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终确认季林对自己和对旁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时,宋澜颇有些自作多情的羞恼,连带看那药膏也不顺眼起来,一夜没怎么睡好觉。
小小年纪便满腹愁绪。
不过很快他就没精力东想西想了,因为他发现季林为了他弟弟处置好他这个麻烦之后,就当真三两日见不着人影。
这让宋澜怎么不气。
他先前想依赖季聪作为跳板,至少寻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但是现在他却铁了心想打动季林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所以不得已在夜间开了窗,让自己感染上风寒。他的目的当然也不是想要休息,更不可能期待是事务繁忙的家主会对一个仆人上心,不过总有人会上心。
他预料到,二少爷就是他的筹码,一个不太聪明的筹码。
看着眼前急的团团转的季聪,宋澜还有些好笑。
他自小被拐到一个偏僻的小镇,没见过什么世面,前十多年能接触到作风最奢侈的富贵人家无非就是县太爷家。穷乡僻壤的土皇帝,也气派不到哪里去,怎么可能比得过季府。
不过原来二少爷和县令家的公子也没什么差别,都十分容易就被男生女相的自己迷惑。
“二少爷?门外有人,劳烦你帮我开门。”宋澜当做不知道是谁,虚弱地请求道。
季聪对这个小少年上头的很,就是连星星都愿意给他摘,但是现在却迟疑着没动,说不出的难言之隐。
“不行,小澜我得躲起来。门外敲门的肯定是我大哥,他定是见我不在院子里念书于是来寻我的,我不能被他抓住。”季聪瞧了瞧屋子里简陋的设施,衣柜太小,他一个男人根本猫不下。现在跳窗出去就更不可能了,他可不想跟他大哥碰个正着。
思来想去,季聪也只能硬着头皮弯下了身,作势要钻进狭窄的床底。他何曾这么憋屈过,不过与被他大哥撞见比起来,哪怕季聪脸都绿了,他也义无反顾。
宋澜只得自己从床塌上下来,穿上鞋袜,朝下轻轻道了句:“你就这么害怕你大哥?”
在心仪的人面前出丑,让季聪霎时羞红了脸,不过他也没有争辩的底气,这确实是事实。冬季日光被隐蔽,屋内也并不亮堂,索性没人瞧得到床底的他的神色。
而且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全部夺去,在狭小且漆黑的床底,他的视线无处安放,所以他没办法不集中精神在唯一见得到光的床缝边。他能看到少年纤细的手握在脚踝间,莹白细长如青葱,穿鞋袜的动作也无与伦比。裤腿很肥,脚踝却细的可怜。
随后他能看到对方一步一步走着向远去了,偶尔还听到一两声咳嗽,无奈他只能躲在这里面。
宋澜打开了门拴,便果然瞧见那淡漠又熟悉的脸。
他用眼神细细临摹对方的面容神态,发现两兄弟其实很多地方有相似之处,只是在季聪脸上是令人疲倦的稚气,但是在眼前的人的脸上却有种难以言表的魅力。
最重要的是,两兄弟现在都在这儿,这就很妙了……
“家主?”宋澜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季林这种人物会突然光临,所以愣在了原地,也没动,没让对方进去。
饶是他的小房间一览无余,季林还是很难从门缝里判断出季聪那小子在不在。尤其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假的。
所以说,家里有熊孩子的家长,真的很难办,尤其是有和不合适的对象有早恋倾向的,日防夜防也防不住。
“二少爷不在自己院里,所以我来瞧瞧是不是在你这。”虽然有点尴尬,不过现在反正他的人设就在这了,开门见山的表明来意应该也不奇怪。
不过也同时有点伤人就对了。
季林觉得自己很像那些害怕自家小孩被带坏的家长,但事实是他是害怕季聪把人家带坏了。
果然又臭又硬……
宋澜紧紧地抿住泛白的唇,被门缝间刮进来的寒风冻得瑟缩了一下。面对年纪比他快要大一轮的家主,显得十分弱小无助。
“家主以为是我指使二少爷来这了对吗?如果家主实在不信任我可以将我驱逐出去。”宋澜捂住嘴又咳嗽了两声,眸子静静地看着季林,无声地控诉仗势欺人的季家人。
他没有不承认季聪的存在,不过他话里的重点在于他的被动。
少年满脸病态的倦容,但又十分倔强。
季林都觉得自己在以大欺小了,但实际上他是在助人好不好。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维持人设来气少年,他没忘记对方似乎是感染了风寒,如果再因为他的蝴蝶效应,在季家扛不下去了怎么办。
“家主要自行进来查探吗?不过奴才感染了风寒,恐怕会殃及您。”宋澜见季林对于他的表演似乎没什么反应,只好自己cue。
季林正有此意,于是微微低头便跨过门槛进屋里来了。
宋澜继而又拴上了门,外面风太大,屋子里的暖气差不多要被吹散了。
男人身材高大,在屋子里有些不适应,这屋子小的没有他立足之地,宋澜好不容易才找了张凳子出来。
“家主这下相信二少爷不在此处了吧。”
季林完全没有听到渣攻离开的动静,所以他几乎敢肯定对方还在这屋里,他眼神往床塌下瞟。
不过很快少年坐回了床塌边,一双细腿挡住了他的视线。
季林眼神不好再乱瞟,只得直视宋澜,不过想来现在他说的话渣攻都是能听到的。
屋里弥漫着中药的苦味,桌上就摆了一碗。
先前季聪之所以对着宋澜嬉皮笑脸,就是希望能哄他把药乖乖地喝下去,谁知道他大哥就来了。
都说三岁一个代沟,他们这差了好几代,更别说古代和现代的代沟了,季林都找不到能和少年聊的内容。
他看着桌上热气已经十分微弱的药,干巴巴开口道:“这药快凉了,你还是趁热喝。”就像直男说多喝热水的语气一样干涩。
