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去见那个人的路上, 侦探先生和神谷鸣一分享了一下当年的那起爆炸案。
“听说是在一家普通的咖喱店发生的爆炸案,最后被算作意外事故了。”
神谷鸣一认真的等待着后续,对方却又什么都不说了, 总觉得那背影有些寂寥, 可他的声音却是轻快的。
“没有后面了?”神谷鸣一问。
“没有了。”侦探先生爽快的答道。
神谷鸣一少见的冒出了无语的心情,这和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区别!
“欸,”太宰治像模像样的感叹,“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不过我们等下要去见的人一定知道更多的细节,就让他来告诉你吧。”
神谷鸣一觉得这所谓的不知道更多,一定需要打个问号。
横滨是个接受力很强的城市, 任何其他城市无法被接受的污物都会被妥帖的收纳在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的黑暗里。
就是这样一条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做过黑暗的交易的, 颇有“内涵”的小巷里, 坂口安吾内心仍然在后悔接到消息之后, 自己竟然真的的按照约定来了这件事。
有些人的话,总是令人无法拒绝。
在坂口安吾这样一位特殊机关的公职人员身上,除了上司之外, 也还有其他无法,也不能拒绝的人。
横滨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轻薄的雨气从地面浮了起来。
神谷鸣一看到了站在那里举着伞的男人, 他背对着这个方向,大半个伞面遮住了上半身, 听到了踏在雨水上的脚步声, 才缓缓的转了身。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对方看到他的那个表情。
如果他的脑袋没有出事的话。
秀丽的脸都扭曲了一下, 破坏了那沉着的气场,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但话到嘴边又都化为了迟疑。
神谷鸣一觉得他这个表情有些滑稽, 于是翘了翘嘴角。
“就是这位,”太宰治介绍道,“他在这个城市说是全知的也不为过,不过可能不会随便就告诉你哦。”
太宰治直直的看着坂口安吾。
这句话是在讽刺坂口安吾是个为了达成目的,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
坂口安吾能理解到话中的意思,如果被对方知道了,一定会说是因为他做贼心虚才能立马就明白话中的含义,但是除了用食指推了下眼镜之外,他也只能站在这里,任由对方说下去。
因为对方说的没错。
他既做贼心虚,又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神谷鸣一细思了一下侦探先生的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上前一步,诚恳又自然的说:“开个价吧。”
这话让另外两个人都怔怔的看向了他。
“什么?”坂口安吾怔怔的张开了嘴。
那副认真的模样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他是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的在提出这个想法。
这太奇怪了,奇怪到让人不由怀疑他和另外某个人到底是养兄弟,还是亲兄弟。
不,其实放在这种情况下,这句话不算突兀,可是一般多少都会怀疑一下吧。因为太宰治说的天花乱坠,一点都不像是真的。但这个人,竟然就这样相信了太宰治的话,并且认真的去思考了。
他到底是神经有多大条?这样不是会被太宰骗的团团转吗?
不,太宰说不定不会骗他。
坂口安吾不太清楚的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恍惚间,面前的人与另外一个人重合在了一起,让人产生了奇妙的错位感,就像那个早已死去了很久的人重新站在了面前一样。
就是当初坂口安吾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在太宰治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之后,那个人也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开个价吧。”
坂口安吾心里有了种不妙的猜测,就算太宰已经通过人直白的告诉他——他的弟弟想见你,这种不需要思考就知道“他”指的是谁的话,坂口安吾也一直以为这只是太宰的又一出想要作弄他的手段罢了。
他更希望是这样。
因为如果这是真的的话
他又该如何面对“他的弟弟”?
在沉默中,神谷鸣一反应迅速的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奇怪的话,并且干脆的认了错。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经历的多了,他也能从周围人的反应中判断出自己的发言是不是不太恰当。
“不,不是你的错。”最后还是坂口安吾回答的,但是再多的,比如他与太宰治同时用一副受到了巨大震动的表情看向对方的原因,就没有说出口的意思了。
“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回答你的。”他做出了这样的许诺。
这个时候,太宰治就没有再捣乱了,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两个人交流。
神谷鸣一不知道第几次说出了自己的开场白:“在找我的义兄,他姓织田。”
他把当时在侦探社说的一切都又再说了一遍。
这让坂口安吾有些惊讶,他以为以太宰的性格,会让神谷君直接质问他,但是现在看来,对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的全名,就这样被骗过来了。
真是抱歉了,坂口安吾冷静的想,你恐怕要多扫一座墓了。
本来是带着伴手礼去见养父母,得知养父母去世了,想找义兄一起祭拜养父母,却发现,不过是多扫一座墓罢了。对这个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太宰先生提过一起爆炸案,我们现在就在调查这起爆炸案,他说哥哥曾出现在爆炸案的现场,坂口先生还知道其他的细节吗?”
坂口安吾察觉到了其中的恶意,太宰要他亲口把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被害人家属的面前。
然而,他还是敏锐的发现了这之中潜藏着的温柔。
虽然用这样的词汇形容太宰这个人很不合适,但对象是面前这个人的话,并非完全不可能。
如果上来就告诉对方,你的义兄也死了,很难想像,这个人要怎么接受这件事。
不过,如果让他在不断的探索过程中,一点一点的认识到真相,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即使结果相同,也会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起来。
即使这个结果,要用刺痛坂口安吾的方式来达成,就算换成是坂口安吾自己,也会这样选择。
他明白了太宰真正的意思。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戴着眼镜,如同一位行走在大学校园中的教授的男人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就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没错,那天你哥哥也在现场,那里是他曾经的住处。”
神谷鸣一十分想打断对方,那还不一定就是他义兄呢,但是看着对方的神情,这话又说不出来了。
坂口安吾报出了一个地址,并说他可以先到那里找找线索,找到什么了的话,可以再来问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也可以随时来问他。
神谷鸣一就这么迷茫的被忽悠走了。
总觉得坂口先生知道的比这些多得多,可他就是不告诉他。神谷鸣一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在玩解密游戏的玩家,被指引着揭开一层又一层尘封着过去的锁。
“走吧。那家伙有什么好看的。”太宰治伸手拽他,大步的往外走。
“欸,可是”
“没有可是!”太宰治大声的说,“我们快点到那里去吧。”
“哦。”
这么干脆的答应了,让太宰治顿了一下。
“你确定你和你的义兄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但神谷鸣一回答的很坚定:“绝对没有。”
或许是错觉,神谷鸣一总觉得侦探先生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赶到了事故发生的地点,太宰治不知道从哪顺出了一张报纸塞到了神谷鸣一的怀里。
报纸上首页照片正是面前的这个地点,时间,大概是三年前。
面前的这栋二层的小楼看起来没有新的住户,院子上的地面,还残留着爆炸过后的痕迹,一片焦黑。
发生爆炸的是之前停在这里的一辆面包车,据说当时有几个小孩,因为贪玩被关在了里面,结果汽车的油箱漏油了。
当时在这里的咖喱店店主因为想要救人,也死在了爆炸中,尸体已经被烧成了黑炭,完全分辨不出模样了。
这起意外事故引起了社会的震动,还兴起了一阵安全防护意识的教育。
但是
神谷鸣一蹲在发生了爆炸的地面附近,查看着即使过了几年也保存完好的痕迹。
不对,这不是因为油箱漏油发生爆炸的痕迹。
这个痕迹太均匀了,就像一个完整的圆形,而油箱漏油的情况下,不会是直接发生爆炸,而是先起火才对。
神谷鸣一比对了一下报纸上的照片,根据汽车停放的位置,爆炸点应该在汽车的中间。中间这个位置,可就有些说法了。
“怎么样?”太宰治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而是人为的。”神谷鸣一站了起来,转身往屋内走。这次,他的步伐加快了许多。
并没有这么简单,他能看穿的东西,更专业的人会看不出来吗?
那些警察,鉴定专家都是废物吗?
有两种可能。
在日本这个国家,有着病态的怕沾染麻烦的文化,相对衍生的,就是谁也不愿意承担责任。如果没有人强烈要求,确实有可能直接被当成意外来处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绝对简单的多。
比起谋杀,肯定是意外更能减少对社会的影响,也不用承担调查过程中的任何风险。
第二种可能,就是谋杀者的背后存在着不可抵抗的力量。
一只无形的手操控了一切,根本没人惹得起,因此所有人都被迫装作不知情。
能有这样的力量,除了横滨政府,就是资本。
不管是哪一种,神谷鸣一都觉得卷进这样的事件的义兄,恐怕凶多吉少。那么之前侦探先生所说的,因为已经死亡了,而他去调查活着的人,肯定是找不到义兄的。
这个理由就成立了。
不会吧
他是来找人去给被借了身份的养父母扫墓的,不是来再多扫一座。
神谷鸣一走进了二层小楼,一进去,放眼看见的,就是凌乱的倒在地上的各种桌椅。
屋子里就像被人暴力破坏过一样,还保留着当年出事时的状态。他闭上眼睛,甚至恍惚的能闻到咖喱的香气,玩闹着的孩子的欢笑声,孩子来回跑动时踩过地板的咚咚声。
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残留着深厚而浓烈的情感。
他仰起头,看着楼上的位置,恍惚的呢喃:“有孩子溜进来玩了吗?”
太宰治身形迟滞了一下,也看了过去。
过了一会,他冷静的收回了视线。
“没有。”
“你没听到那些孩子玩闹的声音吗?”
“你在说什么,这里除了你和我,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太宰治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一手放进来兜里:“你怎么了?”
神谷鸣一晃了晃脑袋,试图把那些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甩掉:“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气味很熟悉。”
那是家的味道。
第82章
“你没事吧。”太宰治搭上了他的肩。
神谷鸣一没有回答他, 他感到有很多的文字和图形在脑中一闪而过,千分之一秒中,他被超出人体承受极限的绝望吞噬, 但很快,他甚至想不起在那一瞬中,他到底感受到了怎样的痛苦。
他抬起了头, 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没事。”他重复了几下手指张开再攥紧的动作, 才逐渐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
“只是被这里的某些物品触动了记忆。”神谷鸣一白着脸, 对好心的侦探先生笑了一下。
说是物品其实是不准确的,那是一些碎片化的信息。相似的气味,同样的动作或者摆设, 每一个构筑出对应在记忆中的某种“氛围”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说不定神谷鸣一过去认识的人里, 也有喜欢做咖喱的人,或者他曾接触过很多小孩子。
甚至换成更虚些一点的说法, 那些过于浓烈的情绪,也可能是触发记忆的信息之一。
“你想起来什么了?”太宰治轻声问。
神谷鸣一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需要我帮你叫个救护车吗?”
“不用了,”神谷鸣一直起了因疼痛而不自觉弯曲的身体,带头往楼上走去,“不要浪费时间了,动作快一点的话,说不定今天就能得出结论。”
“哦——?”太宰治觉得有趣的勾起了嘴角。
意外的是个很果决的人呢。
楼梯因为没有得到维护而呈现出轻微腐烂的状态,踩在上面也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二楼就是紧挨着的几个房间, 门都大敞着, 正对着的就是一间儿童房, 可以看到一张上下床, 里面的装饰也充满了童趣。
神谷鸣一大致的转了一下几个房间,除了一个简单的过分的房间,其他房间的主人都是小孩子。最后,他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房间。
摸了一下木制的床沿,指腹感受到了凹凸不平的触感,拂去表面轻微的一层灰尘,神谷鸣一看到了一个略深的刻痕。
他站远了一点,用手比划了一下,得出了结论。
“这里曾经插着一把刀。”
一把竖直的,用力钉上去的刀。
无论从高度和力度来看,这都不是这栋房子本身的主人们会做的事。
太宰治靠在门边,看着青年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纸,按在了床的外侧,垂下了眼眸,无声的笑了。
原本还打算如果对方什么都发现不了的话,就由他来装作不经意的提醒一下,谁知对方竟然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确切的说,鸣一君敏锐过头了。他有着能够一眼看穿真相的眼睛。
这让太宰治想到了乱步先生,不过,这两个人还是有着根本上的区别的。
在神谷鸣一面露思索的对着自己随便拍上去的纸的时候,他慢慢移开了眼睛。
不需要看了。结果已经很清楚了。
神谷鸣一判断出是有人用刀钉了张纸在这里。
这个举动当然不会是带着善意的,即使已经没有证据了,他也猜得出来,左右不过是威胁信之类的东西。
都已经进入儿童房做了这样的事,想必住在这里的孩子们已经被挟持了。
有了这个信息,神谷鸣一能大致的还原出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他闭上了眼睛,整个空间在他的脑中变成了三维结构图。
有一群不速之客闯入了这里,他们可能带了枪,那一天恰巧义兄不在,如果那群恶徒的目标是挟持孩子们,完全没用的咖喱店老板,八成是被“处理”了,然后又扔到早已预料到会发生爆炸的车上,销毁证据。
已知的信息是,孩子们在爆炸的车上。
奇怪,如果只是想杀了他们,就没必要留下信息,难道还特意大张旗鼓的告诉他义兄,这栋房子里的人都是“我”杀的,你快来找我报仇?
等等。
如果对方的目的正在于此呢?
如果他们的目标,就是为了刺激义兄,让义兄去找他们复仇,会怎么样?
神谷鸣一的心脏重重的跳了起来。
喂喂,不是吧。
他想了一下,如果回到家,发现店老板被杀了,跑到二楼,发现孩子们不见了,这个房间里还被钉上了传达了某种信息的纸张
他抬起脚,往窗边走去。
可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他用力的拉开了窗子。
窗户正对着的,就是院子里那一块焦黑。
二楼有很多房间,只有这个房间的窗户是正对着那个方向的。
“你在看什么?看了好久啊。”身后的脚步声接近。
神谷鸣一刷的一下关上了窗户,在侦探先生看清外面的景色前。
即使这位侦探未必没看过。
“那里,是一张地图。”神谷鸣一指着之前自己猜测是钉了恐吓信的刀痕,肯定的说。
只是看了眼外面的景色,就改变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试想一下,既然是要刺激义兄下定决心去对那些人复仇的话,仅仅挟持,或者轻微的伤害这种程度是不够的。
因为受害者还可以寻求司法的帮助,用人类社会的法则去让犯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什么情况才会让人拼上性命,放弃一切去复仇呢?”神谷鸣一一边下楼一边说。
太宰治跟在他身后,安静的听着。
“那就是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的时候。”
听起来很丧心病狂,但神谷鸣一也不得不承认唯一的答案。
那些人也许为了刺激义兄,当着他的面,把孩子们给炸死了。
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孩子们杀了的话,屋子里钉着的就只会是地址了,能让义兄找到那些恶徒的地址。
“会试图让人放弃自己性命的人,也只有那些亡命之徒了,他们做下这些恶事没有任何原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已,这是多么的自私的想法。”
神谷鸣一重新走到那个爆炸点,从地上揪起了一根草,编了个蚂蚱,弯下腰,放在了焦黑的土地与正常土地的边界上。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孩子的笑声。
他得出了答案,他的义兄去赴了一场再也回不来的约。
草绿色的蚂蚱停留在了那里,看起来颇有些童趣的意味。
“会选择只身赴约,我哥哥的身份不一般吧。”因为普通人就算是复仇,也会想找警察帮忙,一个人的话什么也做不到,就是去送菜的。
所以说不定义兄真是忍者什么的。
“噗——不是忍者啦!”太宰治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神谷鸣一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说出了口。
“现代这个时代,还会有人想到忍者?难道不应该是杀手什么的?不过”太宰治转念一想,觉得这个想法还挺有创意的,“如果你哥哥知道了,大概会很高兴的接受了。”
这不是比黑手党帅多了嘛!不愧是织田作的弟弟。
“所以,他赢了吗?”
太宰治伸手拨弄了下粗糙的蚂蚱,随口说道:“啊。赢了。”
“真是便宜他们了,犯下了这样的罪孽,却让他们这么轻易的就死掉了。”应该被关上一辈子才好。
神谷鸣一停顿了一下,站了起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的那位义兄还说不准,他叫什么?”
“织田,织田作之助。”
啊还真有可能是。
神谷鸣一仰头望天。
因为这么符合条件的,全横滨已经找不到第二个了。
“太宰先生,你能带我去看看那个地方吗?那个他战斗至最后一刻的地方。”
太宰治对他提出这个要求有些诧异:“你要做什么?”
也没问为什么神谷鸣一会认为他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其实这还不明显吗?这就是太宰先生和坂口先生联合起来给他下的套。
对方比神谷鸣一自己更早的确认了义兄的身份。
神谷鸣一叹了口气,“我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证据。”
“诶?”
“因为太宰先生也很清楚吧,这件事不单纯只是哥哥倒霉的被亡命之徒盯上了,这一开始就是为哥哥准备的坑。”
他认真的看着太宰治:“从整件事那么多的线索,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来看,这背后一定有另外一支力量在操控一切,现在那些亡命之徒已经去地府报到了,就算再不甘心,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你不会生气吗?如果是我,一定恨不得把他们从地府里揪出来,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幸好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情绪,不然说不定在真的会试一试。
“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死掉了呢?这太便宜他们了。”
在太宰治的面前,黑发的青年发出了发自内心的疑惑。
“可是,幕后黑手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甚至可能在过着奢靡惬意的生活。”
不,对方正在没日没夜的加班。
太宰治隐隐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确定了这真的是我的义兄的话,就算对方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我也会努力,亲手把幕后黑手送进监狱。”
即使早有预料,当这样的话真的说出来,太宰治心脏仍然颤了颤。
他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太宰先生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你一定不会告诉我,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毕竟是他借了人家的身份,就要做点对得起这家人的事情。
神谷鸣一是这么想的。
他只是根据逻辑推理出正常人会怎么做,然后去做而已,却让太宰治无言以对。
怎么说呢太让人震惊了。
这句话说出去能吓死横滨半数的人,还有半数,就是青年口中所说的要送入监狱的人的手下和支持者。
他有些头疼,忍不住确认到:“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太宰治已经开始怀疑对方会失忆会不会就是港口黑手党干的。
“就算太宰先生阻止我,我也要这么做。”神谷鸣一按照自己所想的说出了这句话。
一般人肯定会阻止的,毕竟是真的危险的事情。
看吧看吧,真是让人头疼的家伙,只要看着这个人的眼睛,太宰治就知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个人都绝对会践行自己此刻立下的誓言。
然而,头疼过后,他却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好啊,就这么做吧,想想还挺刺激的,带我一个怎么样?”他跃跃欲试的说。
神谷鸣一迷茫的了一下,说好的劝阻呢?
“那我们赶紧过去吧!”
太宰治看起来比神谷鸣一还兴奋。
他的手伸进大衣的兜里,关掉了一直在通话中的电话,心情好得不得了。
电话另一端的坂口安吾:
本来他是等着织田作的弟弟向他问问题的,织田作的弟弟自己一个人就推理出了真相就算了,现在还发表了一通要把森鸥外送进监狱的宣言。
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该不该阻止?
第83章
义兄人生的终点就是这么个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破了点, 装修华丽了点,非常的普通。
“那你还想要怎么样啦?”身后传来了太宰治的声音。
“一般英雄人物倒下的地方,不都是充满悲壮感的地点之类的。”
太宰治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 他要笑不笑的看着神谷鸣一,眼中带上了探究的神色:“你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接触下来就发现,这个人的想法总是很出人意料。
“你才是。”
一个说起话来总让人觉得在内涵别人的人, 也是挺天才的。
神谷鸣一转了一圈, 就发现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枪战。原本还以为像电影里那样,大家都提着砍刀上的呢。
“你发现了什么吗?”
“应该死了挺多人的, ”神谷鸣一最后放弃了, 那个背后的人做事还是很严谨的, 并没有留下痕迹,“对方的人里,有军人吗?”
太宰治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说?”
“下手挺狠的。”
留下这句话,神谷鸣一就自顾自的往外面走了。
太宰治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 就明白了鸣一君的意思。
他知道结论,逆推回去的话,就是说上了战场的士兵在战斗中通常都会以搏命的方式去战斗,不管是对对手, 还是自己,都可以说是手段狠厉。
鸣一君就是根据这个来推理出来的吧
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既然已经查出来义兄没了, 现在死无对证,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 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拆穿神谷鸣一身份的人了。
再不济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别人, 他失忆了。
神谷鸣一私下里去验证过织田作之助的身份, 把照片和织田夫妇放在一块,别说,还真有点像。
短暂的横滨之旅告一段落,返回东京的一大早,太宰治带神谷鸣一去了织田作之助安葬的地方。
那是海边的悬崖上,有很多树,到了春天,茂密的树丛就会洒下斑驳的树影,海风拂过脸颊,宽阔的海面让人内心越发平静。
这里没什么人,是个很好的安眠地。
“好的我都不想走了”
一般人肯定会觉得神谷鸣一这么说很不吉利,太宰治反而像是被认同了一样兴奋的说:“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神谷鸣一伸了个懒腰,靠着墓碑坐了下来,墓碑上没有一个字。
“我以后也想葬在这里,”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挤不下的话,就麻烦太宰先生帮我再找一块一样的地吧,我替哥哥谢谢你。”
“喂喂,你这反了吧!”说完之后,太宰治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展了身体,“你还不了解我,其实,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能清新爽朗的自杀的方法,像是上吊啊,跳河啊,跳楼啊反正就是很多,我这样折腾,肯定比你死的早。”
“哦。”
青年对太宰治的惊人之语没有丝毫反应,太宰治忽然反应过来,他有情绪上的障碍,顿时有些失望。
“还以为能吓你一跳呢。”
“抱歉?”
