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第 61 章
许言烛看到谢归宴失望的眼神, 顿时慌了。
谢归宴觉得有点好笑,在他这么追问的情况下,许言烛连个动听的借口都编不出来。就这么“没看到”三个字解释全程。
谢归宴拉开校医室的门, 伸手向门外指去:“那你今天也当作没看到我,出去, 好吧?”
许言烛进退不得。
“宴宴?”许言烛不知所措地喊了一声。
谢归宴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他今天不在, 你没看到他。”
许言烛不知如何是好, 谢归宴的长相温和治愈, 平时就算脸上不带笑容, 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眼里的笑意。所以这是许言烛第一次看到谢归宴这副冷淡的表情。
平时温暖阳光的人, 突然变了一副表情,才是最可怕的。
起码许言烛现在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复地张口想要说话, 但都没有说出口。他这是第一次看到谢归宴冷脸, 也是第一次听到谢归宴用这种语气说话。
谢归宴被许言烛完全不配合沟通的态度惹恼了, 现在不想在校医室里看到他。
许言烛长而卷翘的睫毛快速地眨了几下, 头微微歪向谢归宴的方向,琉璃色的瞳孔像是无法聚焦,眼神散散地看向谢归宴,夹杂着迷茫和不知所措。
许言烛想要上前一步靠近谢归宴, 但又被自己束缚住。
脚步无法踏出。
他不知道该如何低头。
两人站着对峙了一会,谢归宴:“离开这里, 你没有低血糖,不要占用校医室的资源。”
见许言烛还是不动, 谢归宴加重了语气。
“请你出去。”
许言烛被这语气震得退后了几步, 他完全没办法接受向来对他温柔体贴的谢归宴,对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那么凶……
许言烛深深地望了谢归宴一眼:“好, 我离开。”
说完后,他就跟来时一样,将背包往身后一带,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去。
许言烛一走,谢归宴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他从身后伸出了自己藏起的左手,发现左手掌心已经出现了红色的淤痕,是他刚刚紧握拳头时自己掐出来的痕迹。
嘶,好痛。
这句话在谢归宴脑海里冒出。
谢归宴在电脑前坐下,强迫自己不再想起许言烛,专心地看论文。
今天谢归宴值夜班,需要整晚都在校医室里待命,需要保持校医室电话的畅通和校医室里有校医待命。
不过,值夜班时可以在桌上趴着休息,有需要的时候再起来也没问题。
谢归宴看了一晚上的论文,摸着颈椎看墙壁挂钟。
傍晚11:37。
差不多站起来放松一下,就可以趴着休息了。
……
另一边。
许言烛离开校医室后,沿着步道一直走着,走着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他现在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去图书馆写代码。
他现在脑海里反复播着谢归宴说过的话。
最终,他选择了打车回家。
他的家跟学校在同一个市区,打车很快就到了市区里的一个别墅区。如果有人来许言烛家里做客,就会认出这里是市区最豪华的别墅小区,里面住着的人都非富即贵。很多常见的公众人物和商界人士,都住在这个小区里,因此这个小区房价高得离谱。
许言烛顶着司机频频打量的眼神,走进了自家小院。
一进院子里,许言烛就发现了家里有客人。两个人拿着鱼粮站在小桥墩上,往人造池塘里撒着,十几条鱼都围在桥墩附近抢鱼粮。
许言烛的妈妈徐女士火眼金睛,余光一瞄,就发现了自家儿子。
“稀客啊,儿子,你怎么回家来了?”徐女士大声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埋怨。
许言烛没说话,看向徐女士旁边的人。
徐女士挑眉:“不认得了?这是小时候住在我们家隔壁的妹妹,张灵。”
张灵,人如其名,是一个长得很水灵的姑娘,眼睛大而有神,眼神灵动,看着就是从小被家里宠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头。
许言烛没有兴致应酬,点了点头,准备往屋里走去。
“走那么急干什么呀?一起先吃个晚饭。”徐女士开口道,“人家张灵最近每天都会来陪我,你作为主人,待客之道要有。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一起吃个饭。”
徐女士说什么也不让许言烛上去。
而且徐女士根本不怕许言烛的冷脸,她早就习惯了许家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沉默少言。
许言烛知道自己妈妈的性格,如果不顺着她来,徐女士也会强迫自己顺着她。
许言烛只好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燥郁,眉尾下压,面无表情地陪着两位坐到了饭桌前。家中管家早就做好一桌子的菜摆放在饭桌上。
他没管她们的对话,低头闷声吃饭。
“小许!”徐女士指使道,“给灵儿妹妹夹菜,招呼一下。”
许言烛没动,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张灵。
徐女士:“儿子?礼貌一点。”
许言烛心情不好,不想跟多费口舌,随便从碟子里夹了一块东西就放到了张灵碗里。夹完菜后,许言烛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淡淡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我先上楼休息。”
张灵看看被夹过来的东西。
是一大块姜。
被酱汁淋过后,确实很容易和肉块混淆。
但仔细看一看,应该也不会弄错,肉的纹理和姜还是很不一样的。
张灵夹起姜块沉默片刻,对着许言烛上楼的背影,发自内心地感谢道:“谢谢许哥哥。”
“怎么样?我儿子不错吧?”徐女士对着张灵道,“人是闷了点,但阿姨保证,他是个好孩子。就是太沉闷了,需要一个活泼的孩子带带。”
这话算是在暗示了。
徐女士一直以来就非常担心自家儿子,跟他爸一样是个闷葫芦,从小到大也没谈过恋爱,以后能不能找到女朋友。所以,儿子找女朋友这件事,她需要多出力。
徐女士觉得张灵非常不错。
可爱,活泼,懂礼。
跟许言烛勉强还算是青梅竹马。
张灵将姜块放进嘴里要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在味蕾里迸发:“嗯,是不错。”
等张灵离开后,徐女士立刻找上管家,跟管家悄声道:“怎么样?有拍下来吗?”
管家:“拍了。”
徐女士:“快快,给我看看!”徐女士抢过了管家手里的手机,看刚刚管家趁大家不注意拍下来的照片,有一张照片拍到了儿子给张灵夹菜的那一幕。
徐女士笑得合不拢嘴:“拍得好,这两人多般配啊。”
***
谢归宴准备趴着休息了,就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艾辉:[许哥今天晚上还回来不?]
[他早就离开校医室了。]
艾辉秒回了好几条消息。
[?]
[那他怎么还没回宿舍?]
[我也联系不上他,之前他不回来会提前说一声的。]
谢归宴看到这,没有因为生气而撂担子,他立刻拨了一个语音通话过去:“是艾辉吗?你联系过许言烛了?”
“是啊校医。他一直没回我,我就想起他去校医室了,还以为他在你这呢。抱歉打扰了,我再找找他吧。”
“许言烛不回宿舍都会提前跟你说?”
艾辉:“对,如果他不回来的话,我们就会直接锁门。”
谢归宴:……
艾辉:“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校医室的?他在校医室时有说什么吗?”
谢归宴想起许言烛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好,我离开”,还有那深深的一眼,心里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不会的吧?
不会那么情绪化吧?
谢归宴还是不放心,跟艾辉说:“我们闹了点不愉快,他刚来校医室没多久,就回去了。”
艾辉:“啊?校医你脾气这么好,还会跟他闹不愉快?那许哥可能出去散心了吧,我们给他留个门就好。”
谢归宴条件反射地阻止艾辉挂断电话:“你再去找找有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我怕他冲动做傻事。算了,我来你宿舍,跟你一起找他。”
艾辉脑海里回想起许言烛冷冷淡淡的样子。
言神诶?
会因为不开心就冲动做傻事吗?
艾辉蚌埠住了。
此时谢归宴已经立刻挂断电话,再次拜托舍友刘永江来帮他坐班,承诺请他吃三次大餐,刘永江马上爽快地答应了。
等刘永江一来,谢归宴就急急忙忙地出发去许言烛宿舍。
一进宿舍,许言烛的三个舍友的三双眼睛就盯向谢归宴。谢归宴刚来当校医时,学校论坛里就讨论得热火朝天,都在说医学院一个超帅的硕士师兄来当校医了。现在他们一看,怪不得当时论坛里讨论得那么激烈。
跟言神帅得不相上下。
只是类型不同。
就像是电视剧里一个冷漠型男主,一个温和型男主。
艾辉:“我问过学院里的一些人了,都没有见过许哥。”
“他平时都会去哪里?去他平时会去的地方找找。”谢归宴道,“我对计算机学院的一些地方不太熟,能麻烦你带一下吗?麻烦了。”
艾辉立刻打住:“别别别,我是他的舍友,找他是应该的。”
虽然艾辉一开始并不觉得许言烛会做冲动的事情,许言烛看起来就是一个冷漠理智到极点的人,从做项目写代码就可以看出来,许言烛的逻辑思维十分缜密,编出来的程序几乎不会有bug。
这样的人会冲动行事吗?
但校医一副担心的样子,让艾辉也开始担心起来。
其他两个舍友见谢归宴和艾辉这样,也跟着分头去图书管、宿舍自习室还有学院教室等地方找许言烛。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天黑漆漆的,学校内的小猫藏在树丛里发出“喵——”“喵——”的长叫声,走在步道上都有点提心吊胆,生怕一只小猫从黑暗处窜出来。
谢归宴甚至跑到了宿舍楼天台和学院楼天台去找许言烛。
中途还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许言烛,并且不断发消息给许言烛,让他不要闹脾气,大家都在找他。
天台上的风一阵阵往人身上灌,又急又猛,像是一头猛兽像人扑来,吹得谢归宴的衣服都跟着簌簌作响。
谢归宴走到天台边,往下面看去,也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那是树木和灌木高高低低地混合在一起,掩盖了地面情况,高处往下看,只有一片漆黑。
天台没有安装灯。
漆黑的一片里,仅有谢归宴手机的一个光源。
刚刚拉的四人群里,刷出了几条新的聊天记录。
[图书馆没见到人]
[自习室没有]
[学院楼没有]
……
风还在往人头顶上呼啸而过,谢归宴的头发被吹得凌乱微凉,谢归宴的手指温度也凉凉的,他移动着微微僵硬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出一行:
[都回宿舍吧,别找了。]
一行四个人重新回到了宿舍。
夜晚的强风将四个人的头发都吹乱了,大家都找了一个半小时,回到宿舍都风尘仆仆的,带着夜晚的凉意。
艾辉此时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有人吵架后割腕跳楼的。
但是……
“校医,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了?为什么你觉得他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谢归宴愣了一下,被问得险些一个踉跄,他急急忙忙想要找人,还没想过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避而不谈道:“涉及一些隐私,不太方便透露……”
艾辉联想到今天许言烛急不可待前往校医室的背影,觉得自己看破了什么。
这样的话,好像也可以理解了。
艾辉问完话后,宿舍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要报警吗?或者跟学校的保安部沟通一下,让保安部帮忙找找人?”艾辉提议道。
“那个……我好像看到了许哥妈妈的朋友圈……”一个舍友看着手机,弱弱道,“许哥好像是回家了。”
谢归宴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他就死死盯着屏幕不放。
备注是“许言烛妈妈”的人,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张侧拍图,谢归宴一眼就能看出左边的侧影是许言烛,右边是一个女性的身影,他们两人面对面坐着。
是许言烛在往对面的女性碗里夹菜的照片。
这张照片的配字是——
[久别重逢]
谢归宴突然感到无所适从,他带着许言烛的三个舍友,大半夜地摸黑找人找了一个半小时,结果许言烛在家里跟别人久别重逢。
他感到很尴尬,甚至不敢看三个舍友的目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大张旗鼓地搞了一场事后,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人在意。
是他高估了自己。
他怎么会认为许言烛会为了他而冲动行事?
人家根本就没当回事,已经美美地回家跟别人久别重逢了。
可笑。
第062章 第 62 章
谢归宴对着满室尴尬的氛围, 说道:“他没事就好,你们别跟他说这件事,太乌龙了。今天晚上辛苦你们了, 我给艾辉发个红包,你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吃一顿好的吧。”
艾辉摆摆手:“不用发红包, 许哥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舍友, 找不到他的人, 我们也会担心的。”
谢归宴没再多说, 直接向艾辉账上转了一千。
其他两个舍友倒是很兴高采烈:“校医真好, 又关心学生, 还请我们吃饭!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们帮忙!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不会跟许哥说的,确实太尴尬了哈哈哈。”
谢归宴交代完后, 火速地回到了校医室。
让刘永江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刘永江:“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完了吗?我本来都准备在校医室里睡一宿, 然后跟我对象卖惨了。”
刘永江自从交了女朋友后, 半句话不离他对象, 朋友圈里发的也全是他俩约会的照片。
齁甜。
谢归宴:“那要不,您继续在这睡?”
