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幼儿园在五月份开放报名。
幼儿园在这几个月中引来许多关注,所以到了要报名的那日,幼儿园门口简直水泄不通人满为患。
不过在报名之前,宋禾先回平和县中招了一波老师。
这还是她上了大学后头一次回到平和县,坐在火车上,心中不禁升起万分感慨。
这次回去的不仅有她,还有陆清淮和小妹米宝。
因为石头要结婚了,他们得赶回去参加婚礼。
至于大娃,因为生意前两天出了国,得等到明天才能赶回国,在大后天时才会到达平和县。
是的,大娃竟然是她们这一家中第一个出了国的人!
小妹和米宝着实有些羡慕,但是他们的职业,导致了他们若无特殊的事情无法出国。
宋禾坏心眼安慰他们:“没事儿,等以后我出国玩了多拍几张照片给你们看。”
小妹幽幽地看她一眼:“这怎么能一样。”说完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大娃在国外怎么样。”
这对龙凤胎要比别人会默契一些,宋禾有的时候都好奇大娃和小妹是不是有心灵感应。
比方说前几年小妹在上大学时遇到爆炸那天,大娃便连夜跑来和宋禾说他有些心慌慌。
宋禾让他形容是什么感觉,他也形容不上来,只说好像是心悸。
她当时还以为大娃是心脏出了什么问题,简直要吓一大跳。
到底是不是巧合宋禾也不晓得,不过上辈子她在大学期间生病时,老妈总能当天打电话给她。
宋禾边削苹果边想着事儿,对面的小妹已经和米宝聊起来了。
米宝问:“大娃真能做电视机,这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大娃早就缠着小妹,让小妹帮他研制一台电视机了。
小妹瞅准时机把宋禾削好的苹果抢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咔嚓”咬一口,然后说:“前几年这技术还没成熟,得让院里先研究。不过现在倒是可以了,我打个报告就没问题。”
大娃这几年虽然没有电视机,但也把游戏机这项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不但把国内市场搞得火热,甚至远销海外各国,赚了许多外汇,成了政府重点表扬的企业。
大娃这次出国就是谈一项大生意的,他厂里研制出新的游戏机,国内没有允许他卖,邻国倒是抢着要这批货。
他自己也说过国内如今的环境还真不适合大量铺设这种游戏机,要不得害不少人,特别是街上的那些混混们。
宋禾当时听了就撇撇嘴,心想大娃还是个挺讲究的生意人。
不过倒也是,这种游戏机就跟宋禾印象中的老虎机差不多,比那种还要厉害,不少人玩了得上瘾。
大娃良心大大滴好,与出售给国外的游戏机不同的是,他在国内铺设的大型游戏机是后世很火的跳舞机。
他这种跳舞机声量贼大,里头录有许多种舞蹈,关键是还能把舞蹈投影出来,投影在白墙上或者白布上,让一堆人跟着跳。
宋禾表情复杂心情崩溃,上辈子她是深受小区广场舞大妈们迫害的人,奈何她家里的老人也属于迫害方,这就让她有口难言。
没想到她上辈子要遭受广场舞的噪音迫害,这辈子还要遭受这种迫害。
不出宋禾所料,短短几个月间,这种跳舞机就在各个城市中随处可见。
好一批退休无事干的老头老太们重新有事干了,他们在公园广场上成群结队的跳舞,让广场舞大爷大娘这个群体提早出现个几十年。
甚至,这群人还间接促使大娃成立一个新公司。
啥公司呢?
