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花了三天时间送小豹妖回到家后,立刻被热情好客的豹父邀请留下做客。
黑渊激动地游来游去:“慕姐姐我们也不想走的,这边有大瀑布欸,我们好久没接触水了。啊,柔柔在和一群小豹妖、小牛妖还有小狼妖玩呢……我们会给你带礼物的!”
慕姚:“……”
妖族少年无论多大,果然是孩子心性。
慕姚感叹道:“那现在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啦,小金龙!”
东海龙太子差点被茶水呛死,咳得白皙精致脸颊通红,眼尾也湿润极了,仿佛胭脂眼线被晕开,着实赏心悦目。
两人在这热闹阳城逛了一日一夜,傍晚返回客栈休息,慕姚给啾啾喂了干果粟米,恰时小二端上热气腾腾的晚饭,瞬间就让多食海鲜生肉的敖甲瞪圆双眼。
粟米粥绵密浓稠,米粒饱满,点缀着红枣桂圆,滋甜味美。另一盘子盛着金黄酥脆的炙鹿肉,优质表面凝结金黄色泽,撒上调料葱花,令人垂涎欲滴。
敖甲的喉咙迫不及待滚动,牙齿轻咬,浓郁咸香在唇齿间逸散,满足地眯起双眼,喉咙间发出见不得台面的赞叹声。
甚至一截粗壮尾巴幽幽地从衣袍后伸了出来,愉悦地打着转。
慕姚不禁莞尔一笑,猛地伸出罪恶之手按向他的尾巴。
刺激酥麻的爽感透过敏感的尾巴传递过来,金发少年浑身一僵,像被命运捏住孽根,脸颊绯红,快要滴血出来。
她又撸了两把才帮他用衣衫掩盖道:“破绽露出了来了哦。”
他眼神慌乱地瞧向慕姚,可黑发少女和个没事人一般,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喝起粥来。
这让龙太子实在是心烦意乱,她到底对我有无意呢,还是仅仅只把我当朋友?
客栈小儿端着盘子路过,笑道:“客官,这鹿肉可新鲜着呢,是今早太子体恤民众特意送来的鹿肉,只有咱这阳城第一客栈有呢!”
敖甲一听,原本还在咀嚼鹿肉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心中一阵膈应,顿时没了食欲:“怎么是那人皇太子送来的,我竟吃了他的东西……”
妖兽的爱憎分明,爱浓烈恨也浓烈,慕姚觉得他这样可爱极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嬉笑打闹,桌上符纸突然无兆自燃起来,显然与这张符链接的乾坤束缚大符已经被使用。
慕姚脸色骤变,她迅速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地说道:“人皇太子那边出事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慕姚带着小鸟妖啾啾,敖甲风驰电掣来到城外林间。
瞬间一条金龙腾空而起,慕姚跨坐于其背上,一个翻身便飞出百米,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弥林。
俯瞰而下,只见弥林营帐边一片狼藉。
布幔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在夜风中无助地飘荡,而地面上更是鲜血肆意流淌。
人皇太子此刻身着甲胄,健硕身躯被鲜血溅得斑斑驳驳,持着剑宛如从修罗场中走出的恶鬼。
空地中央,一张金色大网散发强烈光芒,将一名蛇身少女死死网住。
那少女一头乌黑长发如海藻般肆意飘散,透着无尽诡异与凶狠。她的嘴角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显然已经吸食了不少鲜血。
周围是一群受伤的侍从,他们强撑着身体,手持兵器,将蛇身少女团团围住,可那少女确如虚幻之影,任凭士兵们如何进攻都无法伤她分毫。
慕姚和敖甲见状,化作人形缓缓降落。
他们衣袂飘飘,仙姿貌美,宛如神兵天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状如修罗的人皇太子,此刻眼中终于褪去往日高傲,他紧紧盯着慕姚还有她眉心红痣:“姑娘,之先冒犯是启之过,还请多有担待。请您大显神通救救我那可怜的姬妾——柳姬。”
她转过头去,不远处一名身姿婀娜女子虚弱地瘫倒在地,呼吸微弱,她正是柳姬。
而前天他们见过的絮姬,此刻神色惶恐,跪坐在一旁,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慕姚立刻将那女子翻过来,喉间被咬出大洞,虽然经过名贵伤药止血,可上面似乎沾着附骨之厄,她的生命正如沙漏中的细沙般快速流逝。
慕姚尝试用指尖汇聚灵力,缓缓将女子脖上厄毒清除掉,又命人重新上药,女子的呼吸才慢慢缓过来。
见状,慕姚问道:“你做了什么,让这怨灵幽如此狂躁?”
人皇太子面色冷峻难看,深呼吸一口气后方才开口。
原来,他因嫌弃絮姬整日在身边聒噪,便将温柔小意的柳姬接了过来。这本就引得絮姬心生嫉妒,两人见面后很快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人皇太子对此本已习以为常,可谁料絮姬竟突然发狂,瞬间化身成这蛇身怪物,张牙舞爪地扑向柳姬,大口啖其血肉,还伤了不少士兵。
随后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金发少年听完,忍不住嘲讽道:“哼,还不是因为你姬妾太多,才会闹出如此事端!”
人皇太子没被人这么忤逆过,随即冷笑一声道:“你这毛头小子懂什么!你们不愿帮就算了,我若连夜快马加鞭找来国师,也能让这妖怪灰飞烟灭!”
慕姚见两人又要争吵起来,赶忙出声劝阻:“都别吵了!当务之急是送走她!”
