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得了陈译禾的令,直接将人拦住。


    马车继续行驶,陈译禾道:“虽说事出有因,但是扣押我娘子就是不对,咱们以后不跟那老头来往了。”


    苏犀玉靠在他身上点头,强调道:“我有你跟爹娘就好了,才不要再做别人家的女儿了。”


    陈译禾一想也是,当初他想给苏犀玉重新找个爹娘,是省得苏家夫妇俩狗眼看人低,可不是为了找不痛快。


    经过先前那一趟遭遇,这老太傅好像是真的想认孙女儿了。


    这可不行,做买卖失败了最多是亏钱,真感情可是会伤人心的,不能让苏犀玉再承受这个。


    他点头道:“那就不做了,我们家小娘子岂是别人能高攀的?”


    苏犀玉笑弯了眼睛,脸在他肩上蹭了蹭,道:“你给郝将军送了什么?真的不要回来了吗?”


    “是些医药与烟火,用在边关将士身上和打仗上,与其说是送给他的,不如说是献给皇帝的。”毕竟两边同时进行的。


    医药苏犀玉是知道的,陈译禾搜罗了不少大夫与医书让人研究,就在城外的庄园里。她只听说了一些,具体的就不大清楚了。


    “送烟火做什么?”苏犀玉奇怪道。


    在宫中时明宏帝也问了他类似的问题,“那真的是烟火?”


    不是烟火,是简单的小型炸药。


    这时候虽有烟火,但还没有应用到武器上。


    陈译禾这些年逢年过节就让人燃放烟火,整个广陵都知道陈家女眷喜欢看烟火,过节时都不用别人准备了,光是陈府燃放的烟火就能彻夜不休。


    陈译禾说那炸药是下面的烟花坊无意间造出来的,杀伤力有些大,才让人送去边关的。


    对着明宏帝又痴人说梦般的提了火统等武器的应用,把人说得热血沸腾。


    陈译禾散漫地与苏犀玉说着,又往前不远就到了他们在京城的府邸。


    白日长,天将黑未黑,陈译禾放开了苏犀玉先一步下了马车,等了会儿不见苏犀玉出来,掀了帘子往里一看,苏犀玉正抱着个铜镜左右照着。


    “臭美呢。”陈译禾笑她。


    苏犀玉红着脸放下了铜镜,抓着衣角嗡声道:“等会儿再下去。”


    陈译禾觉得好笑,探身去抓住她的手把她了拉出来,盯着她仍红着的嘴唇道:“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又没人敢说敢问。”


    他揽着腰把苏犀玉抱了下来,见她抹不开脸,又凑到她耳边道:“再说天都黑了,谁会盯着你看。”


    两人磨磨蹭蹭,慢吞吞进了府往后院里去。


    府里的钱满袖听闻俩人回来了,没一会儿就找了过去,见着苏犀玉忙道:“见着你姐姐了吧?宫里可有人欺负你?”


    苏犀玉还记得马车上的事,低头抿着唇道:“见着了,有姐姐护着,没人欺负的。”


    “那就好,那就好。”钱满袖放心了,拉着她说起了别的。


    陈译禾那边则是让人调出了案卷,是孔屏意外溺亡的事情,案卷记录很清楚人是溺水而亡的,并无别的异常。


    当时验尸的仵作共两人,一人已被孔明锋杀害,另一人早年搬迁出了京城,刚被陈译禾派人“请”了回来。


    被人装进麻袋里一路扛回京城,仵作吓的不轻,松绑后吐出口中抹布就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往外说!”


    拷问一番,仵作说了实话。


    孔屏的确是死于溺水,那时候肚子里也确实有孩子,当初两个仵作是收了别人的钱财才封了口的。


    这两人虽一人在京城一人在外地,但因为心虚,暗中仍互相注意这彼此,去年其中一个被杀,这个吓坏了,生怕也会轮到他,还以为绑他来的就是当初收买他的人,老老实实招认了。


    仵作所言与孔明锋听到的相近,唯有一点,孔屏肚子里的孩子当时已有数月,早在她被陈译禾掳走时,就已经怀了孕。


    同样被关押着的孔明锋一听,眼前一黑,感觉天都要塌了。


    不过没人在意他的感受,陈译禾道:“你女儿与人无媒苟合怀了孕,还故意来勾引我想让我吃个哑巴亏,可惜我只对她戴着的蓝玉翡翠有兴趣。”


    孔明锋当日被他一刀砍在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眼横跨鼻梁,丑陋且狰狞。此时双目尽是血丝,看着十分可怕。


    “我对你女儿怎么死的没兴趣,就是奇怪,我与她毫无关系,她怎么就偏偏选中了我?是精挑细选之下找的冤大头,还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她?”


