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宁衍似笑非笑看着蔺羽呆怔怔傻兮兮不知所措的模样，心下觉着有趣，但也没去多理会他，只仍是低头给他削着胳膊。
蔺羽膝行了两步凑近了神子，伸手勾了勾他胳膊，“…要不你打我？”
宁衍抬了抬眼皮，“我稀罕打你，一边去别闹，再闹一会儿你这胳膊雕坏了我可不给你换。”
蔺羽不管，还是用剩下的右手一直扒拉神子，活像一直死乞白赖求关注的狗崽子，非要神子看着自己不可。
“你别没完没了的啊，你那一身都不知道谁的血，还往我身上抹。”
宁衍不再理会他，只操作着系统在自己头顶打了束光。月色便是再亮多少还是有些费眼睛。
光束下的神子被晕染上一侧金色，比往常看着更加圣洁神秘。
蔺羽便这样看出了神，爪子也不动了，就傻乎乎朝圣般盯着神子看。
宁衍见他终于消停了也就不再理会，专心致志做着手中的活计，可也是他欠的慌，这一会儿没听着孩子有动作，他反倒又不放心。
待得宁衍再往一侧看去，就看着蔺羽跪在雪里，用仅剩的一只手给他捏出了好多磕头小雪人。
整整齐齐绕着宁衍摆了一圈。
宁衍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阵法里面。就连蔺羽脑袋之上，两角之间，都顶着一个道歉雪人。
“你都不冷的吗。”宁衍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拽过他冻得打颤的爪子，放在两手之中给暖着。
可再仔细一看，那孩子浑身都冻得发红，全身湿透了身上还挂着雪水，看着好像是他自己用雪水将一身的血污尽数清洗干净了。
蔺羽仔细感受着掌心里的轻微痛感，以及来自神子的温度，不由便又委屈起来，但他什么也不敢说，他怕神子还在生气。
宁衍瞧着那孩子水盈盈的狗狗眼，又是一副你快理理我吧的样子，还冻得直打哆嗦，只觉着是不是逗他太过了。
他从系统中取了条毯子给蔺羽披上，“还冷的话，我给你——”
“我不冷…”蔺羽嗫嚅着，始终带着些哀求，“你别气了…”
他边说着，边往前凑，见神子没制止，他便一路又凑到了神子身边。
宁衍已经习惯了他动辄就要贴自己身上的举动了，倒也没多管他，只看着这孩子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可却只看着蔺羽小心翼翼紧贴着自己坐下，然后将身上的毯子取下披到了自己身上，还非得抖着身子可怜兮兮地和自己说，
“我没事…”
宁衍心下只是笑，到底最后受不了他这可怜劲，还是将毯子分了他一半，二人一同和披着。
蔺羽哪会想到竟然会如此，差点幸福到哭出来，甚至故意讨好般地低头蹭了蹭神子肩膀。
但下一刻就被神子扯着他耳朵强迫他发誓，以后再不许跟战场上逞凶斗狠赶着送死去。
虽然这种誓言他当着他父兄的面发过不下八百回了，但没有一次当真过。可如今是神子与他这样说，他便会很认真记在心上，
“我听话的话…你就会原谅我了吧。”
宁衍察觉出他好像真的很在意自己生气这件事，可都这样了他也不好再说自己是逗他的，最后也只是揉了揉他脑袋，
“嗯。”
·
如果让蔺羽去选一段时光，让其凝滞封存，永远停留在一刻。
他可能会选择现在这一刻，即使是身上脏兮兮的，胳膊还少了一条，但他靠着神子，贪婪享受着神子身上哪怕一点点的温存。
他就觉着死在这一刻也值了。
宁衍不知道他一天天就胡思乱想什么，只是抬手过去在他额头上探了下，怕他别再冻病了。
但好在这孩子是真的皮实，宁衍看了下系统，蔺羽当前的生命体征比他自己都健康。
“也是，都傻成这样了，身体再不好，也算倒了霉了。”
宁衍准备继续给蔺羽雕他的胳膊，但偏头看了看他，又怕他一个人无聊，便在蔺羽捏出的雪人上轻敲了两下。
雪人顿时活蹦乱跳起来，蔺羽眼睛也跟着亮起来。
安抚好了他，宁衍总算能安心工作了，但精神力的匮乏又让宁衍很是不舒服。
他本就晕晕乎乎来的，中间又折腾了这么一出，这会儿松快下来，反倒更是难受。
他才是这样想，下一刻宁衍就突然被扯进了一个温热胸膛中，就是莫名湿漉漉的。
蔺羽拨拉开了那些雪人，将怀里的神子尽可能摆放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你是不是累了，你靠着我吧…”
宁衍本想起来，些微觉着有些不和体统，但转瞬他又放弃了，他就这样与蔺羽调转了身份般的，将自己全部重量欺在了这个尚还没他大的少年身上。
感觉…也还不错。
·
蔺羽改主意了，再让他选的话，他要选这段时光来封存铭记。
但刚才的那段也好想要。
蔺羽默了好一会儿，只将身上的毯子多匀了些给神子。
复而嗫嚅道，“…我很贪心…怎么办。”
宁衍微微阖住了眼，轻声笑着，“怎么了？”
蔺羽将右臂轻轻搭在了神子腰上，好久才苦笑了声，“…我想要的很多。”
却又什么也得不到。
宁衍自是不明白，只是闭着眼哄孩子一样与他说道，
“嗯？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就是。”
上一刻蔺羽还沉浸在因为自己贪心而带来的愧疚中，这下一刻听见神子说得话顿时满心期待两眼放光——
