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拨拉桌上那两盆花的宁倾月被他吓得猛一哆嗦，“你进来能不能敲门！”
宁衍：“我问你话呢！”
宁倾月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就这么副急切模样，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谁？”
宁衍收敛了些，语气却仍是急切，“大哥，大哥是不是还活着。”
宁倾月微皱着眉，并没有回答宁衍的问题，只是问着，“你见到他了？”
倒是没有，可那就是大哥的声音，宁衍愧疚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忘了这个声音。
宁倾月看着他通红的双眼，一时不忍，“我收到的消息就是大哥死了，我犯不着因为这个骗你。”
宁衍攥着拳头，“当年明明是我的问题，为什么被带走的不是我。”
宁倾月明显僵了下，而后死死盯着他，眼神中一片沉寂，“是啊，为什么不是你呢。”
原来宁倾月从未原谅他。
·
从宁倾月那边出来后，宁衍浑浑噩噩回了宿舍。好像从评议会之后，他就没好好睡过一次觉。
一直到他脑袋挨着枕头，他都太阳穴跳得生疼。
昏昏沉沉之间，脑海里一直是过往的事，耳边也不断传来宁倾月的声音，一声声质问他，为什么死得不是他。
宁衍从噩梦中惊醒，手在脸上蹭了一把，不知是汗是泪。
背后被完全浸湿，猛一坐起凉风灌入，逼着他还打了个寒噤。
睡之前头昏脑胀，睡之后头痛欲裂。
宁衍喘着气又躺了回去，平复了会儿心绪。他不明白分明是自己自责，梦境里为何却是宁倾月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自然知道他哥不会真怨怼到让他去死的地步，可事实是他过不去自己这道坎。
又想起白天的事，那长袍之下的人有没有可能会是他大哥啊…
他在听到比赛奖励的瞬间心动了，他想进长老会，想亲自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这好像还是宁衍第一次在打架斗殴以外的事上生出想赢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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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宁衍实在是睡不着，披了件外衣便出了宿舍，就着微凉夜风一路走到教室。
他打开灯后先看见了阿姐的生命维持装置，今天的阿姐也没有回宿舍。
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阿姐本是轻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
看清来人后，阿姐温柔笑起来，同时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小声一些。
宁衍很听话地放缓了脚步，然后便在阿姐面前操作台的一侧，看见了伏在上面睡熟的宁倾月。
宁衍不知道他哥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带着疑惑看向阿姐，阿姐也只是笑着摇摇头。
见状宁衍便不再多问，只是走到了宁倾月身边，兄弟二人早上分明才吵过一次，可此时宁衍瞧着宁倾月那副疲惫模样，还是说不出的滋味。
“那我先下潜了。”宁衍声音很轻地同阿姐说道。
见阿姐对着他点了点头，宁衍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操作台旁，却在路过宁倾月时顿住了脚步。
他似是思量了会儿，然后将外衣脱下披在了对方身上，又走去熄灭了灯。
屋内再次恢复了那份宁静与寂灭。
“下潜吧。”
·
和教室的死寂不同，宁衍再睁开眼差点被晃瞎了。
“什么天气啊，这么热。”宁衍跑着找了片树荫躲着去了。
蓝蓝星：“入伏了吧，正热的时候。”
宁衍扯了扯领口，白袍之下什么也没穿，他也不太好扯得太放肆了，“这是哪，不是之前来的地方了吗。”
“是啊。”蓝蓝星像是伸了个懒腰，虽然也不知道他的腰在哪，“我还专门将你放到了这里。”
宁衍环视一圈，景色还是那般，可怎么一个人也没了。
这让宁衍很难不担心啊…
“帮我定位下，别是出什么事——”
宁衍话还没说完，却听着一声虎啸从身后乍然传来。
他下意识转头，当真是只足有一人高的橘皮大猫虎视眈眈瞧着自己。
一人一虎两相对视，气氛意外地紧张起来。
“退后！”
宁衍肩膀突然被谁扒拉了一下，力道之大险些让他坐地下，同时一道人影从自己身边蹿过，伴随着的还有莫名的热烫风浪。
半赤着的蜜色肌肤，脑后简单扎起个小啾啾的黑色短发，身上坠着的兽牙骨头似乎更多了，还有那手中闪着寒光的月牙弯刀。
“长高了这么多吗。”宁衍看清是谁，顿时笑了起来。
蔺羽直接扑了上去，同老虎奋力搏斗着，不知是怕这畜牲伤了神子，还是就为了在神子面前展现自己有多厉害。
“当心些。”那毕竟是老虎，宁衍瞧着虽是得趣，却也还是担心自家的崽崽。
蔺羽闻声偏头看向宁衍，当即爽朗笑起来，手下却更加卖力。整个人将全身压在老虎身上，胳膊上青筋暴起，能看得出他压制得费力。一手压在老虎脖子处，另一边利索着手起刀落，瞬间将其喉管割了开来。
鲜血喷涌而出，呲了蔺羽一身，但如此少年都半分没松力，还在奋力压制着身下的挣扎。
“真凶啊…”宁衍站旁边不由感叹。
