇他的肩膀:“等会再说,你让开点儿。”
言下之意是——你爱咋咋滴,别挡着老娘看帅哥。
没等沈叶迦发作, 后罩房的门这时开了。
俞也睡眼惺忪,神色疲乏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揉了下眼,看清院子里此刻站着的人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柯印戚面前,他的目光落在柯印戚手上的东西,连寒暄都免了,就直接冲柯印戚摊开了掌心。
柯印戚都给他气笑了:“你当我是你的跑腿小哥?”
俞也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急。”
“急有什么用?”柯大少爷将手里的东西朝他抛了过去,“我之前就想说了,就算给了你,你也不一定能看得懂。”
“就算看懂了,你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俞也懒得跟他贫,垂着眼,快速地翻看着手里的册子。
葛星宜站在他身边,借着还未完全敞亮的晨光去看他手里的东西,因为光线的缘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册子里,每一页上似乎都画着两个人。
具体两个人在做什么,她实在是看不太清。
俞也翻看片刻,“啪”地一声将册子合上了。
而后他仿佛一下子从连日来的自闭中解脱出来一般,连神色都轻松了不少。他这时伸手揽过葛星宜的肩膀,对她说:“这人是我朋友,我们在纽约认识的,有很多年了。”
葛星宜眨了眨眼:“他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救兵?”
他点了下头,语气里还有一丝完全不掩盖的嫌弃:“就没见过来得那么慢的救兵。”
非要等到他已经被打击得准备悬梁自尽了,才姗姗而来。
被点名的柯印戚眼皮也不抬:“我很忙,你以为过来一趟很容易?”
俞也:“你忙什么?你现在又不需要飞纽约,柯氏的业务重心不是都已经转过来了?”
柯印戚:“忙工作,哄老婆,带孩子。”
说到这,柯印戚冷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也就只能做第一个了,后面那俩,一个你不会,一个你不能。”
俞也:“……?”
沈叶迦和魏然都在旁边大笑出声,丝毫没想给大金毛面子。
连葛星宜都忍不住捂住了嘴。
“不过。”柯印戚这时拿出手机来,飞快地回了个消息,“你做的事儿我现在都已经不做了,我现在只管柯氏战略层面的东西。”
“毕竟我的生活重心是我家小公主,要是还像你这么没日没夜地工作,小公主不知道要跟我闹成什么样儿了。”
送完东西羞辱完人,柯大少爷准备潇洒走人:“走了,小公主还在等我过去结账提东西。”
俞也似乎猜到了什么,这时蹙着眉头问:“难不成,你会选在今天过来……”
“因为小公主约了今天来陆京的买手店取定制的衣服,不然你可能等到下个月我都不一定会来。”
“噢,你也等不到下个月,照你这样,下个月我估计都得给你准备烧纸了。”
俞也:“……”
走到门口的时候,柯印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用那种“你好自为之”的眼神看着俞也眼睛下的眼袋:“每天生活作息那么阴间,你不虚谁虚?”
俞也:“……你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柯大少爷一心记挂着小公主,健步如飞地就出了大院,上车离开了。
魏然看完了戏,一脸不舍地望着柯印戚的身影消失在大院门外,这才慢慢挪动步子准备回西厢房。
沈叶迦愤愤不平地拖着她的手开始发作:“柯印戚不娘!?你瞧他那脸,细皮嫩肉的,连一点儿瑕疵都没有!还有他那小身板……”
“胡扯,人家的身板跟你比起来可毫不逊色。”魏然打了个哈欠,甩开他的手就往西厢房走去,“你看他走路说话的姿态,我觉得咱们院这会儿要是出现一个歹徒,他把对方摁倒在地的速度说不定比你还快。”
“这种男人,可跟娘半点搭不上边儿,你可别因为嫉妒人家就在这瞎编排。”
确实在纽约亲眼见过柯印戚是怎么对付歹人的沈叶迦,一时竟然无法反驳这话。
柯大少爷大杀四方的帅样,别说女孩子看了,连他这个糙汉看了都要暗叹不已。
不敢跟老婆呛声的沈大警官只能转而把炮火轰向他曾经的难兄难弟:“俞也,你没事把柯印戚弄来这里做什么?”
损人不利己,破坏别人家庭和谐,有毛病吧!
看到葛星宜也同样刚把视线从院门外收回来的俞也面如冰霜:“……别提了。”
他简直就是失了智才会去找柯印戚求救,要这所谓的稀世珍宝。
当年在纽约,他正好有事儿去柯印戚家拜访,结果正好看到柯印戚家书房的书架上摆着这册子。
这册子看上去和别的书全然不同,他才会有兴致拿起来一看。
还没等他翻开册子,柯印戚就走过来把册子从他的手里抽走了:“这是我爸的。”
“书里写的什么内容?”
“反正是个稀世珍宝。”
这话听起来颇有些让人摸不着头绪,他转过头,便看到柯印戚一脸意味深长地说:“讲给你听你也不懂,因为你现在还用不上这个。”
俞也看着他:“你就用得上?”
柯印戚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但我只有复印件,这本是原版,我老爹宁死都不肯给我。”
俞也虽然从没见过柯印戚他爹柯轻滕,但也不是没有耳闻这位昔日称霸世界半个版图的所谓的真正的“霸总”有多牛逼。
柯印戚身上这股劲儿,也是承了他那对叱咤风云的爹妈。
让柯轻滕都那么视若珍宝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凡物。
想了想,他问柯印戚:“那什么时候能找你要复印件?”