传媒公司。
招了好多歌会唱歌的小伙子小姑娘,如今歌都发行了好多首。
并且传唱度甚为恐怖,其他歌手要依靠收音机电视机或者唱片,而他们还有跳舞机这个渠道,这对于其他人来说简直是降维碾压。
一行人说了两天的话,终于到达平和县。
再度踏上平和县的土地时,宋禾牵着陆清淮的手有点儿恍然。
她左顾右盼,惊叹道:“平和县火车站改变好多,和我记忆中完全对不上号了都。”
陆清淮和米宝认同地点头,不过小妹才是最为震惊的。
她离开平和县的岁月,可比宋禾几人要长一些。
重回故土,几人都有些沉默。
脑袋中应该都在回忆吧,回忆当年的时光,熟悉地景色总会把人内心深处的记忆给勾出来。
小妹身边跟着两个同行的人,多亏了他们,宋禾一行人才能把这么一大堆行李提出火车站。
火车站被重新修建过一遍,宽敞又明亮,宋禾倒是可以看到几分后世高铁站的影子。
出了火车站后,车站门口有一架三轮车停在那儿。
宋禾瞬间激动,冲他们挥挥手。
大喊道:“姑父,大壮叔!”
靠在车上的两人一激灵,循声而去,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哎,终于回来了!”
是啊,几年后终于回来了。
两个大老爷们也有些泪目。
他们上了三轮车,三轮车就沿着宽敞平坦的水泥路缓缓朝着河西公社而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瞧着周围的一切,也充分感受到了平和县的变化有多大。
在还未改革开放前,平和县的经济水平就不错。改革开放后,平和县依托优越的交通环境和基础设施,让整个县城重新高速发展了起来。
如今县中道路是双向两车道,道路上有许多自行车摩托车和三轮车在行驶,偶尔还能看到面包车!
强子姑父笑笑解释:“面包车大多都是各个公社的,公社运货到县里或者隔壁县里的时候就要用到面包车。”
宋禾还来不及感叹,强子姑父就与有荣焉道:“咱们河西公社的面包车最多,足足有三辆,两辆是公社的,另外一辆是咱们李家村自己的!”
“厉害啊!”米宝突然说,“现在咱们村能买得起面包车了!”
“那可不吗,还有两辆大货车呢!你们好久没回来,觉得县里变化挺大的吧?”强子姑父指着道路两旁,“这些楼房好些都是新建的,从前只有主街有高楼,如今三四层楼房遍地都是。”
“还有这个平和公园,今年年初时刚建起来的,你们有时间一定得去看看,里头那叫一个漂亮!”
“当初的大广场也改了,就是当初小禾你带着孩子参加大合唱的广场,那里铺上水泥,天晴时有好些人放风筝和滑啥板来着,就是一个板板底下装着几个轮子的玩意儿……然后晚上就放电影,往常咱们村里人还喜欢赶来看,如今咱们村也有了,都窝在村里看。”
说到这儿时,宋禾旁边的陆清淮没来由地侧头看她一眼。
宋禾:“嗯?”
陆清淮又不说话了,嘴角上扬,把她手握得更紧一些。
他就是想起往事,当初宋禾带着自己去“黑吃黑抢劫”的事儿。
强子姑父还在继续说:“刚刚那个是百货大楼,嘿嘿,那是你们大壮叔开的,我掺了几股,生意很不错。”
“现在要经过的是幼师学院,小禾你可得真找个时间看看去,那里改头换貌……”
车子一路开强子姑父就一路介绍,仿佛要把所有东西一股脑地介绍给他们听。
他想让离乡已久的几个小孩们知道如今县里发展得有多快。
想让他们跟着一块儿自豪。
强子姑父说着,开车的大壮叔就补充着,他们听得认真,很快便了解了如今平和县发展到什么程度。
米宝最关心的还是如今平和县的人口数量,迅猛发展的经济让平和县这几年多了不少人,公社农村里更是多,计划生育都抵挡不了乡下地方生孩子的热情。
他们有钱,怀孕就躲起来,生下来就罚款,可把计生队的人搞得无比头疼。
计生队把这称为新型游击战,关键那些人都是自家公社的,平常沾亲带故,你还能怎么说他们呢?
大壮叔特意绕了远路,不过很快,他们也出了县城,沿着宽阔的水泥路朝着河西公社而去。
去往河西公社的路上倒没有多大改变,景色还是那么漂亮。
大约是因为这重重大山带着社员们致富奔小康的原因,社员们对大山十分地感恩和敬畏。
姑姑几个月前信中就曾说,说是有一个外地人想来买木头,结果被社员们二话不说给轰走了,一些老人更是拄着拐杖坐在山脚下破口大骂!