“也不用到道歉的程度”太宰治觉得自己跟这个人待久了都要化身为吐槽役了,他敛了敛神色,语气忽然之间轻了许多,“所以呢?为什么你会觉得,你一定死在我之前?”
“直觉吧。”总感觉自己不是在努力的活下去,而是一直都在努力的不要死。
别看意思差不多,其中的内核差距可大了。
一个是还活着,想要继续活下去,一个则是已经一只脚踏入冥界了。
再追问下去,神谷鸣一就会说不知道,太宰治一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不过还是活久一点比较好。”连这样的话都给逼出来了。太宰治是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如果是其他人他可能还要在旁边观摩一下,但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织田作这么快就在下面见到你了,一定会很生气的。”
“我们说不定根本就没见过面。”神谷鸣一实话实说。
“这么说也对。”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了下去。
所以说哪还有人像他们这样争谁死的更早的啦!
感觉气氛太尴尬的神谷鸣一慢吞吞的说:“既然这样,不如做个约定吧。”
“诶?”
“【我一定比你死的晚】,这样你到地府的时候,就不会没脸见老朋友了。”
太宰治愣了一下。
“当然,要是我立马就跟下去了,到时候被骂,那也不能怪我了。”神谷鸣一长叹着望天。
和身边这个人不同,他还是想活下去的,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有的人办法用尽了,也只能苟且偷生,有的人反而还不想活着。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一抹光从眼底深处浮现了出来。
他抱怨着,听起来却更像撒娇:“那我是不是得努力活到六七十岁才不会被织田作骂!”
“这个当然是随你了。”
反正他的承诺就到这儿了,因为本身就在积极努力的争取活下去的机会,所以实际上他所支付的代价根本就不存在。
用自己本来就要做的事说成是为了赌注才去做的,一点小小的技巧罢了。
“好狡猾!”
“是是。”
两个人一起去吃了一顿咖喱饭,一起点了特辣,神谷鸣一作为火锅店的常客是没什么感觉,太宰治不能吃辣还要硬吃,最后还是他把人背到了药店,买了药才算完事。
咖喱饭钱-2
药钱-1
看着坐在马路边捂着胃狂灌水的男人,神谷鸣一看着他缓过来了些,“记得还钱,还有你的钱包呢?”
他根本就没带钱也敢说去吃最贵的咖喱!
这个人真的是
小孩子吗?
太宰治利落的写下来一串号码,正气凛然的说:“当然会还给你的,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到时候打这个电话就好了。”
神谷鸣一收下了。
“好吧。”
稍微好了一点后,太宰治坚持要把神谷鸣一送上车,无奈之下,神谷鸣一也只好同意了。
两人一路上胡乱的侃着大山,终于到了横滨站。
四周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你送到这里就好了”神谷鸣一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宰治拉到了身后,一枚子弹贴着他的脖子而过,射在了地上。
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丝丝湿热的触感从指缝渗了出来。
好在只是擦伤,不要紧。
这时,来往的人群齐齐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太宰治和躲在太宰治身后的神谷鸣一。
“嘁,没打中,”人群中,一个套着绿色毛领夹克的少年不满的说。
“这是?”神谷鸣一迟疑的问。
“不要紧张,横滨的日常活动而已,”太宰治轻快的答道,“这里交给我,你先走吧,快要赶不上车了。”
“啊,”神谷鸣一低头看了眼时间,确实快要发车了,他转身就跑,“下次见了!”
快要踏进车站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咆哮。
“太!宰!”
总感觉在哪听过这声音.
太宰治看着踩着重重的步子走出来的中原中也,双手一摊:“小矮子找我有什么事?啊啊~港口黑手党这样光明正大的劫持横滨站,真的好吗?”
“你还好意思说,这都怪谁啊!”中原中也愤怒的喊到。
想到自己爆炸的爱车,他就怒不可遏。
太宰这家伙,偷了港口黑手党的机密文件就算了,竟然还敢炸他的车!
“我们丢的那些东西,是你做的吧!”
余光看到消失在车站里的身影,暗自皱起了眉。
有点眼熟。
“唉,就算是港口黑手党也不能乱冤枉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太宰治一脸无辜。
但是除了太宰治,中原中也根本就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人会去炸他的车!就是太宰干的!
“好吧,是我干的,可是现在已经全毁了。”
他承认的太爽快了,中原中也反而有些怀疑。
太宰治确实没有说谎,如果不是他从港口黑手党拿出了当年那件事的报告还有关键性证物,咖喱店那里早就被清空了,什么都没有。
所以神谷鸣一会看到仿佛完全没变的现场,其实是太宰治提前布置好的。
只是那些隐藏的证据根本就没用到,早知道鸣一君那么厉害,或许就算不复原现场,他也能找出答案吧。
真是白费了一番力气了。
即便是一个人被港口黑手党包围,太宰治也显得气定神闲。
“因为我早就知道小矮子会过来,所以准备了后手了。”
“异能力!细雪!”
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大喊,所有人眼前的画面换了个模样。
武装侦探社的诸位早已等候多时.
神谷鸣一又重新为织田夫妇扫了一次墓,才返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为织田夫人献上了蓝色的风信子。
花朵柔嫩的摇摆,就像风中有人送来了回应。
在这个有诅咒,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冥府存不存在还真不好说。
回到家,安排上了最新一批的进货事宜,神谷鸣一坐在书桌前,拿起了笔。
幕末,江户啊。
唉,太难了,根本搞不懂。
第84章
朱红的漆柱上挂着一串红灯笼, 长街映的火红,木栏杆后坐着衣着精致的女子,雪白的皮肤, 朱红的唇抿起, 让人联想到商店街里瓷白的人偶。
女子细细的声音和着男子大笑的声音从街头传到街尾,为整条街染上了虚幻的喧嚣, 火热的气氛点燃了每一个踏入了这里的人的心。
江户时代举国之力筑造了繁华的江户城, 浓缩了幕末繁盛中极致衰败气息的,正是吉原。
“傻小子, 楞着干什么。”
中原中也被人拍了一下, 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猛然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繁华的街上,视线扫过身侧的一间屋子,过于刺激的场面让他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机械的回过头, 完全不敢再往那里看。
又、又来?
咦?他为什么要说又?
不管了,总之先弄清他现在的身份。
他格外熟练的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让自己的目光只集中在对方的脸上这一片狭小的区域:“我们来这干什么?”
梳着月代头的年轻男子不赞同的看着他:“不要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是没见过女人吗?一进来吉原,连我们是来做什么的都忘记了!”
被扣上“没见识”这样的帽子的中原中也忍了又忍才没问出来。
没见过满大街不好好穿衣服的女人难道很奇怪吗??
随处都能见到才奇怪好吧!
但是他都忍住了, 因为对方接下来的话一定很重要。
果然, 那名看起来是他同伴的男子附身过来, 眼睛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我们的人好不容易才打探到将军手下最得力的那位谋士今日要到吉原来, 那是个十分狡猾的人,之前, 吉村先生要不是他, 吉村先生也不会死在幕府手里!”
他口中所说的, 是名为吉村寅太郎的男人, 倒幕派里的领袖之一,上月已经因为发动叛乱失败,被割了脑袋,昭告天下为土匪,让所有人都对违背幕府之人的下场深深的记入心底。
暗中支持的倒幕派因此损失惨重。连人心都涣散起来。
如此情况下,只有刺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谋士,才能平复人心。
说到这里,他有些烦躁起来:“还有很多次,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幕府势力本来就比我们强很多,对付幕府军就已经很麻烦了,那个人将会是推翻将军统治的最大阻碍,若是不除掉他,我们我们就永远也不可能迎来胜利!”
“我们”之后的词被他含糊的带过。
吉原,将军,幕府,几个关键词组合起来,中原中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这里是江户城有名的花街,他是倒幕志士中的一员。
他下意识的紧张起来,立马摸了下自己的头发,没有被剃成奇奇怪怪的发型让他松了口气。
不然光是看他一眼,就觉得讨厌了怎么办?
“谋士”中原中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欸,你终于记起我们的任务了,”同伴没多想,只当作是年轻的男人初入吉原被迷花了眼,“千万记住,你是经常来这里的客人,别表现的那么僵硬。”
根据经验,这个时候最好顺着这些人走。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他哪来的经验?
来不及想太多,远处最高的阁楼上,一个人走了出来,敲了几下锣。
锣声清脆悠长,传遍了整个吉原,所有人都停下来,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装饰华美的阁楼上模糊的坐着一个身影,不知为何,虽然没人看得清“她”的脸,却将颈后坠下的锦缎看的极清,纤细雪白的脖颈弯下了一个脆弱的弧度,仿佛轻轻一握就会折断,不知道多少人看着那段颈子咽起了口水。
那是一个繁花簇拥的美人。
“那是花魁小姐吗?”人们急切的询问。
身边的人却都茫然极了,“可花魁她今天被大人们召去了呀?”
结果谁也不知道那是谁,只能遗憾的对着那道身影喝酒。
可是很快,连这也做不到了,因为那个人已经被今日前来吉原的大人物给召走了。
“别看了,我们赶紧过去。”同伴拉扯着中原中也,却被他躲过去了。
同伴也不在意,只是摸着兜里的钱,咬牙往最大,最华丽的那座屋子走去。
整个江户城都知道,谋士大人所用的,必然是最好的。
这座屋子两侧也坐着很多的游女,一个个都装扮精致。
中原中也一路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就像那里有敌人一样。
余光见到一个黑影飞了过来,他眼睛一厉,反应极快的抓住了那个东西。
摊开手,却不是他认为的暗器之类的东西,只一只草编的蚂蚱。
诶?
中原中也往草蚂蚱飞来的方向看去,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去看吉原的游女。
坐在木栅栏后的人穿着一身火红的绣满了彼岸花的和服,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懒懒的披散着,没有像周围其他的游女那样盘起。
她整个人就像一朵盛开的艳丽的花。
发现自己偷偷摆弄的蚂蚱飞了出去,她似是也被吓到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中原中也。
粗糙的草蚂蚱和橱窗里精致的人偶并不相称,若是被人发现了,她怕是也没有第二个草蚂蚱了。
和中原中也就这样呆呆的对视了一会,那位游女却忽地弯起了眼睛,眼睛里像是有星星在闪烁。
涂了口脂的唇动了动,无声的说:要来找我呀。
中原中也猛地转回头,加快了脚步,只觉得心脏砰砰的响。
短短几步的距离,从脖颈红到了耳朵。紧张之下忘了把蚂蚱还给那位小姐。
走到门口,杂役看着两人的衣着,有些轻蔑,同伴将早就准备好的钱奉上,杂役才惊讶的看了看两人,做出了请进的姿势。
“两位可有心仪的姑娘?”吉原就是这样,姑娘们都在橱窗里等待着被挑选,所以杂役才会以为他们走进来,是因为看上了其中的哪位。
这可让同伴犯了难,他也没来过这种地方,刚刚也没敢怎么看,这个时候一个姑娘都说不上来。
眼看着杂役看着他们的目光里多出了怀疑的神色,中原中也攥了攥那只蚂蚱,声音有些哑:“她穿着红色的和服,绣了很多彼岸花。”
在同伴得救了的目光中,中原中也反而更紧张了。
一位游女对你说去找她,其中的含义不需要多问就知道了,中原中也竟然还照做了。
就就像他答应了一样。
在吉原里,一般的游女并不会穿上绣着彼岸花的和服,大多数都会选择一些看起来更温婉的花朵,即使选择红色和服,也会绣些寓意更好的花,所以一提起彼岸花,杂役马上就想起了那个人,整个吉原都不会有第二个穿彼岸花衣服的人。
他的表情瞬间就不对劲了,就是那种察觉到自己吞下了苍蝇,却不敢吐,只能强忍着咽下去的表情。
杂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磕磕绊绊的说:“他啊不,她、她已经有客人了。”
“这样啊。”
杂役和中原中也相对而立,同时尴尬的撇开了头。
身后的同伴却急了,使劲对中原中也挤眼睛。
“别放弃啊,”同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中原中也的衣服,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这家店里现在除了幕府的人,没有别的客人了,我们可以通过游女混进他们的宴会。”
幕府那边的人并没有把这家店包下来,只是知道这里有幕府的人在,众人心照不宣的避开了这家店。
万一惹上了幕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那位谋士今天也在。
别说倒幕派了,连幕府自己的人都对谋士没有好感,更别提一般人。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我”
“我们就要那位小姐,别的都不行!”同伴立马接过话,大声嚷嚷着。
杂役露出了忍耐的表情,一般情况下,对于这样的客人,早就叫人扔出去了,但他忍耐的却不是这件事。
对方每喊一句,他的心脏就跟着颤上一下。
“不让我们见,我们就不走!”同伴无赖的喊道,“我们攒了半年的钱,就为了见她一面,你们不让我们见是什么意思!”
“攒了半年的钱?”杂役的表情忍的甚至有些狰狞。
同伴什么都没察觉到:“没错!”
“就为了见她一面?”杂役看起来有些崩溃了。
“对!”
某种情绪到了极点,杂役反而平静下来,“抱歉,我们不能让你们见她。”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敬佩这两个人。
说出“想见”那个人就已经很需要勇气了。
就在他要指挥着人把两人扔出去的时候,一个小姑娘从里面匆匆的跑了出来,喘着气说:“千穗姐姐说,可以见。”
杂役一惊,想到那个人,实在很难和这句话放在一起,于是忍不住再次确认:“真的是说的?”
小姑娘重重的点了下头。
“但是姐姐说了,只见那个拿走她的心的人。”
这下杂役直接破音了:“拿谁的心???”
小姑娘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而问起中原中也两个人:“你们快点自觉地站出来吧,不要让姐姐等你们。”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的同伴正想站出来认了,却发现身边的人先往前走了一步。
第85章
同伴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为没见过世面的老实人, 竟然已经和姑娘搭上线了。
中原中也知道和自己一起来的那个人一直在看他,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拿走她的心?如果一只草蚂蚱也算的话。
小姑娘一直带着中原中也往最深处走,又上了两层, 最顶层只有一扇巨大的纸拉门,小姑娘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千穗姐姐, 你要找的人来啦!”
“嗯。”一道含糊不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小姑娘轻手轻脚的拉开纸门, 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瞪了中原中也一眼,就独自跑开了。
中原中也顾不上这些, 攥紧了手里那只草蚂蚱,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他想像中的那种很重的脂粉香气,只有皂角的味道,干净又清爽。
门口摆放着一扇屏风,屏风上映出了一道纤秀的影子。
“我进来了。”说完,也不等里面回应,中原中也就绕过了屏风。
映入眼帘的,是大敞的窗子外浩渺的夜空。
和外面不一样, 没有被红灯笼染上的喧嚣, 只有一片静谧温柔。
大红的锦缎铺散着, 像是盛开了一地的彼岸花,坐在窗边的人左手捏着一只细烟枪,白细的手腕弯折着, 细细的烟蜿蜒升起。
这间房间的主人, 就像一副框在画框里的美人图。
“哦呀,你终于来了。”
拖着在当今少见的长长的黑发的美人半侧过身, 朱红的眼影在眼尾翘起, 莫名有些勾人, 迤逦的面容上勾起似笑非笑的神色。
中原中也被“她”看着,呼吸一顿。
这次相见,比之前在街上隔着栅栏的时候,还要惊艳得多。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无法让自己从这个人的身上移开视线
这是当然的,毕竟光凹出这个别扭的动作,神谷鸣一就花了一星期才学会。
这次一睁开眼睛,他就已经身处吉原,侍女们安静的围绕着他,把一层又一层,沉的像抗了两麻袋大米一样的衣服往他身上套。
这次的剧本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只把一些幕末最热的词堆砌在了一起,刚写了个开头,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出现在吉原也并不意外,这两年光吉原的游戏就出了四五部,算是所有热词里最热的那个。
经过一番了解,神谷鸣一确认了自己幕府谋士的身份。
他这个反派当的很称职,只要继续维持下去就行了。
但是,在他出现在吉原的第一天,就不得不刷新众人对谋士的认知。
谋士之所以出现在吉原,是因为接到了线报,倒幕派正准备一起针对他的刺杀。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他早就在吉原布下了重兵,就等着瓮中捉鳖。
而能吸引倒幕派的人的诱饵,只能是他自己。
所以他找了个人在当天扮作他自己,谋士本人则会扮成不起眼的游女,以便在现场观察情况。
这次来吉原,也是想演练一遍,不是真的爱上了吉原这个地方。
当手下提出该回去了的时候,被神谷鸣一拒绝了。
在手下们诧异的目光中,神谷鸣一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我还有事要做。”
在吉原能做什么事?
手下们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没有起疑心。
但是从那之后,谋士的风评就从心狠手辣往变态的方向发展了。
现在幕府那边都在说谋士已经被吉原的姑娘给迷住了,政敌更是把所有好友都叫到家里开了场宴会庆祝。
哪家的谋士会天天住在吉原不走,还硬要花魁教他游女的坐姿一类的事情?
随着吉原上下看他一天比一天古怪眼神,神谷鸣一彻底放飞了自我。
他能有什么办法?
谋士和主角的孽缘就是在吉原开始的,主角不过看了反派一眼就对他念念不忘,所以上前搭话——这些都是他自己写的。
为了达成一眼惊艳的效果,要学的可不只是姿势,总之,神谷鸣一算是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到了计划好的这天,神谷鸣一特意跑到吉原的最高点观察主角的行动。
他几乎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有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神谷鸣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松了口气。
为了让之后的剧情顺利进行,他才把随手揪了根草编成蚂蚱丢了出去。
神谷鸣一对结果很满意,连笑意都真诚了许多。
“我的东西呢?”
中原中也想把草蚂蚱还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蚂蚱给捏成了一团,已经不能看了。
两个人齐齐的盯着他手中的蚂蚱,都有些傻眼。
神谷鸣一想的是,主角好像很讨厌他,把他的蚂蚱都捏成这样了,那之后的剧情还怎么继续?
中原中也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下应该怎么办?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游女小姐幽怨的说。
“不是!”中原中也快速的回答,说完之后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方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中原中也皱着眉沉默了片刻,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啧,我帮你再做一个,这样就行了吧!”
“可是,你做的都不是我之前的那个了。”
游女小姐还是很不高兴,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了三根莹白的手指,在中原中也眼前晃了晃。
“要三百个,才能抵过我的那只。”
“哈???”
游女小姐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忽然往前爬了几步,宽大的袍子从“她”肩上滑落。
膝盖顶着膝盖,坐到了中原中也面前,布料摩擦着,感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就这样侵入了安全距离,一个无论是拥抱,还是拔刀都很方便的距离。
“你只要一天送一只给我就好了,”游女的声音比正常女子的声音低沉了许多,有种特殊的魅力,“对你来说,也不算困难,对吧?”
游女眼含笑意的对他眨了眨眼睛。
中原中也惊讶的看着她。
“怎么了?”游女小姐快乐的侧头看着他,她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
吉原的女孩子看似过着奢华的生活,却只是供人挑选的货物,被装扮精美的放进橱窗,她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这条街。
或许到死的时候可以。
为了高贵的客人准备的精致庭院,也容不下一根杂草。
中原中也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这个人之前会用“拿走了她的心”这样的说法。
并不是他所认为的,是在与客人调情,这可能是一句实话。
那只草编的蚂蚱,可能是她唯一能和外面的世界产生联系的东西了。
“为什么要三百个?”中原中也安静的问。
游女小姐撑着脸,看着他的眼里,带着被藏起来的好奇。
“这样我就每天都会有一只了。”
会提出让中原中也编三百只蚂蚱给她,不是故意的为难,而是一点小小的心计。
这点心计甚至也不让人讨厌,在知道原因后,反而显得更可爱了。
这个被困在吉原的姑娘可能不知道,一年其实有三百六十五天。
中原中也目光柔和了下来,“好。”
他不会被困在这个世界很久,不过只要他还在这个世界里,区区草蚂蚱而已,他还是可以满足她这个愿望的。
得到了他的回答,游女小姐眼睛弯起:“那就这么说定了!”