刘永江:“那倒是不必,记得请我吃饭哈。我先溜了。”
谢归宴:“谢了,不会缺你的饭的。”
等刘永江走之后, 谢归宴将校医室的门关上,将校医室与外界隔开。谢归宴拿出手机, 盯着许言烛的头像盯了许久,许言烛至今仍然没有发哪怕是一条消息给他。
经过今天这一出, 谢归宴彻底是看开了。
在许言烛身上投放不该有的期待, 是愚蠢的。谢归宴不准备再搭理许言烛了,再搭理许言烛的话, 他就是傻瓜。
等许言烛第二天上完课来到校医室的时候,许言烛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谢归宴从来没有像昨天一样对自己那么凶狠的说话,昨天是第一次,许言烛本以为过了一天之后,今天谢归宴会稍微冷静一点,两个人会和好。
但是……
许言烛在沙发上坐了大半天,谢归宴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一直在干他自己的事情。没有病人的时候,谢归宴就看着电脑,有病人的时候,谢归宴就专心地治疗病人。
甚至有个学生在看到自己一直坐在沙发上,问谢归宴“为什么言神一直待在校医室啊?”的时候,谢归宴眼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直接回答“我也不知道”。
许言烛在校医室里待了三个小时左右,谢归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两个人仿佛僵持住了。
许言烛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踟蹰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许言烛的长睫毛颤抖着,像往常一样,琥珀色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看着谢归宴,以此来引起谢归宴的注意。往常的时候,谢归宴很快就能发现许言烛的不对劲,然后就放下手中的事情,跟许言烛对话。
然而这回,许言烛盯的眼睛都有些酸涩了。
太久不眨眼,眼睫根处都带着些许的湿润,许言烛只能快速地眨几下眼,缓解眼部的酸涩。
即便是这样,谢归宴一个眼神都没有跟许言烛,根本就没有机会发现许言烛长时间的注视。
以往每次都能成功的技俩,这次竟然不管用了。
许言烛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别的办法。
而且已经过去一天了,谢归宴心情还没有好一些吗?许言烛低头大力敲着电脑键盘,试图以此来吸引谢归宴的注意。
然而……
泄愤似的大力敲击键盘,都没引起谢归宴的半分注意。
哪怕是赶自己走也好,谢归宴也没有来驱赶自己。
是的,全程,谢归宴就将许言烛当作是空气。没有对许言烛的出现作出半分反应,连昨天的“愤怒”这种情绪都消失不见、荡然无存了。
许言烛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两个字:“宴宴……”
谢归宴专注地看着电脑,手在鼠标的滑轮处划动着,查阅论文资料。
许言烛以为谢归宴没有听到,再次喊到:“宴宴……”许言烛很确定,在这个并不大的校医室里,他的音量绝对能够被听到,但是谢归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言烛皱起了眉,终于忍不住离开了沙发,走到谢归宴的电脑后面,看谢归宴在看什么。电脑屏幕上是一篇全英的医学论文,全篇充满着专业术语,论文里还附有解剖结构图。
许言烛自己也会大量阅读许多的全英论文,因此看这篇论文并不费劲,除了极少数的专业术语较难理解外,其他的都还好。许言烛发现谢归宴看论文的速度很快,完全不亚于自己的阅读速度。
他看全英文献的速度是出了名的快。
可是谢归宴的阅读速度竟然和自己不相上下。
许言烛站在谢归宴的身后,跟着谢归宴一起将这篇论文看完了。以谢归宴这样的阅读速度,谢归宴确实是全情投入地在阅读论文,估计是没有听到自己喊他的名字。
等谢归宴准备点开写一篇论文时,许言烛抓住机会,想要从后面拍一拍谢归宴的肩膀。
手还没落下,就看到谢归宴的肩膀精确地躲开了他的手。
许言烛的手停在半空中。
谢归宴早就从电脑屏幕倒映的一点身影里,看到许言烛站在自己的身后。等他余光瞥到许言烛的手即将落到自己肩膀上时,谢归宴马上躲开,并且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顿,继续点开了下一篇论文,准备阅读。
许言烛见状,脸无法控制地冷了下来。
从许言烛的角度,能够看到谢归宴立刻专心地看下一篇论文,明明头也没转,眼神也没给一个,但是却躲开了自己的手。
“你不准备理我吗?”许言烛冷冷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
听不到一句回复。
许言烛:“校医?”
谢归宴还是没有回头。
许言烛盯着谢归宴不为所动的背影,盯了几分钟,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收拾自己的东西,背上背包就离开了校医室。
离开校医室前,许言烛还说了一句:“你今天还没冷静下来,我明天再来找你。”
等到第二天一早,许言烛再来校医室时,发现校医换了人。
许言烛心一沉,问值班的校医:“谢归宴呢?今天不是他值班吗?”
校医奇怪地看了眼许言烛:“这位同学,你来校医室吗?有事的话,直接跟我说就好了,我给你开药。”
许言烛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寸头校医:“我想找谢归宴,我记得今天上午是他值班。”
在他们俩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两个人就交换了行程。许言烛将自己的课表发给了谢归宴,谢归宴将自己的值班表发给了许言烛。而且谢归宴还根据许言烛的课表,跟这个寸头校医重新商量了值班时间,尽量让两个人的时间能够对上。
寸头校医:“我们值班时间重新调了一下,今天白天是我值班。”
许言烛沉默。
寸头校医:“如果没事的话,就请你先出去吧。你可以今天晚上再来找谢医生。”
许言烛看了寸头医生一眼,问道:“可以把值班表给我一份吗?”
寸头医生觉得奇怪,昨天是谢归宴过来跟他调时间的,而且调完后,很多时间直接相反了。原本自己白班的,变成了夜班,原本自己的夜班变成了白班。
整个时间都颠倒了。
寸头医生除了校医室的工作外,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因此很爽快地答应了谢归宴的调换请求。原本寸头医生还觉得有些奇怪,这样看来,谢归宴不会是为了躲人吧。
否则不会有这样大幅度的值班时间调整。
看来谢归宴要躲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学生了,眼前这个学生看起来又高又帅,应该很受欢迎才对,也不知道谢归宴为什么要躲他,寸头医生在心里暗自嘀咕了一下。
寸头医生怕给谢归宴带来麻烦,因此果断拒绝了许言烛。
“我们值班时间不固定的。你有问题的话,不论是找哪个医生都可以哦,不一定要找谢医生,我觉得我在校医室里做了这么久,应该也是可以被信任的吧。”寸头医生说道,“我也没办法给你值班时间哦。”
许言烛眼神更冷了。
他知道他们的值班时间是固定的,肯定有值班表。但是寸头医生不肯给时间表,他也没有办法,他没办法,只能退出了校医室。
然后拿出手机找到谢归宴。
[你的值班时间换了吗?]
[新的值班表发我一份。]
他今天上午见不到谢归宴,下午和晚上都是满课,没有时间过来校医室。
今天来上课的计算机院学生,看到言神都纷纷避开。
哇……言神的脸色好像要杀人。
艾辉坐在许言烛附近的位置,听力发达的他,能够听到大家议论纷纷的声音。
艾辉扭头看向许言烛,许言烛今天的脸色确实一反常态,肉眼可见的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气压低得可怕,脸色一直沉着。
艾辉今天也不敢惹许言烛,跟许言烛坐的位置隔了两个空位,才坐了下来。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许言烛。
然后计算机学院的噩梦就来了。
以往知道许言烛变态,但是不知道许言烛能这么变态。老师布置的课后思考题,许言烛当场就将问题的逻辑算法答了出来。老师要求写的代码,许言烛几乎是比其他人快了n倍,当其他人还没想好从哪里开始敲代码时,许言烛已经将一段完美的代码写了出来,甚至将老师没有提到的一些地方完善了。
而且许言烛没有等待,一完成后,许言烛就按了电脑课堂软件的“举手”功能,并同时将文件上传到了班级共享文件夹里。
上课的老师都愣住了。
许言烛是计算机院的学神,他们早有耳闻,只要是有计算机比赛,派出许言烛,准能拿下冠军。许言烛一个人就包揽了整个学院的学科竞赛任务指标。
但许言烛一般只会在竞赛时才拿出全部实力。
在课堂上,许言烛一般都低调行事,即便早早完成任务,也不会立即提交。甚至,许言烛都不怎么完成课堂作业,在课上直接忙自己的项目,老师一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的许言烛……
怎么打了兴奋剂一样,突然对课堂充满热情。
学院老师被许言烛的这股学习热情激发,大手一挥,气宇轩昂地快速过知识点,并且布置了更多的课堂作业。
学生们跟傻了眼似的,看着老师和言神在那秀。
老师布置一个任务,五分钟都不用,许言烛就劈里啪啦地搞了出来并且在课堂软件中提交作业。老师见到许言烛完成后,就立刻点评,然后跳到下一个知识点,布置下一个任务。
没错,就是老师和言神之间的交锋。
老师鼓足劲想要出一些任务难倒许言烛,让许言烛思绪卡住。而许言烛则是见招拆招,完全不管周围人的视线,一做完就立刻上交。
同一堂课的学生人都麻了。
看许言烛的眼神,逐渐从震惊变成麻木。
校园论坛上已经有人在议论了。
#到底是谁刺激了言神#
这栋楼瞬间盖起高楼,课上的同学们在这个帖子里抒发着痛苦。
早就知道自己跟大神之间有差距,但之前也没有那么明显的感觉。但今天,言神冷着脸一个个解决了老师布置的题目时,他们才感受到了无可跨越的鸿沟。试想,他们连题目的意思都还没理解时,言神已经将答案解了出来,这该多绝望。
他们能考到全国前二的学校,大家从小在各自的高中,都是高智商的人。
今天却被言神狠狠地上了一课,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以往对老师总是让许言烛去参加竞赛的某学霸,此刻彻底被折服了。如果这就是许言烛的实力,那许言烛有资格代表学校参加学科竞赛,也无可厚非。
总之,今天许言烛一反常态的举动,在计算机学院里引发了轩然大波,大规模的讨论甚至传到了别的学院耳中。
经此一役,言神在计算机专业里的地位彻底坐实了。
接下来,言神在的每一节课,都是如出一辙的大出风头。早就得知消息的老师,早就打起万分精神备课,准备跟这个风云学生交手。一整天都是许言烛和老师的一对一solo赛,其他学生只能麻木地看着许言烛秀。
终于,今天最后的一节晚课结束了。
上课的教授笑眯眯地说结束语:“今天大家可以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小许提交的作业,他都已经放在班级共享文件里了,大家可以学习一下他的思路。在很多作业里,他都创新性地用了更简便的方法,所以他可以快速地完成任务,大家可以回去好好研究。这周的作业,就是每个人写一篇论文,去分析小许用到的创新的思路。”
全班的人都发出了哀嚎。
教授神色不变,仍然和蔼地笑着说:“咱也不知道小许受了什么刺激,但希望可以多来几次。”
全班的人撕心裂肺道:
“别啊——千万别——”
“放过我们吧——”
有个人,今天一整天都跟许言烛上同样的课,上完最后一节晚课,他的双眼已经失神了。谁懂他?谁能懂?他现在都恨不得把那个让言神心情不好的东西揪出来。
今夜,计算机学院的人都在乞讨,言神的心情能恢复正常。
他们实在是顶不住了。
一节课的知识容量剧增,课后需要复习的任务量也就越大,大家都已经在痛苦哀嚎了。
而同样跟许言烛上了一天课的艾辉,在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脱力地趴在桌面上,对许言烛说道:“许哥,你行行好吧。我的脑速已经跟不上课程进度了。”
许言烛只是淡漠地瞥了艾辉一眼,琉璃色的眼瞳一点波动也没有。
他直接站起来,背包照旧往后一甩,步履如风地走出课室。他经过的人无一例外都感受到了许言烛带来的低气压。
艾辉只能无力地看着许言烛离去的背影。
许言烛一贯就是一个我行我素的人,做任何事都有他自己的主张和步调,不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平时上课低调是因为许言烛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课上,更多的时候,他都在课堂上完成他自己的事情,所以才会显得课堂里低调。
所以这绝不是许言烛有意的低调。
就像今天,他心情不好就在课堂上发泄,也是因为他心情较差,他不会考虑到其他学生跟不跟得上,也不会考虑大家会对他怎么看。
只能说,言神作为计算机学院公认的学神,还是带有学神的脾气的。
但计算机学院的噩梦才刚刚开始,接连几天,言神都杀疯了,就没有正常过。许言烛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差,每天都冷着脸来上课,上完课,人就不见了。
老师见许言烛的情况不太对,想跟许言烛谈话,但许言烛通通拒绝了。
舍友们也都插不上话。
大家只能眼见着许言烛的气压越来越低,气场越来越冷。
许言烛在谢归宴值夜班时,去校医室里找谢归宴,天色已经很晚,许言烛跟谢归宴两个人坐在校医室里,两个人一句话都不说。谢归宴就当许言烛是空气,他自己收拾好后,就趴在桌子上休息。
许言烛一见谢归宴休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不敢打扰谢归宴。
而白天来找谢归宴时,许言烛全都扑了个空。
手机里的消息还停留在上次,许言烛问谢归宴要值班时间的时候,谢归宴一直没有回复,许言烛也就没有拿到谢归宴的值班时间,只能在没有课的时候去找谢归宴,然而无一例外,全部扑空,看到的都是那个寸头医生。
刚开始,许言烛还会跟寸头医生示意一下。
然而几天后,已经发展成了——许言烛一打开门,看到里面穿着白大褂的人是寸头后,立刻面无表情自己把门关上离开的程度。
连续好几天的扑空,许言烛意识到了。
这绝不是巧合。
许言烛眼神暗暗,谢归宴根据自己的课表,重新调了值班时间,使得两个人的时间完全错开。而夜晚许言烛去找值夜班的谢归宴时,又只能看到一个趴在桌面休息的背影。
几天下来,两个人愣是一句话都没说上。
许言烛的心情已经低到了极点。
他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下一秒就要爆发了。
他看着谢归宴趴着睡的背影时,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竟然那么多天都没理自己。
——四天。
当许言烛意识到谢归宴是在避开自己后,他没有别的办法。他翘了上午的课,直接就去了校医室,找谢归宴。
一推开门,果不其然,许言烛见到了谢归宴。
谢归宴的眼神很短暂地看了一眼来人,对上的是许言烛的视线后,迅速移开了。
即便眼神只有十分短暂的交错,许言烛也能看到谢归宴一瞬间放大的瞳孔,似是错愕。许言烛很冷静,他知道谢归宴在错愕自己怎么没去上课,在错愕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校医室。
许言烛等着谢归宴询问自己。
可谢归宴在很短暂的错愕后,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就好像没有看到许言烛一般,也没有开口问许言烛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校医室。
谢归宴这样的表现,给许言烛的感觉就是——他只是错愕自己出现,并且不想自己出现在校医室。而自己为什么出现在校医室里,他并不关心,而且也不想询问。
许言烛并不理解,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会突然冷到这个地步。
他并不认为那件事有这么重要,也不理解为什么谢归宴会那么在意那件事,甚至连续好几天不搭理人。只是一时的信息和电话没有回复而已,有必要上升到这个地步吗?再者,自己参加比赛回来后,也没有不理人,也跟谢归宴解释了。
有必要为了这件事闹得这么僵吗?