骂那些买树人丧尽天良,骂一小部分想要卖树的后生没良心。
这些树林要是被砍伐了,生态便会被破坏,那么以后他们的野生竹荪和各种野生的药材种不出来了该怎么办?
因为大部分社员们严词拒绝,这场买卖不了了之。
他们如今又不缺钱,外头挣钱的道道更是十分多,为何要卖树?
宋禾望着这青山绿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忽然有了几十年后回到这儿养老的想法。
当初她总想着走出去。
在李家村时,想着走到河西公社。在河西公社时,想着去平和县。到了平和县后,她又想去更加广阔的地方,去往自己熟知的大都市。
可如今她却是想往后退休了回到村中,盖个好看的房子,每天舒舒服服地生活。
到时候城里住一段时间,乡下住一段时间,这种生活才足够美好。
很快,他们就到达河西公社。
宋禾一下子精神起来,小妹几人也一样,一双眼睛都不够看的。
“小禾!”
“哎呦是小禾吗?”
“娘嘞,真是小禾!”
瞬时之间,一堆人围了上来,大壮叔迫不得已只好把车停下。
宋禾笑笑点头:“真的是我,我姑家的石头要结婚了,所以我回来一趟。”
“小禾你真的好多年没回来了,旁边的是小妹和米宝不,长这么大了,我印象里他们还是个小孩儿!”
有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笑笑说,宋禾还没反应过来,米宝忽然微笑点头:“五福奶奶。”
“诶!米宝还记得我呢!我这糟老婆子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得出来!”
五福奶奶拄着拐杖笑容更加灿烂,肉眼可见地精神起来。
她和善道:“我昨儿晒了一些李子干,我记得米宝你最爱吃,等等我,我去拿给你吃。”
说着,转身就离开,拄着拐杖还走得飞快。
米宝忽然笑得开怀,心说爱吃五福奶奶家李子干的是大娃。
一旁的宋禾被米宝这么一提醒也记起来了,五福奶奶就是阿香她奶奶,也不晓得阿香如今怎么样。
她离开公社这么久,这些小孩早都到了考大学的年级,也不知道如今生活过得如何。
正当她想问问时,远方忽然跑过来几个人。
是小晴和思思她们,是曾经在公社幼儿园中和她一块儿共事的老师们。
宋禾激动起身跳下去,转头道:“姑父你们先走,我跟她们说说话,等会儿自个儿走回去也成。”
陆清淮不放心她,跟了下来,米宝和小妹也跃跃欲试,想着回当初那个小院儿去看看。
强子笑笑:“没事儿,你们都去吧,我在晒谷场等你们,今儿没活干。”
小妹和米宝听了就快速下车,轻车熟路地穿过幼儿园,来到宿舍小院。
因为没人住,这几排宿舍已经有些破败,厨房甚至塌了小半边墙壁。
不知为何,小妹眼睛蓦地发红。
知青们走了后,这里一直无人住。
走到小院门口,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木架子还在,木栅栏已经松垮,但是攀附着它生长的炮仗花却依然开得旺盛。
向阳而开,灿烂热烈。
小妹拿起携带的相机,咔嚓一声拍摄下来。
这是姐姐当年种下的炮仗花,这么多年,枯荣轮回,像是变了,又像是一点儿都没变。
都说近乡情更怯,确实如此。
米宝推开院门的那一刹那,仿佛也同时把记忆深处的一扇厚重大门给打开,那些回忆便如同放闸的洪水一般,猛烈地冲了出来。
“吱呀——”
熟悉地声音响起,这是刻在基因中的声音。
他和小妹一样,眼眶也红了。
不过米宝嘴硬:“灰尘太多,迷了人眼。”
小妹瞅他一眼,轻轻哼一声。
房子和他们走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更加苍老。
是的,他们觉得房子变得苍老。
小小巧巧的两间房,两间房中间隔出一个小饭厅来。
小妹兴致勃勃对旁边的张琼介绍说:“当初我和姐姐睡这边,米宝和大娃就睡另外一边。我们要是想做饭得到公共厨房去。想要洗澡,只能准备木桶,在自己房间中洗。”
张琼笑了:“你好像很开心。”
小妹微愣,笑得更加灿烂:“可不吗。”
童年里的一切都是温暖的。
在没有空调的炎炎夏日中,她们一家子躺在院中硬邦邦的竹床上,四周是燃烧着的艾草,耳旁又有嗡嗡响的蚊子……
一家人聊着天,仰望着天上浩瀚星空,那种踏实和惬意能让人记一辈子。
月是故乡明啊。
——
另一边,宋禾和小晴几人说着话。
