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众人围在祁清纬的床前,文太医正在查看他的情况。祁洛熙作为小主人,解释着刚才的事,“本来父亲已经醒了过来的,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我祖母不在了,我父亲就又晕了过去。”
一面是父亲,一面是祖母,祁洛熙姐弟哪怕知道应该去看看祖母的,可也还是走不动,只想守在自己父亲身边。
文太医看过情况,比之前两天要略好一些,听得祁洛熙的话,心中猛跳,深觉这事儿恐怕不简单,他客气地说道:“世子爷,小姐,老夫要为伯爷施针了,恐怕没这么快,还请两位暂且回避一下。”
文太医也是为了祁家姐弟好,她们再不过去看看祁陈氏的情况,大不孝的帽子也要被压下来了。
祁洛熙听懂了文太医的话,感激地行礼,拉着祁长临的手就退下了。祁长临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父亲,问道:“姐姐,爹他没事吧?”
祁洛熙坚强地说道:“爹会没事的,我们去看看祖母吧。”
祁长临这才想起来刚才的事情,一时脚步也加快了,“那我们快走吧。”
祁洛熙一下子被拖动,显得有一些狼狈,她见着自己弟弟跑了起来,一咬牙,也微微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快步奔去。
“祖母!”
俩小的一跑进院子,就叫了开来,却见院子跪了一地的人,全都瑟瑟发抖,两人看了一眼,跑了进去,就见二房的人都在,全都抹着眼泪。
祁洛熙问道:“二叔,祖母怎么样了?”
祁清穆看着这两个人,又想到那个刚醒过来的祁清纬,气得恨不得当场踹死两个人就罢。他双手握拳紧紧颤抖,眼睛都红了,盯着仇人一样盯着两人。
祁洛熙被看得当场退后了两步,脸色煞白。祁长临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气,就像是在丛林里遇到了狼一样,让她一下子就防备了起来,向前一步,把姐姐保护在了身后。
舒敏惠及时发现了这里的情况,生怕自家丈夫做错事,连忙一把拽住了祁清穆的手臂,抹着眼泪说道:“你们祖母……你们祖母去世了……”
话一出,二房的那些儿辈的都哭了起来,他们是真情实意地哭,毕竟这个是他们的亲祖母啊。
祁清穆这才反应过来,收敛了外露的杀意,勉强恢复理智,说道:“祖母去世了,你爹情况怎么样了?”
祁洛熙还有些回不过神,她第一次直面一个人的杀气,一时没回答,祁长临一改平时懵懂的模样,依旧是站在前面,冷静地说道:“父亲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晕了过去,现在文太医正给父亲施针。”
祁长临的状态,若是秦宏或者是唐韶宁在的话就能看得出来,跟在丛林里准备狩猎时候的姿态一样,防备至极,在蓄力着而又十分冷静。
祁清穆已经不想说话了,摆了摆手,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他恨不得直接杀了眼前的人,恨不得杀了那个病重的人,可是实际上他什么都不能做。
祁洛熙反应过来了,心中微有惶恐,不知为何会有此变故,可她也聪明,一定不能让人诟病。她暗自里拽了一下祁长临,自己的眼泪就出来了,悲痛地问道:“祖母……祖母到底怎么去世的?”
祁长临听得暗示,心中不知什么感触,一时闪过父亲的脸,一时闪过二叔的脸,余光又见床上那个一动不动的祖母,最后怔怔地掉下泪来。
她不知祖母对自己的疼惜是真是假,可是这么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而自己的父亲也会变成这样,瞬间那眼泪就跟掉了线的珠子,叭叭地往下掉。
这两姐弟哭得比二房的孩子都狠,年纪最长的祁长信都忍不住瞄了他们一眼,暗自里皱眉。
祁清穆心烦得很,哪里愿意应付他们?他一心都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不相信是被雷吓到猝死的。又见这两人哭得好似死了爹一样,更是怎么看怎么来气,最后竟竟甩手离去,“我怎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是祁清纬安排的后手,一定是他!
舒敏惠一见丈夫失控,立刻给他找了借口,摸着两人的头说道:“好孩子,你们二叔是受了打击,没控制好脾气,你们不要怪罪。”
两人皆摇头,祁洛熙略有依赖实际上是提醒地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舒敏惠愣了一下,转头一看已经被强制合上了眼睛的祁陈氏,立刻拍了额头,“快快快,快给老夫人换寿衣,还有,准备好的素服拿出来换上。”
一想到这是为祁清纬准备的素服,结果先用在了祁陈氏身上,舒敏惠又是悲从心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计划,计划全被打乱了!