许言烛受不了这样僵滞的氛围了,他走到谢归宴身边说道:“我承认,上次是我的错,好不好?别再生气了。”
许言烛想要上手牵谢归宴的手。
——却只收获了谢归宴冷漠的一眼。
第063章 第 63 章
谢归宴柔软黑亮的额发服帖地垂了一些下来, 清润漆黑的眼眸此时变得不再柔和,冷然地望向许言烛,往日微微上扬的唇角此时也紧紧抿起, 满脸都写满了抗拒,抗拒许言烛出现在校医室里, 抗拒许言烛说的话。
许言烛被这样的眼神一盯, 重复了一遍:“我的错, 别生气了好不好?宴宴?”
谢归宴没有理会, 眼神越过许言烛, 看向许言烛的身后。
许言烛察觉到谢归宴的眼神, 也往后看去,是一个来校医室看病的学生。许言烛侧开身子,让身后的学生进去。
许言烛就眼睁睁地看着谢归宴询问病人的情况。
今早的情况不像许言烛所想般顺利, 一个上午, 谢归宴都在帮人看病开药开单, 病人一个接着一个过来。许言烛只好坐在沙发等待, 但等了两个小时,许言烛也没找到空闲时间跟谢归宴说上话。
接下来许言烛要开小组会议,不能缺席,许言烛只好离去。
许言烛一走, 谢归宴的眼神就扫了一下门口,身体也放松下来。他并不是一个擅长拒绝的人, 一直将许言烛当作空气也挺难的。
所幸,他是替师姐产假所以来当校医的。
按照规定, 产假时长是半年。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 再做一个月校医,他就可以辞去校医的职位了。谢归宴现在已经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学习计划。
全国的顶尖大学一共有两所, 两所的实力不分上下,在医学这个学科方面也难以分出胜负。现在另一个学校的教授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可以让他去那个学校的医学院交换学习一个学期。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可以去另一所顶尖大学体验学习,谢归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因此他最近都在看这个教授发表的学术论文,研究这个教授的课题,为交换学习做准备。这个交换机会来得很突然,是上周导师去学术研讨会时,跟那个教授聊多了几句,两个教授就决定互相将各自的得意弟子交换派出去学习一学期。
还没来得急跟许言烛说。
现在当然也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谢归宴最近没有时间思考情情爱爱,他满脑子都是医学课题。
毕竟是作为导师的得意弟子派出去交换的,他不能给学校和导师丢脸。那个教授姓陈,陈教授最擅长脑部外科手术,拥有丰富的经验,解决过许多的疑难杂症,陈教授的论文也十分具有含金量,完全理解论文内容也不容易。
谢归宴看着看着论文,就开始折服于陈教授的学识,沉浸于精妙的医学中。
他现在非常期待能够到陈教授门下学习一个学期,这是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可以跟着业界大牛学习。
他想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帮助更多的病人。
***
许言烛束手无策。
他已经承认了错误,也低头了,为什么谢归宴还是不理自己?而且以前都能发挥作用的招数,现在谢归宴也全然不接招。
想到连续多天,谢归宴一句话都没有跟自己说,许言烛眼神变得低沉。
他回到宿舍后,打开了冷水,花洒里流出了冰冰凉的冷水往身上打,许言烛却像是没有感受到身体的凉意,冷水从头顶往下流,打湿了许言烛的衬衫。
许言烛垂着眸,看着自己的白色衬衫渐渐被打湿,冰凉的温度从肌肤传到身体深处。被打湿后的白衬衫贴在皮肤上,湿哒哒的。
渐渐的,许言烛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上流淌着凉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大滴的水珠。许言烛低垂着头,任由水流从脸上哗哗划过,贴着头的发尾也滴着水珠。
很快,许言烛的指尖也变得冰凉。
身体经过长时间冷水的冲刷,开始微颤着发冷。
许言烛却浑然不觉,用手背一抹双眼附近的水滴,继续低头任由花洒里的冷水从头顶灌下去。此时许言烛身上的低气压可以轻而易举地让任何一个人望而却步,琉璃色的眼眸变得深邃混浊,看不清情绪。
被冷水冲刷了不知多久,许言烛才关掉冷水,然后双手环胸靠在洗浴间的墙壁。
他眸光暗暗,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他有经验。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半透明的白色衬衫回复了原有的颜色,身体却变得越来越冷。未干的衣物一直贴在肌肤上,汲取着人体的热度来蒸发水分。
等湿透的衣物慢慢变干,许言烛才缓慢地换上了睡衣。
这样来一遭,身体就无法控制地打着冷颤,即便躺在床上,身体也在不断地发冷。许言烛感受着身体的凉意,安定地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一早,许言烛就伸出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
滚烫滚烫的。
许言烛没有惊讶,他淡定地起床洗漱后,来到了校医室。一进到校医室,见到谢归宴,许言烛就说道:“我发烧了。”
语气平平淡淡的,眼神却死死盯着谢归宴。
此刻许言烛眼里看不到校医室里的其他人,只看得到谢归宴一人。
谢归宴愣了一下,眼神上下打量着许言烛。许言烛此刻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与之相对的是苍白的嘴唇,唇瓣苍白得几近透明。
这一看就是发烧了。
谢归宴这才对上了许言烛的视线。
恍惚间,谢归宴仿佛回到了三个月前,他们还没有交往的时候。许言烛这样紧紧盯着人的视线,很容易给他一种错觉——许言烛很需要自己。
谢归宴一直觉得许言烛琉璃般漂亮的眼眸会说话。
在没有交往时,许言烛就总是生病或者受伤,一旦这种时候,平日里显得高傲冷淡不可接近的人,眼底里仿佛诉说着脆弱与依赖。
就像是此时,校医室里还有其他的病人,而许言烛的眼睛却只盯着谢归宴。若是有计算机学院的人在这里,一定会惊讶万分,他们肯定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神情出现在许言烛脸上,眼神直直地看着谢归宴,像是十分需要眼前的人。
谢归宴从过去的记忆里回神,公事公办道:“那里有温度计,自己量一下温度。”
校医室里的温度计全是水银温度计,许言烛像是被高烧抽去了精神气,眉目淡淡地斜靠在沙发上,冷淡的眉目却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在窗外的阳光下白皙的肌肤像是要融化在阳光里。
这会儿在校医室里的其他学生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沙发边的人,
五分钟后,许言烛抽出温度计,交给了谢归宴。
谢归宴接过温度计时,不小心碰到了许言烛白皙修长的指尖,差点被指尖的热度灼伤了手指。
38.8度,高烧。
谢归宴神色不变道:“我帮你开请假条,然后再给你开一些发烧药,你按照指引服用就好。”说着,谢归宴熟练地帮许言烛开好了请假条和药方。
将每种药都分别装入药袋里,谢归宴将整理好的药交给了许言烛。
“好了,你可以回宿舍休息,多喝热水多休息。”
许言烛接过药,却一动不动地站在谢归宴身前,不肯离开。
谢归宴提高了一些音量:“下一位。”
许言烛低头让出了位置,没有离开校医室,而是继续在校医室的沙发上等待。来校医室的人都向许言烛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实在是许言烛看校医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专注。
等谢归宴将所有病人都看完,病人都离开后,许言烛抓住机会,手一伸将校医室的门关上,并且手速极快地将门把一扭一按,直接将门上锁,暂时将校医室与外面隔绝开。
未等谢归宴开口,许言烛就抢先一步说道:“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这只是他的工作而已。
谢归宴在心里想道。
许言烛又道:“我发烧了。”
然后呢?
谢归宴抬眸看去,他已经开好药了。
许言烛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发烧了。”然后紧紧盯着谢归宴,想看到谢归宴神色的变化,然而他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他的声音因为高烧已经变得沙哑。
“你难道不关心一下我吗?”许言烛哑着声音欺身道。
作为一个校医,他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责任,给许言烛开了请假条和发烧药,还想怎么样?
突然,谢归宴的眼神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
没理由啊……
他们交往之前,许言烛三天两头地受伤生病,而他们交往后,许言烛再也没有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受伤,也没有再感冒发烧。
而现在,许言烛又适时地得了一场恰到好处的高烧。
谢归宴眼神一滞,问道:“你为什么会发烧?”
许言烛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愉悦,谢归宴终于开始搭理自己,跟自己说话了。许言烛道:“不知道,可能着凉了吧。”
谢归宴:“夏天,高温,你是怎么着凉的?”
许言烛顿住了。
谢归宴终于琢磨过来了:“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让自己发烧?你可真行啊。不会以前的生病发烧也是你故意折腾出来的吧?”
谢归宴眼见着许言烛的脸色一点一点僵住,知道自己猜对了。
谢归宴觉得自己在许言烛眼里说不定是个傻子。
怎么?在他眼里,他发烧了,自己难道就要忙前忙后心疼心软吗?
第064章 第 64 章
64
谢归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就是故意受伤生病的, 对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言烛沉默了一下,薄唇抿了抿道:
“没有。”
这明明被揭穿了,还拒不承认的态度简直和以前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事情都已经很明朗了。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交往前许言烛总是受伤生病, 而交往后却一点毛病都没有。
许言烛是故意让自己受伤生病的。
现在许言烛发烧,是为了什么?是觉得自己会先低头吗?
谢归宴作为一个一直在医学道路上求索的人, 作为一个从小就向往着医学、向往着治病救人的人, 他无法接受一个健康的人, 竟然故意使自己生病。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这样做, 谢归宴都无法接受。
他知道有多少人向往一个健康的身体却得不到吗?
而许言烛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却使劲折腾。
“你做了什么受凉?在冷水里泡了多久?还是说一直对着空调风口吹?”谢归宴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许言烛:“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就发烧了。”
谢归宴不相信。
许言烛低声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谢归宴哽住,现在又变成自己的错了是吗?
“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发高烧吧?”
许言烛继续低着声音道:“我也不知道,说不定是有人发烧传染给我呢?今天早上一起床, 我就发现自己高烧了。”
谢归宴:“有道理。你拿着发烧药回你的宿舍休息吧, 回家休息也行。没事的话就不要再来校医室了, 可能是校医室的病人把你传染了。”
许言烛一听这话, 发现自己好像把自己坑了。
谢归宴接着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是我的错。你经常待在校医室,又没有做防护措施,没有戴口罩, 确实有可能被传染。以后你还是别来校医室了。”
许言烛立刻道:“我可以戴口罩。”
“百密终有一疏。你身体免疫力那么差,说不定脱口罩喝水的时候, 就被传染了。”谢归宴认真地说道,这一点确实是他没有考虑到, 一个人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 怎么能够长时间待在校医室呢?
校医室是看病的地方,不是自习室。
随时可能有病菌。
不管许言烛是不是故意让自己生病, 这种不规范的行为确实应该被禁止。
许言烛是真的发了高烧,大脑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走向。
谢归宴的意思是,他以后都不能来校医室了吗?
许言烛在脑海里自动翻译了谢归宴的话。
“你在赶我走?我发烧了。”
自从许言烛发烧后来到校医室,就像一个小复读机一样,不断地重复着“我发烧了”这四个字。这四个字像是他的护身符一样,说出来就能使他安定。
奈何看穿了许言烛的意图后,谢归宴毫不心软。
“是的,你发烧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以后都别来校医室敲代码了,有风险。”谢归宴将门锁扭开,对他说,“好了,回去休息吧。”
谢归宴没有再给许言烛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将许言烛带出了校医室外,然后将门一关,把许言烛关在门外。
被用力关上的门还有些余震。
大大的“谢绝访客”这四个字贴在门口上,直接映入了许言烛的眼底。
最初贴“谢绝访客”这四个字在外面,还是为了阻挡有人来校医室里“偶遇”自己,没想到现在这四个字同样要将自己拦在门外。
许言烛不懂,为什么以前都有用的招数,现在就没用了呢?
许言烛没想到,这次好像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身体素质好,吃完退烧药的当晚,烧就已经退下去了。
艾辉见许言烛的心情还没好,实在是受不了。
“许哥?你到底咋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许言烛:“没有。”
艾辉就知道自己会得到这个答案,许言烛总是拒绝与人说更多的话。所以艾辉对于校医能和许言烛熟悉起来,感到十分诧异。
艾辉:“你是跟校医闹翻了吗?”
许言烛眉尾挑了挑,看向艾辉。
艾辉知道自己说中了,艾辉觉得可能是上次大家一起找许言烛,然而许言烛却和别人“久别重逢”,这件事让谢归宴跟许言烛闹翻了。
但是艾辉答应了校医,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因此艾辉对此只能沉默。
“你发烧了,今天应该见到校医了吧?校医怎么说?”为什么许哥会这么快就从校医室回来?