柯印戚:“等你追到你喜欢的那个姑娘。”
俞也十分谨慎:“那有什么条件么?”
柯印戚:“到时候再谈。”
……
那次和柯印戚分别后,他就回到了陆京。
等他后来追到葛星宜,在某些事上进展迟迟不顺,才又想起了这件稀世珍宝。
于是,他给柯印戚打了个电话,问柯印戚要这稀世珍宝。
柯印戚:“复印可以,但有条件。”
俞也:“说。”
柯印戚:“投个柯氏的新项目,你还得占大头。”
俞也:“……”
一个两个,都只惦记着他兜里的钱。
前有江挽川,后有柯印戚。
但咱们小鳄鱼最不缺的也就只有钱了,他让柯印戚报了个数字和账号,当场就把钱打了过去。
然后特么的等到日落西山,才等到大少爷人来。
来得晚也就罢了,结果大少爷不仅羞辱了他一番,还博取了他家姑娘的关注。
俞也越想越火大,这时暂时压下火,揉了揉葛星宜的头发:“你今天是不是不用去律所?”
葛星宜点了点头。
因为她前一阵一直在不间断地出差,累得很,所以老板今天特意多放了她一天假。
他立刻牵起她的手就往后罩房走:“好,那跟我回屋。”
葛星宜跟着他往前走,小声提醒他道:“早饭……”
“那个不急。”他带着她走到后罩房门口,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我现在最急的是,我要申请立刻结束惩罚期。”
她红着脸动了动唇:“……本来就打算提前结束的,被你说在前头了。”
一听这话,俞也的眼眸里毫不掩饰地绽放出了光来。
他牵着她的手,指了指面前的后罩房:“愿意进来看看么?”
她从最开始就对他的职业满怀好奇,这时毫不犹豫地自己伸手推开了后罩房的门。
俞也跟着她一起进了屋,反手关上屋门。
后罩房的陈设和主厢房其实差不多,但他家看上去却比她家更为整洁。
或许是因为他的个人用品本来就少,现在又是整天赖在她家的状态,以至于整个客厅看上去都空荡荡的。
跟没人住似的。
葛星宜环顾了一圈:“你平时在哪儿办公的?”
他没说话,径直带着她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打开书房的灯,她惊讶地张了张嘴。
就见整个书房都被他做了大改造——原本摆在墙边的书柜和衣柜都被挪去了别处,书房里只有几张椅子和一张很长很长的桌子。
而这张格外长的桌子上,则摆着一个个电脑显示屏。
她粗略一算,这房间里最起码得有十多台电脑。
而每个电脑屏幕上,都显示着花花绿绿的线条、文字和数字。
就算她是一个外行人,也能看懂,这是股市及期货市场交易中的K线图。
她张了张嘴,转过头看向他:“所以你……”
“我是做金融证券这一块的。”他冲那些电脑抬了下下巴,“说的通俗易懂点儿,就是炒股的。”
“我跟柯印戚就是股友。”他说,“我们当时是在纽约一个证券研讨峰会上认识的。”
柯印戚原先除了柯氏的生意之外,自己的兴趣爱好就是搞这行,所以财富积累来得相当快。再加之他本身就是天才,没过两年就已经通过证券交易攒到一大笔资金,开始投注各种项目,顺便用于柯氏的扩张。
而他,虽然谈不上像柯印戚这样天才,但在证券方面确实相当有天赋。如吴瑞他们所说,他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已经通过证券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在他们这一行也算是个传奇人物。
证券是一种投机的敛财方式,能者一夜暴富,不然就是一夜倾家荡产,危险程度跟走钢丝差不多。
千万人走独木桥,最后只能留屈指可数的成功者。
很幸运,他就是那个屈指可数。
桃心他们听到的坊间传言,说他两年赚够了一辈子的钱,也确实不是虚话。
原先一直在美国,他主做美股,辅以中国A股。后来由于资金太多,他一个人实在打理不过来,因此开了公司、招了手下来帮忙打理,顺便培养了一批学生。
回到陆京之后,他开始主做A股,又招了吴瑞他们,带他们入行,让他们管理自己的资金,也顺手培养他们独立操作的能力。
“生活作息阴间,就是因为我既做A股又做美股,等于同时在过中国和美国时间。”
别人醒了,A股开盘;别人睡了,美股开盘。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整天一副睡不醒的困倦模样,但凡逮住机会就要补觉。
葛星宜直到这一刻,终于恍然大悟他所有稀奇古怪行径的源头——这真实答案其实绝不能说是超出想象,但多少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大家把他想得太离奇了,人小鳄鱼,充其量只是个股神而已。
绝不是什么非人生物。
“我知道言布布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说我的。”他这时不动声色地将她拉近到自己身边,“他们说我这生活作息,不是吸血鬼就是通缉犯,要不就是特工。”
她张了张嘴,刚想笑,就被他一个转身,轻轻地抵在了书房的门后。
下一秒,他便张口咬住了她的嘴唇。
这个吻来的急切,又格外地浓烈缠绵。
单单只是这么吻着,她都觉得自己整个人有点儿不对劲了。
葛星宜面红耳赤地动了动腿,想要往后退一步,却被他更紧地扣在了怀里。
不知吻了多久,俞也才稍稍退开一些,呼吸灼热地抵在她的唇边,哑声问她:
“怎么,要试试和吸血鬼睡一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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