别看他表现的很轻松,其实神谷鸣一心里很急,他前面都铺垫了这么多了,主角怎么还不开始聊他的理想啊。
原本是这样的,这次倒幕派的行动,如果不是反派放了水,他们绝对走不出吉原一步。
反派之所以会放水,就是扮游女的时候,主角对他一见钟情。
主角对反派瞎编的悲惨经历心生怜悯,两人聊了一会,发现意外的很聊得来。
在反派的鼓励下,忍不住对反派说了许多幕府控制下的国家,人们活得有多艰难,他的理想就是能让这个国家走出幕府统治的阴霾,让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作为反派,心里自然也是清楚主角说的这些的,他加入幕府一方又不是被骗进去的。
主角的话虽然天真的让人有些想笑,却无比真诚。
主角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让更多的人幸福,连扮作游女的反派都是。
反派因此对主角产生了兴趣,就冒出了——不如看看他能做到哪步,这样的想法,才会放过主角他们
但是现在主角好像没有和神谷鸣一谈谈心的想法。
神谷鸣一试探着问:“你对现在的幕府怎么看?”
中原中也眸光一凝,没有正面回答他:“怎么了?”
“因为客人不会这么觉得吗?幕府的存在,就是不幸的源头。”
站在中原中也的角度上自然是知道幕末这段历史的,但身处其中,还是一名吉原的游女,去质疑绝对权威的幕府统治,这可真是
“为什么这么想?”中原中也压低了声音。
神谷鸣一正想开口回答,却忽然觉得不对劲。
不是应该主角说来着?
第86章
在主角期待的注视下, 神谷鸣一很快就把刚才冒出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一定是他的错觉。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引诱主角,把该他走的剧情走完。
“幕府维护武士阶级的统治, 钱财却都掌握在町人的手中。”
町人也就商人,工人,在江户末期,是掌握着钞票的一群人。
武士阶级虽然坐拥统治权, 却穷的要命。
这两方互相都看不起对方。
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雌雄莫辨, 让中原中也产生了种错觉,仿佛坐在对面为他倒茶的人是个出身尊贵的贵族公子,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好看。
“她”没有这个时代大多数女子的小意温柔,当“她”坐在那里,连性别都模糊了, 在中原中也面前, 以平常的口吻, 在这间小屋里,谈论着天下之事。
“幕府锁国尚无终结之日,【刀狩令】夺走的不只是武士的兵器,还有武家的尊严和权威。”
中原中也安静的听着,伴着袅袅茶香,内心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坐在对面的人这会却又不说了, 频繁的看了他几眼, 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
神谷鸣一无语,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难道就不觉得他说的这些话耳熟吗?没有接着说的想法吗?
中原中也不知道以一种特别好看的姿势坐在对面的美人, 心里其实已经想要骂他了。
一般人对江户时代的了解, 大概只会停留在游戏和影视剧上, 大致的了解那个时候发生过什么, 对更深的矛盾没有兴趣,更不会主动去了解。
中原中也没上过学。
别说历史了,日文课都没上过。
他也不玩游戏,追剧也是近几年才开始的,还专门只追一个编剧的剧。
也就是说,他对幕府的了解比一般人更少。
红叶姐也不会教他这些东西,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完全就用不到幕府的历史!
所以神谷鸣一说的,他当下可以理解,在此之前,确实不知道。
主角对把自己的戏份推给反派这件事毫无悔意,甚至还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神谷鸣一微笑说:“没什么。”
就算主角罢工了,作为编剧,他也不会让故事结束在这里。
这就是编剧的职业素养。
“总之,就是各个阶层都只顾着自己,完全不管底层的人们,”神谷鸣一越过了中间一大段分析,语速加快,毫无感情的捧读,“有没有觉得他们很可怜?是不是感觉,幕府就是给所有人带来不幸的根源?”
察觉到中间被省略了一大串话的中原中也隔着水雾看着“她”,表情看起来很正常,说出的话却很冷酷:“就算是这样,这也不是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事,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什么都改变不了”
说到底,这不是幕府的问题,是整个国家的问题。
虽然对历史不熟,但中原中也还是分析出了里面的问题。
他看着这位游女的目光里忍不住带上了怜爱。
这样的想法太天真了。
神谷鸣一:
不走剧情就算了,还要拆他的台,这个主角没救了。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神谷鸣一才忍下了换一个主角的欲望。
他当然也知道这是整个社会的问题,光是倒幕派内部就有好几种说法,他们都想把未来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却无法统一意见。町人两边都不站队,坐拥大笔财富,却谁都不愿意帮。
神谷鸣一察觉到了问题。
他和主角的身份是不是该掉个个?
最后试图挽救一下:“我想让大家获得幸福。”
说完他立马看向主角,主角对这句话根本就没有反应,他的表情有没波动,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中原中也发现了游女小姐眼中的期待,不忍破坏她的向往,轻声应道:“嗯。”
“客人你真有趣。”神谷鸣一勉强坚持念完了自己的台词。
之前把中原中也带过来的小姑娘敲了两下门,“姐姐,大人们叫你过去呢。”
这是神谷鸣一之前约定的暗号,假扮他的人还在外面的宴会上,他要以游女的身份亲自到现场看着之后的行动。
“知道了。”
神谷鸣一想把因为太沉被他脱掉的和服重新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衣服,最后全都混乱的搅在一起。
他身上这套不是一般的和服,更像精简过后的公家女子的服装,之前一直都是别人在帮他穿,神谷鸣一看了好几次都没学会就放弃了。
苦恼的拎着一堆衣服,神谷鸣一想单穿里面这层出去算了。
一声叹息响起。
有人走到了他面前,接过了他手里的衣服,慢慢的帮他打理着。
神谷鸣一眨了眨眼睛:“多谢。”
“嗯。”
当初刚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时候,中原中也恶补了很多可能会用到的知识。
比如,如何应对别有用心,靠过来的女人。
假意帮对方整理衣服,再伺机擒住,待会去拷问,虽然以中原中也的实力,根本不需要前面这一步,但他确实学了一些。
不过他所学的并没有这么复杂的衣服,在整理的差不多之后,中原中也直接把最后一层的绣满了彼岸花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其余的就丢在地上不管。
两个人都没察觉到,这是一个过于亲密的举动。
“走吧。”
神谷鸣一看着转身往门口走去的主角,快走了两步追了上去,“等等。”
中原中也停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你要去那里的话,得做些准备。”
中原中也想了想,觉得也对,他们现在这样,和之前在外面看到的其他客人和游女的感觉不太一样,可能会被拆穿。
既然这样的话
神谷鸣一正想假装亲密的挽着主角的手臂,就感觉腰上一紧,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用力一带。
嗯?
这种身体被掌控的感觉让神谷鸣一不适的动了动。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挣扎,搭在腰上的手掌用了些力,将他扣的更牢。
“抱歉,先忍耐一下。”中原中也沉沉的说。
神谷鸣一停下了挣扎,低着头应了一声:“哦。”
虽然过程有些不一样,但反正最后的效果都一样,也就没必要纠结了。
现在还不是主角发现反派身份的时候,外面都是神谷鸣一的人,自然不会有人质疑他和主角的关系,不如说现在这样走出去才会惊掉那群人的下巴。
现在的举动看似是为了应付外面的人,实则是为了迷惑主角,不让主角发现异常。
纸拉门被打开,小姑娘还等在门口,“姐呃”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走出来的两人。
“你、你们!”
神谷鸣一顺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出去玩吧。”
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玩!
小姑娘站在原地气鼓鼓的看着他们离开。
杂役们正忙碌的为宴会做准备,神谷鸣一和主角路过的时候,杂役低着头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直到两人远去,才抬起头随便看了那么一眼,顿时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那是!”
最惊悚的故事也不会比现在的这副画面更恐怖了。
神谷鸣一自认为只是比之前少穿了几层衣服,现在的他穿的看起来仍然很隆重,但在其他人的眼中,他的装扮就是在明确的告诉别人,他衣衫不整的和另一个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在吉原,这件事的意义,足以吓死一票人。
当他们两个一起走进宴会的时候,里面的声音霎时消失的一干二净,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门口。
趁着主角看不见,神谷鸣一无声的和坐在最前方的自己的替身对视了一眼,替身咳了一声,移开了视线,故作淡定的说:“千穗小姐,到我这里来。”
看着像模像样,但如果再有底气些就更好了,最好不要抖的那么明显。
神谷鸣一想意思意思的往前走一步,刚想动,腰间的力量就骤然加大,他一下子靠在了对方的身上
怎么了?
心里冒出了个问号。
中原中也直视着坐在那里的大人物,露出肆意的笑,一字一顿的说:“她是我的。”
何等的挑衅!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千穗小姐是下一任的花魁,在藤井太夫被召走之后,整个吉原唯一能配得上那位大人的。
现在却不懂事的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子站在一起,这人居然还没有眼色的搂着千穗小姐的腰!快放开你的手啊!!
一小部分不知情的人坐立难安,生怕惹了那位大人生气被牵连。
大家都怀疑那位大人一言不合就要杀了千穗小姐。
他们明里暗里的看向上首位置。
结果等了一会,那位大人竟然只是冷淡的移开眼睛,默、默认了!
第87章
对于知情人士来说, 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反正坐在上面的那个都没出声,他们也跟着装聋作哑就是了。
神谷鸣一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这些人是嫌还不够明显吗?
反派的手下蠢成这样, 他真的能撑到故事结局的那一天吗?
“别怕。”
神谷鸣一感觉自己的头被拍了一下。
如果不是两人的距离很近, 他甚至都不会察觉到有人说了话。
比起在场其他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中原中也格外淡定, 尽管时代不同, 但这样的场面还是让他找到了熟悉感。
在加入港口黑手党前的他可能会对这样的环境感到无措。
经历的多了,处理起来自然也就得心应手。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
于是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比起在场的诸多大人物, 衣着朴素的橘发青年看起来气场更足, 没有人可以忽视他, 青年姿态放松的揽着美人, 随意的坐在了一张空桌前。
他竖起一条腿, 带着股狂放的味道。
在他坐下后, 被他带进来的美人看起来有些无措, 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看出了这一点的青年嘴角一挑,伸手把美人拽了过来。
“坐这。”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等神谷鸣一迷茫的坐在了主角的腿上, 才听到这两个字。
喂喂,现在才说是不是晚了?
意外的是个行动派啊。
神谷鸣一觉得幸好他感知不到自己的情绪,不然他现在一定很想暴揍主角。
“失礼了。”中原中也在千穗小姐的耳边说。
千穗小姐……千穗小姐什么都不想说。
现在其他人再看中原中也已经不是误闯入不属于他的世界的穷小子, 那抱着美人的姿势熟练的, 就像公家的纨绔子弟一样。
每一个带着探究的眼神看过去的人, 在对上那双钴蓝色的眼睛的时候, 都被其中的凶狠给吓到了, 本能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游女和公子,这样的画面就像流传在市面上的的场景,但在场之人只觉得心惊胆颤。
那个真正能给他们命令的人,反而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玩战术的,都好难懂。
“咳,”替身谋士发出了点声音唤回了众人的注意力,“区区一个游女而已,我不在乎,既然你敢来到这,就看你能坐到什么时候。”
快别看了,大人眼中的杀气都快化为实质了!
得到指示的众人这才若无其事的转回头,继续跟身边的人推杯换盏,但余光都关注着另一边。
三味线的声音从屏风后飘了出来,之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舞伎迈着小碎步走了出来,伸展身体,展开了手中的折扇,伴着音乐,仪态优雅的舞动起来。
神谷鸣一的注意力也渐渐被转移,多看一点,到时候可以用来给导演做参考。
他就没有注意到抱着他的人身体僵硬了一下,扶在腰间的手不动声色的向下按了按。
啊
中原中也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这位他以为是游女的小姐貌似不是一个女人。
之前的距离还没有现在这么近,所以就算偶有奇怪之处,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但是现在,对方整个人都陷入了他的怀里,很容易就能发现这不是一个女人的事实。
这是一个骨架纤细的男人。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升起被骗了的想法,就发现,其实对方一直没有掩藏自己的身份,无论是偏男性化的嗓音,还是用词,以及动作都在表达这是一名男子的事实。
他看着将背后完全暴露给他的人,忍不住想对方为什么会扮作女人,以游女的身份出现在吉原上。
其实吉原是有除了客人之外的男人的。
“我坐在你旁边可以吗?”
中原中也看出了他的别扭,松开了手。
神谷鸣一把这个动作当作是默认了。
不过为了不暴露自己反派的身份,他还是尽职尽责的靠在主角的身上。
其他客人身边的游女小心的夹起摆在面前的碟子上的食物,送到客人嘴边,被对面的两道视线盯住的客人满头大汗的婉拒了游女的喂食,“不了不了,我自己来就行。”
事实上,他根本就食不下咽。
神谷鸣一观察了一圈,发现自己这个假身份演的不太称职,要不是主角之前没来过吉原,怕是见面就被拆穿了。
不过问题不大,主角迟早要发现他就是倒幕派的心头恨——反派谋士,他的目标只是现在不被发现而已。
神谷鸣一学着对面的动作,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煎鱼,送到主角嘴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做,应该没错吧。
鱼肉本就松散,过一会就有在筷子上摇摇欲坠的迹象,神谷鸣一眼看着对方抿了抿唇,以为是拒绝的意思,正打算趁着鱼肉掉下去之前送回到盘子里,主角却张开了嘴
……
吃、吃了!
神谷鸣一收回了筷子,试探的观察着主角。
应该不好吃吧,看着就不好吃的样子。
很快又犹豫起来,怕主角就这样被奢靡的生活给腐蚀了,干脆加入幕府。
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坏人当主角了,而且有不过审的风险。
他只是想从主角的神色中分辨出他的想法,却好像被对方误解了什么。
中原中也停顿了下,拿起了桌边的另一双筷子,挑着鱼腹的位置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送到了神谷鸣一的嘴边。
神谷鸣一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下四周的其他人,似乎没看到有客人反喂回去的啊。
每一个快要和他的视线对上的人,都快速的转过头,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像极了在课堂上害怕被点到,不敢和老师对视的学生。
这期间,拿着筷子的手就这样稳稳的举着,既不催促,也没有收回去。
难道是不好吃,所以要报复回来?
神谷鸣一思路清奇的琢磨着主角的意思。
试探着咬住了那块鱼肉
嗯?
鱼腹鲜嫩,油脂很好的融合进了鱼肉里,不柴不腻,虽然好像只撒了盐,但是反而激发了鱼本身的香味。
还不错。
正这么想着,又一块鱼肉递到了眼前。
神谷鸣一沉思了片刻,还是不客气的接受了投喂。
主角的时机掌握的很恰当,不会像是要塞满嘴一样不停的夹给神谷鸣一,也不会有太长的空挡,总是很恰当的把一小块鱼肉递到眼前。
不知不觉间,中原中也又叫人换了几次盘子。
直到外面响起了喧哗声,神谷鸣一才记起来自己还安排了个清剿计划。
原本应该是主角被反派欺骗,向外传递了错误的安全信息,才会让在外等候的倒幕派的人踏入了圈套。
神谷鸣一看了眼淡定的坐在那里的主角,心里猜测倒幕派为什么会提前动手。
……
吉原外,浪人们扮作吉原的客人低调的混了进来。
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也没有按约定传递出信息,等在外面的同伴坐立不安,他不得不考虑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自己那位年轻的后辈被发现了,然后被抓了起来。
一直没有约定好的暗号出现,他只能往这个方向想。
本着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下次再想要刺杀谋士可能会比现在不知道难多少。
万一对方干脆躲起来,有将军的支持,几乎不可能再有像现在这样的机会。
不如就在今天搏一把,直接将对方杀死在这里,不管牺牲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谋士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倒幕派里有人会背叛他们。
浪人们暗中潜伏进去,等到时间差不多,那名同伴就下达了进攻的指令。
中原中也睁开眼就已经在吉原的街上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暗号,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还带着任务。
糟就糟在进来之前,同伴根本就没再确认一次。
早就按照计划关注着浪人们的幕府军在发现猎物乖乖的走进了圈套的时候,暗中收了网,封锁住了吉原所有的出口。
幕府军中缓缓分出了一条路,披着黑色羽织,看起来像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大叔走了出来,带着刀的武士留着一头黑色短发,刺头一样炸起,却有着一双不同寻常的金色眼眸,视线所过之处,众人纷纷避让开。
新选组局长——近藤勇。
新选组的成员就是一群脖子上拴着绳子的浪人武士,大多数人都把他们叫做幕府的狗。
神谷鸣一若有所觉的看向窗外。
算算时间,近藤局长也该来了。
新选组被叫做幕府的狗,真巧,谋士也是幕府的狗,只不过是野狗。
大家起名的方式还是这么贫瘠。
能指示动幕府的狗的,除了作为主人的幕府,也就只有同样被排挤了的谋士了。
“毕竟大家都是被嫌弃的狗嘛,关系好点也没什么。”宛如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的青年爽朗的笑道,连把自己称为狗也不会有任何负担。
他的衣襟大敞着,比起那些混进来的倒幕派人士更像会出现在吉原的人。脸色是不健康的白,身体也不如近藤勇那样强壮,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了解他的人就绝不会轻看他。
新选组的天才剑客,冲田总司。
如果不是见过他杀人时的残酷模样,没有人会把这样一个外表清秀,爱笑的青年和杀人鬼联系在一起。
不管如何难以相信,不管外表看起来再温和,新选组也都是群可怕的野兽。
神谷鸣一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为这个新选组和历史上的新选组不同,他们似乎真的会变身。
他看着身边的主角,叹了口气。
这下好了,本来准备在新选组的人来之前就把主角们放掉的,到时候说倒幕派狡猾的发现了他的布局就可以了,可现在新选组都来了。
恐怕只有中原中也本人在,才能有一敌之力。
听到他的叹息,中原中也才放下了筷子。
“跟紧我。”
说完,犹豫了下,还是抓住了缩在宽大袖子中的手,趁乱从门侧的楼梯往楼上跑去。
第88章
神谷鸣一的体能虽然很差, 但也从未体会过现在这种感觉。
他一边跑还要一边捞自己身上拖在地上的衣摆,不然他就会被自己的衣服绊住,就像掉进了洗衣机的滚筒里一样。
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 就是设计上有点反人类。
他还是第一次面临这种问题, 有些手忙脚乱, 捞起一边的衣摆另一边的就会掉下去, 如果主角肯回头看一眼的话, 神谷鸣一相信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就像一名站在舞台上的搞笑艺人。
“那个”
主角没有回头,只是闷头带着他跑。
神谷鸣一只能放弃要求停下来的想法,转而尝试把身上的衣服脱下去, 这也是件困难的事情,他能感觉到主角抓着他的手很用力,如果换成其他人可能早就痛呼出声了。
他只能靠着一只手,在奔跑中完成这个高难度操作。
杂技演员都不带这么玩的。
中原中也带着千穗跑到了阁楼上才松开了手, 回头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失语。
千穗那套繁复的衣服只剩下白色的里衣, 看起来像是一套简单的白色浴衣, 胸襟凌乱的大敞着, 他的眼角泛起一点水润的红,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头被简单束起的黑发也随之散落了下来,月光下,纤弱的手腕上泛着一圈青紫的痕迹。
中原中也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觉得愧疚, 而是想着如果觉得痛的话, 咬上去就好了。
血族的唾液会分泌一种能麻痹大脑的物质, 随着尖牙流入血液。
那是种十分让人上瘾的感觉, 越是痛就越渴望被咬的更深一些, 最后转化为令人战栗的快感。
这个念头不太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又立马消失了,只剩下对自己古怪念头的羞耻。
中原中也红着脸把自己披着的羽织脱下来扔了过去,“笨、笨蛋!把衣服穿好啊!”
被飞过来的衣服罩住了脑袋的神谷鸣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突然恍然大悟。
对江户时代的古人来说,只穿里衣应该也算衣衫不整。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这件和普通的浴衣有什么区别,还是好好的把对方的衣服穿上,“谢谢。”
他这么认真的道谢,反而显得中原中也自己心思不纯,于是脸更红了。
所以说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是不行的,中原中也总觉得对方是那种傻乎乎的对一个人好,却什么都不说,最后弄得自己遍体鳞伤的,很好骗的人。
千穗穿着他的衣服,专注的看着他,中原中也心虚的偏过头。
那双黑色的眼睛只有在月光下才会显露一丝深深的红色,这种血一样的深红有的时候也会出现在中原中也的梦里。
和自己的异能力【污浊】相同的配色会让中原中也不自觉的亲近他。
“你看。”
中原中也顺着千穗指的,看到了交战中的武士。
“新选组的近藤局长也来了,壬生狼的杀人鬼应该怎么办?”
对上青年期待的目光,中原中也嘴角泛起柔和的弧度。
在看到那个同伴的时候,联想到自己是倒幕派,那么和倒幕派发生冲突的一方立场就能猜出来是倾向于幕府的。
对于生长在吉原的人来说,这或许更好分辨一些。
“你想让我帮他们?”中原中也双手抱在一起靠在一边的墙上。
神谷鸣一神情微怔,“也不是”
“我可不是你的打手啊。”
“啊,抱歉?”
不对啊,被新选组暴打的,不是你自己的人吗?
一会新选组的几个武士陷入了狂暴,哭的也该是主角才对,关他一个反派什么事?
为什么一直在为主角团操心的反而是他啊喂!
神谷鸣一低下头,防止自己的表情被看到。
“啧,真是服了你了,”中原中也直起身,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在这等着。”
转身踩在了边缘,低头看着脚下战做一团的人,发出一声轻哼。
神谷鸣一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拉住他:“等等!”
