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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轻瑶在结婴大典前一日出关,终于逮住了不靠谱的师尊。
在她开口之前,寒山真君就苦哈哈道:“徒儿,为师真的想不出,不如这样,你先把为师的道号拿去用,等去了上界,我让你师祖给你取一个!”
陈轻瑶:“……”
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操作,真叫她大开眼界,是不是还得夸一句师尊好机智?
算了算了,没道号就没道号吧,与其叫女版寒山真人,从此闻名修真界,响彻正魔两道,成为古今一大奇葩师徒,被当做另一种意义上的传奇人物,她宁可安稳低调当她的陈真人。
大典如期举行,前来的宾客中,有不少是当初拜师大礼上见过的,彼时她不过一名小小炼气修士,现在却成了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元婴真人,陈轻瑶感觉不错,其他人就心情复杂了。
来宾入座,时辰将至,大殿上忽然又出现一道身-形,是个身材伟岸高大,容貌端正威严的中年男子,周身气息收敛如凡人。
又是一位化神真君!陈轻瑶心里判断。
虽然来人实力强大,出现得又突然,但此地是天元宗,所以她并不惊慌,只好奇是谁。
“你来做什么!”一个声音咋咋呼呼响起来。
陈轻瑶转头看去,看着跳起来的寒山真君,心下意外,师尊跟这位真君,似乎很不对付。
当然,他跟很多人都不对付,只是别人打不过,不得不忍让。
而来者并没有忍他的意思,语气冷硬:“我要来要走,何须你同意。”
寒山真君理直气壮道:“这是我徒弟的结婴大典,我徒弟!”
生怕对方听不见,“我徒弟”三个字说得特别重。
“你徒弟?据我所知,这两名弟子拜入宗门三十余年,你总共教导了他们不到三天,好意思以师长自居。”
“那又怎么样?这叫天才,你这样的俗人怎么会懂天才!”
“天才在哪儿,我只看见一个志得意满的蠢材。”
“说谁蠢材!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场!”
两位化神真君跟三岁小孩一般吵得不可开交,把一整个大殿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陈轻瑶前一秒还觉得新来的真君伟岸威严,下一秒第一印象就跌落满地碎成渣渣。
她悄声问掌门:“师兄,这位真君是?”
季掌门面上斯文儒雅,一开口却先沧桑地叹了口气,“这是灵川真君,你我师祖第二位徒弟,小师叔的二师兄,你和萧师弟的二师伯。”
陈轻瑶头回知道还有位二师伯,算上在上界的师祖与大师伯,他们师门还真是人才济济。
不过……看了眼仍在吵架的两人,她感觉自己完全理解掌门师兄的沧桑,有这般人才,总感觉师门未来无望啊。
季掌门还有话没说,两位师叔虽然经常不对头,但也很少像今日这般吵吵,原因出在小师妹和萧师弟身上。
他们两人从前入天峰灵源洞修炼,一口气从筑基初期进阶到筑基后期,因经脉异常宽阔,被灵川师叔留意到,动了抢徒弟的心思,后来得知是小师叔的弟子,才打消念头。
结果小师叔知道此事,他那个脾气,怎么能容忍有人觊觎自己徒弟,当下闯进天峰找人打架。
据季掌门多方打听,两人好像都没占到便宜,梁子算是结下了。
眼下,二师叔出现在两位师弟师妹的大典上,小师叔对他多有戒备,当然头一个跳起来。
那吵吵的两人,最终被沧海真君和天元宗几名元婴真人劝开。
众人得知灵川真君身份,纷纷起身见礼,陈轻瑶跟萧晋也在季掌门带领下,上前拜见师伯。
灵川真君这会儿恢复了端正严肃,冲他二人点点头,道:“你们拜师之时我尚在闭关,至今未曾见礼,眼下正好补上。”
说着指尖一点,两个光球飞到陈轻瑶和萧晋面前,二人忙道:“多谢师伯。”
寒山真君在一旁哼哼:“乖徒儿,你们可得看清了,要是有人给的见面礼寒酸不能看,为师头一个不答应!”