许言烛会想起谢归宴的话,沉默着没有搭理艾辉。
他不习惯跟别人交流私事。
艾辉叹了口气:“校医如果生气了,你就顺着校医,让他消消气。”
顺着他来?
许言烛想到谢归宴不允许自己再前往校医室,那自己先顺着他?
一想到自己不能去校医室找谢归宴,许言烛就有些抗拒。
但艾辉说得对,现在只能顺着谢归宴,让他不再那么生气了。只能过一段时间再去找谢归宴。
谢归宴揭穿许言烛的把戏后,心情很不好。
刚好他的导师找他谈话,谢归宴结束值班后,就去到导师办公室找导师。他的导师是学校医学院里最擅长外科手术的教授,一双手曾经救人无数,退休后来到学院里做科研并且带学生。
可以说,他的导师并不是传统的医学方面的学术大牛。
但是却是学校花重金请来的顶尖执刀医生,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谢归宴想要成为优秀的外科医生,治病救人,并不想要留在学校做研究。因此谢归宴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导师,向他学习。
导师早就在办公室等谢归宴过来,一见到谢归宴,导师就招招手:“来,坐过来尝尝我弄到的新茶叶。”
谢归宴坐到导师对面,拿起了茶杯。
导师:“你最近在校医室做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谢归宴抿了一口茶,清新回甘的味道在嘴里回荡,谢归宴品了一下才回答道:“挺顺利的,没病人的时候,我就在校医室里看论文。”
导师满意地点点头:“好孩子,在组会里能看出你确实没有停下学习。我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找你商量。你看要不要提前结束校医这份工作,提前去陈教授那?”
谢归宴诧异地看向导师:“师姐不是还在休产假吗?”
导师:“我可以让另一个学生去做校医,刚好也锻炼一下他的能力。现在校医这份工作,你也已经上手了,对你来说没多大的挑战。不如早点去陈教授那多学一些东西?”
谢归宴毫无准备。
“那要交换过来的学生呢?什么时候过来?”谢归宴问道。
导师狠狠地喝了一口茶,说道:“就在这周。所以想让你也早点过去,多学一些东西,否则就亏了。”
谢归宴忍俊不禁。
导师在这些方面总是很在意。他就猜到了,肯定是陈教授的学生提早过来,所以让导师觉得自己亏了,所以才会提出让自己早些过去。
谢归宴没有思考多久,就答应了导师。
校医这份工作已经难以让他有更大的进步了,现在过去跟陈教授学习是更有效合理的。而且……他也不想再跟许言烛纠缠下去了。
虽然他已经拒绝让许言烛继续再来校医室,但那不是长久之策。他也不认为许言烛会听自己的话。所以他辞去校医的工作才是更好的选择。
谢归宴:“那你派一个师弟或者师妹给我,我把工作都交接一下。再带他几天,他应该就能上手了。”
导师见自己的要求已经达成,一口答应下来,将一个他很看好的学生介绍给谢归宴。
接下来的两三天,谢归宴带着师弟在校医室里值班,并且手把手带着他上手帮人看病。校医室的工作比较简单,但为了保险起见,谢归宴还是考察了师弟关于急救的知识。
师弟很快就能够将工作接手过去了。
谢归宴将自己放在校医室里的个人物品都收拾好,带回自己的宿舍。临走前,谢归宴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待了五个月的地方。
在校医室里发生了很多故事。
现在也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谢归宴打包好自己的行李,请刘永江吃了一顿饭后,打车前往陈教授处。坐在车上,谢归宴拿出手机,找到许言烛。
他已经有将近一周的时间没有发短信给许言烛了。
聊天信息还停留在许言烛找自己要值班表那里,而自己也一直没有回复。
谢归宴不喜欢告别,但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
他平静地敲出了几个字。
“我们分开吧。”
说完后,谢归宴果断地将他从自己的好友列表里删除了。
另一边,许言烛将谢归宴的消息设为了特别关注。谢归宴一发来消息,他立刻就看到了。他点开聊天界面一看,花了十几秒,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许言烛发了一个“?”过去。
但很快一个红色感叹号就冒了出来。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对方通过验证后才能聊天。”
被删好友了?
许言烛此时还在上课,但他没有理会讲台上的老师和其他同学,直接背包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迅速从后门离开了教室,留下一教室懵逼的人。
许言烛是想顺着谢归宴,等谢归宴消气。
可是他没想到,自己等待的分手和删好友一条龙服务。
许言烛一边向谢归宴发送好友申请,一边从路边骑了一辆单车赶向校医室。许言烛一推开门,见到的既不是谢归宴,也不是寸头医生,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许言烛心里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你是谁?谢归宴在哪里?”
第065章 第 65 章
刚来没多久的新上任小师弟将这句话还给了他:“你又是谁?你找谢师兄干嘛?”
许言烛神色很差:“有事。”
小师弟:“我是新来的校医。你找谢师兄有事的话, 你可以自行联系他。”
许言烛想起聊天界面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他难以相信地问道:“他什么时候值班?我可以在他值班的时间来找他。”
小师弟:“他已经不做校医了。”
许言烛眉头一跳,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陌生人出现在校医室时,他心里就有了不妙的猜测, 没想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谢归宴不做校医?
许言烛第一次跟陌生人说那么多的话,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小师弟:“你是他的师弟?那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小师弟:“我不知道啊, 我又不可能在师兄身上装定位器, 怎么可能实时知道他的位置。你如果没事的话, 就快离开这。师兄交代过, 不能让无关人士在校医室逗留。”
许言烛不知道谢归宴的宿舍在哪里, 也不知道谢归宴平时会在哪里学习。谢归宴现在基本没有课, 也不会出现在医学院教学楼。
但许言烛记得,谢归宴经常会去他的导师那里,跟导师一起开会。
“你是他师弟, 那你跟他应该是同一个导师吧?你们导师的办公室在哪里?”许言烛问道。
师弟觉得许言烛怪怪的, 长得帅也不能打消师弟心里的戒备。
许言烛一冲进来那个着急的表情, 还有找师兄的态度, 都让他觉得怪怪的。
师弟的手机屏幕刚好亮了一下,他趁机说道:“你等一下,我先回复一个消息。”
说着师弟找到了谢归宴,跟谢归宴发了一条消息。
[师兄, 有个人来校医室找你。]
[需要把你的位置告诉他吗?]
师弟发出消息后,心里祈祷着师兄能快点看到消息。
没想到, 下一秒,师兄就回复了。
[不。]
[不用跟他多说, 让他离开校医室。]
小师弟:[好嘞。]
还好他警惕, 没有傻乎乎地透露师兄的信息。如果他要找师兄,大可以直接跟师兄联系, 怎么可能在这里跟自己打探师兄的位置?
师弟收起手机,淡定回复道:“我跟谢师兄只是一个学院的,不太熟。我也不清楚师兄的导师是哪位。”
自从师弟拿起手机开始,许言烛就看着师弟发消息。
虽然看不到手机的屏幕,但是许言烛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刚刚在跟他聊天?”
果不其然,看到师弟表情一瞬间的慌乱,许言烛心里了然。
“他不让你说?”许言烛问。
师弟指指门口:“我没跟他聊天,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无关人士请不要在这里逗留,请离开吧。”
谢归宴不在这里,师弟看上去也不会配合,许言烛继续待在校医室也没用,只能离开校医室去别的地方找人。
这下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彻底暴露出来。
许言烛发现自己被谢归宴删除好友并拒接电话后,谢归宴不在校医室后,他竟然就没办法联系上谢归宴,也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谢归宴。
他也没加过谢归宴的舍友或者朋友的好友,没办法联系他们。
许言烛这才发现,原来两个人的联系这么竟然这么单薄。
他在脑海里列出了几个地方,最后选定了医学院办公楼。谢归宴每周必定会去跟导师开一次会,所以只要他在医学院办公楼等待,总能见到谢归宴。
他不知道谢归宴的导师是哪位,因此只能守着电梯口和楼梯口,眼神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生怕自己会看漏。
旁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他一概当作看不见。
就这么在医学院办公楼站了一天,站得脚都失去了知觉,办公楼里的灯光一盏一盏地熄灭,逐渐办公楼灯光全暗,陷入一片漆黑。
许言烛拖着已然麻木的双腿回到了宿舍。
一回到宿舍,三个舍友就在许言烛面前互相挤眉弄眼。另外两人将艾辉推了出来,艾辉一个踉跄,打了个哈哈说道:“许哥?你今天去了医学院?”
许言烛看向艾辉。
艾辉:“你的照片在学校论坛里被传疯了,大家都在讨论你为什么要去医学院。”
艾辉打开了学校论坛,把那个今天一直飘在论坛首页的页面打开,递给许言烛。
许言烛没有接过手机,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看到自己等人时的照片出现在论坛上。许言烛对此没什么想法,他不想在此时还分注意力给无聊的论坛。
艾辉见许言烛兴致缺缺,旁敲侧击道:“你去找谁啊?”
许言烛还记得上次是艾辉让自己顺着谢归宴,而自己顺着谢归宴的后果是——他找不到谢归宴了。因此许言烛没有跟艾辉交流的欲望。
艾辉问归问,他心里有数。
许言烛出现在医学院,还能是因为谁,肯定是因为校医呗。
“你怎么不直接进去找人问啊?”艾辉道。
如果自己知道去问谁,还会在医学院门口等吗?许言烛在心底回道。
——等等。
学生和导师的信息,应该在学校的信息系统上有登记。
学校的系统……许言烛早八百年前就已经在学校系统里玩转了。而且还帮着计算机学院的老师修补了不少漏洞,学校系统里有几个新功能还是许言烛设计的。
他摸进学校系统简直轻而易举。
许言烛一想到这件事,就立刻摸进学校系统,查谢归宴的信息,看谢归宴的导师是谁。很快,许言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宿难眠,第二天一早,许言烛就去到了谢归宴的导师办公室门口,等导师上班。
导师上班的时间一般很自由,许言烛又在门口等了一上午,临近午休的时候,导师才姗姗来迟。
导师一眼就见到了许言烛。
许言烛:“教授您好,您是谢归宴的导师是吗?”
导师表面乐呵呵地应了声“是”,想到了谢归宴昨天对他的交代。昨天谢归宴特地发了条信息,说如果有人来找他,不必理会那个人,也不要将他的位置告诉那个人。
导师昨天还在疑惑,没想到今天就真的有人来找谢归宴。
许言烛:“我是谢归宴的朋友,您知道谢归宴在哪吗?他一般什么时候会来办公楼这边?”
导师今天没什么事,有心思多跟这个小伙子聊几句。
“你找他什么事呀?”
许言烛:“有些私事找他。”
导师装作疑惑:“你是他的朋友,你怎么会联系不上他?”
许言烛:……
导师:“我可不能随便透露我学生的信息,你看上去那么可疑的样子。你应该不是他的朋友吧?你来寻仇的?”他忍不住调侃道。
许言烛:“不是寻仇。”
“那是什么?”导师道,“不能让我信服的话,我不可能告诉你他在哪儿。”
许言烛什么也说不了,他不可能将两人交往后闹分手的事情跟教授说。
他解释道:“我们真的是朋友,只是昨天我们吵架,他将我拉黑了。我想找他,跟他和好。”许言烛换了个近似的说法。
导师:“那我就更不能插手了。小谢心里有数的,如果他想原谅你,肯定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现在他断了跟你的联系,就是暂时不想见到你。你且等他消消气吧。”
许言烛在心里组织了几次语言,开口道:“我想找他,让他更快消气。”
导师看他好像很诚恳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谢归宴昨天专门交代了自己,说不定他现在就会将谢归宴的位置告诉他。但既然小谢特地交代自己,他就不可能说什么。
导师不忍继续,于是说道:“我不可能跟你说什么,你找别人想想办法吧。”
许言烛顿住。
他本来对这一趟来找导师充满了期待,导师肯定知道怎么找到谢归宴。
可现在导师话里的意思是……
谢归宴提前跟导师说了,不让自己去找他。
如果他的理解能力没有问题,导师的话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许言烛艰涩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吗?”
导师看着许言烛道:“总之,你来找我是没用的,不用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
见他表情僵住的样子,导师补充一句:“对了,你也不用在我这里蹲他,他近期都不会来这里开组会。”说完,导师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将许言烛留在外面。
近期不会来开组会?