下一秒,对方的身上泛起一层微弱虚实交替的红光。
“果然还是不行吗,”中原中也握了握手掌,感受到了自己被压制的狠了的异能力,满不在乎的松开了手,“算了,差不多也够了。”
他弯下了腿,做出了发力的姿势,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冲田总司游刃有余的招架着倒幕派的浪人武士,脸上甚至还挂着浅浅笑意,像是捉弄猎物的恶劣大猫。
忽然,他察觉到了危险,本能的挥开面前的人,迅速的后退。
在他退出去的瞬间,轰的一声,地面扬起巨大的烟尘,中间的浪人不管是倒幕派的还是幕府军,都被一股前强大的力量震了出去。
朦胧间,一个人影站了起来。
谁?
冲田总司惊讶的看着那个人,这个力量,难道也是罗刹?
所谓的罗刹,就是人变成的鬼族,就和低等级的血族一样,这种由人转变成的鬼副作用极大,相当于在短时间内通过透支性命来换取爆发力,增强力量的办法。
罗刹不能长时间维持鬼的形态,这种形态保持的越久,就死的越快。
对于这件事,反派谋士是最有发言权的。
神谷鸣一一直把新选组的武士称作杀人鬼,并不是一个形容词。
这个世界存在一个特殊的种族,也就是鬼族、
反派暗中与西方贵族的首领风间千景搭上了线,两个人为了各自的目的互惠互利,联合在了一起。
这位鬼族首领可以说是另一个反派,反派和反派之间只有塑料友情,风间千景讨厌人类想消灭人类建立鬼的国度,为此利用谋士,谋士嘴上答应会帮助他,实际上也只是暂时稳住他而已。
反正这两个人彼此都不信任对方,根本就没把对方的承诺当真。
谋士就是从这个人手里拿到的能让人转化成鬼族的药物的,这些药物就用在了新选组的武士身上。
当初新选组的武士并不愿意转化成鬼这种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是反派亲自劝说了许久,赌上幕府的力量和这个国家未来的命运才说服了新选组心甘情愿的卖了自己的命。
这些武士在答应成为鬼的那一刻就是在和死亡赛跑了,努力的争取在死之前做更多的事,是半人半鬼的罗刹共同的认知。
当然,谋士忽悠新选组的那些话要都是真的,他就不是反派了。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显然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力量,所以冲田总司才会猜测对方是一名罗刹。
然而等看清对方的样貌,这个人却又不是罗刹化会有的标志性的白发红眼的形象。
冲田总司握紧了手中的加贺清光,刀尖划过冰冷的光泽。
莫非是真正的鬼族?
他眯了眯眼睛。
和身边所有人都不一样,只有中原中也是赤手空拳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冲田总司。
站在上面看着对峙场景的神谷鸣一捂住了脸。
乱了乱了,现在该怎么收场。
主角不,中原中也,暂时先这么称呼他吧,不知道他怎么会使用异能力,虽然看起来和原版有些差距,但是毫无疑问那就是异能力【污浊】。
可能是这个世界也存在鬼的关系。
现在这个场面也太好笑了,中原中也对阵冲田总司,真是跨时代联动。
压下了刚刚冒出来的复杂心情,神谷鸣一重新冷静了下来。
不行,不能真的让他们打起来。
他还不想让自己的故事现在就结束。
得想个办法告诉幕府军撤退。
神谷鸣一转身从阁楼上跑了下去,他的替身已经等候多时,神谷鸣一在他耳边快速的说完自己的安排,赶忙顺着刚才的路捡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件红色和服,翻了个面。
另一面是大面积的黑色,只有一两个红色的点缀,只要不走近看就不会发现这是之前穿过的那件和服。
路上随手抓了个灯架,把之前中原中也给他的那件羽织披在上面,自己披上了翻面的和服,又顺手拿走了一位游女手中的折扇,扛着灯架就重新跑回了阁楼上。
让披着衣服的灯架斜倒在自己身上,做出有个人倒在他身上的假象,再抬起手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上半部分,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他按住了对方的肩膀。
从下方向上看,人的身高和实际比会看起来更高一些,所以这一点也不会被看穿,神谷鸣一再把长发都塞进衣服里,确保不会飘出来,然后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即使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下,也有人听到了这轻微的响动。
听力敏锐的武士们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吉原两侧所有的门窗突然一齐打开,游女们手拿木盆,将盛满木盆的雪白纸片用力的扬了出去。
打斗中的人停了下来,纷纷扬扬的纸片轻飘飘的在空中飞舞,就像在夏日下了一场大雪一样。
很美丽,却也干扰了众人的视线,迫使战斗中的人停了下来,从进攻转向防守。
折扇展开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突兀极了,于是他们也看到了那个站在最高处,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
男人一手握着折扇,一手搂着一个看不清的人。
中原中也模糊的看到黑色和服下露出的衣服样式,脸色一变,正要过去,却被对方看穿了想法。
“嘘这位小姐已经睡着了,别吵醒她哦。”
中原中也的脚步一顿。
男人的声音很哑,带着股欠打的调笑意味。
即使他刻意转换了声线,已经将他的身影刻进dna的幕府军还是立马认出了这是他们老大,顿时表情也变得很难看。
是他们顶头上司,和讨厌他们的顶头上司并不冲突。
“你是”
看到幕府军的表现,猜测出了那个男人就是他们今天的目标的倒幕派脸色跟着难看起来。
这里这么多的幕府军,恐怕对方早就知道他们今天的计划了。
一个人出现,能让所有人,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的表情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真是厉害。
冲田总司忍了忍,还是笑出了声。
第89章
“情况有变, 暂时不要动,看看他想做什么。”近藤勇提醒冲田总司也不要太信任对方。
“我明白的。”别看冲田总司嬉皮笑脸的,实际上却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轻易就会相信别人。
作为新选组最优秀的“刀”, 他没有破绽。
“诸位能来在下的宴会,在下十分高兴。”
嘴上用着谦词, 却看不出有一点谦虚的意思。
“真是厚脸皮。”有人不满的嘟囔着。
明明就是来要他的命的, 还说成是来参加他的宴会。
隔着这么远, 那个人原本不可能听见的,但对方确实停了下来,倒幕志士感觉到一束冰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不是错觉,只是冰冷的不只是目光。
一支箭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了出来, 直刺入他的心脏。
在他倒下前,没有人发现暗处竟然还有其他人在,连他自己,也只是迷茫的捂住了胸口, 痛感还没传递到大脑,就失去了呼吸。
临死之前他还在想, 明明他已经出卖了倒幕派的消息,为什么最后还是死了呢?
那个让倒幕派今晚的行动功亏一篑的内鬼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
至于为什么要杀他神谷鸣一想起来自己之前看过一个漫画, 里面有个反派叫琴爷,每天都在杀内鬼, 本着宁可错杀, 绝不放过的想法,杀的己方队友比内鬼还多。
神谷鸣一准备尝试一下琴爷绝不放过一个队友的作风,顺便威慑一下其他人不要动。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连尖叫都堵在了喉咙里。
“哎呀, 对不起, 不小心。”
低沉的男声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不过既然诸位不是来参加我的宴会的,聚集在这里是准备做什么的呢?”
风让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他的声音眨眼就冷了下来。
本以为他要装傻充愣到底的倒幕派被这一出打了个措手不及,顿时慌乱了起来。
如果他不追究倒幕派只会在心里嘲讽他虚伪,然而一旦他要追究,他们恐怕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所有人再次感受了一次谋士的可怕,至于刚才为什么会用撒纸片的办法让他们停下来,已经没有人再去深思了。
说不准只是他的恶趣味。
冲田总司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刚刚幕府军是占上风的,别说全剿,就算是活捉头目带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就是这种己方有利的情况下,那个人却让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如果抛开立场和身份来看的话,这个举动就像是在保下倒幕派的人一样。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冲田总司就有些想笑了。
但凡对谋士有点了解,都不会把对方的行为曲解到这个程度,退一万步讲,现在将倒幕派的人置入死境的,到底是谁啊?
所以他一定是在谋划更多的事情,冲田总司看了眼左前方站着的那个橘发男人,对方正眼也不眨的盯着谋士大人怀里的人。
如果是为了这个人就说得通了,这有可能是个真正的鬼族,和他们这种半吊子可不一样,是很重要的。
“我们撤吧。”冲田总司退到了近藤勇身边,提醒道:“接下来就交给他自己解决就好了,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之前的约定里并没有这一环节,恐怕也是临时起意,不过既然之前没有说过,他们也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走之前,冲田总司最后看了眼模糊的站在远处的身影,饶有趣味的笑了。
神谷鸣一最先发现新选组的人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先是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重新绷紧了神经。
现在就只剩下倒幕派了。
不需要多说,知道自己的行动早已被预料到之后,倒幕派也只想赶紧撤退,神谷鸣一做了个手势,得到命令的幕府军惊讶的互相看了看彼此,还是收手了,慢慢退回到黑暗里。
“客人们想参加宴会的话就赶紧进来吧如果不想,”他眯起了眼睛,“请立马离开。”
倒幕派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开始试探着往外走,在他站在吉原外的那一刻,劫后余生的庆幸才冒出来。
有了前面的试探,倒幕派的浪人们才警惕的开始撤退,一路上都在提防不知道哪里可能存在的幕府军。
结果这一路上顺利的过分了,当他们安全的离开吉原,都有些不可思议。
竟然真的放过了他们?!
之前那名同伴却有些精神恍惚
在离开之前,同伴对中原中也说:“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没事就好。”
这么说着,他更愧疚了。都怪他胡乱决策,才让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赶紧走吧。”同伴拽了一下,没有拽动,不解的看过去,发现自己的这名后辈仍然在看着那个男人所在的方向。
“怎么了?”
“我没事,”中原中也目不转睛地说,“你先走吧,之后我会跟上的。”
同伴莫名对自己的后辈感到了陌生,他有些不太敢像之前那样,用随意的态度对待对方了。
是因为刚刚对方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吗?
还是说他也在心里怀疑后辈是鬼族?
这个想法惊到他了,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那、那我先走了。”
不等回答就转身去追上了大部队。
说不定这个后辈已经不会再回应他了,模糊间有了这样的感知
终于把人都忽悠走了的神谷鸣一远远的和唯一站在那里的中原中也对视着。
呜哇,好可怕的表情。
神谷鸣一的视线偏向了一边。
之前一直没有时间考虑,如果主角是能使用重力的中原中也,还会对他扮演的千穗一见钟情吗?
神谷鸣一摆出了虚假的温柔表情:“她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只是个游女而已,仅仅是这种程度还想着反抗幕府,实在是太天真了。”
“不如我来帮帮你吧。”
说完,宽大的袖子在风中猎猎作响,他随手将一直被他揽在怀里的人挥落。
熟悉的羽织从高处坠落。
中原中也眼瞳骤然缩紧,眨眼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半空。
灯架重重的摔在地上,中原中也抓着自己的羽织,落在了阁楼上。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可恶,被耍了!”中原中也愤怒的说,脚下踩着的地面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
他当然能看得出来被对方抱着的人很僵硬,可能有问题,但他不敢赌。
结果这只是对方为了逃跑而使的计策而已。
他有些烦躁,那个男人跑了,就没办法知道千穗被带到哪去了。
在距离阁楼五六步的楼梯上,穿着白色单衣的青年正靠着墙昏睡着,耳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件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
掐着时间,感觉自己差不多可以醒了,神谷鸣一慢慢张开了眼睛。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中原中也问。
他是在离开阁楼的时候看到对方的,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那个男人很可能已经把千穗给带走了。
如果刚刚见到的人就是他人口中的谋士的话,中原中也不相信他会放着千穗什么都不做,起码对方可以用千穗来要挟他。
刚才已经试验过了,这一招对他很好用。
神谷鸣一摇了摇头,正想随便糊弄一下就赶紧结束,就见中原中也背对着他,蹲了下去。
“?”
“上来,我送你回去,你家住哪?”橘色的发丝间露出了发红的耳朵。
神谷鸣一连连摇头,“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我自己回去就行!”
中原中也侧过脸瞪着他:“你到底上不上来?”
神谷鸣一:“”
哪有强迫别人被背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总之,看起来主角还是有在好好走剧情的吧
“我需要一个解释。”
新选组的近藤局长板起脸来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可怕,神谷鸣一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新选组是绝对的幕府拥立派,虽然人都是好人,但不可避免的注定要被时代所淘汰。
不管现代再怎么为新选组而惋惜的做了无数的乙女游戏,上到近藤勇下到队员乙都被娘化了个遍,神谷鸣一也不能在这些大众情人面前暴露自己之前是故意放走人的。
近藤勇虽不至于上报给将军,置他于死地,大概也要辞职回乡养老,所以这次的回答很重要。
神谷鸣一想了想,说:“那个人的特别你也看到了,让他继续留在倒幕派对我们很不利,我想试试能不能把他拉到幕府这边来,如果不行的话,还是尽早毁掉比较好。”
得不到就毁掉,也是很反派了。
第90章
“秀月先生, 请深吸气。”
秀月?谁啊。
神谷鸣一正张开双臂,让新选组的医生雪村小姐帮忙穿上女士和服。
迟钝的反应过来雪村小姐是在和他说话。
谋士谋士的叫惯了,都忘记这个角色自己的名字了。
“好。”
神谷鸣一深吸了一口气, 雪村千鹤把腰带缠在他的腰上,用力的收紧, 仔细的在他身后绑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啊这个真是要命了。
他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 要把腰绑的细一些才好看。
雪村千鹤踮起脚将紫色的花串插在他被精心束起的发髻上, 羡慕的看着他。
“秀月先生的头发,真漂亮啊。”
她自己是到肩膀的短发,这个时代比起几年前留长发的人更少了,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留着干练的短发, 在雪村千鹤的眼中,这样留着长发的男人给人的感觉很像故事里才会有的平安时代的贵公子,根本就不像会跟武士们混在一起的类型。
秀月先生,大概更适合坐在大宅子的和室里, 品茶念和歌。
“啊,可以转过来了!”
“多谢夸奖, ”秀月先生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的碎发,目露苦恼, “我倒是觉得雪村小姐的发型看起来更可爱。”
樱粉色给人的感觉是清纯可爱的,而红色的眼影却过于艳丽, 一般人不会用朱红色的眼影来搭配樱粉色的和服, 很容易让整体的风格看起来非常不协调。
但是用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却很合适,他的气质清淡,像是冬日山林的雪松, 清雅比直的立在那里, 沉稳又可靠的样子, 雪村千鹤脸颊红扑扑的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发自内心的夸赞道:“真美啊,像是狐妖一样。”
这样混合的风格放在这个人身上,让他多了一点非人之物才会有的绮丽。
说起妖怪之类的存在,总会给人一种神秘的印象,彼岸的世界神秘又绚丽,引人舍去性命也要探寻一二。
真是神奇,雪村千鹤捂住了脸,平时根本没有注意到,秀月先生有这么好看吗?
要她说出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幕府谋士先生的印象,雪村千鹤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其他人的可怕,或者是聪明,而是存在感很低,在她的脑海里几乎没留下什么特别的记忆点,只有被人提起的时候,才会恍然的觉得,没错,是有这么个人。
今天的接触让她脑海中关于谋士先生的记忆具体了起来,他不再只是一个符号,或者一个代名词。
秀月先生是个非常好的人。
雪村千鹤想道。
对她非常温柔。
“请别这样夸我了,我也是会不好意思的。”秀月先生打趣的说道。
冲田总司抱着双臂靠在门边,起初只是好奇一个男人打扮成女人是什么样的,尤其还是那个他所知道的男人,在秀月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瞪大了眼睛,目露惊艳。
“真是人靠衣服呀。”
“冲田先生!”雪村千鹤转回头瞪着他。
曾经也是ky大师,现在仍然偶尔冷场的神谷鸣一就直白的多:“不会说话可以选择闭嘴。”
作为过来人的他给出了真诚的建议。
“是是,我知道了,我们的医生小姐已经偏心到没边了请别这么看着我,”冲田总司举起了手,眼含笑意的看着秀月,“被这样一位美人注视着,我也是会动心的。”
他的语气虚虚实实,让人分不清真假。
神谷鸣一想了想,认真的告诉冲田总司:“你上次差点一刀砍掉我的头,还顶着罗刹化的样子提着刀追了我半个江户城,最后这事还是我出人出力平息的。”
能从盛怒的冲田总司手下活命是可以吹一辈子的事,罗刹化虽然提升了力量,却令他丧失了理智,还会被人的血引诱,某种角度上也算负提升了。
“好的,我知道了,我错了。”冲田总司收起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乖乖的道歉。
虽然是反派不做人,骗了冲田总司喝下把人变成罗刹的药,后面又找上门准备把人家一窝端,但作为反派,神谷鸣一完全不心虚。
反正回头事情败露了,冲田总司还是要砍他的,也不差这一回。
装扮好之后,神谷鸣一就出发去了约定的地点。
像是古时候幽会的情人那样递了熏过香的信笺,他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
神谷鸣一赶到的时候,中原中也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他发起了呆,被他提醒又慌乱的转过头拉着他快步的走,最后还是在神谷鸣一的提醒下回到了正确的方向。
河边的夏日祭典从傍晚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开始了。
祭典算是这个国家的传统保留节目,祭祀的种类有很多,主要还是给了人们一个狂欢的机会。
“是这啊。”站在灯火辉煌的集市上,中原中也这才知道这次是要来祭典。
神谷鸣一好奇的问:“我在信笺上写了,你没看吗?”
“当、当然看了!”
“诶?”神谷鸣一笑着凑近他,“真的看了吗?不会是一收到我的信笺,就什么都没想的过来了吧。”
或许是在吉原待久了,他的举止总是让中原中也感觉比一般人更亲密些。
“怎么可能。”中原中也按下了凑过来的脑袋。
“我知道了,不过就算你现在发现是约会,想要走也来不及了。”
约约会??
中原中也双眸猛然放大,两个字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脸红了起来。
神谷鸣一打算等对方后悔的时候干脆的把人拖进去,如果不愿意的话就这么不情愿的走完剧情也可以,而且他也穿了女装啊。
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对方,过了几秒,中原中也红着脸偏开了头。
脸上的笑瞬间凝住,等等,这是不拒绝的意思?!!
神谷鸣一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一开始,中原中也还试图忽视这道视线,过了一会,一脸受不了的说:“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啊!不是你说的要约会吗!”
“是,是啊,那我们走吧。”
在中原中也这样接受了之后,神谷鸣一也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
他甚至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紧张。
两人踏入祭典的时候,神谷鸣一听到了一句似乎犹豫了很久才说出的话。
“你不穿这样的衣服也可以。”
神谷鸣一愣了一下,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样不好看吗?”
“不是,”中原中也加重了语气,“你就算”
一道烟花在天空中炸开,淹没了他的话。
【就算穿男装也可以,无论怎样都不会讨厌你。】
一道金色的光从中原中也的眼中闪过。
在一阵烟花表演结束后,神谷鸣一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中原中也沉默了下,说:“没什么。”
神谷鸣一没有追问,心不在焉的逛了逛祭典,然后找了个人少的矮山,坐在那里看烟花表演。
明明灭灭的光打在两人的脸上,烟花炸裂的声音和心跳融为一体。
“你是鬼族吗?”
寂静中,中原中也听到身边的人故作轻松的声音。
那天从吉原离开后,他也听人说了鬼族的事,意外的觉得鬼族替换成血族也不会有问题,都是吸血,力量爆发,混血种容易暴毙,失去理智。
没等他回答,就听到对方继续说:“如果你想要血的话,我也可以”
后面他说的很含糊,中原中也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就和人类对血族说你可以随时喝我的血一样,是个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给对方的,十分危险的发言。
中原中也想了许多,但最后他只是试探性的轻轻碰了碰他的脖子,忍不住再次确认:“可以吗?”
青年没有说话,默默的低下了头,露出衣服后一小段脆弱的脖颈,无声的默许了这件事。
中原中也心里清楚自己不是鬼族,他使用的是自己的异能力,但在这一刻,他的喉咙确实干渴的要命。
这种感觉不算陌生,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眼中的光明暗交替,从青年的身后环住了他,慢慢俯下身,眼睛凝视着那一小片皮肤,像一只苏醒的野兽,充满了侵略气息。
他缓缓靠近,熟练的将和服扯落,最终在快要咬上的时候停了下来。
不对劲,他在做什么?
“怎么了?”
身前传来了微弱的声音,中原中也闭了下眼睛,放任自己倒在他身上。
“稍微保持这个姿势一会,拜托了。”
近在咫尺的耳畔传来了有些狼狈的低语,他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又像是困在笼子里挣扎的野兽。
神谷鸣一一动不动的任他靠着,等烟花放完,才轻声问:“今天过得高兴吗?”
“嗯。”中原中也闷闷的应着。
“那就好。”
高兴吗?高兴就对了。
他的语气突然柔和了下来:“可以再跟我再去一个地方吗?”