当初幼儿园中的老师们还在,小晴几人当初去参加了高考,有两个考上了大专,可毕业后却依然选择回来工作,这让人十分想不通。
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选择也不一样。
“……当初那批孩子都读了上去,咱们公社初中高中都很不错,去年升学率能和铁道中学比一比,附近公社和县城人反倒把孩子送到咱们公社中学来。”
“这一批孩子都是咱们自家公社的,当年建过册子,所以幼儿园后来也有统计过。这一批学生里考上大学的有23人,有本科有大专,还有好些考到中专的。”
小晴拿出这本册子来,眼神中满是光亮。
她忽然道:“小禾你还记得大宝吗?”
宋禾点头:“记得,就是上湖村长得白白胖胖的那个小孩儿,当初不会说话,他爷奶着急得不行。”
这个小孩她记忆深刻,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小晴笑笑:“他参加高考那一年考的不错,只是爷奶突然生病,他干脆放弃上大学。只可惜他爷奶还是没熬过去,前后脚去世。第二年时他又参加考试,跟你一样,考的是首都的学校,还是清大,是这一批孩子中考得最好的。如今说是在盖房子,不是,是设计房子。”
宋禾惊讶,那这孩子很有可能还是宁怀英的学生呢。
“当初你说啥贵人语迟,如今公社里的人都说你说得准,有阵子拼命想让自家娃娃晚些说话。”
宋禾:“……”
“那阿香呢,我刚刚看到五福奶奶了,阿香怎么样?”宋禾又问。
“阿香在浙市,学画画去了。她如今也出来工作,我听五福奶奶跟人吵架时说过,说她家阿香随手一幅画能卖上千块钱,甚至好几千。也不知是真是假。后来旁人问五福奶奶,五福奶奶就不肯再说,嘴巴可严实。”
宋禾惊叹:“那她倒是很厉害!”
小晴点点头:“是吧,她听说都在城里定居了,很少回来。不过去年过年时回来一次,当时还向你姑问过你,我还听她说要给你画画。”
这姑娘不愁前程,即使没了腿,也比一般人要活的好。
宋禾高兴:“给我画画啊?”
“是嘞,我也不晓得画了还是没画!”
小晴后来又陆陆续续说了几个人,说她自家调皮得要命的弟弟去当了兵,和那位胆小的安安一块儿,如今两人都在部队中。说有的小孩胆子大,跑到特区去。说有的小孩留在公社中,有的当老师,有的跑业务,有的在种田……
宋禾发现自己关于他们的记忆还很鲜活,小晴指着册子把一个个名字念出来时,她的脑海中便会出现这些小孩儿当年的模样。
如同打开一本厚旧的相册一般,拭去灰尘后,那些小孩便浮现出来,慢慢变得清晰。
那些记忆一点儿都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磨灭,他们在宋禾这儿,在这些老师这里,永远是当年的模样,是一个个稚嫩的孩童。
这大概就是教育所带来的乐趣。
是直击灵魂,丰盈心灵的乐趣。
当用一个生命去影响另一个生命时,教育了他,便会反哺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还有挺多的,真的有好多!我是喜欢把一些事放在番外写,你们完全可以当成正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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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头疼,昨天正文完太兴奋了,熬夜看了一本五十多万的小说,今天一天头都是疼的,再也不熬夜了呜呜!
今天想早点儿睡,我明天尽量码多一些!!要不然就铁锅炖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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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在2022-03-0800:02:322022-03-0822:2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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