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与蓝蓝星相处的这段时间太过自然,宁衍竟是忘了蓝蓝星和其他星球不一样。
他有意识,会交流,甚至有自己的情绪。
而宁衍作为造物主,竟然当着它的面说一年后要亲眼看着他死去。
“无所谓啦,反正不管如何,你毕业之后我肯定都会被销毁的。”
蓝蓝星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反倒安慰起宁衍来,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了。
他毕竟只是一颗实验星球而已,消亡的命运不是他或者他的造物主就能改变的。
可蓝蓝星越是如此,宁衍便越是愧疚不安。
一边是他大哥,一边是蓝蓝星和蔺羽。
他偏偏全都想要。
·
虽是忧心,但疲惫到已经无法思考与行动的身体还是让宁衍那天睡了个好觉。
足足睡了一整日,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宁倾月给他在光脑上发了消息,让他醒了就过去。
想起昨天与自己说的特训课程,宁衍虽是不知是什么,但想想应该不会是坏事。
就算是为了蓝蓝星,他也确实需要学习下怎么控制这造物主之力。
宁衍走进宁倾月的单人休息室,对方正坐在操作台前,上面放着一颗绿莹莹的星球。
“过来。”宁倾月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宁衍。
宁衍莫名谨慎,慢吞吞来到这颗星球前。
别说看久了蓝蓝星,不长毛的星球反而让他觉着有些新奇。
宁倾月打开操作台上的显示屏,上面先是出现了这颗荧绿色星球,然后一点拉近距离,逐步聚焦放大,从星球到一整片大陆,到大陆上的一片区域——
最终定格在区域中的一棵树。
很像宁衍当时测等级时的那棵树。
“你什么时候搞来的这东西。”宁衍不记得他有这个,甚至全学校也见过这么个东西。
“试一下。”宁倾月没理会他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直接上手给他按到了椅子上,“用全力。”
宁衍:“用全力我不会死的吗。”
宁倾月:“没事,你保险受益人是我,死了就死了。”
宁衍真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他哥和好了。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照做了。
死就死了吧,死了就不用操心是选大哥还是选蓝蓝星和蔺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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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劲的造物主之力直接对着这棵稍显枯黄干瘦的树苗猛然而去。
显示屏上这棵幼苗迅速窜高,奔着云霄就冲了上去。
宁衍紧闭着眼,集中起精神,不敢有丝毫晃神。
宁倾月则是死死盯着一旁的显示屏以及旁边的生命监控装置。
宁倾月心里默数着秒数,“十四,十五,十六…”
宁衍这边却是已经开始再次喘不上气,濒死的窒息感一步一步笼罩上他,可他却还在将大量的造物主之力推进这颗树里。
宁衍眼前黑了黑,神智似乎也恍惚了下,只突然听着耳边宁倾月冷声道——
“自己停。”
他用了三五秒,或者更久的时间才反应过来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此时的宁衍已经明显接近极限了,但他知道宁倾月绝对不会帮他的。
宁衍用着蛮力,强行切断了自己与那颗树之间的联系,而代价则是直接昏了过去。
他再醒来时,自己正趴伏在操作台上,而时间也只过去五分钟罢了。这比他昨天昏过去几个小时要好上不少。
宁倾月显然并没有管他,毕竟一旁的生命监控装置上显示宁衍还活着,这就够了。
而他则是低头专心看着数据。
“二十七秒…你身为一个男人,就只有二十七秒?”宁倾月语气很是奚落,故意逗弄着他。
宁衍显然是不服气,“是你让我停的!我还能——”
“请!”宁倾月压根不惯他,给他比了个手势,要他有本事继续。
宁衍:“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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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倾月第一次准确收集到宁衍的数据,的确是s级的标准,除了真的不持久。
宁衍:“行了行了,我就是不持久可以了吗,你要不打开窗户和所有人说你宁倾月的弟弟就能坚持二十七秒啊。”
宁倾月幽幽转过头,“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宁衍横了他一眼,而后才不情愿地问起,“那你们正常能坚持多久啊。”
宁倾月正经起来,帮他想了想,“a级以上的话,正常来说,如果运用得当是可以保持永续的。你之后必须要学会这件事,不然将来是不能与星球连契的。”
造物主是被秩序之神特殊创造出的种族,也是被优待的种族。
虽然他们与寻常人类有着差不多的寿命,但如果可以与一颗星球连契,那只要这颗星球不死,它的造物主就会永远活着。
造物主用精神力哺育他的星球,星球也会反哺他的造物主,从而实现共生与永生。
听起来很爽的事,多半代价都很大,好像也没几个人真就永生了。
而且宁衍也从未考虑过那么长远的事。
另一方面蓝蓝星只是实验星球,将来一定会被销毁,他并没有做好和另一颗陌生星球发生点什么的准备。
宁衍思及此,微微愣了下,然后转头问向他哥,“我可以和实验星球连契吗。”
“不行。”宁倾月很直白地拒绝了他,“实验星球对于造物主只是玩具而已,我建议你不要投入太多感情。”