“一个,你非去不可的地方。”
第91章
“还要继续走?”
“对, 还要再前面。”神谷鸣一踩着树的影子,心情愉快的说。
他带着中原中也转道往山林深处走,这座山头选的时候也是有讲究的, 人烟稀少,最适合杀人埋尸。
反派挺奇怪的。
不, 不如说他挺奇怪的。
写出这样的东西的是他自己嘛。
那么在意主角, 放走了主角,却又要大费周章的设下陷阱杀了对方。
越是喜爱的东西, 就越会生出破坏欲, 听说是人脑为了保护自己, 不然就会因为太喜欢了而死掉。
山林深处有座小木屋,神谷鸣一在这座木屋前停下了脚步,他指着这座木屋说:“这以前是我的家。”
破败的屋子里黑漆漆的, 早已和这座山融为了一体, 冷冰冰的, 无法让人和“家”这样的词汇联系到一起。
“我想带你看看这里。”神谷鸣一装作羞涩的低下头。
中原中也的心更柔软了。
“那就走吧。”他打头走在了前面。
“其实我有一个姐姐。”神谷鸣一看了眼桌上的梳子, 张口就来。
他胡乱编了些过去,看到什么就随口编些跟这些东西有关的, 中原中也听下来,脑中出现了一个家境贫寒却正直温柔的少年形象, 父母打算把姐姐卖到吉原, 弟弟不忍看姐姐伤心落泪, 于是帮助姐姐逃跑, 但是又怕家里没钱, 父母会被饿死, 只能自己扮作姐姐, 把自己卖进吉原。
“你想离开吉原吗?”
神谷鸣一走到墙边, 盯着炉子看了会,一边说:“后来他们也都死了,我早就习惯了吉原,就算一辈子在这里也没什么。”
但是他不能永远留在吉原。
中原中也握紧了手,他无法想像如果吉原发现了千穗是男人,会怎么处置他。
将他养的这么大,也不知道是怎么骗过吉原的人的,但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可能,其实是让千穗恢复男人的身份,或者就以扮作女人的男人这样的身份继续留在吉原。
到时候会被怎样对待,中原中也只要想到就怒不可遏。
“你真的不想离开吉原吗?”
神谷鸣一察觉到他的心情发生了变化,却没功夫搭话,把倒在角落的壶拿起来,又看了看还要自己生火的炉子,放下了壶,打开了碗橱,拿出一个杯子跑到外面的井里舀了一杯水。
“喝点水吧,好像没有茶叶了。”被和服限制了行动,他只能端着水小步小步的走过来。
虽然中原中也不是很渴,但还是喝了他端来的水。
井水清凉,慢慢的还有回甘。
“小时候吃不起糖,但是在街上又馋别人的糖,就会喝井里的水来幻想那是糖。”神谷鸣一的声音越发轻柔。
中原中也蓦然觉得这杯水也沉重了起来,“要是”
“你会觉得我很可怜吗?”近在耳边的声音轻的只有浅浅的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走的这么近了。
怕他觉得他是在同情他,中原中也抬起头,正想解释自己没有这个意思,却看到月光下,做女子打扮的青年噗哧一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他捂着自己的肚子爆发出了阵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手指擦掉眼泪,他止不住笑的说:“不会吧,我说的那些真的信了啊?”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想站起来,眼前一花,身体却又跌了回去。
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那杯水。”
“没错,”神谷鸣一打了个响指,“久等了。”
中原中也按着自己的头,总觉得这个动作有些眼熟。
早已埋伏在外的幕府军破门而入,抓住了中原中也,把他按在了地上。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他不懂。
“为什么?”中原中也努力的仰起头。
“要问为什么”神谷鸣一慢条斯理的拆了自己的发髻,长发散了下来,他接过一旁幕府军递过来的发带,将头发松松垮垮的绑起,整个人的气质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的脸上带着琢磨不透的笑容,像是一条藏在暗处森冷的毒蛇。
站定在中原中也的面前,手覆上他的头顶,抓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
青年俯下身,暧昧的靠近:“当然是因为,我就是那个你们最想除掉的祸害。”
他低下头,就像下一秒就要吻上中原中也的唇。
面对突如其来的背叛也很冷静的中原中也现在却烦躁了起来。
祸害?一个答案浮现在心中。
“你就是他们说的幕府的谋士。”中原中也嗓音晦涩的说出了答案。
就算对这个世界不熟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现在也差不多该明白了。
他渐渐收紧了手指,身体绷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正确,”神谷鸣一摊了摊手,“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好骗呢。”
“你这混蛋!”
中原中也眼睛一下就红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原来那个他所认识的人从来就不存在,只是一个专门为他准备的装饰华美的陷阱。
中原中也想起了上次他被谋士挟持的那件事,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他自己挟持自己!
真是一出好戏,把所有人都骗的团团转。
他咬牙切齿的的想——
他现在只想狠狠的把眼前这个笑得漫不经心的家伙揍一顿!
中原中也想要使用自己的异能力的时候,却发现又感知不到了。
“别白费力气了,”神谷鸣一直起身,居高临下神情冷漠的看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你知道你刚才喝下的是什么吗?”
般若水,能将人类转化为罗刹的药。
被当成过鬼族的中原中也的当然知道罗刹,他看着那小小一瓶,即使不知道那是什么,也多少能猜出来。
他的眼中杀气四溢。
神谷鸣一眼看着中原中也被气得发抖,安慰道:“不要太激动,不好好控制情绪,你就要罗刹化了。”
他刚说完,中原中也的头发转眼就变成了一头白发,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
脸色稍微变了一下,神谷鸣一默默把后半句的“死得快”吞回了肚子里。
罗刹化之后,三四个幕府军都制不住一个虚弱的中原中也。
神谷鸣一不意外的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说:“倒幕派从来都没真正接纳过你,他们不会理解你,你是特别的,中也,只有到我这边来,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这就是你把我变成罗刹的理由?”罗刹化的中原中也看起来比刚刚更加冷静。
在【算了吧真生气了打不过】和【继续刺激他】两个选项中纠结了一会,神谷鸣一还是选择了继续说。
“我只是稍微加快了这个过程。”
虽然罗刹化的中原中也表情不多,但神谷鸣一能看出来他更生气了。
故意欺骗他,把他变成罗刹,进而让倒幕派恐惧他,排斥他,将他推向另一边。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中原中也冷冷的说。
猝不及防之下,他挣脱了压制他的幕府军。
他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让神谷鸣一脊背一凉。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出这句话的中原中也也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句话……就好像他们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罗刹化对他的影响不大,不过有一点却可以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眼前的人身上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理智。
比上一次忍耐起来更难了。
……上一次?
神谷鸣一慢慢的后退了一步,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和一头大型猛兽对峙,不敢有一丝松懈。
倒幕派效率也太低了,怎么还不来?
每一个挡在他身前的人,都被挥开,罗刹明明不对特定的人有倾向,中原中也却像是认准了他。
在幕府军被狂暴状态下的中原中也几近全军覆没,神谷鸣一退无可退,却也表现的十分冷静,
中原中也站在只有一步的位置,沉默的打量他。
忽然,他露出了充满血腥气的笑。
神谷鸣一怀疑自己可能要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这可太残忍了。
第92章
罗刹的力气大的惊人, 想跑却被抓住的神谷鸣一想到,之前没有被中原中也这样对待过,他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罗刹化带来的力量增长。
在中原中也低下头的瞬间,神谷鸣一凝视着他的眼睛, 没有看四周倒下的人, 沉声喊道:“士兵。”
掐着他脖子的手立马收紧, 神谷鸣一短暂的窒息了一秒。
“咳咳”
没有人回应他,看来他带来的这群人确实已经废了。
中原中也全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挣扎。
神谷鸣一停下了动作,看着中原中也,笑不出来。
完了,主角好像黑化了。
发现他放弃了一般站在那里,中原中也才松开了手,却没有离开他的脖子, 而是顺着颈部的线条缓缓移动。
眼睛深了许多:“你说过可以。”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神谷鸣一在这之中察觉到了微弱的征询的意味。
“可以什么?”
神谷鸣一是真心想问这个问题, 却被中原中也误解成了想要逃脱, 被罗刹血脉操控的理智立刻崩毁。
中原中也不再多说, 搂紧他的腰, 把他翻了个面,从背后抱住他。
习惯性的想直接咬下去, 张开嘴才想起来从自己没有能刺穿皮肤的尖牙,于是从身上摸出了把匕首,果断地在颈后一划。
被他抱着的人并没有发出痛呼,中原中也已经被从颈后的皮肤流淌而下的殷红的血液给完全吸引了。
“我开动了。”
他在神谷鸣一的耳边说。
舌尖轻触后颈的皮肤, 卷走血液。
甜蜜的味道缓解了喉间的干渴, 却又想渴求更多。
他盯这留下浅浅红色印记的皮肤, 突然皱起了眉。
啧, 好涩。
“嗯”神谷鸣一觉得不太对劲,他动了动身体。
“别动。”带着点戾气的训斥。
神谷鸣一僵直着身体,无奈望天。
早知道就再拖一会时间了。
倒幕派接到消息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就赶过去,他们先谨慎的调查了一下,确认了真实性,生怕是又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他们
已经快被谋士折腾出阴影了。
一路上小心谨慎,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停下来许久,如此他们确实没遇到危险。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准备一鼓作气的冲进去救人,走到门口却齐齐停住。
看着屋子里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大声的抽着气。
屋子里倒了满地的幕府军,他们忧心忡忡地准备营救的自家同伴正按着一个美人把头埋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对方明显不太情愿,看衣着估计也是幕府军带来的,说不定还是武家的大小姐等等,那好像是个男人!
无力的靠在他们同伴身上的美人听到声音侧过了脸,看到来了人,眼里迸发出了希望的光,殷切又带着祈求的看着他们,前来营救的倒幕派众人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
那是个美人,却不会有人把他认成女人。被这样一个美人这样看着,没有人能拒绝他。
只一下,就又被他身后的男人给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让人再看不到他。
倒幕派看着这一幕,瞳孔地震。
现在他们到底该救谁?!
他们同伴看起来凶残多了!
倒幕派终于来了,神谷鸣一看见他们这才放下了心。
幸好进食稳定了罗刹的情绪,在倒幕派到达之前,中原中也就已经恢复成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不然就真的只能加入幕府军了。
幕府只会把他当成狗一样使唤。
和血族咬破血管的进食方式不一样,罗刹会在血流出来的时候舔掉,比起失血,神谷鸣一感觉自己要被身后的人这样的进食方式逼疯了。
“你的人来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神谷鸣一低低的提醒。
再不让他跑,反派现在就要落网了。
一旦倒幕志士知道他的身份,他今天可能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看着倒再地上的幕府军,心里又骂了声废物。
“如果你想让我死在这,我也反抗不了你。”神谷鸣一又补上了一句。
如果是这样他就直接回去换别的剧本写。
他是认真的说的这句话。
中原中也听了,却泄愤似的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放开他!”
倒幕派的人齐刷刷的往身后看去,他们之中出了个叛徒。
被大家看着,那个人才发现自己竟然说了出来,面红耳赤的缩了起来。
“那个”
屋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很多人的样子。
有人探到窗边看了一眼,惊呼:“是幕府军!”
大概是发现了这里的异状,留守的幕府军也已经赶到。
“每隔一段时间,山上都会派人下去通报情况,超过时间就会向这里增派后援。”神谷鸣一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屋子里的人全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就是神谷鸣一在所有的幕府军都倒在地上后,还能镇定地等待倒幕派的人到来的理由。
“派出增援的同时,他们就会通知新选组,很快恶鬼就要来了。”
他平静的陈述这个事实。
即使现在看起来他就是一条倒幕派案板上的鱼,仍然不可小觑。
这个时候对倒幕派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撤退。
中原中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稍稍松开了手。
突然,异变陡生,
一阵风剧烈的吹起,纯黑的羽织披着银辉高高扬起,金发的鬼在黑夜中张开了赤红的双眼。
“这个人,我就带走了。”漫不经心的声音。
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掌心一空。
中原中也脸色不佳的看着那个方向,许久,硬邦邦的说:“撤退。”
刚说完,他摇晃了一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神谷鸣一感觉视野飞速的变化,狂风吹的他睁不开眼睛。
再度平稳之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半空中。
不,准确的来说,是有人带着他在屋顶上跳跃。
金色的发丝被风吹到了眼前,神谷鸣一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哦,原来是他的塑料同盟。
风间千景怎么会来救他?
“好歹是鬼的盟友,就这么死掉了,我会很困扰的。”
听起来就像是随便找了个理由。
嗯?他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鬼可以读心。”
谋士早就把鬼调查了遍,鬼能不能读心,神谷鸣一还不知道吗?
索性这件事也不重要,他就没有追问。
不管怎么说,风间千景都来救他了。
略微沉吟了一下,神谷鸣一问:“你在那里多长时间了?”
“比你想的要长。”风间千景一脸无所谓的回答。
低头看了眼他抱着的人,又开口说:“是我先到那里的。”
也就是说,神谷鸣一刚才怎么翻车的,都被这个人看到了。
风间千景感觉到了什么,又低头看了一眼,当即被气笑了,“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也不想看你们在一起做那种事,明明是我先来的!”
槽点太多了。
神谷鸣一心累的摆摆手,不想再计较这些事。
看他不再说话,风间千景半眯起眼睛,“话说回来,那个时候,你的表情真是不错啊。”
视线落在被扯乱的和服下浅浅的血痕上,低下头嗅了嗅,“什么时候也让我试试吧,盟友。”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之剩下一道气音。
“我可以给你更多你想要的东西,无论什么,都可以给你。”
风间千景或许比他本人还要了解这个人的权欲心,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力,这个人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他是个纯粹的阴谋家,坏蛋。
这又有什么不好的?
想到刚才这个人一脸认真的编故事的样子,风间千景救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不是有可爱的时候吗。
“下个月我要跟新选组一起去一趟京都,等我从那边回来的。”神谷鸣一毫无心理压力的开出了空头支票。
“那就说定了。”
“当然。”
如果他能活着从京都回来的话。
算算时间,也快到那件事发生的时间了
京都。
神谷鸣一在三条小桥的一家旅馆前站了会,历史名胜古迹啊。
“走了。”将半长的头发束起搭在胸前的黑发武士简短的提醒。
斋藤一,少见的副队长土方岁三的拥护者,却不讨厌他的。
新选组里也只有近藤局长和冲田总司能和他好好的相处了。
“嗯,这就走。”
第93章
神谷鸣一是主动要求跟新选组一起来京都的。
这里是新选组的大本营, 近藤局长问起的时候,他就说:“预感到京都可能会发生大事。”
看他不顺眼的新选组副局长土方岁三在一旁冷嘲热讽:“反正就是又在心里谋划着什么吧。”
土方岁三是最反对谋士提出的罗刹化一事的人,也是目前队里唯一坚持没有成为罗刹的人。
这位不苟言笑的副局长对谋士这种笑嘻嘻的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位副局长坚持谋士提出的计划不安好心。
“他既不是为了这个国家, 也不是为了幕府。”土方岁三曾这样对近藤勇说。
在他心里谋士所做的,都是只是为了更好的享乐。
如果拿这一点去质问谋士本人,只会得到对方坦然的回答:“喜欢享乐有什么错吗?”
土方岁三目瞪口呆的看着谋士一脸理直气壮, 气的差点没拔刀砍了他。
关于土方岁三的质疑, 近藤勇只是平静的说:“如果新选组不愿意,没有人能逼迫我们, 你看着吧, 这是大家的选择。”
一开始土方岁三还不知道近藤局长的意思, 但是慢慢的他也开始理解了。
最初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谋士毫不保留的信任,持怀疑态度的人更多,只是某天,土方岁三发现那些坚持不动用般若水的人变成了罗刹。
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问起来, 就会有人告诉他:“当时的情况很危急,如果我不成为罗刹, 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 所以我不后悔,你看,我还能举起刀,还能继续战斗。”
土方岁三恍惚想起,新选组这个地方, 经常会发现前一天还见过面的同僚, 后一天就再也见不到了, 人员的损失常年高居一线。
从进入新选组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随时可能降临的无法预知的死亡。
但是从不久前,新选组的人连受伤都变少了,每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轻快,令新选组这个被死亡青睐的地方洋溢着愉快的气氛。
这些土方岁三感到安心和欣慰的变化,却是他最讨厌最防备的人带来的。
近藤局长也许早就知道了。
他们这些杀人鬼本就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面临绝境的时候,与其就那样死去,即使变成了恶鬼,也想要活下去,继续战斗。
在那个时候,变成非人之物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土方岁三扪心自问,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知道其他人选择活下去也不是出于私心,成为罗刹也随时都有可能死掉,只是再多争取一点时间,再多一点,为了大家,为了新选组。
于是他就想到那天伊神秀月离开的时候,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难怪他没有用他在将军那里得来的权势来逼迫新选组,伊神秀月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这连阴谋都说不上,他只是把选择摆在了武士们的面前,无论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任谁都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新选组自己的选择之后,土方岁三在心里更警惕伊神秀月。
所有人都知道他聪明,阴险,在面对他的时候,却又很难生出更多的防备。
人是会被感官欺骗的生物。
土方岁三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都被他蛊惑的时候,保持清醒
知道土方岁三讨厌自己,神谷鸣一也不会往他跟前凑,自觉地离他八丈远,只和其他人说话。
也不知道是出于看好戏的态度,还是单纯的巧合,到了京都的屯所,稍微休整了一天,新选组就开始在京都内巡逻,神谷鸣一刚好想提前踩个点,有新选组带着更方便,就让近藤勇把他也排进巡逻的表格里,两人一组,巡逻第一天,他的搭档就是那个极度厌恶他的土方岁三。
领到表格的神谷鸣一和土方岁三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神谷鸣一受不了的向近藤勇提出:“我觉得土方先生陪着我太浪费了,和其他人在一起能更好的执行任务,我的话随便谁都可以。”
土方岁三:“跟他一起我怕忍不住会揍他。”
揍是不能揍的,再想也得忍着,如果什么时候新选组能有机会说上一句“我上头有人”,这个上头的人一定指的是幕府将军最信任的幕僚,伊神秀月。
也就是说,对方的地位比新选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近藤勇:“随便谁都可以,就土方不行吗?”
神谷鸣一哑然无声。
近藤勇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正经又严肃,是个可靠的成年男人,即便察觉到他有看热闹的意味,神谷鸣一也会怀疑一下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既然你说要把你暂时当成新选组的普通成员,我也就照办了,也希望你能服从新选组的安排,”近藤勇严肃的说完,转向土方岁三,“土方,工作时间我希望你能把个人恩怨放一放。”
土方岁三惭愧的低下了头。
他是个近藤吹,刚才那一句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神谷鸣一看看土方岁三,又看了看近藤勇,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近藤局长果然是在套路他们俩。
发现他的视线,一本正经的近藤局长趁着土方岁三低下头的瞬间,对神谷鸣一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不要告诉他啊。
神谷鸣一不动声色的颔首,默默的移开眼睛,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发现。
等离开近藤局长的办公室,再看土方岁三就觉得有点可怜。
被自家局长都坑成什么样了。
土方岁三面对神谷鸣一的表情仍然有些僵硬,却还在努力让自己放平心态。
离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土方岁三又恢复了高岭之花的模样,冷冰冰的对神谷鸣一说:“你跟着我,什么都不用做。”
本来就没打算做巡逻任务的神谷鸣一还是好奇的问:“那任务?”
土方岁三冷淡的说:“我自己可以完成。”
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谷鸣一快走了两步跟上
作为新选组的副长,土方岁三又总是冷着脸,神谷鸣一跟在他身后也享受到了被人避之不及的待遇。
走到一家饭馆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争吵声,也不知道老板哪来的胆子,竟然敢拽着土方岁三要求评理。
一个衣着破烂的武士涨红着脸站在那里,面露凶色,老板愁容满面,却暗含轻蔑。
事情是这样的,从长州来的浪人跑到这家店里吃饭,吃着吃着发现自己的一个饭团比另外两个小上一些,于是找上店家理论。
店家认为武士是斤斤计较,商人们大多瞧不起武士。
自以为高高在上,实际上穷的快吃不上饭,于是就嘲笑了武士,武士一气之下拔出刀砍断了桌子,这一下,店老板心里也来了气。
土方岁三刚抬起脚,想起来什么,先皱着眉回头看了神谷鸣一一眼。
神谷鸣一举起手,表示自己一定什么都不干,就站在这里等他,土方岁三才跟着店家走进去。
即使没有土方岁三的警告,神谷鸣一对已知的事件也不是感兴趣。
为了写出江户时代的剧本,他也是恶补了很多关于这一段时期的历史的。
《藤冈屋日记》里就详细的写了幕末时期商人和武士有多不和。
毕竟一个握着钱袋子,却没有话语权,一个空有名头,却连饭都快要吃不上,怎么想都是相看两相厌。
不过也不是绝对的。
神谷鸣一看了饭馆内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似毫无存在感的商人们,也并不如所见的那样心无旁骛的放在赚钱上。
长洲……是支持倒幕的。
土方岁三很快查看完了现场的情况,当即做出了判断。
“你需要给出解释。”他对店家说。
然后又对那名武士说:“你要赔偿桌椅。”
武士当即苦下脸,他从长州来,能吃上顿饭已经是不容易了,哪有钱赔桌椅。
了解了武士的苦处,土方岁三沉默半晌,把自己的钱包交了出去,潇洒的扔给了店家,“帮他陪的。”
可以看出来,他对同为武士的人有更高的基础好感。
神谷鸣一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对那个第一次见的陌生武士的好感都比对他的高。
土方岁三在武士的感谢中走了出来,面色淡淡的说:“走吧。”
神谷鸣一:“已经快要到中午了,你饿不饿?应该是饿的吧。”
土方岁三看着他的眼神明晃晃的说着——你又要搞什么事。
神谷鸣一不在意的笑笑,“等我一下,我去看看,如果有荻饼就好了。”
说完也不看新选组副长沉下的脸,跑进了店里。
他态度和善的询问店家:“这里有没有荻饼?”
