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时,岑霜落确定,他梦中所见到的一切,应该确实是曾经经历过的。
炼化蘑菇的熟悉感绝非错觉。
应无愁也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这世界真的轮回过一次或者数次,那在魔渊中,是可以得到验证的。
身在局中之人,自然感受不到时间的回溯。但若站在局外,却可以看清一切。
他们身在九州之内,九州的时间若是重启,一切生老病死都随着这次重启而重新轮回,他们是无法通过九州内的事物来验证世界是否重启过的。
但魔渊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这里或许会有答案。
同样的,系统也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它们能够记录重启前发生的事情,从而演变成各种各样的系统,见证着这一切。
“先找回我的体觉鳞甲吧,”应无愁叹道,“收回体觉鳞甲后,微生隐的封印便会解除,他的系统也会出现。融合七个系统,说不定能看到更多我们之前没有看到的事情。”
提到体觉鳞甲,岑霜落忽然想到,琅玕房内的雕塑中,黑龙身上的鳞片,有七块是截然不同的。
而每个系统给出的信息,也都提到过,魔龙得到了应无愁的宝藏,利用这些藏有大量真元的宝物,快速地成为超越大乘期的高手。
想必这七块鳞甲,均被岑霜落一一收回,成为他的力量。
而在当下,应无愁的七块鳞甲,似乎格外喜欢岑霜落,除了应无愁之外,它们也愿意成为岑霜落的一部分。
应无愁给出的解释是,由于岑霜落曾全心全意地照顾过视觉鳞甲,又由于应无愁这个本体很喜欢岑霜落,才会有这样的吸引。
但岑霜落觉得,仅是这种原因,鳞甲与他之间的吸引力不应该这么强。
除非,这些鳞甲曾被他炼化过,曾属于他,但时间短于应无愁,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吸引。
“应先生,你的所有鳞甲都会自行移动吗?”岑霜落问道。
应无愁点点头:“它们会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位置,脱离我的时间越长,自由度便会越高,终有一天会不受束缚,离开我最初限定的范围。但一般来讲,它们会渐渐喜欢上这个区域,即便不再受束缚,也会愿意留在这里,除非它们遇到了想要追随的人。但没有我的允许和传承,它们很难被某个人收服。”
“那应先生准备如何寻找体觉鳞甲?”
应无愁道:“如今我已收回三块鳞甲,鳞甲间是有吸引力的,只要调动三块鳞甲的力量,就会帮我指明方向。但要想让鳞甲主动现身,还需要……”
他看向岑霜落。
对此,岑霜落已经很熟悉了,他问道:“还需要我变成原形吗?”
“那倒不必,”应无愁板起脸道,“变成原形是触觉鳞甲,想要收回体觉鳞甲,大概需要你我……罢了,我还是自己找吧。”
此时,应无愁的表情愈发肃穆,十分庄重,让人升不起半点邪念。
岑霜落觉得自己渐渐有些了解应无愁了。
应无愁是个很会压抑自己的人。
当他想要做一件他觉得不是符合自己原则的事情时,便会格外谨慎,也会想办法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这件事变得合理。
这么做的结果是,他的会用一种很符合规定的方式实现。
比如他其实很想将那群惹事的徒弟关到死为止,但他会克制自己这种冲动,会选择更为柔和的方式来进行,会让惩罚方式变得既能管教徒弟,又意外地充满合理性。
这让他变成一个很好的师尊,能够将那些足以成为灭世魔头的弟子教导成虽然有些小怪癖,但还愿意遵守秩序的人,甚至还可以做一些好事。
但这种习惯落到应无愁自己的喜好上时,就会变得十分扭曲。
例如他喜欢鳞片,却一定要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借口来掩饰,即便很想将鳞片从头到尾摸一遍,却还是能忍耐住冲动,仅仅以指尖碰触,浅尝则止。
他已经习惯克制自己的。
这大概是炼化生灵的后遗症,应无愁在努力让自己变得不那么快乐,免得再次被这种“快乐”支配,沦为的奴隶。
这习惯让应无愁变成一个内心颇为放肆,表面却极度禁欲的人,有些表里不一,但又意外的和谐。
岑霜落想起千年前那个随性潇洒的应无愁,再看如今这一言一行都要克制得体的应无愁,忽觉心痛。
千年前,应无愁若是就那样死在剑阵之下,也是痛快一生,无论生死皆是轰轰烈烈的。
偏他选择活下来,谨言慎行,极为克制地度过千年,不再轻狂年少,用纯白的面具,隐藏住内心浓烈的色彩。
岑霜落却不同。
许是因为年轻,许是因为没有应无愁那么强烈的道德感,许是龙族皆有着贪婪霸道的本性。
岑霜落是条敢爱敢恨的蛟,他永远不会像应无愁那般克制自己。
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他数次离开应无愁,也不是要放弃这人,而是为了变得更强,好将这人永远圈在自己的领地,让他没办法再逃跑。
岑霜落已经猜到应无愁没有说出口的办法,他不打算一点点搜寻体觉鳞甲的下落,魔渊这么大,运气不好,说不定要找三四个月,那太麻烦了。
还是用最简单、最符合他心意的方法,让体觉鳞甲主动现身比较好。
应无愁正准备激发三块鳞甲的力量时,忽然听到一声悠长的啸声。
“呦”因成年变得低沉的蛟鸣声回荡在魔渊之内。
应无愁望去,发觉岑霜落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一条足有五米多长,身躯纤细的银色螣蛟。
螣蛟卷住应无愁的腰,用有些空灵的声音说:“我知道怎样能让体觉鳞甲快速现身。”
这还是应无愁第一次听到岑霜落用螣蛟的形态说话,音色与人形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些空灵的感觉,每一个音节都能让人心头一颤。
岑霜落顺从自己的心意,用身体将应无愁牢牢缠了几个圈,将他圈在自己的领地内,无法挣脱。
应无愁那堪比天地的脸皮终于再也掩盖不住他的情绪,面上露出一丝潮红。
“霜落,你这是要……”应无愁刚开口说了几个字,便立刻收了声,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不再冷静,不再克制,反倒充满了兴奋和难耐,实在有些不雅。
“你别动,由我来吸引体觉鳞甲就好。”岑霜落道,“体觉鳞甲毕竟曾属于你,当你体力不支的时候,它自会现身,弥补本体的体力,不是吗?”
