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坐上了马车,令他惊讶的是,陶承宣也在这里。
“看什么看!”陶承宣瞪着林苏,“若不是我爹非要把我拉来,你以为我想来接你吗?”
像你这样的水平,乡试也不过是做个陪衬而已!
陶承宣刚想对林苏喷洒“毒液”,但对上林苏的微笑,又默默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实在是林苏这张脸给他留下太深的心理阴影了,他有时候晚上做噩梦,一会儿是那青面獠牙的恶鬼,一会儿恶鬼又变成了林苏的脸,对他阴恻恻地微笑,然后露出血盆大口……
陶承宣打了个寒颤,不自在地别过脸去,这不别不要紧,一别头就看到了林苏身后的徐覃,陶承宣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这阴暗的气质,浑身散发着的阴恻恻的气息,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刘海,刘海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一眨一眨……身材瘦削,形如鬼魅,活脱脱的林苏第二,不,比林苏还要可怕,这家伙,简直是恶鬼从地下爬上人间!
“他……是什么鬼!?”陶承宣抬起手,颤巍巍地指着徐覃说道。
陶姑父训斥道:“说什么呢!这是道安的好友,徐秀才,你这样指着人家像什么话!还不放下!”
陶承宣声音发颤:“不、不是鬼吗?”
陶姑父:“光天化日的,哪来的鬼!”
说完陶姑父叹了一口气,冲徐覃道歉道:“犬子月前大病一场,病愈不久,心悸易惊,常说胡话,无状之处,还望徐小友见谅。”
徐覃摇了摇头,说道:“无碍。”
声音如刀斧锯木,嘶哑难听。陶姑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陶承宣渐渐回过神来,想起来了这人的来历,他暗骂自己不争气,又失了面子,于是重振旗鼓,咳了一声,面上露出冷笑,讥讽道:“这就是那个奸……”
徐覃抬起头看向了他,陶承宣直面了那双黑黢黢的眼睛,乌黑的瞳孔几乎占了眼球的大半,里面没有任何感情。
“奸、奸……坚强的徐秀才啊!”
可恶,陶承宣锤了车窗旁的木板,明明他来之前已经想了好多奚落话了,对林苏的也好对徐覃的也好,必定极尽嘲讽,务必要把林苏嚣张的气焰打消下去,结果……第一步就惨遭失败……
我就知道,林道安这家伙会交往的人,一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林苏看着恨恨瞪了他一眼,发觉他的目光后又迅速转移视线瘫在车榻上,突然变得丧丧的陶承宣,摸了摸鼻子,心里茫然,刚刚,我有做什么吗?
“道安,在贡院里吃得怎么样?晚上有没有受凉……”林苏露出无奈的微笑,继续面对姑姑的嘘寒问暖。
很快就到了城东,马车停在了陶府门口,大家正要下车,却听到了外面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
“承宣!是我啊,我是舅母,你来看看舅舅舅母啊!”
“承宣,承宣!我是舅舅啊!”
听到这声音,陶承宣顿时就是一僵。
却听林姑姑冷笑一声,直直掀起车帘走了下去。
她看都不看地上两人一眼,看向大门旁不知所措的下人们,皱眉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赶走!”
“是……”家丁们走上前,想要驱赶夏老爷和夏夫人。
“承宣!你的表弟,你的亲表弟被人抓了,你救救他吧!”夏夫人推开家丁,披头散发扑到马车前。
见有人出来,她连忙抓住了那人的腿,期待地朝上看去。
“呃,你抓错了。”林苏尴尬地笑笑。
见到林苏,夏夫人的脸扭曲了一下,咻地放开了手。
林苏下了车,车里又出来一个人。
“承宣……”她又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不认识的书生,浑身阴森森的,黑黢黢的眼睛看得人心中发慌,她的话停在口中说不出来了。
紧接着,陶姑父也走了出来。
夏夫人的眼睛又亮了:“亲家,亲家!你救救我们吧!救救文彬!他是你看着长大的啊!”
陶姑父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夫人,脸上依旧微笑着:“夏夫人,你忘了,我们已经断亲了,这声‘亲家’,还是不要乱叫的好。”
说完扒开夏夫人的手,走到了地上。
“承宣、承宣,你出来啊!救救舅母啊!”
车里却始终没有动静。
“好了,来人——”林姑姑刚要喊下人,却被夏夫人尖叫着打断了。
“你这个贱人!下三滥的东西,不过是个继室,就这么见不得前人的家里好吗!”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夏夫人不停咒骂着林姑姑。
“呵,”林姑姑冷笑一声,“你不是到处都在宣扬我是个恶毒的继母、刻薄的继室吗?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一个刻薄的继室是怎么对待前人的亲眷的!”
夏夫人大叫:“贱人!”
夏老爷也跟着咒骂。
见状,陶姑父也不笑了,脸色沉了下来,半拥住林姑姑,捂住她的耳朵。
“污言秽语!”他皱眉看向下人,不耐道,“还不快把这些人赶走!”
下人们又走上前去。
“走开!”夏夫人尖叫着推阻。
尖叫声、咒骂声、争执声……还有路人看热闹时的交谈声,此起彼伏,陶府门前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够了!”陶承宣终于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看着这乱糟糟的场景。
“承宣!”夏夫人也顾不得跟林姑姑吵架了,她期待地看过去,泪眼朦胧,“承宣,你表弟被赌场的人抓走了,家里也遭了贼寇,银子被抢光了,你救救我们吧!”
原来自陶姑父给了夏家十万两银子后,初时,他们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而夏文彬本就是烟花柳巷的常客,有了银子后,出手更加阔绰,不知怎的迷上了一个花魁,在那花魁的引导下,夏文彬染上了赌瘾,短短时日,就亏了五万两银子,人也被扣在了赌坊。
夫妻俩差点被气的心肌梗塞,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又不能不管。但当傍晚他们回家拿银子时,看到的却是乱糟糟的府邸和鼻青脸肿的家丁们。原来是不知何处来了伙强人,趁着天色昏暗,拿着刀闯进了府邸,吓得家丁们两股颤颤,眼睁睁看着他们拿了珠宝首饰,扬长而去,十万两雪花银消失得无影无迹。
夏家夫妻俩气得跳脚,报了官,官府只敷衍地让他们回去等消息,赌坊又上门催债,正慌乱无神之际,忽地听说陶承宣醒了,忙不迭来到了陶府,却被门房拦在了外面。他俩一连几天,都在府外转悠,却始终不见陶承宣的踪影,好不容易打听到陶承宣今日出门,连忙来陶府蹲守,才有了眼下这副场景。
“舅母,”面对夏夫人期冀的眼神,陶承宣只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先告诉我,徐二娘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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