许言烛的眉头紧紧皱起,他记得研究生的组会都是一周一次的,为什么近期都不会来开组会?许言烛觉得导师在暗示他什么,但他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他站在楼道里,久久停留。
阳光斜斜地打到他身上,但是他的身体始终无法温暖。就像是上次发烧一样,寒意从心底里生起,凉到指尖。
他没想到谢归宴会这么狠心,没想到谢归宴会来真的。
没想到谢归宴会和师弟以及导师特地交待,不给自己找到他的机会,连求和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这两天寻找谢归宴时说话的量,是他以前一周的说话量。
他联系不上谢归宴。
他终于清楚地认识到,谢归宴的那句“我们分开吧”是认真的,他不给自己任何的机会再接近他。
第066章 第 66 章
正当许言烛在寻找谢归宴时, 谢归宴以及将行李搬到了Q大宿舍安顿好了,休息一晚后,谢归宴就去陈教授办公室报道。
没想到一到陈教授办公室, 陈教授就拿了个病历本给谢归宴:“来得正好,我带你去看一个病人, 这是他的病历本, 你可以看一下。”
谢归宴打开病历本, 一目十行地将病人信息看完。
卫子尤, 17岁。
五年前发现脑部有一团阴影, 将部分脑部神经笼罩在阴影内。随着时间的流逝, 阴影越来越大,占了脑部神经的七分之一。而这团阴影还在不断地扩大,扩张速度越来越快。
病历本附上了卫子尤五年来的脑部CT图。
陈教授等谢归宴迅速过完一遍病人信息后, 让谢归宴将病例放在桌上, 然后立刻带着谢归宴前往病人处。
谢归宴也没有二话, 跟上了陈教授。
原本谢归宴以为陈教授会带他搭车前往, 没想到的是,陈教授带着他在校园的小道里绕来绕去。在步行的路途中,陈教授还向他介绍校园里的环境。
“你刚来,休息的时候可以多在校园里逛逛。校园里还挺多小惊喜的, 比如这片湖后面的小树林里,有不少地洞, 里面有很多可爱的小生物。”陈教授是个面向严肃的中年男子,但他介绍校园时, 话里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谢归宴一边跟着陈教授, 一边欣赏着校园的风景。
陈教授娓娓道来:“我们做医生的,会见到不少生离死别。可我们要学会欣赏身边的美好, 保持乐观的心态,向病人传递积极的情绪。”
一片叶子从树上晃悠悠地掉了下来。
谢归宴伸手接住。
“做医生前,我们先要学会接受失败。很多时候拼尽全力也无法拯救病人,但是即便是在病人的最后一天,我们也要让病人露出微笑。”陈教授看着谢归宴手心的树叶,平和道。
陈教授没有寻一个专门的时间给谢归宴上第一课,而是在路上抽空给谢归宴讲他觉得最重要的东西。
谢归宴对着陈教授笑了笑,暖和的笑意出现在谢归宴脸上。
陈教授满意地点点头:“怎么我就收不到像你一样的学生呢?让人感到心平气和是一项很重要的能力,希望你以后也可以保持。”
陈教授讲的话,谢归宴早就在医院里亲身体悟到。
医生永远要充满希望,才能给病人带来希望。
很多医生在接连的失败后,会被打击得怀疑自己,渐渐的就变得麻木,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
陈教授这些话,是希望自己在保护自己的心灵的基础上,能够将希望与乐观传递给病人。
“等会儿要见的病人有些特殊,希望以后你也能记住我说的话。”陈教授道。
谢归宴:“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尽力的。卫子尤……是在学校里吗?”
陈教授:“对。他是Q大的学生,五年前他画的一幅画横空出世,让他名声大起,当时还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天才画家,被Q大艺术系破格录取。”
天才……吗?
“但同样是在五年前,入学体检时,他被查出了脑部阴影。”
谢归宴深深吸了一口气。
陈教授:“他现在住在教职工宿舍,学校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住处,也方便我去看他。”
谢归宴从陈教授略带遗憾的语气中,猜到了脑部阴影的出现,一定给卫子尤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不然也不会那么遗憾。
“人类的大脑是最精妙的器官。即便是我,对于大脑出现的问题,大多时候也无能为力。卫子尤脑部阴影影响到的脑部神经太多,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最佳的手术方案,但还是无能为力。”陈教授无力道,“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我们医生稳住心态。”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教职工宿舍区。
教职工宿舍区里也有一片湖,泛着粼粼波光。
远远的,谢归宴看到湖边树下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陈教授加快步伐绕过湖面,走进那个轮椅上的人。
“子尤——”
谢归宴听到陈教授朝那个人大喊了一声,谢归宴惊了一下,那个人就是卫子尤?为什么会坐在轮椅上?
等轮椅上的人转过身,谢归宴就噤声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连走在松软的土地上都不敢用力,轻轻地跟在陈教授身后。谢归宴想过卫子尤会因为脑部阴影大受打击,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卫子尤一转过头,谢归宴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他的眼睛。
漆黑的眼瞳里充满着死气,眼眸里见不到一丝生气,像是有一团黑屋缠绕了他的双眼。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谢归宴看到他的眼睛后,脑海里只记得一片漆黑。
这让谢归宴暂时不敢多看卫子尤一眼,害怕看久了会被裹挟进入黑暗。
谢归宴没有想到是这么棘手的病人,是的,看到卫子尤的第一眼,谢归宴就将他定义为棘手的病人。这与卫子尤大脑里诡异的阴影无关,只与卫子尤那看不到一丝活气的眼神有关。
陈教授走到卫子尤身边,双手熟练地扶上了轮椅的把手。
“今天天气还不错,我推着你在这附近逛逛吧。”
卫子尤漆黑的眼睛看向谢归宴,这个出现在陈教授身边的陌生人。
谢归宴被这样的眼神一盯,嗓子紧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教授理解谢归宴的情况,他当初接手卫子尤的时候,花了十分大的功夫,才克服心理障碍接近他。
陈教授介绍道:“他是我的新学生,叫谢归宴,你可以叫他谢哥。接下来的时间,他会跟我一起照顾你。你们俩应该会有很多打交道的机会。”
卫子尤看着谢归宴久久不说话,最后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可是他都不敢看我的眼睛诶。”
谢归宴被这讥讽的语气击中,强迫自己跟卫子尤对视。
卫子尤漆黑的眼睛像是一潭深渊,深不见底,只能见到一片虚无。这双眼睛……卫子尤甚至能够用这双眼睛将人拉入精神的深渊。
谢归宴全身紧绷,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
卫子尤嗤笑了一下:“那好吧,希望他没事。”
谢归宴被话里的寒意刺到,森然的寒意侵入他的身体。卫子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教授适时打断了卫子尤的视线,将卫子尤的轮椅方向一转,让卫子尤看向了别的地方。陈教授边推着卫子尤在湖边绕圈,一边询问卫子尤的状况:“你最近怎么样了?”
卫子尤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腿。
“双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陈教授:“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卫子尤:“是的。”
陈教授:“你介意我捏一下吗?”
卫子尤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对于陈教授的例行检查没有任何想法。陈教授得到许可后,慢慢地从大腿开始往下捏了捏,一边捏,一边询问:“有感受吗?”
卫子尤的“没有”“没有”一句句响起。
陈教授加大了力度,卫子尤还是没有任何知觉。
“好的,我知道了。”陈教授重新回到轮椅后,“还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卫子尤突然右手爆起青筋,用力地掐自己的大腿,谢归宴估摸着这个力度掐下去,卫子尤的大腿一定红了一片。
谢归宴正担心卫子尤是在自残,就听到卫子尤森然的嗓音响起。
“我的手,偶尔会发麻。”
卫子尤看不见的身后,陈教授脸色骤变。
卫子尤继续阴沉道:“终有一天,我的手也会完全失去知觉吧。那我也不必活在这世上了。”
陈教授:“别这么想……”
卫子尤急促地打断陈教授:“你知道吗?陈教授。在画画时,我的手突然发麻,然后我的话就出现了一道擦不去的、像毛毛虫一样的、恶心的笔迹。”说到后面,卫子尤的语速越来越快,显然对那道不该出现的痕迹抗拒到了极点。
陈教授也被卫子尤激动的语气震住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卫子尤激动的情绪又像是从未出现过,归于平静,眼神里的死气愈发隐晦浓重。
陈教授嗓音紧了紧:“我会想办法的,不会到那一步的。”
卫子尤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道:“当初我的腿开始发麻时,你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我现在的腿……”
陈教授被说得无地自容。
卫子尤:“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知道,这只是上天不想让我活下去。”
其实陈教授宁愿卫子尤能够怪罪自己,他也不希望卫子尤继续消沉下去。
大家都心事重重,陈教授安静地推着卫子尤绕着湖边走了几圈后,带着谢归宴离开了这里。回办公室的路上,陈教授都没有说话,两人沉默地回到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陈教授双手放在额前,埋着头平复了一下情绪,对谢归宴说道:“子尤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已经不能在拖了。如果他的手……他真的会活不下去的,脑部的阴影必须要处理了。”
“这段时间,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配合我做术前准备。明白了吗?”陈教授道。
谢归宴嗓音发紧,认真地说道:“我明白。”
“当然,也会有很多专家跟我们一起准备。但我希望你能够在其中也发挥到不可替代的作用。”陈教授揉了揉鼻梁。
谢归宴见过卫子尤后,心头像是压了一个大的石头。他查过了卫子尤的画作,如此惊才艳艳的人,以后会无法再执起画笔吗?
他才十七岁。
谢归宴此时已经完全没有想起过许言烛,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协助陈教授,治好卫子尤。
第067章 第 67 章
按照陈教授的意思, 谢归宴的任务是每天都去卫子尤那,了解他每天的情况之外,他还要尽可能地让卫子尤的心情变好。
目前尚且还不知道卫子尤的心情会不会影响到脑部的阴影。
但是维持病人术前情绪, 也是十分重要的。
谢归宴接下了这个任务,每天除了去看望卫子尤外, 其他时间他会看很多跟脑部相关的资料。尽管有很多专家在替卫子尤完善手术方案, 但他还是希望自己能更多地了解大脑相关的知识。
没有陈教授的陪伴, 谢归宴第一回去找卫子尤。
他见到卫子尤的时候, 卫子尤还是在湖边的树下, 坐在轮椅上。
谢归宴做好心理准备, 靠近卫子尤。卫子尤警惕心很重,一下就发现了靠近的谢归宴。
卫子尤幽黑的瞳孔盯着谢归宴。
“你来做什么?”
谢归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从今天开始,我会每天都过来看看你。”
天生容易让人接近的长相, 再加上有意训练过的笑容, 谢归宴的笑绝非是那种公式化的笑容, 而是带着感染力的。整张脸的肌肉都被调动起来, 能够让看到的人也受到感染,心情变好。
要露出这样的表情,谢归宴笑的时候也是带着真心的。
他希望卫子尤看到他的笑容后,心情能够更好一些。
据陈教授所说, 如果要进行手术,卫子尤的手术成功率只有30%不到, 而失败的后果……重则失去生命,轻则脑部受损而精神失常。
但不进行手术, 随着卫子尤的手慢慢失去知觉, 他也会无法活下去。
所以谢归宴希望自己能够让卫子尤在手术前的心情能更好。
卫子尤却毫不领情:“好假的笑。”
谢归宴笑意加深,嘴角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酒窝, 说道:“是吗?今天天气真好,所以我的心情也变好了。我只是很普通的在笑,很假吗?”
卫子尤:“很假,别笑了行不行?”
谢归宴:“可能天气不好的话,我就不会笑了吧。”
面对卫子尤的挑刺,谢归宴始终没有动气,心平气和地应对着。
卫子尤眼神森森:“真希望明天下雨,就不用看到你的假笑了。既然你要来看我,那你推着我在湖边多走几圈吧。”
卫子尤的语气,仿佛将来人当成了是他的仆人。
伺候他在湖边散步。
谢归宴心态良好,绕到他身后,推着轮椅在湖边开始转悠。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安静地在湖边绕着圈。
接下来的每一天,谢归宴都重复着这样的工作。
在湖边找到卫子尤后,推着卫子尤在湖边绕圈。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话题,谢归宴也没有刻意地寻找话题。每天除了例行的询问身体状况外,就是安静地推着轮椅。
不在卫子尤旁边时,谢归宴就沉浸到了无穷无尽的资料海中。
陈教授扔了一大堆他看过的资料给谢归宴,而谢归宴就迅速地吸收着其中的知识。这些已经是陈教授挑选过的资料,他要尽快看完,赶上陈教授的进度。
谢归宴每天看到凌晨两三点,却一点也不觉得累。
这些都是救人的知识。
中间收到了几次舍友刘永江、师弟和导师的信息,说许言烛仍然在找他。刚开始谢归宴的态度就是——让他们都不要搭理许言烛。
后来,谢归宴实在无法忍受许言烛一直的蹲守寻找。
他让师弟传话给许言烛,让他不要再花时间在自己身上。
谢归宴现在每天的生活都充实且平静。即便是面对卫子尤偶尔的挑刺和讥讽,谢归宴也很平静。
以前每隔几天,许言烛都会突然生气,然后变得冷漠。
次数一多,谢归宴就感到烦心。
每次都是毫无理由的冷漠和生气,谢归宴问不出理由,于是谢归宴的心情也会受到影响。许言烛一旦表情变化,谢归宴连学术论文都很难看进脑子。
现在没有许言烛的喜怒无常的干扰,谢归宴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学习中。
心情也变得稳定。
如果他还跟许言烛在一起,许言烛的心情一定会影响到他自己的心情。谢归宴也就没有办法很好地在卫子尤这个病人面前保持稳定的情绪。
在Q大交换学习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谢归宴的生活十分规律。
他跟卫子尤的相处也找到了稳定的方式。
但是——
今天卫子尤竟然不在湖边树下。
谢归宴是按照固定的时间来找卫子尤的,但是今天卫子尤不在寻常的地方。
谢归宴皱了皱眉,去到卫子尤的住处,敲了敲门。
敲了好几下,门内都没有人应声。
谢归宴试探性地扭动门把,一下就扭开了。谢归宴提高音量:“子尤,我进来了——”
谢归宴一打开门,就定在了原地。
室内一片狼藉。
油彩颜料散落在地板,混合的浓稠颜色在地上弄得到处都是。不同型号的画笔也散落一地,一时间谢归宴竟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一幅巨大的油画摆在客厅正中间。
油画前是一个跪坐在油画前的身影,手里拿着的画笔笔尖沾染着鲜血般鲜艳的红色。
谢归宴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要不要进去。
这时,跪坐着的人终于转头。
谢归宴看清了卫子尤的眼神,充斥着毁灭和绝望的情绪。
不像以往一般的眼里一片虚无与死气,现在谢归宴能从卫子尤的黑瞳里感受到无比的绝望和疯狂,似是想要毁灭一切。
这样的一幕是震撼的。
卫子尤前面的巨型油画铺满了蓝色、黑色和红色,几种颜色无规律地混合在一起,谢归宴不知道卫子尤在画什么,但谢归宴能够感受到画里的压抑。
蓝色、黑色、红色。
混乱地交织缠绕,无序压抑。
配合着跪坐着的人眼底的疯狂和毁灭。
谢归宴心里一个咯噔,立刻问道:“发生什么了?”