大佬吵架,陈轻瑶跟萧晋只能微笑以对。
灵川真君冷眼一瞥,众人担心又要继续吵,好在最后他没有回呛,如来时一般无声离去。
因这个插曲,大典上热闹了几分,有人低声议论,灵川真君已有百年不曾出现在人前,此时忽然现身,恐怕跟长庚城的事有关。
大典结束之后,宾客都不曾离开,接着开始商议与魔道对战之事。
陈轻瑶跟萧晋从主位移到下方,一半注意力听众人商讨,一半注意力则在灵川真君方才赠送的物品上。
那两个光球里包裹的是两颗灵源,块头比她之前得到的都要大,快赶上灵源洞那些了,而且难得的是,这两颗灵源表面上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膜,竟能隔绝灵气泄露。
灵源无法随身携带,根本原因在于储物法器不能隔绝它的灵气,有被人夺宝的风险,眼下薄膜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她可以带着它们到处跑。
陈轻瑶对于这层薄膜很好奇,专心研究了小半天,勉强判断出似乎是某种妖兽体内的筋膜,而且从上面残留的气息来看,似乎比五阶妖兽还要强悍!
她轻轻吸了口气,修真界等级最高的就是五阶妖兽,比它们还强悍,那得是六阶?七阶?师伯在哪里遇见的?
“果然,能修炼到高阶的,哪个修士没点奇遇。”她轻声喃喃。
陈轻瑶还发现,他们师门大手笔的行事作风似乎是一脉相传的,掌门师兄对她的照顾就不多说了,连头一回见面的师伯,都一来就送出两颗如此宝贵的灵源。
她原本以为,师伯跟师尊吵得这么厉害,会连带着不喜欢她和萧晋,现在看,他们两人吵架,似乎也只是嘴上吵吵而已。
众人商议了数日,总算拿出一个章程,驻守长庚城的修士,上四宗,也就是天元宗、飞云宗、清风宗、万剑宗,每宗派出化神一名,元婴十名,金丹筑基不限;下四宗每宗派出元婴八名,中等门派跟小门派再往下递减。
天元宗派出的化神正是灵川真君,驻守年限二十年。
陈轻瑶觉得,宗门之所以不派一直在外面活跃的师尊,反而把潜修的师伯请出来,大约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以师尊的性子,让他守在一个地方二十年,说不定他会无聊到把长庚城打包带着到处浪。
十名元婴里面,她与萧晋主动请缨算两个,剩下的好几人是刑峰成员,大家也算老熟人。
名额定下之后,即刻便可出发前往长庚城。
离开前,陈轻瑶找到掌门师兄,跟他磨了一番,用她和同伴攒下的海量贡献点,从宗门换了灵源放在寒山峰,为日后秦有风等人的进阶做准备。
至于师伯给的两颗灵源,难得可以随身带着,她便放在自己储物镯里,以备不时之需。
之后照例做了一番准备,炼上许多丹符阵器,结婴大典时宾客赠了不少贺礼,正好能够用上。
因周舜跟苏映雪还在闭关,这次下山历练的就是她、萧晋、秦有风以及赵书佑赵书宝兄弟俩。
还未抵达正魔边界,众人远远就看见一座雄伟耸立的城池,和结界大阵一样,此城的铸就同样集正道之力,据说每一寸城墙都由玄阶炼器师炼制,同样可档化神攻击。
正道陆续往此城聚集,魔道同样如此,待到所有门派到齐,上万境界至少为筑基后期的修士气息汇聚在一块,城池上空的虚空似乎都因此发生了些微扭曲。
几位真君立于前方,扭曲的空间蔓延至他们附近,好像被什么压制抚平,重新变得乖顺。
为首的灵川真君威严肃穆,完全看不出那日跟师弟吵架的模样,目光缓缓扫过众修士,他并未高谈阔论,只道:“正道的安危寄托在我等身上,诸位与我只能向前,绝无后路!”
“绝无后路!”“绝无后路!”众人齐声应和,声势震天。
四位化神真君御空而起,每人拿着一物向结界打去,同时不断掐诀,牢固宛如壁垒的结界震颤波动,随着真君们的动作缓缓开放出一道口子。
长庚城正好卡在这道口子上,将其堵得严严实实,城池后方守卫的是正道,前方聚满虎视眈眈的魔修。
黑压压的魔道修士,人数看着并不比正道少,而且还有人不断从暗处显现。
“杀!”
