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堆好的雪人因为缺少鼻子和眼睛,只能遗憾的被留在操场上,也不知道能否坚持到我们明天把它的“五官”带过来。
虽然说狱寺折断了树枝,用干枯的枝干和残叶勉强给它做上了一张脸,但那张脸的审美程度,很有可能会让这个新生的雪人因为‘违反风纪’,而被风纪委员会连夜清除。
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皱着脸唉声叹气,总觉得刚才就是和雪人先生的最后一面。
我:“唉。”
狱寺:“……”
狱寺:“你那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
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结果又因为这个动作想起了脸部惨不忍睹的雪人先生,顿时又叹了口气,忍不住捏捏纲吉的手,扭头问他:“我们明天是不是应该穿黑色?”
因为左手还被他握着揣在口袋里,因此我这个动作做的非常方便,只需要用下力就好了。
先前还有些发凉的情侣戒指早已被捂的温热,我都已经把它给忘记了,捏下去时还被硌了下。
而纲吉在被捏的时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收紧了力道,在反应过来后又很快松开。
他大概是又走神了,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满脸“我刚才没在听”的迟钝表情。
纲吉:“……?”
……真的好可爱哦。
我有点被他的反应给戳中了,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解释道:“因为追悼会都是要穿黑色衣服的。”
雪人先生的追悼会也是同理。
纲吉:“……”
狱寺:“……”
走在后面的山本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清朗的笑声顺着风飘出去很远:“意思是说明天就是它的‘死期’了吗?不愧是辻啊。”
我奇怪地回头看了眼他,见山本一副当作笑话听了的样子,只好认真地和他讲道理:“云雀学长可以连学生的眉毛怎么修都要写入并盛风纪的,你觉得那样子的雪人先生能在他的治理下成功‘存活’吗?”
“你这家伙……”
狱寺额角啪的暴出青筋,似乎是被我的话给冒犯到了,黑着脸咬牙切齿地质问:“什么叫做‘那样子’啊,你是在看不起我的作品吗?!”
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这种时候要道歉才对。
我挠挠头,连忙将手从纲吉的口袋中抽出来,双手合十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像是没想到我道歉道的这么干脆,狱寺反倒是怔了下,脸上的表情似乎空白了一瞬,然而还没等我看清楚,他便猛地将头扭了过去。
“……嘁。”
仿佛从牙缝里憋出的一个语气词,狱寺嘁完后便保持着这个有点别扭的僵硬姿势没音了。
只留下我一头雾水。
按照狱寺的性格,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乘胜追击吗?
搞不懂的异性又增加一位,我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的纲吉。
“狱寺君是怎么了?”
动作有点眼熟,但应该不会是害羞吧。
“……”
纲吉诡异的沉默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视线在我们之间来回扫了几次,这才伸出手摸摸鼻子,不太确定地道:“可能是害羞了吧……”
我:“?”
“不可能。”
我斩钉截铁:“狱寺君又不是阿纲君,怎么可能会害羞?”
会害羞的狱寺不是我认识的狱寺!
纲吉:“……”
后排明显听到了的狱寺:“……”
纲吉一脸在心里咆哮着吐槽的样子,他回身看了眼似乎还在装酷的狱寺,嘴角抽了抽,张张嘴,似乎是还想替狱寺说点什么,不过我的注意力却已经被其他的地方给吸引走了。
我抬起手臂,抓住他那只摸鼻子的手,果断塞进了自己棉服的兜兜里,鼓起脸不满道:“这么冷的天气要注意保暖才行,就算是手也不可以掉以轻心!”
要知道冬季可是流行性感冒的大热季节,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虽然说流感不会通过手被冻住的方式来传播,但好不容易才捂暖和的手,怎么能轻易的让温度给散掉呢?
这么想着,我又板着脸将他的手更往里的塞了塞,几乎快要隔着口袋的布料戳到我怀里去。
纲吉的脸飞快地蹿红了。
他慌张的想将手□□,被我用力按住。
然而男孩子的力气实在是有些大,我抓住他的那一只手完全按不住,眼瞅着就要让他跑掉,于是忙将另一只也按了上去,两个人拔河似的开始较劲。
眼看着一只手的力量挣脱不开,纲吉急了,清澈的棕眸因急切而变得水汪汪的,就连声音也开始变大:“别、快点松手了啊——”
“为什么要松手?”