显然土方岁三的处理方式店家并不满意,所以也不想搭理和土方岁三一同来的神谷鸣一。
“没有,你去别的地方看吧。”
店家扭头想走,却发现那个简直就是来找茬的客人微微倾下身,闭着眼睛嗅了嗅。
店家皱起眉,“你干什么?”
做出这个奇怪举动的人没有动,就着这个姿势张开了眼睛,唇角扬起:“其实你也没那么生气吧。”
“哈?你在说什么?”
“火药的味道。”
店老板满脸不耐烦的想把他推出去,“快走快走,都说了没有荻饼!”
神谷鸣一动作极快的在他领口抚过,手指捻了捻粉末,举给店家看。
店老板一僵,这才慢慢的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心渗了进来,他的身体僵硬的像木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明明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应付过去,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被发现了吗?
肯定被发现了,这可是新选组的人。
“不要那么紧张,”神谷鸣一拍了拍他的肩,“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小心一点。”
随后,他又弯下腰,在店老板耳边说:“桂小太郎先生还安好吗?”
店老板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
“在下对这位先生久仰大名,听说这次他也要来,”神谷鸣一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指了指外面,“那家伙的鼻子很灵敏,小心一点,好吗?”
桂小太郎这个名字一出来,店老板对他的信任度立马增加了很多。
自己人。
不然也不会知道他们最近有行动,刚巧在京都,而且桂小太郎也要来。
更何况他既然发现了他这里有军火,也不必上前告诉他,直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再带人来收缴就行了。
“那位先生很好,他有些事,要迟些才能到。”店主人以为他想要见一见桂小太郎先生。
“能听到这个消息实在太好了。”
店主人应和道:“是啊。”
神谷鸣一和他攀谈着,话锋一转,又问:“不知道您还有没有荻饼,其他的也行,外面那个一直带着我到处走,饿的不行。”
这时再问,老板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立马点了下头,跑到柜台下拿出了一盒看起来就很贵的荻饼给他:“这是之前特意给我女儿留的,你先拿走填填肚子。”
“您女儿?”
“害,今年才四岁半,”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收,老板赶忙解释,“没事,她还小,过一会就忘了,等明天我再给她买一盒。”
神谷鸣一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那就多谢您了。”
第94章
倒幕派计划连连受挫, 得知伊神秀月去了京都之后,他们计划破釜沉舟的进行最后一次暗杀。
除掉伊神秀月已经迫在眉睫。
这次计划不单单是为了暗杀伊神秀月,暗杀名单里还包括了京都守护职等人, 为此他们准备在京都人为制造一场大火。
以江户时代建筑的密集性, 这一场火无异于屠杀。
不过这次计划的目标还是以伊神秀月为主,其他的都可以为了这一目标让步。
一个月前,倒幕派就开始陆陆续续安排浪人潜进京都城, 并着手运输计划所需的武器和火药。
这样大的动作,他们已经足够小心了,奈何敌人太狡猾。
以人员和装备为锚点的先锋战, 逐渐演变成了伊神秀月和倒幕派的博弈。
起因是新选组接到了密报, 有人发现一家名为俞屋的店最近出现了太多的陌生面孔。
神谷鸣一扫了眼上面的名字,内心无比叹惋。
这下可不怪他告密,是倒幕派实在太不小心了, 露出了马脚。
明明他就提醒过了。
按理说这事应该是新选组去解决, 但是在逮捕俞屋老板审讯后, 这人虽然没有直接卖了倒幕派, 多少还是透露出了点情报, 这一点就足够推算出些东西了。
近藤局长拿着整合起来的情报找上了神谷鸣一, 希望他能帮忙分析一下,最好能给出个解决办法。
有个谋士在此的好处就是这样, 不管是讨厌他的, 还是喜欢他的, 起码对谋士先生的职业素养没有怀疑。
情报非常少, 对神谷鸣一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他指着收缴上来的火药说:“他们要在京都放火, 所以必须在他们行动前就把所有人都在抓住。”
放火说到底也只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方式, 之所以放火其实是要制造动乱, 转移视线,调走兵力去灭火。
神谷鸣一只大致的了解了幕末都发生过什么,更细节的部分就不知道了,不过靠着有限的情报也大致能推理出来。
“之所以会用这种方式制造动乱,他们大概是准备暗杀一位大人物,也要达成打击士气的目的。”
京都的大人物神谷鸣一能想到很多,甚至连倒幕派准备全灭他们攻占京都这样的事想到了,直到近藤勇看着他突然不说话了,他才反应过来,倒幕派的目标是他自己。
要说整个京都和倒幕派仇最大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知道有人用这么大的动作计划杀死自己,他也只是淡淡的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置身事外了,毕竟关乎到了我的性命。”
他身上的气势连近藤勇都想为倒幕派点个蜡。
不要试图挑衅一条毒蛇,他不一定会立马反击,却一定会找准最好的时机,一击毙命。
近藤勇将新选组的调度权交给了神谷鸣一。
作战会议上,他毫无心理负担的坐在了近藤局长的位子上。
“新选组收缴上来的火药数量不小,即使有商人的支持,在闭国的情况下,想要弄到这些东西也是需要不少钱,他们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弄一批,所以倒幕派一定会派人来抢回这批火药。”神谷鸣一开门见山的说。
“你怎么这么确定?”土方岁三第一个发出了质疑。
“一旦他们放弃了这次机会,我们有了防范,想要点燃这座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神谷鸣一说,“最重要的是,我不会错的。”
有历史背书,大方向不会错,他们到底怎么做的,神谷鸣一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结论。
“你们只有相信我一条路可走。”
平日里笑呵呵的温吞男子展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锋芒,他果决的做出了判断,不拖泥带水的安排好了所有人的去处。
新选组的年轻武士们目瞪口呆的听着一连串的分析,面对对方的话也只能连连点头。
伊神秀月绝对是个让人头疼的敌人,但当他成为同伴的时候,就太爽了。
“都行动起来吧。”
土方岁三有很多不满的话都是针对这个人的,但当他也准备离开的时候,看着坐在主位上发起呆的谋士,迟疑着问了一句:“你有把握吗?”
“当然,京都”
土方岁三加大了声音:“我是说——你自己!”
明明看起来万无一失,土方岁三却隐隐冒出了不安的预感。
一般来说,作为目标的人都是被好好的保护在天守阁的,可这个人却要跟着一起,真的可以吗?
神谷鸣一轻松的笑着说:“虽然看起来我好似对将军很重要,但说到底我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聪明人。我不是无可取代的。”
土方岁三从轻浮的笑脸中察觉到了什么,握紧了拳头,却说不出什么。
以前他会说——别以为有将军在他就不敢动他。
“我会按你说的做。”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板着张脸便走了。
当夜,反叛军试图夺回火药,却被新选组埋伏,全军覆没。
武士化身为白发赤眼的恶鬼拔出刀,无情的收割着生命。
结束后,冲田总司踉跄了下,捂着嘴不断地咳着,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虽然不赞同这样透支生命的行为,土方岁三却也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带人在整个京都大面积的搜索可疑人员。
中原中也刚经历了一场不亚于被血族初拥的转变,身体还处在虚弱的状态里,连异能力都无法使用就被倒幕派的人带到了京都,藏身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里。
他站在窗边,街上熙熙攘攘,小贩们挑着草筐而过,多是些卖野菜的。
这里是贫民聚集的地方,刚下过雨的道路泥泞不堪。
中原中也的脸色看起来很白,但比起一般人来说已经好很多了,想到那天被人从他手里把人抢走了,胸间就憋闷着一股郁气。
且不说当着那么多倒幕志士的面放跑了他们最大的敌人,那个突然冒出的家伙和伊神秀月又是什么关系?
想到昏迷前看到的画面,中原中也的脸立马黑了。
那个人现在就在这座城里,他的任务就是刺杀伊神秀月。
伊神秀月是他的名字。
中原中也觉得很好笑的一件事是,明明他是黑手党干部,却似乎站在了正义的一方。
他根本就不在乎倒幕派。
历史不会因为他的消极怠工而产生变化,但他也没有找办法离开这里。
在面对伊神秀月的时候,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不抓住他,对方就会消失。
突然,脑海中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让他以为自己冒出了幻觉。
那个人站在中原中也藏身的旅馆前出神的看着什么。
他已经恢复了男装,是很朴素的和服,却和他无比相配。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神谷鸣一若有所觉的仰起头,看向了二楼。
看到主角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那,让他有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他现在该不该上报?
他有些苦恼的想起。
一般不都是会躲的吗?这么被他看了个正着,不带人来查都对不起主角。
神谷鸣一感觉得到对方也在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思索了几秒,神谷鸣一默默的让自己的眼睛聚焦到头顶的牌匾上,装作自己眼神不好,没看见。
算了,现在还没到时间。
他若无其事的看了会儿牌匾,假做不喜欢的摇头,转身离开。
中原中也确定那个人看到他了,如果最近京都大肆搜捕倒幕志士,那他一定会带人来抓捕他。
中原中也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站在那里,没有通知其他人,独自等待着。
直到太阳下山,一切平静的让人怀疑刚才的事只是他的幻觉。
竟然没有说出去,为什么?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
一周后的夜晚,趁着夜色,新选组的队员们悄悄的集合,分成两队突袭检查全京都的旅馆。
神谷鸣一跟上了近藤勇所在的人较少的一队。
“跟紧我。”冲田总司严肃的说。
一开始近藤勇根本不同意神谷鸣一参加今晚的奇袭,谋士大多坐镇后方,哪有上前线的道理。
但神谷鸣一坚持,最后只能无奈的妥协了。
这一队里,他就是拖后腿的。
只有他知道,这一仗,新选组必胜。
第95章
三条小桥的旅馆池田屋内, 中原中也脸色苍白的坐在众人中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想的都是白天的时候见到的那个人。
他有些纠结。
所以为什么没有把他在这的事说出去?
京都城的夜晚, 最后一丝灯光熄灭,连蝉鸣都消失了。
远处飘来大片的乌云, 遮住了月亮,云层翻涌着, 涌动着一丝水气, 天空兀然飞下一道雨线。
低矮的房屋间狭窄的街道上,持刀的武士无声的飞奔, 肃穆漆黑的队伍沉寂的穿梭在京都城。
第一道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明亮的火光摇晃着亮起,慌乱的脚步声, 嘈杂的喧哗声渲染着令人不安的气氛。
池田屋的大门被猛的破开, 穿着相同制服的武士鱼贯而入。
屋内的浪人们被吓的浑身直冒冷汗, 本能的去拿手边的刀。
近藤勇环视一圈,露出了笑容。
“啊,找到你们了。”
话音落下, 反应过来暴露了的浪人们举起了刀, 藏身在旅馆内的所有人都走了出来。
细看之下,新选组众人顿觉不妙。
这间小小的旅馆,竟然藏了二十多个人。
而近藤勇所带的队伍,总共只有十个人。
冲田总司率先拔出了刀, 这种情况没有后退的道理。
天然理心流的起手式, 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空气, 眼中只残留了一道残光, 噗通一声, 一名浪人倒下。
冲田总司利落的甩了下刀,锋利的刀刃上没有沾上一丝血迹,仍在闪烁着冷寒的光。
姿容清秀的青年眼中闪过寒光,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优美。
“新选组在此,清剿贼寇。”
浪人们互相看看,提起刀咬牙冲了上去。
冲田总司俯低身体,注视着前方没有一丝动摇,在人群中自在的穿梭。
浪人拿着刀从身侧大喊着劈向他,冲田总司拇指推开刀镡,金属清脆碰撞,刺穿身前敌人的腹部,回身架开偷袭的刀剑,一闪身,那人也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他面无表情的收割着人命,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面修罗。
跟随着冲田总司,新选组的其他人也加入了战场。
对方人数是他们的两倍还多,新选组并不占优势,狭小的旅馆内,兵戈交接,惨叫哀嚎不绝于耳,尸体铺满了走廊,随着时间的流逝,众人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被逼到空间逼仄的和室,藤堂平助手持的太刀施展不开,手腕一抖,敌人抓住他的破绽向他刺去。
脱力之下,竟然没能举起刀。
又一浪人从他身后跳了出来,两面夹击。他闭上了眼睛。
叮叮两声,他听到了身体沉重的砸在地上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了挡在他面前的身影。
藤堂平助惊喜的说:“冲田!”
当他看到顺着冲田总司指尖滴落的血,脸上的表情化为了惊恐。
“冲田”
冲田总司压抑着泛上喉间的痒意,说:“我没事。”
说完就向二楼跑去。
藤堂平助看着他的背影,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跑到二楼之后,冲田总司看到了站在窗边的男人,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却又笑起来:“是你啊。”
当初在吉原就让他感到威胁的男人,至今还不知道是不是鬼族。
中原中也知道底下发生了战斗,却没有出现帮助倒幕派。
他怕自己抑制不住罗刹化所带来的对人类血肉的渴望,在这间旅馆里,最危险的敌人,说不定就是他自己。
一名浪人出现在了中原中也的身边,面目狰狞的看着冲田总司:“你终于来了。”
浪人没管中原中也,狞笑着上前,看似放松,却时刻警惕着。
冲田总司缓缓举起刀,微旋刀尖,“还以为终于要和你来一场对决了,现在这个,可不是我想要的对手。”
他没有把眼前的对手放在眼里,虽然平时看起来平易近人,偶尔冲田总司也会露出理所当然的傲慢姿态。
中原中也皱起眉。
这谁?
冲田总司还不知道自己认定的对手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本来握着刀,悠然的戏耍着浪人的冲田总司身形突然一顿,就这么一下,被一直在等待时机的浪人刺伤。
退到安全距离,冲田总司的眼神涣散了一下,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放下手的时候,他凝视着手心上的血迹,若无其事的翻转了掌心。
“继续。”
在新选组开始动起来之后,神谷鸣一就跟不上他们了,虽说要一起行动,最后他只能在后面慢慢的追。
抬头看了看月亮,算了下时间,半路上他还去把另一队土方岁三率领的那一队找了过来,顺便取了些火药带在身上。
刚站到池田屋的门口,浓郁的血腥味就飘了出来。
“近藤局长,援兵到了!”
神谷鸣一站在门口喊了一句,身中数刀的近藤勇问声畅快的大笑,迟钝的动作重新变得凌厉起来。
土方岁三带着另一队的二十多人加入了战斗。
神谷鸣一则趁乱避开各种挥过来的刀,往二楼走去,一边走一边撒上火药。
一上到二楼,就看到负伤跪在地上的冲田总司,和举起刀的浪人,以及浪人身后冷眼看着的中原中也。
神谷鸣一当即抄起旁边的灯架扔了过去,浪人没注意到他,被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后退,趁着这个时机,神谷鸣一赶紧跑过去扶住了冲田总司。
“你没事吧。”
冲田总司冲他笑了笑,唇边沾着血迹。
肺痨,也就是肺结核。
面前这个人再过几年就要死了,或许他撑不到几年,就已经被罗刹血耗尽了生命。
在历史上新选组扮演者绝对的反派角色,但在他们自己的人生里,新选组代表着正义。
神谷鸣一捡起了冲田总司的断刀加贺清光,挡在了他的面前。
“交给我吧。”
站在窗边的中原中也从他出现起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到他即使要被浪人杀死也不愿意离开,有些生气的踹开了那个浪人,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他对你来说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中原中也压抑着愤怒说。
“当然。”想到自己的剧情马上就要结束了,早死晚死都差不多,神谷鸣一一口应了下来。
“秀月”身后传来冲田总司复杂的呢喃。
清秀的武士战损后多了惊心动魄的美丽,正柔弱又担忧的被护在身后,前方的人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神色复杂
咦?这什么白学构图?
神谷鸣一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甚至想对一句:我那妾室柔弱不能
咳,串台了。
尤其是在中原中也说了一句:“你不用那么警惕,我不会对他出手。”之后。
神谷鸣一努力的把自己的思路拉回到幕末风云上。
“放弃吧,你们对上新选组没有胜算。”
中原中也想起了当初在吉原,两人的身份还是客人和游女的时候,这个人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说不定眼前这个人比谁都要看得清楚。
明明他对幕府并不如其他人说的那样忠诚,他心里也知道幕府所为,是错误的。
也许正是因为看的太清,才深陷泥沼。
“你”
中原中也刚要开口,新选组的人就已经追了上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这里。
今天这一夜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新选组壬生狼的名号。
倒幕派剩余的人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准备殊死搏斗。
“去死吧,幕府的狗!”倒幕派志士呐喊着举起刀。
他们是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正义。
知道中原中也疑似鬼族的新选组几个人围住了他,中原中也看着站在所有人身后的人缓缓举起了那把断刀,心中积蓄的戾气突然爆发。
什么啊,他什么时候说过不能帮他了?
就算加入新选组也无所谓,这些和港口黑手党比起来都能称得上是好人了。
为什么不肯问他?自顾自的就帮他决定了人生太碍眼了。
躲避着新选组武士的中原中也最终还是招架不住的捡起了地上的刀挡了一下,越打下去他就越烦躁,只有那个人的血才能使他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不知不觉间,中原中也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代表重力的红光重新出现在他周围,一时间,新选组竟然真的拿他毫无办法
不知过去了多久,中原中也的视野模糊了,留下的不知是汗还是鲜血。
新选组的武士倒了一地,不远处还有在和倒幕志士战斗的土方岁三。
中原中也抬起头,彻底丧失意志前,想要对那个人说些什么。
一闪而过的冷刃泛起的寒色让他眼瞳骤然紧缩,本能的举起刀想要抵挡。
刀尖穿透身体的阻力让人头皮发麻。
随着惯性无力的倒入他的怀里的人闭上眼满足的笑了。
谋士被刀穿透,手中的刀却调转成了刀柄。
他的头搭在了中原中也的肩上,语气是难得一见的柔和:“你不会赢的,但是现在,就暂时让你的庆幸多延长一会吧。”
——走在倒幕的道路上,你迟早有一天会为此献出生命,但起码现在,就先活下去吧。
起码比我活得更久一点。
一楼响起了嘈杂的呼叫:“起火了!起火了!”
土方岁三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伸出手,却被身后的人拽住。
“火势要漫上来了,快走!得先救火!”
昏倒的冲田总司已经被人背走了,土方岁三手脚冰凉,他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却只能看着那两人相拥在一起,那个画面定格在他眼中,直到多年后将将战死之时,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了那个画面,那个笑得不同往常格外温柔的人。
“逃吧,中也。”
中也?
他突然想起之前这个人就叫过他的名字。
中原中也从没告诉过他,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他也不叫这个名字。
无数的画面出现在中原中也的眼前,有个人一次次的死在他面前,自顾自的离开,从不回头看他。
眼前的画面和那些零碎的影像重叠在一起,中原中也的手颤抖了起来。
“逃吧。”
中原中也没有逃,他跪坐在那里,感受着怀中的生命一点一点消失,紧紧的抱住了他,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
一滴水珠落在了地上,很快就被蒸发。
明亮的火焰中,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像是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
最想留住的,拼尽全力也留不住。
第96章
夜风温柔的抚过发丝, 柔软的头发轻轻漾起。
“中原大人?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对着灯火斑斓的城市发起了呆。
“中原大人?”
“啊。”中原中也随口应了声。
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手指屈伸几下,【什么】存在的感觉还残留在掌间。
黑手党们看着他们的干部在天台上呆立了会, 又忽然转身往楼下走去。
只觉得一阵风从身边经过。
黑手党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向来靠谱的干部是怎么了,莫非是迟来的叛逆期?
中原中也无视了准备等他坐上汽车的部下,骑上了巨大的红色摩托车, 一阵轰鸣声, 部下们看着消失的干部,再次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中原大人怎么了?”
中原中也一路骑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到家就开始四处翻找。
衣柜大敞着,叠的整齐的衣服被一件一件丢出来,所有的抽屉都被拉开,东西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地。
在哪里呢?