一声令下,化神之下所有人都往前冲,几名真君暂且按兵不动,因为魔道化神还未现身。
陈轻瑶身-形在半空中一闪,直冲两名魔道元婴而去。
那二人本要冲入低阶修士中杀个痛快,见到她,恶意笑道:“哪里来的丫头片子,现在求饶,哥哥们心情好还能饶你一命。”
“同样的话送给你们!”阵盘脱手,缠住一名元婴,陈轻瑶脚下微动,瞬间出现在另一名元婴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柄匕首,不需任何技巧,当头划下。
“叮——”那魔修立刻格挡,可他的法器在匕首面前,如纸糊的一般轻易被斩成两截。
魔修翻身避开,还未站稳,第二刀再次劈下,他暴喝一声,双手骤然变成岩石般的形态,匕首砍在上面吱吱作响。
“真以为老子怕了你。”魔修得意一笑,下一瞬他的笑僵在脸上,陈轻瑶利落收起匕首,换成一柄大刀,从上面闪现的宝光来看,威力比起匕首强上数倍不止。
那魔修并不傻,眼见势头不好,转头就走,陈轻瑶却不急着追,只在他身后高举大刀,狠狠劈落,一股极强且锐利的刀气飞出,噗嗤一声穿透魔修身体。
她又上前补了一刀,将对方元婴绞碎,收起大刀时自言自语,“威力大是够大,就是用着不太顺手。”
一直以来,她都用匕首作为武器,不过,匕首灵巧有余,攻击力稍显不足,自上次用拳头砸人之后,她就有试试其他武器的想法,因此炼制了不少放在储物镯里。
她发现,比起使用各类兵器,她已经更习惯用阵盘、或者雷震子一类简单干脆地砸人。
毕竟是技术人员,她感觉学会丹符阵器就够了,也是在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学刀法或者是剑法,不过,即便是毫无章法的大刀随意砍砍,因为法器本身等级够高,她自己灵力又充沛的缘故,威力同样不凡。
解决完这个魔修,她随手掐了几个阵符投入阵盘中,正在法阵里挣扎的那名魔修霎时陷入重重危机。
“这娘们看起来不简单,我们围了她!”又有三个元婴初期、中期的魔修袭来。
陈轻瑶指尖捏着一枚玄阶符箓,无声激发,眨眼将其中一人的身体切成数块,正要上前灭掉他的元婴,另外两人怒吼着进攻。
她返身避开,再次掷出一个阵盘,而后集中对付剩下的这名魔修。
至于逃走的元婴,也不必太担心,元婴修士不比化神,体内元婴脆弱无比,若没有合适的物品寄托,离体后很快就会消散。
在她不远处,萧晋亦正对付四个魔修。
与她逐一攻破不同,他同时与四人交手,依然不显狼狈,长-枪每次出击,都引得魔修惨叫哀嚎,血花四溅。
不过片刻,就有一名魔修元婴被他斩落抢下。
剩下三人中一个嘶吼道:“不要给他一一对付的机会,一起上!”
那三人同时出手,铺天盖地的魔气席卷而至,似乎能吞噬一切。
萧晋身上雷光闪烁,魔气到他身前,好似畏惧与雷霆之力,无法再前进一步。
他缓缓提起长-枪,猎猎紫电蓄积于枪尖,狠狠往下一劈,银色闪电撕开魔气,只听噗噗两声,魔气团中,三具魔修的尸体掉落在地。
他没有多看一眼,闪身拦在另一名魔修面前。
此次交战,正道可以说倾注了过半的战力,虽说高阶修士里,天元宗只派出一名化神,十名元婴,但化神本就稀少,天峰中也不过寥寥数人,且大部分不问世事。
至于元婴,宗门内倒有数十人,但其中丹符阵器几峰的元婴,大多专注于丹道阵道等,战力并不突出,让他们来对付魔修,那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剩下那些元婴里,能选出十人已经很不少了。
天元宗如此,其他几大宗门,或是中小门派更是如此,正道凑出这百名元婴,差不多可以代表正道的大半实力。
但与魔修交手后,众人才发现,或许单个魔修实力不强,可是因魔道日渐昌盛的缘故,魔道金丹、元婴修士比正道多多了,差不多每个人都需要一打二!