我憋气,用力往回拉,理直气壮道:“冬天就是要牵手才对!”
纲吉:“但是有人在看啊!!”
他话说完,我松了手。
纲吉顿时因为没有收回力道,整个人踉跄着朝旁边退了几步,结果左脚踩住了右脚的鞋带,在险些摔倒的一瞬间被山本及时的给拉住了。
我转身,看着身后的山本与狱寺,终于明白了纲吉不配合的点到底出在了哪里。
于是想了想,我换上了一种商量的口吻:“要不然以后你们走前面吧?”
狱寺:“……???”
山本:“好啊!”
位置交换完毕,这次变成了我们在后面。
看了眼山本跟狱寺的后背,确定他们应该不会突然回头后,我重新将手递给了纲吉:“这次总可以了吧。”
男朋友脸皮太薄了也不好。
真是伤脑筋。
我苦恼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深感自己真是太体贴了。
是妈妈知道了都要夸我长大了的程度。
“……”
纲吉顿了顿,脸上的羞赧渐渐褪去,神色间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柔和。
习惯性微蹙的眉头舒展开,他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温暖的眼底浮现出几丝无奈。
“那好吧……”
他说着,就顺从的来牵我的手,指尖与指尖之间逐渐接近,就在即将触碰到的一瞬间,却被狱寺厉声打断了。
狱寺:“谁在那里?!”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就连向来机敏的山本也没反应过来,三个人一起朝狱寺面朝的方向看去。
只见十字路口的拐角后站着一名小男孩,大概岁的样子,有着一头很独特的浅茶色头发,露出来的小脸肤色很白,跟狱寺不相上下。
大概是怕冷,他浑身上下包裹的很严实,只在怀中抱着一本比他人还宽的巨大的书籍。
“是谁家的孩子迷路了吗?”
我反手拽住纲吉的书包肩带走过去,因为怕吓到对方,所以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声。
随着距离的接近,小男孩的面容也越来越清晰,我这才发现他此刻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同样棕色的大眼睛空蒙蒙的望向天空,眼中毫无神采地喃喃自语道:“阿纲哥的容易害羞程度排在86202人中第一名,平衡能力排在86202人中第10877名,不受异性喜欢排在……”
纲吉:???
“喂,小鬼!”
还不等莫名其妙的纲吉开口问话,同样听到这奇怪排名的狱寺已经忍不住率先开口了,语气乍一听有些恶狠狠的。
浅茶发色的小男孩似乎被他这一声给惊醒了,整个人瞬间从那种奇怪的状态里挣脱出来。
他一眼便看到面前两三米远的我们,清澈的眼睛愕然睁大,紧张地抱紧了自己怀里那本大大的书,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唰’的一下便溜走了。
瘦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巷道之中。
纲吉还有点茫然:“附近有这样的小孩吗?完全没有印象啊。”
“确实有点眼熟。”
狱寺若有所思地望着小男孩跑掉的方向,微微拧起眉道:“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纲吉:“……”
纲吉:“能被狱寺君见过的,不会又是什么危险的人物吧?”
“怎、怎么可能?!”
狱寺一僵,瞬间收回视线,如同被人从身后戳了下似的,连忙立正站好,对着纲吉打起包票:“不过十代目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等下次再见到那个小鬼我绝对先——”
他巴拉巴拉了一大通比所谓的危险人物还要危险的发言,听的纲吉嘴角抽搐,慌忙摆手拒绝道:“不、不用了狱寺君,你就这个样子呆在我身边就好了,不用去做其他的事情!”
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狱寺的双眼变得亮晶晶的,大声应道:“是、十代目!”
……?
这是在做什么啦。
我和同样没听懂他们说话内容的山本对视一样,山本露出了悟的表情,走上前伸出手臂勾住狱寺的后颈,硬生生带着他朝前走去,还不忘抽出空跟留在原地的我和纲吉打了个招呼。
山本:“这家伙我就先带走了,辻你有话要和阿纲说吧?”