朝中人都知道,忠承伯爷祁清纬快不行了,可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祁清纬还在,倒是祁陈氏不在了。
这个消息随着伯府挂起了白灯笼很快地传了出来,不少人都听闻是昨夜雷响被吓死,单纯的人惊叹昨晚的雷果真吓人,却更多人难免有了些别的猜测。
而刘太医怒从忠承伯府出来,把这消息一传,没有外伤,没有窒息,乃是猝死,这更应和了被雷吓死的这个说法,一时之间,觉得祁陈氏生前不善遭了报应的说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一些做过亏心事的人,都忍不住多捐了些香火钱。
而这一些传言,才刚苏醒过来的祁清纬并不知道。他才顺下口气,立刻问一旁的白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羽哀痛地说道:“老夫人是猝死的。昨夜打了个很响的雷,而老夫人最近犯了心悸的毛病,一时没能缓过来。”
这个说法,是文太医刚也去看过之后确认的。
祁清纬一怔,旋即掉下泪来,他神色极其隐晦,看上去只有哀伤,“都怪儿子病重,扰了母亲,才会让母亲遭此大难,儿子不孝啊。”
众下人跪了一地,白羽也在其中,着急地说道:“伯爷,您小心身体,老夫人已经去了,若您也有个什么不测,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伯爷。”
大家已然被这几天伯爷跟老夫人的深厚感情给感动了,这母子虽不是亲的,却胜似亲的啊!
祁清纬勉强为自己抹了眼泪,又问道:“昨夜响了大雷?”
“是。”
祁清纬略有深意地看了白羽一眼,哀痛地说道:“天待我伯府不公,不公啊!咳咳……”
“伯爷,伯爷保重身体啊!”
得到了祁清纬苏醒消息的祁洛熙二人,才进来,就听到父亲的咳嗽声,当下脸色又变了,“爹,您怎么了?!”
祁清纬抬头一见穿着素服的两个孩子,心中酸涩难耐,这一身素服,本来是为自己准备的。“好孩子,爹没事。”
两人又哭又笑,站在祁清纬面前,却谁也不敢再往前。倒是祁清纬勉强伸出手来,两人见状,立刻伸出手去。
祁清纬握住两人的小手,再度落泪,几度想说话,都说不出来。
“爹,别哭,别哭。”
两个人的小手为他拂去眼泪,可越拂越多,越想越伤心,最后竟三个人都哭了起来。
白羽急得在一旁都要打转了,手足无措,“别……别哭了……伯爷身体承受不起呀。”
这话吓得姐弟俩也不敢哭了,祁长临退开一步巴巴地说道:“爹,您别哭了。”
祁洛熙也忍住了眼泪,“爹您好好躺着休息。”
祁清纬勉力止住眼泪,艰难地抬起手来摸了摸两人的头,“给我……给我换素服吧。”
他尚在,就算是病重,也该换素服的。白羽也知道这件事,应允下来,暂且让其余人都出去了,自己亲自服侍他。
祁洛熙两姐弟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首,最终在房门前站着就舍不得走了。两人站了一会儿,就见秦宏快步走了过来,两人连忙见礼,秦宏便问道:“听说你们爹醒了?”
“是。”
“那你们这是?”
“爹在换孝服。”
秦宏了然地点头,站在她们身边,见自己弟子憔悴不已的模样,心中怜惜,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有为师在。”
祁长临又红了眼眶。
房间里,白羽俯身为其换衣服,祁清纬勉强自己不晕厥过去,低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提前动手……”
白羽低声在他耳边说道:“秦先生的主意。”
祁清纬脑子转不过来,就听得白羽接着说道:“伯爷病重,她作为慈母自然劳心劳力得很,有了身体不好的理由,又逢昨夜暴雨,能掩盖声音。只是没有想到打了雷,恰好为我们做了掩饰。”
“如果……如果没打雷呢?”
“伯府后面的宅子,多年无主,年久失修,历经暴雨,房子坍塌,总会制造些惊吓来。”
“太冒险了……”
“机不可失,而我们也成功了。”
主仆二人匆匆说了几句话然后分开,素服已经换上,祁清纬无力地重新躺下,疲惫地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多保存一些力气,说道:“请……请秦兄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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