“那我可以要那条血龙吗！！！”
啥愧疚不愧疚的。
宁衍就知道没好事，“不行。你别说你倒是挺会顺竿爬。”
·
打断两人温存的是阿加托疾驰的脚步声，咚咚咚震得满山都在响。
宁衍本来都快要睡着了，被吓得差点以为哪地震了。
这也就是在自己星球上，这但凡是在外面，除了阿姐谁敢这么吵自己睡觉，他直接给对方拎起来从十五楼上扔下去。
比宁衍还生气的是蔺羽，心里直骂那毛毛狗回来的不是时候。
可等阿加托一路快跑他们面前，二人才看清他们背上的是蔺丰，以及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
那姑娘宁衍记得，鬼纥首领的女儿，就当时哭着说家里已经许久不下雨的丫头，宁衍还差点把她认成男孩儿。
叫什么来着…梨溪？好像是这个。
蔺丰从阿加托上下来，他并不知道他弟弟为什么用那么一种苦大仇深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打扰你们了？”他是这样说，心下却生怕蔺羽对神子做出些什么不敬之事。
宁衍无所谓摆摆手，只问他怎么了。
蔺丰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看他们两个一直不回去又联系不上，不大放心才出来找找。
宁衍才想起是忘了和他们知会一声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走去阿加托旁将上面的小姑娘抱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这丫头依然很难让人看出是个女孩子来，不过这岁数的孩子本就也差不了多少。
梨溪清脆开口，“我想见你！阿父说你在这儿，我便来了。我今天杀了三个人呢！”
鬼纥族人人为战而生，显然她父亲也准备把女儿培养成最勇猛的战士。
宁衍将孩子放下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你今年多大？”
“八岁！”梨溪大声笑着，“我以后一定会是比阿父还要厉害战士，比阿父还出色的首领。”
挺好，但就这样堂而皇之毫不避讳当着俩羽诏族的未来首领说这种话，果然还是小孩子。也多亏只是蔺丰和蔺羽，不然难免再惹了祸事。
宁衍鼓励般地拍拍孩子脑袋，也相信她以后会像自己说得那样。
但紧接着就看着身侧突然蹿出了个人影，将小姑娘直接拎起，再快步跑走，直接给孩子扔出去好远。
宁衍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蔺羽，“你给我回来！”
“离神子远点。”蔺羽弯下腰用食指戳着小姑娘额头恶狠狠威胁她。
“嘁。”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丫头压根不搭理他，还踮着脚试图去摸蔺羽的鹿角，“这是神子给你的吗。”
蔺羽当即得意起来，“那当然了！”
小姑娘听及此，拔腿就往神子的方向跑，边跑还边叫嚷着，“神子我也想要！怎么偏他有！我也想有！你可不可以也送我一个！神子大人~”
宁衍这一听就知道蔺羽又跟孩子炫耀什么去了，转头便看向蔺丰，“你弟一直都这么幼稚吗。”
蔺丰都没有思索，很果断点了头，“天生的。”
宁衍：都怪我，我活该。
·
“那你想要什么。”宁衍蹲下身子捏捏孩子面颊。
他并不在乎将造物主的馈赠施予其他人，毕竟只给蔺羽一人羽诏一族，确实怎么想都不公平。
更何况宁衍是真的对小女孩这种可爱生物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小姑娘倒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果断开口说道，“我想要那条血龙！”
鬼纥族的女儿就是这样，想要什么就去说，不行就算了！她可从不会含糊墨迹。
但在场三个成年人都惊愕了瞬，直说这丫头是真虎啊，真就什么都敢要。
宁衍更是差点笑出声来，合着是个人就看上自己这条龙了。
但他确实已经想好过段时间就将血龙收回去，这么个东西被寻常部族所有，别人还玩啥啊。
正在宁衍寻思怎么拒绝的时候，蔺羽直接冲了出来一声大喝，
“不行！”
也算替宁衍解了围。
蔺羽可一点也不在乎什么女孩子的自尊心，不行就是不行。
宁衍暗自舒了口气，赞许蔺羽终于做了件人事。
然后蔺羽下一句立刻将宁衍对他所有的美好期盼全部打回原形。
“那是我的！神子都说要留给我了！”
宁衍：我啥时候说的！？
他妈的，我是不是被借机算计了。
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就这样突然一齐殷切看向神子。
用眼神逼问着他，那条血龙究竟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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