卫子尤眼神一转,看向窗外,意有所指道:“下雨了。”
什么?谢归宴看向窗外,发现不知何时,窗外天色变得阴暗,一场暴雨说来就来,窗外的树枝张牙舞爪地乱动着。明明他进来的时候,天气还是好的。
卫子尤又盯着谢归宴:“下雨了。你是不是可以停下你那令人作呕的笑了?”
谢归宴其实进门后,嘴角就没有露出笑容。
谢归宴心里疑惑,而在卫子尤的眼里,身边的环境混乱漆黑,不论是房间外,还是房间内,都深陷黑暗里,只有谢归宴的眼睛带着火焰一样亮眼的温度。
刺眼极了,卫子尤想道。
谢归宴:“我没有笑啊,你在做什么?”
谢归宴是没有笑,但谢归宴身上仍然带着和笑容一样能够散发着温度的气场。卫子尤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你看不出我在做什么吗?”
“很明显,我在画画。”卫子尤道,“但是那种东西,能够叫做画吗?”
卫子尤看向油画的眼神里,全是厌恶。
谢归宴:“那当然是画啊。”
卫子尤:“你是个门外汉吧,根本就不懂画。眼前这幅东西,也配叫做画吗?”
谢归宴听卫子尤这么形容他自己画的画,心里感到强烈的不舒服。他说道:“尽管我是门外汉,但我也有基本的欣赏能力。”
“啊,是。”卫子尤语气轻轻,“谢医生,我的手又麻了。可能有十分钟那么长吧,手就麻得无法动弹。”
卫子尤的病情又加重了。
谢归宴稳住情绪,声音平稳道:“没关系的,陈教授已经在准备你的手术了,能治好的。”
卫子尤双眼沉沉地看着谢归宴,似乎要看穿谢归宴:“你信吗?你真的是这样觉得的吗?”
谢归宴:“我信。”
“可能你不知道,现在有一个十分庞大的脑部专家团队在为你的病情服务,全国顶尖的医生都在为此努力。”谢归宴的话平和而坚定,充满着力量感,“不分白昼与黑夜,凌晨两三点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开会讨论。相信我们。”
谢归宴的眼睛真的在发着光。
卫子尤这些年来,长期接触的只有陈教授,然而陈教授每周只会来一次,待的时间很多。谢归宴是第一个每天都来看他的人。
尽管卫子尤嘴上总是在挑刺,但他还是觉得谢归宴是个很神奇的人,怎么会有人时时刻刻身上都传递着积极的情绪。
陈教授表面上平和乐观,但卫子尤能够感受到陈教授心底的焦虑急躁。
卫子尤却没有从谢归宴身上感受到这些负面情绪。
不知道是谢归宴伪装的好,还是他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一样?
卫子尤望着谢归宴充满温度的眼睛,渐渐情绪平静了:“你看过我之前的画吗?”
谢归宴:“当然。”
“怎么样?跟我现在的画一比,我现在的画是不是像一坨屎一样糟糕?”卫子尤问。
谢归宴:“风格跟以前截然不同了。但是对于一个画家来说,画风阳光也好,扭曲也好,都是一种风格。现在的画能够给人视觉上的冲击感,痛苦能让人深刻。”
卫子尤:“真会说话。”
见卫子尤情绪稳定下来,谢归宴心底松了一口气。
帮助卫子尤将客厅里收拾干净后,谢归宴回到了陈教授办公室,立刻将最新的情况汇报给陈教授。陈教授听完后,表情复杂:“恶化了,我们必须再加快速度,现在恶化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如果阴影再扩大,手术难度又会提高。另外,派你去稳定卫子尤的情绪,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很有天赋。”
谢归宴心情变得沉重,他能从陈教授语气里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而陈教授给他的资料,他才看了三分之二,现在陈教授跟专家团队开远程会议时,谢归宴只能坐在一旁听,还没能跟上。谢归宴决定再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保证最低程度的睡眠,其他的时间都用来看资料。
***
另一边。
艾辉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学校论坛,看看学校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而许言烛从回宿舍起,就一言不发。
其他三个舍友已经习惯了许言烛的冷脸。
全计算机学院的学生也已经习惯许言烛带来的高压学习。
艾辉好不容易将老师布置的作业“分析许言烛的作业优点”做完,才爬上床刷论坛。
艾辉手指迅速地刷着,一个标题中的“校医”两个字迅速吸引了艾辉的目光。艾辉还没点进去看,嘴里的话语就抢先一步说了出来:“校医?”
就像装了雷达一样,一听到“校医”这两个字,许言烛迅速扭头看向艾辉。
艾辉感受到许言烛咄咄的视线,手中的手机变得烫手,他自己都来不及看,直接将手机伸了出去。
许言烛站起身,立刻抬手接过艾辉的手机,眼神没有分一分一毫给艾辉。
他立刻看向手机,也被“校医”两个字吸引了目光。
#前校医竟在Q大!!?#
点进帖子。
一张图片映入眼帘。
许言烛一眼就能认出照片里的谢归宴,谢归宴正在推着一个轮椅,他的头还微微低着,好像在跟轮椅上的人说话。
湖边,阳光,还有正在说话的两个人,看上去和谐极了。
许言烛紧紧盯了照片,盯了将近一分钟,正当艾辉心里发毛,想要出声询问许言烛看到了什么时,许言烛的拇指又快速地在屏幕上划动。
许言烛快速地浏览着帖子,搜集着他所需要的信息。
很快,他就得知了照片的所在地。
这张照片是在Q大教职工宿舍区拍到的,是楼主去Q大找朋友玩时,发现了前校医,就偷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到论坛上。
为什么谢归宴会在Q大?
第068章 第 68 章
根据楼主提供的信息, 似乎已经接连两天在教职工宿舍区见到谢归宴了。
谢归宴不在学校内,而去了Q大?
许言烛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答案。怪不得,自从谢归宴说“分开”后, 许言烛就再也没在学校里蹲到谢归宴。
而且不断地去问寸头医生、师弟和导师,还有医学院的其他同学, 都不能得到谢归宴的信息。他查到了谢归宴的舍友是刘永江, 并且从学校信息系统找到谢归宴的宿舍位置。
然而问刘永江, 刘永江也不肯透露谢归宴的位置。
许言烛在谢归宴宿舍附近守了几天, 也没有看到谢归宴出现在宿舍区。
许言烛只好放弃守宿舍这条道路, 他以为谢归宴出去外面住了, 他知道谢归宴有一个远房亲戚住在当地,谢归宴可能是住到了远房亲戚家里。
他查不到远房亲戚的名字和位置。
因此,许言烛只能从谢归宴白天可能出现的位置入手——图书馆、教室、办公楼、校医室, 甚至是篮球场, 许言烛都去了。
许言烛能够翘的课都翘了, 实在不能翘的课, 许言烛都迅速完成作业提交后早退。
但他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不到谢归宴。
这个帖子,解答了许言烛的疑惑。
怪不得导师上次带着暗示的语气说谢归宴近期不会来开组会,怪不得他在哪里都找不到谢归宴, 原来谢归宴根本就不在学校。
他在Q大?
他为什么会去Q大?
还有轮椅上的那个人,许言烛盯着照片, 只能看到那个人的背影。
从单薄的背影,和那人身上的白色T恤, 许言烛能够看出轮椅上的人十分年轻。那个人又是谁?为什么楼主两次去教职工宿舍, 都看到谢归宴在推着轮椅?
一个个疑问浮上了许言烛的心头。
许言烛将手机给回艾辉,完全不管现在的时间。已经深夜十二点半, 许言烛立刻收拾东西,背上包离开宿舍。
艾辉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就被许言烛这一通操作惊呆了。
“你去哪?”艾辉赶忙问道。
话音刚落,宿舍门就被“啪”地一声关上,许言烛的人影已经消失在宿舍。
艾辉跟另外两个舍友面面相觑。
艾辉默默低头,看向手机,默默地把帖子看完了。
在帖子里,艾辉找到了答案,许哥这是大半夜地要去Q大吗?找校医?
不对劲。
这两人绝对不对劲。
许言烛打车到了Q大门口,在门口被保安拦住了。
“没有校园卡的人,不能在晚上十一点后进入校园内。”保安一板一眼地念着学校规定。
许言烛吃了一个闭门羹。
许言烛理智慢慢回笼,他只知道谢归宴会出现在Q大教职工宿舍,但深夜的时间,谢归宴也不可能出现在湖边。
保安目光还在盯着许言烛,许言烛慢慢离开Q大校门。
后面保安提高音量说了句:“大晚上的,小伙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许言烛的外表过于精致立体,保安出于担心,忍不住提醒道。
许言烛目光沉沉,在学校不远处的一个阶梯处,坐了一晚。
这段时间,许言烛已经习惯这样的等待。
天光乍泄。
Q大学校门口渐渐出现了行人,许言烛做完访客登记就进入了校园内,跟着导航找到教职工宿舍区。照片里的湖出现在眼前,随着微风跃动着波光,许言烛却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到例行看望卫子尤的时间,谢归宴放下手里厚厚一叠的资料,站起来伸伸懒腰,脖颈后酸痛不已。现在去看望卫子尤,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项相对放松的活动。
去到湖边,谢归宴熟练地找到卫子尤,手扶上轮椅把手。
卫子尤坐在轮椅上,沿途看着湖边不变的风景。
但是——
卫子尤幽黑的眸子一闪,低眼掩住了眼底的异样。
他对其他人的目光十分敏感,自他自己推着轮椅出现在湖边后,他就感受到一个目光一直附在自己身上。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令卫子尤感到恶心万分。
卫子尤看似在欣赏湖景,实则余光已经发现了暗中窥视的人。
卫子尤没有打草惊蛇,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而谢归宴出现后,卫子尤发现那令人烦躁的视线终于从自己身上转走,卫子尤低眼眸光暗转,看来那人是为了谢医生而来。
卫子尤心里充满了破坏欲。
不管来人是为何而来,卫子尤都像破坏。
他思考一下后,将目光一抬,看了看太阳:“今天天气不错。”
谢归宴一愣。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笑意暖融。
谢归宴:“我可以笑了,是吗?”
卫子尤微微扭头偏向身后,对谢归宴说道:“你笑不笑,从来没有听过我的吧。”
谢归宴有点诧异,他没有想到卫子尤今天的情绪那么好,竟然愿意跟自己多说几句话。他的任务就是维持卫子尤的情绪,因此卫子尤今天态度好,谢归宴当然会跟他多说几句。
谢归宴笑着说道:“因为我的笑从来都是真的。”
卫子尤余光不经意地看着藏在树后的人,继续一反常态地聊着:“陈教授还会熬夜研究我的病情吗?”
谢归宴点头:“是的,陈教授每天都很晚才休息。你放心,大家都在努力准备。”
卫子尤看着自己的手良久,语速缓慢道:“你跟他们说,不用那么辛苦,也不用熬夜。我命该如此。”
没想到今天的卫子尤变化那么大,听到卫子尤的话,谢归宴替陈教授和其他专家们感到欣慰,卫子尤也不想他们熬夜伤身体。
谢归宴立刻道:“我们信唯物主义,没有命运这一说,大家会一起努力治好你的。”
卫子尤藏起了嘴角的讽刺,饶有趣味地用余光看着树后的人。卫子尤能够看到树后的人拳头已经紧紧握起,并且一只脚迈了出来,又收了回去,能够看出他的情绪波动极大。
卫子尤知道自己猜中了,来人是为谢医生而来,卫子尤一下戳中他的痛点。
“我的手……好像有点失去知觉了。”卫子尤慢慢地说道,眼睛仿佛还一直在看着自己的手,“谢医生,你可以按一按我的手吗?我的手不会真的失去知觉了吧?”
卫子尤说着假话,脸色和语气却一点破绽也没有。
谢归宴一下就急了:“不会吧?怎么会那么快?不应该啊……”
谢归宴从卫子尤的轮椅后方,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一下拉起卫子尤放在腿上的手:“你别急,我帮你按一下,你看看能不能感受到我的力度。”
卫子尤垂眼掩盖住阴暗的情绪,点点头。
谢归宴先是拇指和食指共同用力,捏了一下卫子尤右手手心的虎口处,然后观察卫子尤的表情:“有感觉吗?”
卫子尤眉头皱起,谢归宴的手还放在卫子尤的手上。
似乎感受了一会儿,卫子尤才道:“按按别的位置,我再确认一下。”
谢归宴目露担心,按着卫子尤右手手心的不同位置,用了一点力度,然后期待地看向卫子尤,希望能够看到卫子尤感受到手心的力度。
然而谢归宴几乎是将卫子尤的右手手心按了个遍,卫子尤也没有吭声。
谢归宴:“怎么样?没有知觉吗?”