“而且你这个状态…别说连契了,你能不能活到毕业都未可知。”
宁倾月说完便控制操作台在星球上刷出一整片森林,同时指给宁衍看,
“看见这个刻度线了吗,到这里需求的造物主之力是15.7mpa,就停在这里,合格会给你亮绿灯刷新下一颗树,失败会重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做了个示范——指针精准停在了15.7的刻度线上,分毫不差。
“今天的任务是这片森林中所有的树,你放心,我是严格计算过的,不会过劳死。”
宁衍:……
真狠啊。
宁倾月见他无异议,这才满意起来,轻快说道,“好了,我还有节公共课,你自己随意吧。”
宁衍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我是还有什么可以随意的空间吗。”
·
训练总是枯燥乏味的,但对于宁衍不仅如此,它还是暴躁的。
就…怎么可能精准到一点都不偏差的啊,宁倾月他…有点东西的啊。
他虽然看不惯他哥,但也确实佩服他哥。甚至为他哥还乐意管他而有那么点…庆幸。
一整片森林,从早上睁开眼,到夜里两点,最后还是宁倾月回来饶了他,让他先回去休息吧。
因为宁衍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了。
可这也只完成了最初规定好的一半树木。
宁衍这种心高气傲的显然不痛快,生怕宁倾月小瞧了他。
但对于他哥而言,他只要安稳在这儿坐着就已经算是不错了,而且一整天下来完成的数额,其实已经超过了他心里给宁衍定下的真正目标。
更何况宁衍很明显已经要撑不住了。
宁衍还说自己可以继续的,但被宁倾月推强行推了出去。
宁倾月困顿地打了个哈欠,“其实我是骗你的,那个保险要交够五年才能领钱,我希望你今天可以不要死,不然我不仅拿不到抚恤,还白瞎三年保险钱。赶紧回去睡觉。”
宁衍莫名其妙被赶出来,脑袋昏昏沉沉,一边走还一边骂他哥是不是有病。
但此时蓝蓝星将光脑接了进来。
“好消息坏消息,听哪个。”蓝蓝星声音总是这般高挑欢快。
是啊,一颗破星球也不用上学也不用训练,它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
宁衍:“我这都没命活着了,你还跟我这儿好消息坏消息。先说好的吧。”
蓝蓝星:“你儿子不是给鬼纥族为你盖的祠坛烧了吗!他给你盖了个更厉害的!雕的那个神子像,倍儿大!倍儿漂亮!”
宁衍有一瞬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劳民伤财的事算哪门子好消息,“那坏消息呢。”
“你儿子发疯呢。”蓝蓝星说道,“…你可已经快两年没去看他了。”
宁衍:“怎么发得疯。”
“嗯…”蓝蓝星一时不语。
宁衍连自己都没察觉到地轻叹了声,他也没再细问蓝蓝星,只拖着已经到极限的身子往教室方向走去,“我过去一趟吧。”
·
进了教室的宁衍连灯都无力打开,只摸着黑晃晃悠悠到自己的操作台前。
“下潜吧。”
宁衍连声音中透着乏力,可一想到那孩子,又觉着好像有些期待,疲惫感似乎也消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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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羽手执月牙弯刀,驭着阿加托,倨傲屹立在人群之中。
分明已经是严冬,他却还只穿了件单衣,赤敞着上半身。
但要说最明显的却是他头顶多出来的一双角,似鹿非鹿,很是惹眼。
仔细看四周是将他团团围住的人,不是羽诏族,全都是执着武器的异族人。
他们死盯着蔺羽,眼神中却多有犹疑。
“杀了他!就是他烧了我们的粮仓!”队伍中有一人怒喊道。
蔺羽毫无惧色,将手中的弯刀翻了个花,又拍了拍阿加托,便要往人群之中踏去。
可就在此时,他余光中突然落下一抹亮丽的白,是比冬日的雪还要纯粹的白色。
“神子…”他口中呢喃着,反应过来的片刻,便驭着阿加托想要快些赶去。
只是其他人不懂,只以为他要攻来,迅速排列阵形,对着蔺羽就是严防死守。
蔺羽哪管那些,他无心恋战,只想快些赶去神子身边,于是收回刀压低身子,发疯般地冲过所有人。
便是如此,却还是被一根长矛刺破了肩胛处。
蔺羽不觉着疼,因为他已经出来了,终于站在了神子面前。
宁衍看着面前又长高的少年,轻轻笑了下,“你来——”
话没说完,他便被拥入了一个热烫的怀抱中。
宁衍被他搂得很紧,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那孩子甚至直接舔上了自己肩膀,像一只许久不见主人的幼兽,在颈窝里贪婪吸取着主人的味道。
宁衍一向惯孩子,而且他太累了,也提不起心力再去反抗什么。
然后就突然感知到一阵轻痛,在自己的肩膀处。
应该是被蔺羽的牙划破了吧,宁衍猜测道。
那是他亲手给他安置上的犬牙,有多锋利他自然知道。
血液一滴一滴溢出,顺着肩膀淌下,和蔺羽肩伤上流出的血液最终混到了一处。
不分彼此。
·
蔺羽却突然像个犯了错的狗崽子,慌忙从神子怀中离开,站直了身子。
“疼不疼。”
“不疼,没事”神子笑着,然后抬手仔细抚摸起这一对儿已经完全长好的鹿角。
是当年宁衍预想到的样子,很好看,很威风。
在蔺羽身上恰到好处,不会觉着有丝毫异样。
蔺羽见他并未介意,终于释怀着笑起来,
“我好想——”
话没说完,下一刻却看着神子明显是站不稳,踉跄了下,最后竟是跌进了自己怀中。
蔺羽顿时慌张起来,但探了下发现神子好像只是睡着了,他这才安心了些。
他抱起神子翻身坐回阿加托背上,将神子轻轻拢到身前。
神子大人总说自己身子热烫,如今天冷了,他应该也不会嫌弃了吧。
身子已经趋于成熟的少年,就着这个姿势低头轻轻舔舐到了神子颈间的伤处,口中小声呢喃着——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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