宋澜皱起眉头,孩子气的摇了摇头。
“好苦……”
他这时候特别聪明的没主动提关于季聪的话题。
“不喝药怎么好?”小孩都不爱喝药,就连他闻这味道都觉得确实很冲。
“家主身体这么好,肯定没生过病,也用不着喝这么苦的药。不像奴才身子虚,到了冬日就容易患风寒,身体也是冰冰凉凉的,就算喝了药也见不得好的有多快。”不提二少爷,少年就没了气性,反而把季林当作能说得上话的人絮絮叨叨着,分外可爱。
小白花人设肯定不会是身强体壮的,不然就没了美感,这个季林十分理解。不过他管原文是什么设定,少年生了病凄凄凉凉的样子确实看着很可怜容易让人心疼,但是作者不是纸片人,有没有想过爱生病这个设定放在真人身上真的很难受。
“不喝药更好不了,若是怕苦下次可以去我院里找人要些蜜饯,也就不苦了,这药凉了,不喝就不喝了。”作为雇主,季林还是实际地想了个对策。
宋澜弯起笑眼:“谢家主。”
他手捧着药碗没放下,稍微纠结了一下,还是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
他嘴很小,一些药液从嘴角不小心往下一直流进领口,不过大部分都被喝掉了。
宋澜被苦的皱起了脸,不过还是乖乖地舔了舔唇。
“这药都已经凉了……”不过小白花就算娇气,也是很乖巧的。
季林话音刚落,便感受到手腕边暖暖的触感。
原来是宋澜轻轻地用手心碰了他一下,又很快收回了。
“您看,是暖的。”
季林在现实生活中也是个大龄处男,没谈过恋爱,也没和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亲密接触过。
所以这bl文的炮灰受突然主动碰他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未免想的太多了,就算是炮灰受也不是什么男人都喜欢的,人家喜欢的是和他一样正值青春年少的季聪。
想一想换算到现代,炮灰受也只是个男高中生罢了,不安感戛然而止。
“不过,还是没有您烫,奴才还是有点太体凉了。”
再说季聪趴在床下,本来想的是大哥发现屋里没人肯定很快就会走的,哪能想到小澜居然也不着急,没有赶人,反而两人聊起天来。
他无聊的很,被迫听两人的谈话内容,当然也是有点好奇。
但是他只能听到声音却不能看到画面,听到后面越来越糊涂,什么暖啊烫啊的,完全不理解。不过他倒是听到了小澜咽中药的水声,他控制不住的联想到一些令人害羞的色气的画面,心里莫名有点愤愤不平。
他哄了那么久,少年屁也不应一声,他大哥来就喝药了?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想,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的。
季林不是太习惯这种氛围,他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用不着和炮灰受搁这谈心。
于是他还是很快进入了主题:“小聪知道你病了吗?”
宋澜本来还以为进展不错,现实立刻给他一巴掌。你说一个正常男人,早就接着自己的话茬暧昧下去了,哪像这位哥一样。
他蜷了蜷脚趾,随后皮笑肉不笑的挪脚往后踩了一脚。
季聪费好大劲才忍住没痛呼出声。
“奴才不知道,二少爷千金之躯,怎么会关注这么多。”宋澜淡淡道。
“罢了,我上次看出来了但是没说出口,但是今日还是想让你知道。小聪他对你有不同于正常主仆之间的非分之想,就是像……像男女之情一般。”季林还有点羞于启齿。
毕竟他不清楚现在炮灰受有没有看出来,或者说有没有也喜欢上渣攻。
但是如果宋澜还没被掰弯的话,他现在的警告就有点离谱。
“我季府是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退一万步讲,你们的身份也并不匹配。”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季林也不顾及什么了,更显得咄咄逼人。
他主要也想讲给季聪听。
“奴才自知身份低微,但您不必这么羞辱我……我明是货真价实的男子,莫要将我比作女儿郎……”宋澜再一抬眼,已经是泪眼朦胧,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季林看他的反应便猜测,至少宋澜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松了口气。而且现在自己都提出来了,就算季聪贼心不死,宋澜应该也会介怀了。
“如果您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那折辱家主踏进我这低贱的人的屋里了,只怕污了您的眼。”宋澜多少真的有点挫败,他脑海中环绕着男人的话,居然真的生出了点自卑之心。
想来他能说出那样的话来警告自己,不仅是从兄长的角度,他本人内心深处也是很瞧不起自己这样的出身才对。
季林对于宋澜越流越凶的眼泪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要做斩断孽缘的刽子手,这种道德上的谴责是必经之路。
“我喜欢安分的奴才,日后不希望看到你再和二少爷纠缠不清,不然季府也留不了你。”季林想着渣攻也能听到了,便生出离开的意思,他无法应对这种场面。
少年孤零零地跪坐在地上,心口堵的厉害。
“你那床底的耗子也小心点。”季林说完便离开了,并从外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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