卫子尤低着的视线转向自己的左手,示意着自己的左手:“可以帮忙按一下左手吗?我感受一下左右手有没有不同。”
谢归宴没有丝毫的怀疑,如同按卫子尤的右手一般,按了一边卫子尤的左手。
等谢归宴按完,卫子尤才抬眼,幽幽的视线看向谢归宴,看到了谢归宴担心的表情。
卫子尤缓缓道:“看来是我感觉错了,我的手还有知觉。”
听到卫子尤的话,谢归宴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容:“还好没事。”
像个傻子一样,卫子尤心道。
他撇过头,如他所愿地看到藏在树后的人站了出来,出现在树的前边。
从握紧的拳头,难看的脸色,以及紧绷的身体,卫子尤知道这个人生气了,他愉悦地眯起了眼。
也不知道这个人跟谢医生是什么关系,但是这种将人惹怒的感觉真好,卫子尤恶趣味地想道。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卫子尤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散了一些。
或许是卫子尤看着树的方向看了很久,谢归宴顺着卫子尤的视线看过去,瞳孔瞬间放大。
——许言烛?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等谢归宴多想,许言烛就迅速走上前,冷着一张脸道:“你终于看到我了?”许言烛绝对没有想到,他在校门口坐了一晚,又在湖边等了一天之后,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谢归宴捏着轮椅上的人的手,还按了不止一下,几乎是将那个人的两只手按了个遍,亲昵不已。
他是腿断了,又不是手折了?
不按腿,反而按手?
许言烛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谢归宴看许言烛的黑脸,忍不住也沉了声:“你发什么疯?”
许言烛:“你才疯了。”
许言烛冷着脸上下打量一遍轮椅上的人,然后语气轻蔑道:“就这样的人你也看的上?坐在轮椅上,还长着一副死气沉沉的脸?”
听到许言烛这么刺激卫子尤这个病人,谢归宴立刻就火了。
谢归宴立刻看向卫子尤,见到卫子尤眉目沉沉,低下头看着自己轮椅上的腿。谢归宴立刻蹲在卫子尤前面,安抚道:“别听他瞎说,他精神不正常。”
许言烛被这一幕刺到了,谢归宴不跟自己解释,反而先安慰另一个人?
第069章 第 69 章
“我没有瞎说。”许言烛冷冷道。
谢归宴心里憋着一团气, 好不容易今天卫子尤心情好一些。本来卫子尤的手没事,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许言烛来这一出,谢归宴生怕卫子尤的情绪会变得不稳定。
“你闭嘴。”谢归宴丢了一句话给许言烛。
谢归宴继续安抚着卫子尤。
卫子尤低头道:“他是你认识的人吗?你跟他去聊吧。”
“我跟他没什么好聊的。”谢归宴害怕卫子尤又回到原来的状态, 尽量温声道。
许言烛站在一旁,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看着谢归宴的眼神一直放在卫子尤身上, 嘘寒问暖着, 眼里充满着担心和关切。就连说话的声音, 谢归宴在面对卫子尤时, 也切换成了温柔的声线。
而对许言烛说话时, 谢归宴的声音却带着不耐烦和愤怒。
许言烛待站在原地, 眼神逐渐迷茫。
卫子尤听着谢归宴安慰的话语,在谢归宴看不见的地方,卫子尤往许言烛那边投去一个眼神。
卫子尤眼底的情绪十分直白, 直白又恶劣地看着许言烛, 墨黑的瞳孔仿佛在说:看, 他在关心我, 你就站一边吧。
许言烛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他控制不住道:“这样的人有什么关心的必要吗?”
谢归宴听到这一句话,终于将视线转移到许言烛身上:“你在说什么?”
许言烛重复一遍:“这样的人有什么关心的必要吗?”
谢归宴冷然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竟然用这么恶劣恶毒的语气去攻击一个病人。
在许言烛的眼里,卫子尤可不是一个病人。卫子尤刚刚那胜者一般的眼神, 令许言烛心头火起。
谢归宴只觉得许言烛在无理取闹。
他好像才看透许言烛一样,他才知道原来许言烛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许言烛无法承受谢归宴厌恶的眼神, 他道:“他是装的,你看不出来吗?”
“够了。”
谢归宴不想继续当着卫子尤的面, 跟许言烛吵。
谢归宴跟卫子尤说道:“我跟他有一些恩怨, 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会教训他的。我跟他单独解决一点事,今天我就先走了。明天再见。”
卫子尤点点头, 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等两人离开后,卫子尤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漆黑的眼底带着诡异的愉悦,吵起来吧,吵的越厉害越好。
另一边,谢归宴将许言烛带到了一个角落。
许言烛憋了好久的话终于找到了说出口的时机:“你为什么来了Q大也不跟我说?你为什么会在Q大?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
谢归宴:“哦。”
许言烛琉璃色的眸子一暗,被这一声平淡的“哦”再次伤害到。
谢归宴不希望许言烛继续出现在Q大,不希望许言烛再出现在卫子尤面前伤害病人的情感。所以即便他不愿意再跟许言烛谈话,他还是开口了。
谢归宴道:“你当初去封闭式比赛也没跟我说,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许言烛哽住。
谢归宴:“你真双标。”
见许言烛无话可说,谢归宴继续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Q大,也不要当着病人的面说那么恶毒的话。”
“可……他是装的。”许言烛喃喃道。
卫子尤的那个眼神,满是挑衅和恶意。拥有这样的眼神,他怎么可能不是装的?
谢归宴觉得许言烛的话是在质疑自己的专业能力:“我是他的医生,我比你更了解他。你凭什么说他是装的?”
许言烛本就不善言辞,在谢归宴连续的输出下,许言烛什么话也说不来。
谢归宴:“我很忙,没有时间跟你纠缠。我们已经分手了,记得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许言烛:“我没答应分手。”
“分手可以是单方行为,不需要你的同意。别再继续纠缠了,很难看。”谢归宴丝毫不给许言烛留面子。
他是真的无法释怀许言烛竟然拿病人的痛处来攻击病人。
这是任何一个有共情能力和同理心的人都不会做出来的事。
许言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被谢归宴毫不掩饰的厌恶情绪攻击得节节后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让谢归宴眼里的厌恶消失。
谢归宴:“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快回去吧。别再过来。”
许言烛说不出话的时候,只能用眼睛盯着谢归宴的眼睛,希望谢归宴能心软。
谢归宴对上许言烛的眼神,只觉得分手那么久,许言烛一些变化都没有。因此谢归宴对上许言烛的眼睛,也没有一丝动摇。
临走之前,谢归宴不放心,害怕许言烛去打扰卫子尤,又特意说道:“卫子尤近期要进行一个很重要的手术,我也在跟教授一起准备手术,非常忙,别再来打扰。”
说罢,谢归宴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了许言烛。
他发现自己面对许言烛时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在跟许言烛谈话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速战速决,他还要回去研究病例。
谢归宴回到陈教授办公室,将今天卫子尤的突发情况跟陈教授描述了一下。
卫子尤突然说他的手没有知觉,虽然好像是他的错觉,但也足以引起大家的注意。
陈教授安排卫子尤在做了一次脑部扫描,将扫描结果发给大家,人手一份。
卫子尤脑部的阴影确实越来越大了,阴影的扩张速度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再拖下去的话,手术的难度将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手术安排刻不容缓。
谢归宴已经将陈教授的资料看完了,脑海里已经有关于人体大脑的丰富知识。他不仅仅是看过一遍那么简单,其中的内容也都记住了。
脑部的解剖图,脑部的器官模型,他都了如指掌。
当陈教授在珍稀的大体老师(遗体捐赠者无偿捐献的遗体)身上进行模拟手术训练时,谢归宴也在一旁学习。
按照大家讨论出来的手术方案,谢归宴看着大体老师的大脑,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模拟着手术操作。
手术刀应该怎样操作,手应该怎样控制。
要如何绕开神经切割阴影,出现特殊情况应该怎么办。
这些都在谢归宴脑海里清清楚楚。
虽然在这场手术中,谢归宴肯定没有拿手术刀的机会,只能在旁边旁观学习,可能做一做简单的辅助工作,但是谢归宴仍然十分认真地对待这场手术,在心里模拟过千百遍自己拿手术刀的情景。
每天睁眼闭眼,谢归宴脑海里想的都是手术。
可以说,谢归宴对于这场手术的关键点了如执掌,就连各种可能的突发情况他都考虑到了。
到这个了解程度,谢归宴深刻地了解了陈教授的疑虑。
知道为什么手术只有30%的成功率。
这场手术极其复杂,每一个操作都是极其细微的操作,一个疲惫走神,就有可能导致手术的失败。而根据团队的预测,这场手术大概会持续十三个小时。
十三个小时的高强度精细操作手术,不是那么容易的。
即便完全顺利地按照他们设计的方案进行操作,也很有可能切割完成,但对卫子尤的脑部造成不可预计的影响。
大脑的重要性和精细程度,让所有人都望而生畏。
但是全国中,最强的top1脑部手术医生,就是陈教授。如果陈教授都无法成功进行手术,那也没有人能够成功。
在所有人通宵、加班加点地研究下,手术时间终于确定下来了。
卫子尤躺在病床上,即将接受全麻,然后被推进手术室。令谢归宴惊讶的是,卫子尤接受手术前的情绪很平静,眼底漆黑一片没有情绪,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
准确的说,就是什么情绪也感知不到。
可能卫子尤这副样子,什么都无法进他的眼里的样子,说不定对于手术更加有利。
谢归宴一直在旁边忙碌,直到快要接受全麻进入昏睡状态前,卫子尤在对谢归宴说了接受手术前的第一句话:“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谢归宴条件反射地笑了,笑意很暖,酒窝在嘴角深深陷了下去。
卫子尤盯着谢归宴温暖光亮的黑瞳,闭上了眼睛,问道:“上次来找你的那个人,你跟他怎么样了?”
谢归宴:“为什么问这个?我跟他没有联系了。”
卫子尤没有回答谢归宴的问题,只是意味不明地道了一句:“这样啊。没事了,我准备好了,给我打全麻吧。”
谢归宴握住卫子尤的手,平和坚定的声音响起:“放心的交给我们吧。你醒来时,天气还会这么好。”
卫子尤没有睁开眼,淡淡道:“好,希望睁开眼是个好天气。”
谢归宴再次深刻地认识到,卫子尤只是个17岁的少年,他才17岁。这场手术他们一定要成功。
第070章 第 70 章
手术房内一共有七个医师, 主刀医生是陈教授,他和陈教授带的另两个学生是助理,另外三个是替补医生。若手术过程中出现意外, 陈教授无法继续手术时,替补医生将会顶替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手术室内的医师和护士脸色越来越难看。
情况远比想象的富复杂。
虽然他们已经通过计算机模拟手术, 并且实际模拟过手术的操作, 但现实中的情况千变万化, 出现了更多的突发情况。
陈教授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开颅这一步, 在切割阴影时, 遇到了未曾预料到的麻烦。
原来他们拿到的脑部扫描图,受到了阴影的影响,扫描出的结果与实际大不相同。这种情况预料过, 但没想到差别会那么大。
陈教授经验丰富, 小心翼翼地动着手术刀, 随机应变, 手很稳地慢慢切割着。
两三个小时过去后,陈教授的手越来越慢。
替补医生:“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我来补位。”
陈教授停了很久,点点头:“你来吧。”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 身体大不如前,即便他很想继续做下去, 身体情况也支撑不住。
他自己知道,两三个小时的长时间高度专注, 他的手已经酸痛地难以控制。
刚把手术刀放下, 手术刀从陈教授手里脱离,谢归宴就看到陈教授的手指开始颤抖。谢归宴看到后, 肃然起敬。
只要手还拿着手术刀,陈教授的手就不会颤抖。
然而手术刀一放下,这种生理反应就无法控制,手颤抖得很厉害。
手稳对于脑科手术医生来说非常重要,手稍微偏离一毫米,都有可能对病人造成难以估摸的影响。所以陈教授手里还有手术刀的时候,信念感可以压倒生理反应。
替补医生也是全国排名前列的手术医生,陈教授在进行手术时,他一直专注地观察着,因此很快就上手了。
陈教授没有出去休息,在一旁看着替补医生的操作。
但是手术难度太大了,每一个动作都要精确到毫米以内,他们都预计出错了。在长达两个小时后,替补医生的手也快撑不住了。
在一旁的第二个替补医生替上。
第三个替补医生也替上。
手术才进行了一半不到,陈教授已经提前让护士去联系更多的手术医生过来,但现在联系不上别的医生了。
陈教授和三个替补医生的手都还在发抖。
即便陈教授已经停下了五六个小时,他的手还在颤抖着,另外的三个替补医生也是同样的情况。
“现在怎么办?”替补医生绝望了。
他们平时一个人进行十几个小时的手术都完全没有问题,只是这次的手术难度太大,远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情况都要复杂,导致两个小时的手术就耗尽了他们的精神。
全国能够进行这种精度的手术操作的医生本就珍稀,这档手术算是规模最大的,拥有整整四个高资历手术医生。这已经是陈教授靠自己多年的人脉,邀请组织起来的手术团队。
现在临时抽调医生来不及,抽调的医生对手术情况不了解。
而且能够抽调的医生,手术水平也难以达到要求。
陈教授眼底泛起了泪光。
手术室里一片寂静,护士都没了动作,站到一旁。
陈教授研究卫子尤的病研究了很久,现在他也束手无策。他很急,可是他的手还在抖,还在抖啊!