翻遍了家里也没有找到,中原中也的心情越来越差。
直到月光折射出一道细小的光点,帅气的黑手党干部大人全不顾形象的爬在地上, 终于在桌角小小的阴影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银环。
上面的宝石大的惊人,却不足以吸引黑手党干部的注意。
那么让他如此迫切的, 就不是这枚戒指的价值。
中原中也小心的擦掉了上面的灰尘, 鬼使神差的推动了宝石侧的一个暗扣。
啪嗒,一张照片出现在中原中也的眼前。
那是两个人的合照,即使在他的视野里只有一个人, 他也坚持这么认为。
另一个人会是谁呢?
他不知道这枚戒指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家里的,一直被蒙蔽的大脑在这次的梦境之后突然拨开了重重迷雾, 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然后他才意识到,他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看着戒指的眼神多么温柔。
将戒指珍视的戴在了无名指上, 意外的很合适。
那一刻, 某个只存在于虚空的无形边界被打破, 注视着一切的至高存在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如果把情感和记忆看作构成人本身最重要的基石,既人类概念的唯一特质。
那么当这些特质被剥离,是不是就可以让人自身脱离人类的范畴?
是不是就可以人为的为己身加持神明的概念?
以人类的躯体升格为神明——
是为伪神。
神明只会降临在人类的躯体上,却无法降临在神明的躯体上。
但是,人是无法失去情感和记忆的,那会让灵魂堕入绝望的深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承受这样的痛苦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弱小的连被神注视的资格都没有的人类,萌生了本不该存在的想法。
他不愿成为神的祭品。
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为了从神明手中夺回自己的身体,他迫使自己维持着伪神的状态,借此延长他的生命,却也让神明对夺走他的身体愈发充满兴趣。
恢复记忆,恢复情感,无论哪一种都可以将伪神拉下神坛。】
当一个人想做成一件事,连世界意志都在帮助他,那他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反言之,世界的意志想要你做成什么,那你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超出人类理解的语言无不在传递着神唯一的意志。
【当你跌落神坛,重新学会爱人,人类,世界,到那时】
“你就会成为我的。”.
黑发少年蜷缩在贴满符咒的房间,蜷缩在一张小小的椅子上。
“乙骨忧太,特级咒灵祈本理香,判处,死刑。”
少年将自己蜷的更紧,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这样就好了,什么都不去管,就这样抱着里香的诅咒,结束吧。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多了点不一样的声音。
是咒术界高层的人,乙骨忧太不需要抬头就知道。
啊,反正又是要说那些吧。
“乙骨同学吗?”陌生的,如春风般柔和的声音响起。
乙骨忧太慢慢的抬起头,穿着白大褂的黑发男人从一众年迈的老人中间走了出来。
“我是你的心理辅导老师。”
男人说着对他露出温和的笑容,
“神谷,神谷鸣一,今后,请多指教了。”
神谷鸣一揉着脑袋爬起来,拿起手机一看,这一次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幸好他在写新剧本之前已经和认识的人说过要出去两个多月采风,不然现在就不是躺在家里,而是被人送进医院了。
肚子饿的不行,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吃的。
至于刚刚完成的剧本也没空管了。
填饱了肚子,神谷鸣一打开手机查看这一个月收到的消息。
最前面就是五条悟的,没什么内容,就是想和他一起去试吃最新开的一家甜品店。
然后是安室透和江户川柯南,分别给他发了短信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见他。
明叔问了他最近这批货准备怎么处理,括弧,不是帮老板问的。
还有客人12345神谷鸣一一个一个回复了他们。
“可以一起去吃,最近的教师工作怎么样了”
“今天回来了,什么时间,去哪里见”
“货的事还没处理,过两天会去看看的”
“身体没问题,又能和客人们见面了”
傍晚的时候时隔一个月再次接待了他的客人。
自从上次在未来公司的试验会上领到了抚恤金,最近的客人都特别喜欢给他砸钱。
神谷鸣一接待起人来也干劲满满。
深夜,送走今天的客人,又一位不速之客到访了。
伏黑甚尔:“你对惠做什么了?他现在一听见你就反应激烈。”
神谷鸣一:“说来话长,总之跟你没关系。”
伏黑甚尔也就是随口一问,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这个。
“你回来的不是时候,我劝你从哪回来的,就再回哪去。”
这一个月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有些人在找神谷鸣一,所有人都知道他出去采风了,可搜遍全国,愣是没找着人。
就像他凭空消失了一样。
伏黑甚尔不关心他去哪了,只是对同为天与咒缚无咒力者,算一算也可以说是他堂弟的人,偶尔发出的一点好心罢了。
这可让神谷鸣一犯了难,“我回不去了。”
“啧,随你便吧,不然你叫那个五条家的小子来看着你,二十四小时别离开就行了。”
这不太现实,别说二十四小时保护他了,五条悟自己都没时间睡觉,正以一己之力扛着咒术界这艘腐朽的大船不要沉没。
神谷鸣一没有苦恼多长时间。
眼前不就有个闲人吗?
“伏黑君”
“我可以保护你,”没等神谷鸣一说完,伏黑甚尔就坦然的接道,“但是要收钱,我很贵的。”
“多少?”
伏黑甚尔伸出了一只手。
“五、五百万?”
“五千万,看在你是的份上,给你打个九五折,”伏黑甚尔抓了抓头发,“别那么不乐意,这可是二十四小时,我在牛郎店都是按小时计算的,而且对方相当棘手,很有可能以后我都会被追杀,这个价在业内已经算良心价了。”
在伏黑甚尔的嘴里,五千万看起来就像个小数目一样,他说的和五块差不多。
神谷鸣一嘴角抽了抽,“你把我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
他缺的是那两百五十万吗?
结果伏黑甚尔竟然还真的认真考虑起来:“这可不一定,把你卖了说不定就够了。”
何止,他的小堂弟在黑市里价格应该值五个亿,嗯,讲讲价的话。卖掉的话,这中间他还能赚个差价。
很多事情能瞒得住循规蹈矩的人,却瞒不住离经叛道的人。
小堂弟的价值可不只在天与咒缚上,看来在他父母死后,也有过一段挺刺激的经历,现在整个人都跟被格式化了一样,这里面没点问题,但凡长脑子的都不会信。
主流的猜测是,小堂弟口中所谓的事故,大概率和那个组织有关,一个神秘却手眼通天十分可怕的组织,还有那个组织背后的人——都市传说里的怪医。
据说总是会把人心甘情愿的引向地狱,被深渊吞没。
他是世间一切罪恶的集合。
伏黑甚尔不全信,但也不会放松警惕。
这么看来,他的小堂弟也是挺了不得的,一个背负着引动所有势力的秘密的人,说不准一旦真相被揭开,整个世界都要因他而改变,本人竟然还能悠哉游哉的安居一处,经营一家小店。
神经也是粗到一定程度了。
神谷鸣一连连摆手,“慢走,不送。”
他全部身家也凑不齐这些钱,不要说把他卖了伏黑甚尔保护个寂寞,他也不认为自己能值那么多钱。
伏黑甚尔也不介意,“反正话我带到了。”
“我会想办法的。”
拖延症就是这点不好,实在是神谷鸣一也紧张不起来。
第二天中午,神谷鸣一吃完饭回家的路上,一辆迈巴赫停在了面前。
车窗缓缓下移,露出了坐在车里的老者。
“神谷鸣一。”年迈者固有的缓慢语调确认着他的名字。
神谷鸣一回答:“是?”
老者微颔首,车上下来几个大汉,直接架住了他。
这种时候跑说不定会刺激到对方,本来也许没准备对他下杀手,激怒了对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而且两条腿也是跑不过迈巴赫的。
神谷鸣一就这样被带到了东京咒术高专?
被蒙着眼睛一路上了电梯,重新站定,拿下眼罩的时候,神谷鸣一已经身处在一个完全黑暗的空间,他能感觉到自己周围有很多人,唯一明亮的就只有他所在的位置。
他看起来就像被围观的猴子。
这里则是审判庭。
这一认知多少让人有些不快。
第97章
他四处张望的随意态度引起了躲藏在暗处之人的不满。
“神谷鸣一!现在我们将代表咒术界对你进行审判!”
神谷鸣一调整了下姿势, 他靠着身后的栏杆,把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
“请问,你们是以为什么身份对我审判?”
年迈嘶哑的嗓音不悦的拉高了声音:“咒术界!”
“哦, 咒术界。”
他意义不明的重复了一遍。态度谦虚又诚恳的询问:“咒术界有审判他人的权力吗?”
眼看着围观他的人就要发火了,他换了种说法:“这个国家赋予咒术界审判合法公民的权力了吗?”
他没有给对方开口的机会,自顾自的嘀咕道:“应该没有吧,不然我就不是在这了。”
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话里的潜意思踩住了咒术界的痛脚。
“你胡说些什么!”左右侧传来了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
神谷鸣一没有回头,一直诚恳的直视着前方,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不太正常。”
虽然没有办法看到人, 但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怜悯。
“我没有咒力, 看不到咒灵,所以一直觉得拥有咒力的人是这世间的强者,事实不是这样吗?咒灵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死普通人,普通人却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咒术师可以消灭咒灵。”
他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咒术师还没有统治世界,这太不正常了。”
狂妄的话语令在座的人一惊, 统治世界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是还没了解到社会的残酷才会发出的天真之语。
只是一个天真的蠢货罢了。
不想再听这个人胡说八道,其中一人正准备继续说完自己的话。
之前咒术界收到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有着唯一的神迹一般的天与咒缚, 预知。
是谁传递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是真的。
这样的能力当然要为他们所用, 如何让人变得听话那一套, 他们已经做的很熟练了。
首先要恐吓一下。
“可是, 为什么躲躲藏藏的呢?为什么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
正准备说话的人惊恐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不是他说的。
这个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咒术师都是骄傲的,对血脉极为重视的咒术师,他们生来就与众不同,怎么能把他们说成是老鼠?
这话终于激怒了高层们,他们不管不顾的想要直接下达死刑。
然而暴风中心的人却像是完全感知不到身边的紧张气氛,仍然发自内心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们,不想掌控世界吗?”
他的话语不太高昂,平平淡淡的语气似乎只是在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没有任何诱导的成分,只是单纯的感到了疑惑,于是就问了出来。
四周的声音重新沉寂下来,他们震惊的看着他。
咒术界发生过大大小小的斗争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人考虑过这个问题。
掌控世界?
一滴冷汗顺着枯萎褶皱的皮肤上滑落,小心的吞咽着口水。
本来应当是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对唯一站在光明里的人产生压力,现在,却像是那个人站在光里,所有人都是他的观众,而他,是唯一的演讲者。
无数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却再无法对他施加任何压力。
他像每一个站上演讲台的人,慷慨陈词。
一瞬间,台上台下的身份发生了逆转。
终于有人嘶哑着说:“年轻人,你是这么想的吗?”
年轻人无比真诚的说:“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这对咒术师不是轻而易举吗?只要你们想,就一定能做到。”
只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天元也好,五条悟也好,他们都只是属于咒术界的一部分,但在咒术界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有野心的人就不应该安于一隅。
神谷鸣一是真的疑惑,虽然漫画的内容记不清了,但这些年陆陆续续的也听悟吐槽过。
在他的眼里,咒术界的高层都是些阴险的家伙,而阴险又时常和野心勃勃在放一起。
他有种预感自己可能会得到一个死刑,毕竟能代表咒术界审判他的,也就是悟口中的烂橘子们了。
既然左右都要死,不如在死之前问个明白。
现在就看五条悟来的及不及时,他自己逃走明显不太现实,太迟了的话正好还可以给他收尸。
他绝对想不到某些人已经苟到压根就没有野心这种东西,他们甚至从来都没冒出过这样的想法。
但当有人提起,被迷雾蒙住的大脑瞬间被打通了。
对呀,为什么他们就没想过这件事?
黑暗里不知道坐着多少人,有人不以为意,就一定有人动心。
他们只是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一旦有人提起,细想之下,也并不是真的异想天开。
“如果我们因你的话,而走在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上,你是否也愿意加入我们,为这样伟大的事业使出全部的本事?”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徐徐说道。
在这道声音响起后,四周的骚动让神谷鸣一明白,这恐怕是个重量级人物。
对于这样的替问,神谷鸣一莞尔一笑,欠了欠身。
“这是我的荣幸。”
“老夫认可你所说的未来。”
一阵沉默后,全场哗然
神谷鸣一是被绑着来的,却是被众人簇拥着出去的。
短短一个小时,他就从死刑犯,成为了自己人。
也是挺神奇的。
他好像莫名其妙的加入了个大计划,和一众人坐在一起开了个会,神谷鸣一走神想到。
这之后,有人提议可以用一种咒术帮助搜索他的记忆,说不定对恢复记忆有帮助。
这是之前为了控制神谷鸣一准备的,现在则变成了自己人的福利。
神谷鸣一可有可无的同意了,虽然直觉告诉他,这些方法都不会有用,但他还是想多试一试,万一恢复了呢?
有人带着他洗了个澡,在那种特大的温泉池里泡了一会,又拿了一套看起来很贵的和服。
本着听专业人士的话的想法,他没有异议的换上了。
他跟着去了一个像是举行邪恶的献祭仪式的祭台,四周贴满了诡异的符纸,墙角里点着白色的蜡烛,神奇的是祭台旁边还接着各种仪器,神秘侧和科学侧混合的滑稽感。
一般人或许会觉得害怕,神谷鸣一却在这种环境里找到了熟悉感。
“放空自己,不要抵抗我的意识。”
负责使用咒术的那个人严肃的对他说。
“我不想把你变成傻子。”
“哦。”
神谷鸣一闭上了眼睛。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大脑昏昏沉沉的,意识却无比清醒的游走在一片漆黑的空间。
应该干点什么呢?
想到之前对他进行的咒术讲解,大意就是对方会潜进他的意识世界,回忆本身是不会消失的,只是被藏在了深处,通过这种行为刺激他恢复记忆。
为了防止他再次遗忘,会通过外接的影像设备将他的记忆整合成影像保存下来。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等待的时候很无聊,神谷鸣一在的脑海里翻出曾经看过的一部动画。
在众人的注视下,主导术式的人手上做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势。
一旁的大屏幕上也紧随着开始出现画面,一开始就是一片漆黑,说是黑也不太准确,那个画面给人的感觉是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主导术式的人脸上的汗越来越多,屏幕上却还是没有反应。
就在众人准备放弃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漆黑的画面上开始出现一个不清晰的晃动的人影。
雪,一望无际的雪。
一个人孤独的行走在雪原上。
然后那道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那是少年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声音。
“要去大家所在的地方,我也就只剩这件事可做了。”[1]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个人就是神谷鸣一本人,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少年逐渐绝望又重新打起精神说着什么,他们才发现,一直看着少年的人才是。
因为后来,那个少年死了。
他们能感受到和少年的绝望不同,少年说话的对象内心十分平静,甚至让人感觉,他根本无法理解少年的痛苦。
【我想求你一件事一定要永远记得我。】[1]
少年坐在椅子上,声音温柔的让人鼻头一酸。
画面定格在如同沉睡一般坐在椅子上的少年身上。
画面的主人仍然没有一丝波动,然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画面再次出现了一望无际的雪原。
一个身影重新踏上了旅途,这一次,是真正的一个人。
所有人都能看出,这绝对不是之前的那个少年。
对于这个人的身份,所有人都已心照不宣的有了答案。
在挚友死后,代替挚友走上了相同的路。
甚至可以说,他成为了自己的挚友。他真的如众人看到的那样平静吗?
神谷鸣一刚看完了六集,第七集 才看到一半,就被唤醒了。
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白发的六眼术师。
神谷鸣一迷茫的倒在对方身上。
为什么悟的表情就好像他快死了一样?
这附近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远远的躲在一旁。
悟肯定是知道他被高层抓走来救他的,以为五条悟是担心自己才这样的神谷鸣一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我没事。”
他又看向其他人:“所以,你们看到了什么吗?”
那些人都统一飞快摇头,其中一人站出来,说:“咳,好像是有些,不过大多数都是黑的,被不小心删掉了。”
神谷鸣一有些遗憾,却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他早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不是吗?
就是五条悟
“悟?”
带上了奇怪眼罩的术师握着他的肩,似乎在很认真的观察他。
“鸣,如果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五条悟从没这么严肃的对神谷鸣一说过话。
“是?”
“我是最强的,不管是什么,都能为你解决。”
“哦哦。”
神谷鸣一被他说的一愣一楞的
那次之后,咒术界高层好一段时间看到五条悟都是绕路走的。
因为加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计划,为了更好的践行他的“诺言”,帮助咒术界高层完成“伟大的事业”,神谷鸣一被安排成了东京咒术高专的教师。
这样也能距离那帮人更近一些,无论做什么都更方便。
负责对接他的人翻了翻手里的名单,本来想把人安排成某个年级的班主任,现在看来却不好办了。
最后他犹豫的说:“神谷君,你看心理辅导教师怎么样?”
第98章
如果可以神谷鸣一是很不想和咒术界扯上关系的。
他总觉得这些人之后对上boss的时候全都白给了。
不过现在给他的选择也不多了, 当时那个情况拒绝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一个人想要撼动咒术界简直就是在开玩笑。不管什么原因, 连五条悟都得忍着。
不然早就干掉他们自己做王了,还有这帮人什么事。
以五条悟唯我独尊的性格能忍那帮人到现在根本就不科学。
明明就是直来直往,从没被打击过,意气风发的要命的性格,竟然想要靠教育下一代来改变咒术界。难道先推翻了咒术界,他就不能改变教育了吗?
自己做王的话,不是可以把咒术界随意拿捏在手中, 想要它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吗?
想到这里他越来越不情愿。
做咒高的心理辅导老师根本就没有前途!咒术师不是越疯越强吗?难道他还要把学生们集体送进精神病院?
别开玩笑了。
从他手下辅导过的客人们, 至今还在疯和疯得更厉害以至于把自己完全伪装成了正常人之间徘徊,他实在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
还是开奶茶店适合养老, 可以躺着收钱。
神谷鸣一坐在新分配的办公室里,整理着自己搜集到的各种安全货运渠道。
这间办公室唯一比较好的一点就是有张床,他随时可以躺上去摸鱼。
五条悟看着专注的坐在桌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的新任心理辅导教师, 努力收敛了自己过于亢奋的状态, 装做正经的敲了敲门。
“出门左转第三间是家入医生的诊疗室,”埋头苦恼的心理辅导教师低头看了眼手机,“我还有两分钟下班,你还可以最后再说一句话,有什么事吗?”
“哇哦~”五条悟从没见过好友这副模样。
好友这个人, 大多数时候都是那种慢吞吞的性格, 人看着呆呆的, 老实到总感觉就算前面有个坑也会被人忽悠着跳下去,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不耐烦的语气。
看来还真是对这份兼职很不满意呀。
明明自家好友都快抓狂了, 想到这一点的五条悟却更积极了。
感觉很有趣!
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抬起头,神谷鸣一看着五条悟的脸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给对方送的【咒术之王】蛋糕。
看着五条悟连连叹气摇头。
“是什么让你收敛了锋芒?”神谷鸣一无端的发出了感叹。
既然觉得不正确就去大闹一场,改革就是伴随着流血和伤痛,但坚强的人们总会跨过苦难,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人类也好,世界也好,并没有那么脆弱。
五条悟惊的眼罩都快掉下来了,他震惊的指着自己:“我吗?”
从来只有说他太过张扬的,还没人说他收敛。
他琢磨了一下,最后归结于好友奇特的脑回路。
好友眼中的世界一定很有趣,总是会说出让他惊讶的话。
“是的,”神谷鸣一忧愁的撑着脸,“悟,如果你能成为王就好了。”
五条悟双手插兜,弯下腰,发出了天真的疑问:“什么王?”
“你看,人家宿傩都有那么酷炫的称号,诅咒之王,哇,光是说出名字就有种很厉害的感觉,你这么强,却没有个像样的称号,这也太不像话了。”
五条悟也想到了那个【咒术之王】的蛋糕,整个人一僵,慢慢才缓和下来,认真的思考起这件事:“六眼?无下限?”
神谷鸣一犹豫了一会,委婉的提醒:“这听起来不像是夸人的。”
“那叫什么比较好呢?”
“咒术之王不行吗?”神谷鸣一跃跃欲试的说。
“欸,感觉还不错啊!”五条悟打着哈哈,脸越凑越近。
神谷鸣一正认真的思考着问题,突然感觉脸颊多了一个柔软炙热的触感。
“啾~”
五条悟直起身,严肃的说:“啊,是谎言的味道。”
“”
“悟,不知为何,我的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正失控的游走在我的体内。”
五条悟勾起嘴角:“什么什么?快让我看看?”
神谷鸣一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冰冷的举起了拳头。
“这股力量,我想将其命名为——愤怒。”
一拳砸到了五条悟的脑袋上。
“你中二没毕业吗!”整个区域都回荡着五条悟的呐喊
关于【诅咒之王】的事情,就被这么打诨插可的给糊弄过去了。
神谷鸣一知道五条悟某些时候很独断。
不,其实是大多数时候。
如果这个人生活在古代,一定是独断专行的暴君。
当初,夏油杰为这位暴君建立了第一道防线,使他走在了对人有益的道路上,可惜,很快这第一道防线就破碎了。
那么,是什么让他仍然站在正义的一方?踏踏实实的践行着自己的意志?