陈轻瑶再次弄死一名魔修,抽空看了眼其他人。
乌泱泱的厮杀人群里,她很快发现自己的同伴,萧晋杀得兴起,秦有风却陷入苦战。
说起来,论起对付魔修,体修比其他修士有天然的优势,因为修炼方法不同,他们被魔气侵袭的可能性更小,可以更加大胆地放开来应敌。
但是再大胆,秦有风也只有金丹中期的战力,一个人对付三个金丹多少有些吃力。
不过,他从前在凡人界就混迹江湖几十年,从不知怕字怎么写,此时把身体当做武器,那双仿佛艺术品般的手有如勾魂使者,或成拳或张爪,次次都能给对手重重打击。
“哎呀,好狠心的郎君!”他的对手中有一名美貌女魔修,吃力地躲开一击,嘴上嗔娇道。
她看着确实惹人怜爱,但秦有风甚至几个魔修都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那女修的嗓音亦是对敌手段之一,若有人被迷惑,稍微恍惚,下一刻就会命丧对方之手。
赵家兄弟身上染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两人背靠站立,虽面对一群魔修围攻,越战越勇,丝毫不见颓势。
陈轻瑶只稍稍分神,立刻收回视线,被困在阵盘中的魔修已成强弩之末,她稍作操作,杀了他们,将两个阵盘收起来。又伺机观察周围,寻找下一个目标。
此时若从高空往下看,底下厮杀的修士就如虫蚁般渺小,似乎轻轻一掌,就能将他们尽数抹杀。
又一次解决完对手,陈轻瑶估摸着丹田内剩余灵力,虽说还能再战,为保守起见,还是服下一枚丹药恢复。
突然,她觉得脊背阵阵发凉,一股悚然的预感陡然用上心头。
不少敏锐的修士有同样的感觉,只觉心慌意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对手盯上,毫无反抗之力。
长庚城内有道身影悍然升空,随着他出现,那股骇人的压迫陡然消失。
陈轻瑶松了口气,抬头往半空看去,有两道人影战在一处,以她如今的眼力,也不能看清两人的招数。
“真君出手了!”有修士低呼道,语气中带着安心。
想必刚才让他们后背发凉的,正是那名魔道化神,对方打算袭杀下方的修士,被正道化神拦下。
第一名魔道化神出现后,很快有第二名、第三名,正道化神同样接二连三出手。
化神真君交手的动静几乎能翻山倒海,原本正在交战的其他修士不得不停手,纷纷寻找掩蔽。
正道修士退回长庚城,魔道不少人无处躲避,惨叫着成为大能交战的炮灰。
众人站在城楼上,密切关注半空战况。
真君出战带来的安心没能持续太久,因为大家发现,魔道一方来袭的化神不止四人!
眼下其他三名化神各有一个对手,灵川真君却被两名化神左右夹击。
虽说他看起来游刃有余,没有露出败相,正道众人依旧看得提心吊胆,
一名修士愤恨道:“可恶,这些魔修简直如猪仔一样,一来一窝一来一窝!”
明明地盘比正道小,却出现这么多高阶修士。
陈轻瑶心中摇头,若正道那些门派迟迟没能下决心对付魔修,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或许不用等他们决定,魔修光光靠人海战术,就能把正道吞噬。此刻虽然对敌困难,但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
正在此时,变故突生,原本正在对付另外三名化神的魔道化神,突然放开对手,像是约定好一般,骤然向灵川真君出手!
他原本就有两名对手,也就是说,此刻正遭受五名化神的进攻!
“当心!”
城楼上众人目眦欲裂,却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一连串攻击落在灵川真君身上,他的身体狠狠一震,鲜血从半空洒落,可竟还能支撑,硬生生绊住一名化神。
那三名正道化神追上来,将偷袭成功就要退走的另几人拦住。
陈轻瑶等天元宗人看得心急如焚,他们看得出灵川真君正在苦撑,每次攻击都伴随着大片大片洒落的鲜血,可他丝毫没有退回疗伤的意思,反而越战越是悍勇,似乎不把对手性命留下不罢休。
在他这般不怕死的打法之下,对手渐渐生出退缩之意,辛苦修炼到化神不容易,上界还在等着他们,谁也不愿意在这里丧命。
气势一涨一落,局面陡然随之变化,众人瞩目下,灵川真君一刀将对手劈成两半。
化神的元婴已经可以显像,几乎与真人无异,称之为元神,那魔修元神离体,瞬间往远处遁逃。
灵川真君欲要去追,刚迈出一步,强撑的身体终于无法支撑,在半空摇摇欲坠地晃了一晃,直直往下坠-落。
另三名正道化神见状,分神去接他,那几名魔修趁机划开虚空,准备退走。
“给我死!”伴随一声冷喝,一道经天纬地的剑光骤然自远处袭来,不仅一剑切断众魔修退路,还劈掉一名化神半截身体!
众人还未回神,就见半空又出现一名化神真君,少年模样,长相十分俊俏,却面如寒冰。
“是寒山真君!”天元宗之人欢呼,陈轻瑶提起的心也重重放下。
只见他一手握剑,一手捏着一团什么。
大家定睛看去,惊呼道:“是刚才那名魔修的元神!”
在灵川真君手上逃走的元神,此时被寒山真君捏在手中,从元神扭曲的面貌来看,显然正遭受极大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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