    孔明锋呼哧喘气,不肯相信自己女儿能做出这种事,更不愿相信自己被人蒙骗了。


    “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陈译禾想起苏犀玉脖子上那道疤就来气,骂了一句,让人给他松绑,拿了套护卫衣裳给他,领着人去见了俞杨。


    牢里阴暗潮湿,睡的又是臭烘烘的杂草,还不时有老鼠臭虫出没,俞杨被关了两天多,根本不敢躺下,更不敢闭眼。


    苏夫人倒是想来探望她,可她是陛下亲口说要关押的,狱卒不敢放苏夫人进来。


    陈译禾就不一样了,他奉命寻找周祎的下落,来审问俞杨再正常不过了。


    俞杨见了他就惊叫起来,然而阴冷牢狱里根本没人理会她,等她叫哑了嗓子,陈译禾才道:“为什么不肯嫁周祎?再说一遍。”


    “他是杀人犯,他会杀了我!”俞杨哭了起来。


    这几日陈译禾没少让人恐吓她,从折磨人的法子说到她冒充说谎顶替苏犀玉的身份,总算把她的嘴撬开了。


    俞父死的早,俞家只剩俞杨与她娘两人,她们就住在京城城郊,靠着种田生活下去不成问题。


    可俞杨自小就知道有个姓苏的贵妇人很喜欢自己,她只要对着那个贵妇人笑或者亲近一下,对方就会给她好吃的和漂亮衣裳,还时不时给自己家送银子。


    能轻而易举得到好处,谁还愿意辛苦劳作。


    起初俞杨娘是不愿意收人家的好处的,可架不住对方给的多,有了第一次,后面就再也止不住了,娘俩就这么靠着苏夫人的接济活了下来。


    俞杨十二三岁那年得知了苏夫人与自家的渊源,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奈何她娘很明确地告诉了她:“你跟苏家没有一点儿关系,你就是我女儿!”


    俞杨不信,大冬天跟她娘吵了一架跑了出去。


    她想跑去找苏夫人诉苦,可大半夜城门早已关了,外面又下起了雨,漆黑湿冷,俞杨碍于面子不愿回家,就躲到了一个破房子里避雨。


    破房子里淋不着雨,风也小了许多,但还是很冷。


    就在俞杨打算放下脸面回家时,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外面。


    是一男一女,似乎是马车出了问题,两人只能歇在破房子里。


    “那两人似乎是起了争执,女的说她已经怀了孕,会被自己爹打死,男的说他必须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不能与她成亲,但会养着她,让她听话。我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去,直到天快亮了他们走了……”


    俞杨害怕得声音打颤,“我急忙回家,在河道旁又看见了这两人,亲眼看见那个女的被那个男人扔进了河里,被河水冲走了……他杀了人!他会杀人!”


    俞杨再度叫喊起来,“我不能嫁周祎,他也会杀了我的!你救救我!姐夫!你救我!”


    “那不是正好与你一对?”两人真是天生一对。陈译禾踢开她抓着自己衣摆的手,“还有,别乱攀关系。”


    时间地点正好全都对上,周祎杀了孔屏,恰好被俞杨看到。


    俞杨本就自私,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不说找人去救人了,她是完完全全将事情抛在了脑后,没事人一样回了家。


    两年后俞杨娘病重,或许是经不住俞杨的哀求,也或许是怕她以后没有依靠,临死前开口说她是苏家女儿。俞杨略做收整,上门找了苏夫人认亲。


    高门小姐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被定了亲,俞杨很高兴。


    放在以前这种高门大户,她根本连人家下人的衣角都摸不着,现在却能风光嫁进去。


    直到她亲眼见着了她那定亲对象,那个寒冷冬夜的记忆再次映入了脑海。


    俞杨在苏家长了不少见识,她很清楚自己并非什么大户小姐,甚至不是苏家流落在外的小姐,万一这事被周祎看穿了,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毕竟他连怀了他亲生骨肉的女人都能杀。


    可俞杨不敢与苏铭祠夫妇说这事,这亲事关联着两家利益,便是她说了也未必能有改变。


    更不敢跟苏铭祠说自己不是他女儿,不然怕是会直接被苏铭祠打死。


    前有虎后有狼,俞杨第一次后悔进了苏家大门。


    “我根本就不是苏铭祠的女儿,我姓俞!我不姓苏!”


    俞杨哭哭啼啼求着陈译禾,“我什么都说了,求你放过我,也救救我!”


    “我知道周祎在你手上,不然你直接杀了他?我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陈译禾再次对这人的无耻有了新的认知,俯视着她道:“当初你冒充人家女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日?”


    他这是在嘲讽俞杨,俞杨反倒被他提醒了一般,恍悟道:“对!要不是我,原本该嫁给那个魔鬼的人就是苏犀玉!我是替她受过的!”


    陈译禾彻底无语,让人把她嘴堵上了。


    他转向悲痛欲绝的孔明锋,微微一笑,道:“明日周祎就会回府。”.


    他把事情处理完回去时正是深夜,洗漱完回了房,苏犀玉已睡了,在他上床时惊醒了一下,迷糊睁眼,“……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陈译禾刚掀开被子躺下,就被她挪动着靠近,搂住了手臂。


    “有点事耽误了。”


    陈译禾抽出手臂,抓着她双手放在胸口,然后一手横在她头顶抚摸着她头发,一手搭在她腰上,问道:“今天抹药了吗?”


    苏犀玉迷迷糊糊闭着眼没出声。


    床幔里不见光亮,陈译禾扒拉着她衣襟往里嗅了嗅,闻见一丝药味才放了心,给她把衣裳理好,抱着人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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