橘皮大猫终于咽气了，蔺羽好似长舒了一口气，粗喘着从老虎尸体上爬了下来。
少年抹了抹脸，转头去寻神子，二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宁衍就看着一只浑身是血的人形生物，以非人的速度朝自己猛扑而来。
“别过——啧！”
话音都没落，人已经跳到了自己身上，扑面而来的是混着血腥味的少年气息，倒是让人觉着有些怀念。
“你来了？”蔺羽毫不客气着将脸上的血蹭到了神子白袍上，再抬手时，倒是能看出个人模样了。
“下去！”宁衍揪着他后脖子给他扯了下去，“我是才来就看你发疯。”
蔺羽血呲呼啦着被宁衍命令蹲坐在地上，像只狗狗般将两只手乖巧放到地面上。
他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傻乎乎笑着望向神子。
宁衍从系统中取了水和帕子，先打湿了在蔺羽脸上擦了两遍。
蔺羽甩甩脑袋，但被宁衍按回去了。
“不许动。”
“手，给我。”宁衍将掌心摊开到蔺羽面前，对方很高兴地将自己的爪子搭了上去。
“另一只。”
“仰头。”
“转过去。”
“站起来。”
“好狗狗。”
蔺羽：？狗是什么。但管他呢，好狗狗就好狗狗！
宁衍说一句，蔺羽动一下，很快就被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
“大热的天，还得伺候你。”宁衍将洗下去的血水随手一泼，顺手拧了他耳朵一把。
蔺羽便又笑起来，像是全然听不见宁衍说的，“你才来？”
宁衍点头，将蔺羽往一边推了推，“远点，太热了。”
蔺羽才不管，还是往他身上蹭，根本拦不住。
“你部族呢。”宁衍就跟贴了个火炉一样，整个人活这么大就没遭过这种罪。
蔺羽：“搬远了些，往南边去了。我带你过去？”
宁衍思忖了片刻，却是问他家里人是否都还好，在听到蔺羽说都好时，他便没那么着急过去了。
“我想去其他部族看看。”
蔺羽的笑意顿时收了些，多少是有些不情愿，“他们那边有什么好去的。”
宁衍起身，通过操作盘将自己衣裳拾掇干净，“你去吗。”
蔺羽盯着他，鼓了鼓腮帮子却还是果断道，“去！”
·
阿加托倒是没变模样，二人一并跳了上去。
蔺羽很是自然地坐到了神子身后，双手一抱揽住对方。
“先往西边去？”十八岁的蔺羽还是矮了宁衍些，他本是想把下巴垫到神子肩上的，但奈何够不到，来回换了几个姿势最后气急败坏地咬了神子肩膀一口。
“嘶——”宁衍肩膀一痛，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没好气地从后拽过蔺羽胳膊，在他手背上拍了一记，但话里却又顺着他，“那就去西边吧。”
宁衍走在路上就感觉背上灼着块火疙瘩，他就跟那受着炮烙之刑一样，“你别贴着我了，你不热的吗。”
蔺羽在他身后蹭了蹭，不安分的爪子甚至试图顺着神子的领口探进去，“可你身上好凉快。”
宁衍现在就觉着这孩子可能已经是热傻了，如此不得已调出操作盘，将两人的身边的温度一齐降了下去。
蔺羽顿时神清气爽，今年这破天气热得实在不正常，整日都憋闷得难受，他都好久没呼吸这么顺畅过一次了。
宁衍瞧了瞧这不仅没松开，还莫名搂着自己更紧了两条胳膊，“为什么还不松开我。”
蔺羽支吾了好一会儿，随后直接拿脑袋撞上了神子后背，索性无赖起来，“…我又冷了，你身上暖和。”
宁衍就在“这孩子是不是营养没跟上，脑子为什么会发育成这样”这种奇怪念头里，被蔺羽搂磨蹭着行了一路。
恍惚之中眼前竟是突然开阔起来，那是处繁盛部落，来往嬉笑欢愉之声不绝于耳，而位于眼前的正是宁衍之前亲手造出的那片清澈湖泊。
“你走之后，许多人便想搬来此处。”蔺羽指着给他看，“阿父便带着族人全都迁来了这里，确实没再为水源发愁过。”
宁衍：“那你阿父呢。”
蔺羽：“阿父和大哥带着其他人向南边开拓去了，这里只留少数人把守。”
见着这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宁衍也确实舒心，“但不是说好不来你部族了吗。”
蔺羽在他身后吐了下舌头，但他就是想让神子看看如今他们相较于一年前已经生活得很好了，而这都是托了神子的福。
“你别气嘛…这个给你！”
宁衍下意识回头，想看他要做什么，而下一刻唇边就被触碰到然后什么被塞进了嘴里。
有点甜…
宁衍：“这糖还没吃完？”
蔺羽笑起来，“…我许久才吃一次，还剩下些的。”
宁衍一贯是不喜欢旁人算计他的，可蔺羽这副模样他又觉着可爱得紧。
自己的崽，怎么样他都觉着好。
“这次走时，我多留些给你就是了。自己可当心别把牙吃坏了。”
蔺羽：“嗯！”
蔺羽才在为神子没恼他而长舒了一口气，下一刻俩人耳边一同乍起一声，
“来人！快些来人！鬼纥族的人又来抢水了！”
蔺羽当即绷直了身子，先一步单手护住了神子，同时制住焦急起来的阿加托。
“来人！快来人！他们人多！”
很快就看着族人们愤慨着抄起兵器快步往纷争处跑去。
只有宁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张嘴想问——
冷静且极具魄力的声音便从自己后方传来，呼出的热气却让他觉着脖子酥酥痒痒。
那是独属于少年人的，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特殊嗓音，带着些让人神安的力量。
那声音很低，宁衍却听得真切，
“别担心，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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