狱寺则不停挣扎着:“可恶,放开我你这个棒球笨蛋!!”
“嘛嘛,不要这么着急嘛,有话慢慢说——”
两人打打闹闹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迷惑地注视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山本就突然走上去了。
“阳菜?”
耳畔响起纲吉微哑的声音,随即手掌被牵动,暴露在空气中而变得发凉的手再次覆了上来。
人一不在了倒是主动了嘛。
果然之前还是太害羞了!
我看着纲吉,忍不住想。
纲吉被我看的不太自在,视线朝下瞟了一眼,但仍是规规矩矩地站着任我看。
“你怎么了?”
他问。
我:“没事啦。就是觉得现在的阿纲君要多看几眼。”
说完,我犹豫了一下。
“要送我回家嘛——”
“要送阳菜回家吗?”
异口同声,我和纲吉同时愣住,傻乎乎的互相望着对方,就这么望了几秒,然后又一起笑起来。
“走叭!”
心情超级好,我主动带着他朝路口的右边走去。
纲吉迟钝地应了一声,脚下快了几步,很快追上来跟我并肩。
短短的一段路程只有几分钟而已,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我家的院子门口。
院墙上还落着未化的积雪,呼吸间吐出的都是白气。
我松开拉着他的手,站在门口前跟他告别:“那我就进去啦?你也赶紧回家吧,今天真的好冷!”
纲吉穿的不多,我有点担心他会被冻坏,说着边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把他推的背转过身去。
我催促:“快点快点,不然我就生气了哦。”
“嗯、嗯。阳菜也是……”
纲吉一边被我推,一边扭头过来还想要和我说话,竟然难得一副不太像直接离开的样子。
然而今天的我冷酷无情,果断又将他朝外退了几步,这才松开手跳回自家院子里,三两步跑到大门前,再次回身朝他摆摆手,扬起声音。
我:“真的进家门啦,你快点回去吧——”
看着纲吉站在院外朝我点点头,我收回视线,找出钥匙打开房门。
砰。
大门关上,我站在闭合的门口呆了几秒钟,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于是连忙将鞋子踢掉,加快速度冲向了二楼自己的小房间,把碍事的书包随手丢到床角,一把扯住紧闭的窗帘——
唰!
眼前顿时一片开阔,下午四点半,天还没有完全黑,但因为下雪的缘故已经有些阴了。
街边的路灯仍未亮起,我在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眼便看见了院子门口那个仍然站在原地的棕发少年。
心中的预感成真,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踮起脚将窗户推开,两只手呈喇叭状,提起音量朝着楼下喊道:“阿纲君——”
纲吉听到了我的声音,有点懵的抬起头,朝二楼的方向看过来。
见状,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情不自禁前倾,探出了小半个身体,努力朝他招招手。
看到我的动作,纲吉似乎是笑了一下,也举起插在兜里的右手朝我招了招。
噗。
这样的画面真的有点傻,我笑了好久才勉强憋住。
纲吉倒是没有发现我在偷笑,他微微仰起头注视着我的方向,棕色的眼底闪动着清凌凌的光,温暖而又专注。
这样的眼神一瞬间与过去的某个画面重合了,我招手的动作一滞,还不等再思考几秒钟,就见纲吉已经反手指了指身后,意思是他要回去了。
于是乎,我重新跟他招手,只不过这次是用来告别。
“晚——安——”
我朝着他的背影喊。
纲吉大概是听到了,刚走出去的步伐又站定,回头望过来,只是这次的距离已经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了。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来时的路口中,我放下手,将窗户关上。
冬日的寒风吹的人发冷。
我将厚重的棉服、围巾、手套、制服一一脱掉,从衣柜里找出毛茸茸的小熊珊瑚绒睡衣换好,然后坐到课桌前开始发呆。
……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
我有点记不起时间了。
但脑海里少年在路灯下垂眸望来的画面却格外深刻。
要不然明天去问问本人好了……
可是拿这种事去问他,他估计又要害羞了吧?
想到纲吉一紧张就开始乱窜的眼神,和总是没说几句就变得红通通的耳根,我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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