有时候神谷鸣一甚至怀疑连自己都比五条悟更激进,是不是他自己处理事情的方式太过粗暴,结果每次面对五条悟都让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明明悟看起来可比他独\\裁多了。
这就好。
“说起来,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吧,你看起来和初次见面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变化。”五条悟反坐在椅子上,撑着脸。
“是吗,我自己倒是完全没有感觉,”神谷鸣一平淡的回答,“可能是你的错觉吧。”
五条悟并没有就这个问题深入的问下去,他安静的看着神谷鸣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可以拜托给这个人。
这个人和咒术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如果是他的话,一心求死的乙骨同学说不定会回心转意。
他就是有这样的力量。
“真没想到有一天,你竟然成为了高专的教师。”五条悟发出了感慨。
就像他所想的,他没办法一辈子藏着这个人,终有一日,他的光芒会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
神谷鸣一无奈的说:“你知道的,他们只是想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还有这么个教师职位,你信不信,他们连把我塞进一年级,让我读一辈子高专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我只是被困在了这里。”
“是吗,”五条悟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不会很久的。”
在神谷鸣一听清他的嘀咕之前,他突然又放大了声音:“鸣,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这就是神谷鸣一站在乙骨忧太面前的原因。
“我是你的心理辅导教师,神谷,请多指教,乙骨同学。”
蜷缩着蹲在椅子上的是个黑发苍白的瘦弱少年,在这样一间邪\\教风的房间里,他就像一只脆弱无助的祭品,他抬头看向神谷鸣一,眼睛里失去了作为人应有的色彩。
说不清为什么。
神谷鸣一却觉得他在求救。
一种很微妙的直觉。
他摆了下手,跟在身边的人恭敬的离开这里。
神谷鸣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拎了张板凳板板正正的做到了他对面,少年从头到尾都安静的看着他。
他不是真正的心理辅导老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用力想了一会,才徐徐开口:“可怜的孩子”
嗯?好像不太对,换一个。
“我听说过你的事,乙骨同学。”
神谷鸣一隐隐找到了感觉。
“那个特级咒灵,是叫里香对吧?”
“嗯。”
“乙骨同学害怕里香吗?”
乙骨忧太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臂,不说话。
许久,才说:“里香不会伤害我。”
神谷鸣一等了一会,也没有下半句。
看似回答了他,却没有真正的表达自己的感受。
神谷鸣一忍不住像前倾了一点,侧过头,看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重复:“我说,你,害怕吗?”
乙骨忧太和他对视着,深深的眸子如同漩涡。
“不害怕,里香深爱着我。”
“但是她给你造成困扰了吧。”
乙骨忧太又不说话了。
这一回神谷鸣一已经抓住了关键。
乙骨忧太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给他造成了这么大麻烦的特技咒灵里香,他把一切的错误都归结在了自己的身上,他陷入了对自我的厌弃中。
如果我不存在就好了——乙骨忧太抱着这种想法。
这可不行。
“乙骨同学,将来有想做的事吗?会想成为优秀的咒术师吗?”神谷鸣一放缓了声音,闲聊一样说道。
“我有个朋友,他认为强者就应该保护弱者,咒术师有保护普通人的义务,你怎么看呢?”
乙骨忧太看着他,缓缓的说:“我知道,叛逃的特级诅咒师夏油杰是吧。”
当面被拆穿,神谷鸣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加大了声音:“总、总之,乙骨同学想成为咒术师吗!”
沉默了一会,乙骨忧太默默的偏开头,“不知道。”
“那我换种说法,乙骨同学的实力,和里香相比如何?里香比你更强,对吧?”
观察着对方的反应,神谷鸣一思索了下说:“让我见见她吧,里香。”
乙骨忧太像是没反应过来,迟钝的看向他。看到他轻松微笑的样子,瞪大了眼睛。
“不、不行!”
神谷鸣一站了起来,摸着下巴,“是因为这周围的符纸吗?”
“不”
“那干脆破坏掉好了。”
神谷鸣一拎起了自己坐的小板凳,掂量了一下。
“不是个好武器,不过,将就用吧。”
乙骨忧太隐隐感知到他要做什么,伸出手想阻止他:“你做不到的!”
神谷鸣一走到墙边,背对着乙骨忧太,抡起了板凳,深深的红从眼底泛起,带着冰冷的寒意。
“抱歉,乙骨同学。”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却十分轻松。
“我,是个无法好好听人讲话的暴君啊!”
板凳重重的砸在贴满符纸的墙面。
神谷鸣一奔跑了起来,拖着砸在墙壁上的板凳。
风声化为长笛吹奏耳畔,他的面颊隐隐浮现坚定,一往无前的笑容,给予人勇气。
木制的锐角在严密的结界上划出了一道口子,乙骨忧太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张又一张的符纸破裂,他清晰的听到了破碎的声音,那尖角划过拖长了五彩斑斓的流星,如绽放的烟花般,一点一点,点亮了灰暗沉寂的眼眸。
那一刻,他似乎什么都没想。
只是觉得好美。
第99章
“他在做什么蠢事!”
另一边监控着关押乙骨忧太房间的一众人早已乱作一团。
“那、那可是祈本里香啊!怎么可以放它出来!”暴跳如雷的怒吼传遍整个房间。
“这不可能, 不是说他是无咒力的天与咒缚吗?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事?!”
“快,快去叫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难以消除的惊恐。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神谷鸣一看着四周挂着破破烂烂的纸张满意的扔掉了手里的板凳, 拍了拍手, 走到呆住的乙骨忧太面前。
“来,乙骨同学,让我看看祈本里香。”
乙骨忧太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内心大声的质问着:这个人怎么可以把这件事说的这么轻松?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说出要见理里香的话!!
随着情绪的失控,庞大的力量在乙骨忧太身后凝聚。
察觉到咒灵暴躁心情的乙骨忧太连忙回头想要阻止即将发生在面前的惨剧。
看不到咒灵的神谷鸣一心里震了一下, 若有所感的仰起头,那里只有空荡荡的天花板, 但他确实被前所未有的热烈的情感触动着,
【】
恍惚间听到了紧迫的读秒。
“特级咒灵——祈本里香完全显现1秒、2秒、3秒”
“快点,阻止它啊!”
好吵。
神谷鸣一皱起眉。
“快逃。”乙骨忧太神情痛苦的从喉咙间挤出了一个词。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不怕死吗!”乙骨忧太受不了的大喊道。
一只宽厚的手掌按在了他的头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称是心理辅导教师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里香:“真壮观啊。”
即使什么也看不到。
乙骨忧太感到自己身边吹过了一阵风, 一道身影从他身边走过。
“你要干什么!”他焦急的喊道, 仿佛下一秒就会看到这个人在他面前被撕碎。
如果真是这样, 对于成长中的青少年, 可是相当大的心理阴影。
神谷鸣一在一个差不多的距离停下, 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 仰起头。
“里香。”他温柔的唤道。
如果怀柔政策有用的话,他也不会走到自愿死刑这一步了!乙骨忧太艰难的想到。
当然是试过了所有办法, 才迫不得已的把自己关进笼子里。
他已经不想再伤害其他人了!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乙骨忧太吸了口气, 摆出了手势。
无论如何,都要救下这个人!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他的脑中,眼前的一幕就让他怔停住了动作。
明明青年只是轻轻的呼唤了一声里香,诅咒女王却忽然停下了所有打算伤害他的动作。
祈本里香咒灵丑陋的身体无法控制的发抖,身为恐惧的化身却被恐惧吞噬。
它无法思考。
只是知道,站在面前的不是弱小脆弱的人类。
那是异常污秽的、肮脏的存在。
它感到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它,发出了无法被理解的窃窃私语。
有很多很多人在它耳边说着什么,轻轻的呵气声让它被天敌锁定一般无法动弹,如果它有人类的身体,那一定已经汗毛直立,诡异的寒意爬上了它的脊背。
它低下头,注视着那双渐渐从深处泛起黑湖底扩散的鲜红色,蓦地尖叫着缩成了一团,眨眼就消失了。
乙骨忧太看到的只是里香嘶声尖叫,又突然消失。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呆呆的看着面前不算宽阔的背影,背肌缓缓松弛,这才惊觉手心早已渗满了冷汗。
男人转过身,完全没有正从生死的边界退回来的自觉,没心没肺的笑着。
“我没和你说吧,其实我的体质比较特殊,天生对所有咒灵有一定程度的克制效果。”
皮鞋碾过地面的碎纸,慢慢踱步到乙骨忧太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
男人说话的声音有种心理医生特有的温柔韵律,很能让人放下戒心,连紧绷的精神都跟着一块松懈下来。
“现在看来,对里香也是有效的。”
即使这么说也完全没有给乙骨忧太多少安慰,他哑着嗓子说:“太乱来了。”
这是一场豪赌。
赢了,乙骨忧太就会被他从深渊拉回来,输了,他就死无全尸。
“男人笑了,“没错,现在,我赢了。”
乙骨忧太望着他,一抹明亮的光从眼底深处亮起。
这个男人一点都不靠谱,太乱来了,也太帅了。
“别担心了,乙骨同学,你还年轻,还有无限美好的未来等着你,不要这么轻易就放弃,”男人的声音不知为何越来越轻,像是害怕惊动一只落在晨露上的蝴蝶,“我会亲自为你上一道锁,只要有我在,你就可以过上你想要的人生。”
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有我而已。”他重复道。
所以也只能依赖他了吧。
“老师”乙骨忧太怔怔的看着他。
年轻英俊的老师眼含鼓励的点头:“嗯,忧太,我可以叫你忧太吗?”
他作为一名沉稳可靠的长辈,安慰道:“相信我,只要你还是我的学生,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都可以来找我。”
“我一直都在。”
乙骨忧太冰冷的内心被徐徐传递的温度暖热,他鼻子一酸,抓住了老师的衣摆。
快要溺毙之人,紧紧的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人神谷老师他真的是个笨蛋!
但是,是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的,最温柔的笨蛋。
黑发少年低下头,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
“太乱来了”他就像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因为是为了拯救你啊,为了拯救自己的学生,我愿意付出一切。”
神谷鸣一看了眼墙角的地方,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先不说这个,老师我现在确实有个需要你帮忙解决的问题。”.
监视着这一切,亲眼目睹神谷鸣一袯除祈本里香的一众人傻眼了。
他们坚持那是袯除,即使不是,起码也逼退了特级咒灵祈本里香。
这是什么水平?
这得是特级咒术师才能做到的事啊!
但是资料上说的,神谷鸣一只是个无咒力的天与咒缚,他最宝贵的价值也不是咒力,而是以咒力为代价换到的【预知】!
如果神谷鸣一真的有他们看到地实力,那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如果这位预言家和六眼一样强,谁敢放心的和他合作?!!
一群人呼啦啦的赶到关押乙骨忧太的房间,气势汹汹的打开之后却又齐齐愣住了。
屋子里年轻的老师正站在辅导对象面前,听到声音转过身,疑惑的看着他们:“怎么了?”
“你、你——”
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和之前相差无几的房间,所有的符咒都好好的贴在原位,缩在椅子上的少年闭着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
就像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残留在视网膜上的还是那样破烂的房间,和眼前的一切产生了奇妙的错位感,大脑嗡嗡作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谷鸣一观察了下他们的状态,锤了下手掌,恍然大悟:“你们也看到我刚才制服里香的画面了?”
见他这样毫不掩饰大大方方的说出来,监控着这里的人怒道:“你竟然还瞒着我们这样的事!”
神谷鸣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啊,其实那个啊”
“是催眠啦。”
“嗯?”众人齐齐一呆。
“乙骨同学的内心其实是害怕自己的能力的,一个惧怕自己能力的人,又如何能得心应手的使用自己的天赋呢?”嗯,少年漫里都是这么说的,应该是没错。
神谷鸣一的眼睛游移了下。
“他其实是个很好的材料,如果他能控制里香,那么比起处死,果然还是活着更有用,所以发现了他的心理问题的时候,我的解决办法就是通过催眠暗示,在他的内心建立一道防线,也就是——里香并不可怕,当他看到我,里香就会被压制实力大减,从而变得能被他操控。”
神谷鸣一挺了挺腰板,绷着脸,做出高贵冷艳的表情,一副对自己的专业十分自信的样子。
“你们是通过监控看到的吧,那就对了,我对乙骨同学的催眠是通过肢体动作,声音,还有氛围的烘托来进行的,如果你们也在看着我,可能会陷入同样的催眠,看到同样的假象。”
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再说了,你们不会以为我真的有能压制里香的实力吧。”
这个问题让他们骤然清醒,再次看着这个人,就觉得刚刚的畏惧都变得可笑起来。
可是这听起来也太玄幻了。
有人发自内心的呐喊:“催眠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神谷鸣一一脸不爽的看着他:“你学过心理学基础吗?你连心理学基础都没学过你就来质疑我?”
那人怔了下,被他臭脸的吓到,本能的摇头,磕磕绊绊的说:“不、不是。”
“如果有机会,我也可以让你们再体验一次,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他拍了两下手。
“探寻人心,发现人心的病灶,然后治疗,在你们看来或许有很多很多无法理解的事,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重新露出了亲切的笑。
“因为,我是医生嘛。”
一个压根就没学过心理学,也没有营业执照的心理医生。
第100章
乙骨忧太跟在神谷老师的身后, 几次想要开口,表情越来越纠结。
“神谷老师,你真的会催眠吗?”
“不会。”神谷鸣一直接否认了。
“刚刚说的都是糊弄他们的话, 其实我连个正经医生都算不上, ”神谷鸣一转过身,语重心长的道,“关于我自己,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 时间久了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他说出了标准的搪塞人的话。
倾下身,神神秘秘的告诉乙骨忧太:“有一点可以直接告诉你,我和刚才那帮人不是一伙的。”
他故做正常的清了下嗓子, 重新走在前面,“是我的友人拜托我来找你的, 在这里,我唯一信任的就只有他。”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现在还要加个你。”
“老师。”乙骨忧太沉沉的唤道。
“啊,到了,去见见你以后的班主任吧。”
年轻的教师一边灿烂的笑着, 一边推开了门。
乙骨忧太的注意力完全在这个人的身上, 不管怎么看,怎么觉得让人放心不下。
这样的个性,如果有人刻意的去骗他, 他一定会变得很惨。
看到乙骨忧太的五条悟很惊喜,少年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的, 虽然看起来还是老成有余, 但起码是个正常人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五条悟灿烂的竖起大拇指。
就算友人实力弱的令人不忍直视, 但是在触动人心上简直是个天才, 他似乎天生就有这样的力量。
神谷鸣一不谦虚的收下了五条悟的夸赞, 要说的话,甚至觉得在做老师这方面,他比五条悟可强多了。
乙骨忧太在此之前就见过五条悟,五条家六眼的名声,整个咒术界没有不知道的,他礼貌的点了点头。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下意识的就往神谷鸣一的身边靠了。
“哎呀,忧太君这么亲近鸣的话,我可是会很嫉妒的。”
乙骨忧太慌了一下,神谷鸣一按住了紧张的准备道歉的学生,站起身:“别捉弄老实人,人我平安送到了,我要下班了,回见。”
说完也没看两人,摆了摆手就潇洒的走了。
神谷鸣一觉得咒高的师生比起普通的老师和学生,更像传统的师徒制,毕竟一届就那么两个学生。老师和师父的性质就大为不同了,后者更多了情感上的联系,如果是五条悟这个师父的话,乙骨同学可就有得忙了。
且不管那对师生要怎么磨合,神谷鸣一下班了也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比如货运,再比如剧本。
自从有了兼职之后他的时间明显不够用了。
路上遇到了一年级的学生,神谷鸣一友好的打了招呼,没有理会扎着马尾辫带着眼镜的女孩莫名其妙的警惕,神谷鸣一的目光落在了被一年级的同学围在中央的少年身上。
对方目光游移,不敢和他对视,被他注视着,正紧张的站成军姿。
神谷鸣一更紧张。
这不是【超高校级的希望】苗木诚吗!一部一旦变成现实绝对会让人很头疼的漫画的主角!
在此之前他见过狛枝凪斗,但是因为太久都没什么动作渐渐就忘记了还有这回事。
现在见到苗木诚他才重新戒备起来,要是只有狛枝凪斗还好,但是苗木诚是主角,主角通常都不是一般的吸引反派,如果这部漫画的反派也跟着进入了东京高专神谷鸣一很难想像最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混乱的模样。
姑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控制着自己没有做出太大的表情,尽量自然的移开眼睛。
天塌了也轮不到他来顶,肯定是悟先上。
嗯,这就是塑料友情啊。
没有心理负担的把五条悟当成后盾的神谷鸣一立马就放下了这件事,反倒是苗木诚,仍然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好。
他的同班同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时间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他身前。
“老师,有什么事吗?”禅院真希冷静的开口问道。
“没什么,放学了要早点回家哦。”
苗木诚有些感动,内心也更加愧疚,因为他的立场从一开始就不是和同学们在一边的。
偷偷的看了眼和善的笑着的校长,苗木诚握紧了拳头。
没关系的,他不会辜负校长的期望。
“大芥?”站在身边的银发咒言师担忧的看着他。
知道他是在担心他,苗木诚勉强扬起笑脸,对狗卷棘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狗卷棘因为使用言灵的关系,平时都会用饭团馅料代替一般用语和人沟通,苗木诚是一年级里最快理解狗卷棘意思的人,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也要更近一些。
“我们现在要去做课外实践,暂时不回家。”同为一年级的熊猫好脾气的解释。
“这样啊,那我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下次见。”
说完,神谷鸣一就想走,禅院真希却开口叫住了他:“老师,这次课外教学的辅导老师生病了没有来,我们还缺一位老师,你能不能做我们的辅导老师?”
身边的同伴都诧异的看着她,要说起来,大家和这位空降过来的老师都不熟,但他们都能看出来禅院真希不怎么喜欢这位老师,所以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而且,课外实践老师缺席那不是很正常吗?就问辅导老师哪次来了?从入学到现在根本就没见过辅导老师好么!
“请问,你们的实践内容是?”
“袯除咒灵。”
这位同学是认真的吗?
神谷鸣一低头看了看自己,哪哪都不像可以上一线的样子。
他委婉的提醒:“我是心理辅导教师”
对,就是那种天天上班打卡,下班时间绝对不多留一秒,无所事事的文职!
就算是一年级的课外实践,他去了也是拖后腿的。
当然,更有可能有他出现的地方根本看不见咒灵。
“没关系,我们还只是一年级,不懂的东西还有很多,老师你肯定没问题的。”
不,这很有问题,一年级都会什么?
“老师你只要站在一边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事后在我们的报告上签上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话都到了这一步,神谷鸣一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了。
以己推人,课外实践没有老师签字,确实是件挺严重的事。
“先说好,其实我没有咒力,也根本就看不到咒灵。”
禅院真希脱口而出一句:“不可能!”
即使同伴偷偷的扯她的袖子,她也坚持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如果你没有咒力,根本就不可能会成为高专的老师。”
神谷鸣一无奈:“所以我说了,我是心理辅导教师。”他特意把心理两个字念的很重。
禅院真希安静了一秒,说:“我知道了,还是麻烦您了。”
“没关系。”
熊猫偷偷的把禅院真希拉到一边,另外两个人也凑了过来:“你到底想做什么?神谷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禅院真希冷静的推了下眼镜,“我以前好像在哪见过他。”
“哈?就因为这个?”
禅院真希翘起嘴角,“这就足够了。”
那是她还尚未从禅院家离开的时候,远远的,曾经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看到这个人和禅院直哉的人走在一起。
似乎是因为什么被抓住的,禅院真希当时以为这个人在那一天就已经死掉了。
可他不仅活着走出了禅院家,甚至还跑到了高专当老师。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对此非常的感兴趣。
如果是早已臣服于禅院,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了,这个人跑到高专当老师的目的就十分值得深究。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什么?
而且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那就是禅院家曾经发生过一件所有知情人士不是死了,就是哑了,能说话的也都缄口不言的事。那是改变禅院家的大事,让本来风头正盛,十分招摇的禅院家成为了龟缩起来的老鼠。
好巧不巧,据她所知,出事的那天和这个人被抓的时间特别相近。
她必须试探一下这个人口中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辅助监督的看到神谷鸣一出现还有些惊讶。
“这是我们的辅导老师。”禅院真希抢先一步说。
“辅、辅导老师?”辅助监督惊讶不已,直到在学生们的暗示下,才渐渐想起来课外实践中确实有安排老师。原本。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高专的学生们一个个都特立独行,从没有一个愿意好好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从来不等辅导老师就自顾自的出发了,后来也就习惯了学生们自己解决。
“辛苦你了,”辅助监督同情的看着他,“这次的咒灵是二级,不算很难。”
“我知道了。”
他不进不慢的跟在学生身后,走进了提前设好的“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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