确是如此,但他这不是……不方便主动提议吗?
应无愁稳了稳情绪,微微叹口气,用冷静自持的声音道:“霜落,你这又是何苦,我们明明有办法找到的。”
岑霜落的那对鱼鳍般的小飞耳轻轻抖动,头部缓缓靠近应无愁,尾巴逐渐收紧。
应无愁喉结滚动,道貌岸然地无奈叹气,同时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岑霜落发出一声低笑,在应无愁耳边道:“应先生在想什么?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说罢,他的尾巴继续紧缩,勒得应无愁呼吸困难,再收紧下来,这具本就消瘦的身躯怕是要被勒成数段。
在应无愁觉得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时,体内三块鳞甲绽放出金光,同时,那包裹住应幻生和微生隐的巨大白色蘑菇下面剧烈振动,一块鳞甲破土而出,出现在应无愁面前。
当应无愁的身体承受力达到极限时,体觉鳞甲自会现身,补充本体缺失的部分。
应无愁猜中了岑霜落的目的,却没猜到这过程。
目的达成,岑霜落松开应无愁,化为人形落在地上,发丝从应无愁的脖颈处微微拂过。
“应先生究竟误会了什么呢?”岑霜落淡笑道。
应无愁:“……”
他的小螣蛟学坏了,是谁教的?是不是海底行宫那三年,他不小心暴露的本性,教坏了岑霜落?
还来不及懊恼,体觉鳞甲便自动融入应无愁体内,应无愁入定,暂时封闭五感,重新炼化体觉鳞甲。
这个过程总是需要几天。
岑霜落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变得更加了解应无愁了。
奇怪的是,当他知道应无愁的本性与原本不符时,他不觉得失望,反而更加兴奋,甚至想要逗弄一下一板一眼的应无愁。
他真是条坏螣蛟。岑霜落暗暗想道。
他守在应无愁身旁为他护法,这时,那颗巨大的蘑菇开始发生变化。
微生隐本就靠应幻生和体觉鳞甲共同封印,三者缺一不可。如今体觉鳞甲归位,微生隐自然而然醒过来。
他既苏醒,与他共情的应幻生也醒了过来。
这二人实力强大,皆不是白色蘑菇能够困住的。
蘑菇畏惧地收回菌丝,像是白色纱帘被轻轻撩开,露出里面沉睡着的两个人。
一个英俊的青年正拥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沉睡,这画面看起来十分美好。
然而下一秒,那孩子睁开眼睛,双目赤红,充满煞气与杀意。
他一掌推开睡得迷迷糊糊的应幻生,浮在空中,视线锁定不远处的岑霜落。
他用稚嫩的声音说出冰冷且充满杀意的话:“我感受到了魔龙的气息。”
说罢微生隐随手一招,一把与身材完全不符的巨大镰刀出现在他手上,宛若勾魂夺魄的冥神。
仅是眨眼的瞬息,微生隐便出现在岑霜落面前,对着他挥舞镰刀。
而岑霜落反应也不慢,“铿锵”一声,龙骨剑出现在他身侧,挡住镰刀的攻击。
作者有话要说:应幻生:师兄这一掌好狠,我肋骨被打断三根。
微生隐:我是行动派,看到有人趁我睡觉时揩油,那必须一巴掌拍死。你要庆幸魔龙在此,否则我会将你两条腿全部锯掉,让你比我矮,比我矮,比我矮!
岑霜落(变成一米小龙):我可以比你矮
微生隐(沉默、沉思、凝视):我宣布,整个师门,我最喜欢的人,便是霜落了。
应无愁:你叫谁霜落?霜落这个名字是你能叫的?差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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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见哦,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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