陈教授狠狠地拍打自己的手,希望能让手停止颤抖。
但他不得不认清现实,他无法继续这台手术。手部的任何颤抖都是致命的,他们现在强行进行手术,失败也是必然的。
他们现在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见着手术失败,看着生命一点点流失。
他们作为脑科手术医生,或多或少都会有手术失败的经历,但不代表他们对此麻木了,在看到自己无能为力时,仍然感到很绝望。
谢归宴和旁边的另外两个学生只能在一旁噤声。
谢归宴眼神还在看着卫子尤,脑海里不断在模拟着手术刀的路线。这段时间睁眼闭眼都在想的手术方案,在此时让他能够清晰地了解接下来的每一步操作。
时间过得很快,大家都逐渐接受了手术失败的结果。
越着急,他们的手越抖。疲劳和紧张抖让他们的手停不下颤抖,这台手术像是往越来越不妙的方向发展,而他们无能为力。
谢归宴脑海里一边是清晰的手术图,一边想起了卫子尤接受全麻前的话。
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
“睁眼后会是一个好天气。”
如果手术失败,卫子尤将没有机会再睁开眼。
谢归宴咬咬牙,开口道:“可以让我试试吗?”
“胡闹!”一个替补医生迅速斥责。
“不可能的,你还是一个学生,怎么能一上来就进行那么高难度的操作?”另一个医生也说道。
谢归宴:“可是……现在情况都这样了,让我试试吧。我的手很稳,而且我对于这台手术也很了解。我觉得我可以。”
陈教授回想起谢归宴的一些手术模拟操作,手确实很稳。
唯一的疑虑就是,谢归宴毕竟没有经验,不知道实际操作时会不会出问题。
谢归宴:“你们可以在旁边指导,我当你们的手。让我试试吧,我想治好他。”谢归宴看着陈教授说道。
卫子尤是他接触时间最长的病人。
对谢归宴来说,卫子尤早就不是病人那么简单,卫子尤已经是他的朋友了。
他想尽力救他。
陈教授沉默良久,在另外三个医生拒绝的眼神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点头道:“行,你试试吧。”
陈教授知道谢归宴对这台手术的了解,完全不亚于其他人,
只要谢归宴能够稳住他的手,顺利地进行手术,问题就不大。但陈教授担心谢归宴这是第一次进行脑科手术的真枪实战,可能会手抖。
但现在只能试着让谢归宴上了。
陈教授看了一眼谢归宴旁边的另外两个学生,叹气,他的学生都没有谢归宴那么努力,对于这台手术的了解就仅限于一个学生的理解,此时也只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陈教授声音沙哑道:“有任何后果,我来承担。”
另外三个医生想要阻止,但现在除了让谢归宴来上,竟没有别的办法。但他们心理的感觉是一样的,一个学生,都没经历过多少台手术,一上来就操作那么高难度的手术,怎么可能可以呢?
理论知识再丰富都没有用,进行手术需要积累经验。
谢归宴拿到了手术刀,他发现自己此时脑海里十分清晰冷静,接下来应该操作哪一步,他脑海里都有一个清晰的版图。
这是他这段时间日日夜夜的努力换来的。
他可以。
替补医生在谢归宴准备动手前,提醒道:“如果手撑不住,有颤抖的趋势,立刻停下来。”
“手术过程中,有突发情况要听我们的,懂了吗?”陈教授道。
谢归宴:“明白。你们指挥,我是你们的刀。”
另外两个学生目露钦佩,他们自问,他们是不敢站上这个手术台,拿起这把刀的。恐怕一拿起这把刀,他们的手就会开始颤抖。
这是一个只要偏了一毫米,就会失败的手术啊。
出乎意料的是,谢归宴的手稳得像是一个经验老练成熟的手术医生,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术刀,就像是握着指挥棒一样,进行着一场出色的表演。
看谢归宴进行手术,对于旁观的医生来说,是一个视觉上的享受。
谢归宴对于这场手术的了解之深刻,了解之熟悉,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复刻脑海里的演练。陈教授和三个医生都围着谢归宴,看着谢归宴进行手术。
需要提醒的地方,他们也会在谢归宴停下来的间隙提醒。
谢归宴进行手术,而四个医生就实时地根据实际情况调整方案。
几个人的配合十分精妙,像是几个人就演奏了一曲气势宏大的交响曲,激昂高涨,配合巧妙。就像谢归宴所说,谢归宴就是他们的手术刀,可以完美地进行操作。
然而三个小时候过去,大家都十分担心谢归宴会不会也开始疲惫,支撑不下去。
但谢归宴还是一如既往的稳,手上的动作没有放慢分毫。
谢归宴似乎感受到了大家的担心,说了一句:“我状态很好,还能进行很久,别担心。”谢归宴现在的状态确实超乎寻常,他的大脑从未那么清晰过,大脑一直维持在高度兴奋的状态,同时又十分冷静理智。
大脑高度兴奋活跃与冷静理智结合在一起。
让谢归宴一点都感受不到疲惫,甚至三个小时过去后,他的状态还渐入佳境,状态越来越好。
另外两个学生都在一旁看呆了,他们一直就在旁边站着,也没有离开过手术室。这么精彩的手术,离开一秒都是损失。
他们觉得拿着手术刀的谢归宴,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操作过上千台手术的手术医生。
谁能想得到,那么稳、那么厉害的人,竟然还只是一个学生?
陈教授从哪里找来的交换生,随便接一个交换生都是一个怪物?这样一对比,他们简直像一个废物。然而能够进到陈教授门下,他们一直都是同龄人里出色的一批。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陈教授越来越欣慰,医学界后继有人。他没记错的话,谢归宴今年才23岁,就已经有勇气站上手术台,而且手又稳又快。
而且年轻人精神更好,身体素质也比他这个老家伙好。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在接下来的七个小时里,谢归宴全程保持着高超的操刀水准,顺利地完成了阴影切割。
持续七个小时的操作,谢归宴零失误完美地完成了手术的最后一棒。
当谢归宴完整地将阴影从脑部切除时,大家都屏住呼吸,克制住自己想要呐喊的冲动。现在还有手术的最后一步,脑部缝合。
陈教授接替了谢归宴,进行缝合。
缝合这方面,他更有经验,而且难度较低,他来操作就可以,让谢归宴先休息一下。
谢归宴放下手术刀后,呼吸才后知后觉地变得急促。
——他真的做到了?
谢归宴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陈教授缝合完毕后,由护士进行术后的工作。几个医生脱掉手套并且离开手术室后,才忍不住放声大笑。
他们成功了!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等麻醉过去,卫子尤应该就能恢复正常,卫子尤今后再也不必担心大脑的阴影了。
今日的最大工程——谢归宴,竟然是陈教授的一个学生。
今日最冒险的一个决定,让谢归宴上手术台,成为了今天最成功的一个决定。
替补医生:“陈教授,你收了一个不得了的学生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以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另一替补医生应和道:“是啊,他还很年轻吧,就成为了这么高难度手术的主力,前途可期!”
陈教授此时想起,这么优秀的学生只是来他这交换学习一学期,此时就有些心痛。
“你以后读博要不要来我这读?”陈教授立刻就想把谢归宴收为学生。
谢归宴此时也轻松地笑了:“我才研二,还有一年才毕业。读博的事情还确定。”
陈教授:“不管你以后来不来读博,你在这场手术的惊人表现,我会上报。”
这场手术是有全程录像的。这种难度的手术录像,会成为非常珍贵的手术案例资料,而谢归宴肯定也会因此名声大噪。
等大家都回去休息好后,大家都来到了病房。
等待卫子尤睁开眼。
可以说,在闭眼前,卫子尤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再睁开眼的机会。不是他不信任陈教授,而是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很复杂,否则陈教授跟专家团队也不会研究那么久、拖那么久,到了拖无可拖的时候才确定进行手术。
当卫子尤睁开眼时,他先是被入目刺眼的眼光刺了一下。
他立刻闭上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
谢归宴又能见到卫子尤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率先开口道:“恭喜你,手术成功了。”
卫子尤尝试着移动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像是全身瘫痪一样,动弹不得。
“手术成功?”
陈教授看出卫子尤无法动弹,早有预料道:“是的,手术成功了。现在只是全麻后的副作用,过一会就能恢复。”
窗外的微风吹动着窗帘。
陈教授又道:“你一定想象不到,这场手术的主力是小谢,他一个人完成了一半的手术。”
卫子尤确实诧异了。
谢归宴:“这是我们大家的努力。没有大家一起设计手术方案,手术也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陈教授:“你啊,就别谦虚了。子尤,你可要好好感谢小谢医生。手术成功,过去可以翻篇了,要好好地开启新生活。”
陈教授一见到卫子尤,就控制不住苦口婆心。
以前陈教授不敢多劝卫子尤,害怕他钻牛尖。
但现在卫子尤的手术已经成功,陈教授也就劝他重新积极生活。即便有了五年非常痛苦的时光,但卫子尤现在也才十七岁,还是非常年轻。
陈教授希望卫子尤不仅能够身体恢复正常,而且希望他的精神也能恢复健康。
一个天才画家,绝不能被一场病困住。
谢归宴看着卫子尤,由衷地笑了。这就是他们作为医生的意义吧,能够看着病人在治疗成功后,开启新的生活。
正如陈教授说的那样,谢归宴在医学界名声大噪。
几个参与手术的医生都是医学界大牛,有了他们的背书与口口相传,稍微对医学有一些关注的人,都知道了谢归宴的名字。
而有权限能够看到手术录像的人,更是将谢归宴列为了重要人才。
谢归宴的这场事迹,同时传遍了他本身的学校,以及Q大。
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一个研二的师兄在进行手术时力挽狂澜,大发神威,尽管谢归宴已经解释过很多次,这是大家共同努力完成的,大家也还是疯狂赞美夸大这件事。
谢归宴尽量让自己看轻这些赞美的声音,他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陈教授也对他说:“小谢啊,你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医生。不要辜负你的天赋,加倍努力,专心学习,以后能为更多的病人带去希望。”
这么说着,陈教授布置了更多的学习任务给谢归宴。
让谢归宴即使不在准备手术,也保持着一样大的学习量。
卫子尤手术已经成功,谢归宴也还是会每隔几天去医院病房看望他。卫子尤刚做完手术,还不能出院,需要待在病房里复建。
因此谢归宴看望卫子尤没有以前那么方便。
只好减少去病房看望卫子尤的频率。
但每次去病房时,谢归宴都能隐约感觉到卫子尤的心态在慢慢放开。虽然还是阴沉不爱说话,但整体给人的状态松弛了很多。
跟之前的状态截然不同。
非要形容的话,谢归宴觉得现在的卫子尤的心理就像是在一片荒漠里,生出了一朵花,这朵花生机勃勃,孕育着美好与希望。
虽然卫子尤不可能一下子完全变得乐观,但卫子尤的状态在慢慢好转。
这是谢归宴最大的感受。
他还要更努力,治疗更多的病人。
这场成功的手术没有让谢归宴飘起来,相反,他更加沉稳,更加沉得住心来学习,每天完成陈教授布置的学习作业直到深夜,也完全不觉得疲惫。
***
另一边。
自从许言烛去Q大找谢归宴,被谢归宴狠狠拒绝后,许言烛就没有再回学校上学。他向学校申请了一个长假,然后回家,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每天足不出户,早午晚饭都是家政阿姨送到房间门口。
然而许言烛每天就吃几口饭,大多时候的饭碗都像是没有动过,放在门口时是什么样子,收碗就是什么样子。
许言烛的母亲徐女士自从自家儿子关进房间好几天后,就开始忧心忡忡,不知道儿子受了什么刺激。
然而许言烛待在房间里不愿意出门,跟她说话时也兴致缺缺,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说不够两句话,又把自己关进房间,不知道在房间里捣鼓什么。
趁许言烛打开门时,徐女士趁机往房间里瞄了一眼。
房间内是三个巨大的显示屏,显示屏环成了一个半圆,中间摆放着两个键盘和一把椅子。三个超大尺寸的大屏,原本就挺震撼的,而三个大屏上都是黑色背景,上面一行行密密麻麻地全是白色的代码,更加令人震撼。
徐女士了解儿子,知道他肯定受了什么刺激。
当张灵来陪徐女士时,见到徐女士的担心,张灵提醒道:“您有加他朋友的好友吗?我猜可以打电话去问问。”
徐女士一拍脑门:“对哦。我加了他的舍友,我这就打个电话去问问。”
徐女士找到艾辉,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艾辉很快接起:“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女士:“别紧张,我只是想跟你打探一些事。最近我儿子他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门,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遇到什么事了?”
艾辉:“啊?”
徐女士:“你知道吗?”
艾辉知道许言烛那天晚上去Q大找校医后,就请假了,再也没回学校上课,也没有回过宿舍。艾辉猜测两人应该是闹崩了。
但他也不好插手,于是只是发了几条信息慰问许言烛。
艾辉:“我也不太清楚,阿姨您别急,我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情况。”
徐女士:“你也不知道啊……那好吧,幸苦你了。”
挂断电话后,艾辉立刻发了条信息给许言烛。
[我有一些关于谢校医的事跟你说。]
怕许言烛不接电话,艾辉学乖了,先发一条消息给许言烛,再打电话过去。
果不其然,这条电话拨通了。
艾辉只觉得情理之外意料之中,只有谢医生能够引起许言烛的注意吧。
“什么事?”许言烛低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无机质的冷意。
艾辉:“是这样……我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跟你说吧。”
艾辉对不起谢校医,答应了谢校医不往外说,但艾辉最终还是选择跟许言烛说这件事。他把谢归宴带着他们几个舍友找了他一晚上,最后还在他妈妈手机看到了他给一个女生夹菜的照片,配字还是“久别重逢”。
许言烛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
他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看来他真的是错得离谱。
他们走到这一步,都是他不懂得珍惜。每一件事情,他似乎都做出了错误的回答和错误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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