说罢她迈步走向怨灵幽。
那怨灵幽原本还在疯狂挣扎,不断发出凄厉的嘶吼,慕姚叹息道:“你若再发癫,我便让你魂飞魄散!何况你看看眼前的人,他根本不是你要寻的‘太子’,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不如投胎去吧!”
蛇身少女听到这话,原本疯狂的动作陡然一滞,眼中赤黑光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烈哀伤。
她的眼眶中缓缓涌出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面的血泊中。
将在场所有人拉入一场真实的幻境——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1
姜出生时七彩云霞漫天,有金凤栖息于屋前梧桐树下啼鸣展翅,村中大巫用龟壳卜筮,断定此女命格贵不可言。
卜筮极真,十六年后姜出落得落落大方,成为部落中最温柔美丽的女子,命格极旺。
她勤劳能干,养的蚕在方圆百里属最白胖、吐丝最快最多,织出的绣品精美无比,百钱难求。
无数少男递上蒹葭芦苇,只求姜能望其一眼,直至一个男人的出现——都城首领之子。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都城首领之子如影随形地缠上她,向她激烈地表达爱意,可姜并不感兴趣。
“姜,那可是首领之子,你也会成为都城的主人……”
“姜,你马上就十八了,就要没得挑啦……”
“姜,不成家就是不孝……”
被兄长父辈团团围住的姜陷入惊慌失措,将目光投向首领之子,男人高高在上,却如蛇般缠住她的躯体,浓重爱意也感染了她。
“姜,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姜终于爱上他,成为他的妻子,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事业和家族。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姜,把你的命格换给父亲吧,我会为你打下一片江山,让你的名字传遍山川和海洋,我要和你一起做天下共主!”
“姜,你真是我的福星!父亲成为大王,我也是太子了!”
姜已不复初见时灵气动人,青丝中冒出白发,可她还是落下了幸福的眼泪,直到太子抱住她安抚道。
“父亲给我迎娶了应氏女,这是权宜之计,你要体谅我,为我生个孩子吧……”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幸福的生活没有来临。
没有孩子,衰老加速的姜逐渐遭到了太子的厌弃,被哄骗着上了淇水为祈福。
漏水的船被汹涌江水吞噬,太子为糟糠之妻掉了两滴眼泪后便走向了新的生活。
被将水吞没的那一刻,姜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她只想早点死去,可是她发现她好像死了但又没有完全死去。
逐渐生出蛇一样的肢体,带怨恨之泪落到鱼腹中居然酿出妖丹。
她在海里飘着,直到被神秘人困在海底炼狱,失去理智成为产丹机器。
“我错了吗?”蛇身少女逐渐恢复成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落下泪。
敖甲看得大为光火,撸起袖子指着太子启道:“这孙子真不是雄性,他这后代在哪?该不会就是这个家伙吧?是的话小爷替你报仇!”
人皇太子翻了个白眼,对姜面色复杂道:“若你前世住在淇水,那你的仇应该已经报了。据史料记载,一百年前淇地发惊天水灾,将当时刚建立国家的大王和子嗣后代全部在一场祭祀典礼被大水吞了去。”
原来她的仇在那时就已经报了,姜静默了许久:“死了?不是我错了吗?”
慕姚看着有些不是滋味,面色冷肃道:“这当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男人,你的亲朋,你的父辈,是世界!倘若你没有嫁给她,你定会有造化的。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如此大逆不道、对抗君父的话语令姜呆住,就连人皇太子也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慕姚,眸色颇深。
姜呆呆道:“真的吗?”
“大多人受冤屈死后只能成鬼怪,而你却成了怨灵幽,你没有想过为何吗?”慕姚伸出一根手指认真道。
“你出生时有异象,这便说明你有仙缘。死后你的泪能催化妖丹,实质上也与此有关,我可为你除怨,此后是投胎还是以精怪身修炼成仙,可由你自己做决定。”
姜静默许久,跪在地上对他们行大拜之礼:“多谢你们,我……不想投胎了,都说做人好,可做人又有什么好?”
她幽幽叹着,带着百年的怨与愁,疲惫消散于风中。
“这次,我想换个不一样的活法。”
少女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火光,似有开天辟地之震撼的决心,凝聚着身影重新回到那颗小珍珠上。
慕姚做了一场法事,虽然有些不熟练,但却将姜的怨气化解,珍珠埋于这山清水秀的地方,缓缓地吸收着天地之灵。
以精怪之身修炼想要获取仙缘,何等困难,或许要一千年,或许要一万年,但谁又知道呢?
她闭着眼睛送上祝福:“这是个吸收天地灵气的好地方,祝你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吧。”
“谢谢你……”
少女巧笑嫣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潺潺流水环保的桑下,白蚕啄着嫩叶。
少女轻轻唱着歌:“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最后一缕黑色怨雾消散于天地间,慕姚敛了敛衣袖,准备与敖甲打算离开,却被人皇太子拦了下来。
慕姚警惕道:“我们救了你,你不会还想治我们罪吧?”
人皇太子站在风中,衣袍猎猎作响,目光灼灼:“姑娘高义,启理应设宴款待,还请姑娘给个答谢机会。”
金发少年忍不住斜眼睨他,同为雄性,他怎能看不出这花心人皇太子又对姚姚生出些爱慕之情来了!
他简直想不明白,这人皇太子也就只有一根啊,怎么前天召这个宠姬,今日幸那个美人,忙的过来吗?
这会一眨眼的功夫又对仙人有了好感。
人的感情这么廉价么?
“姚姚,别答应他,我看他没安好心。”敖甲暗搓搓吹耳边风。
慕姚也正有此意,虽然经过怨灵幽一事她对人皇太子稍有改观,但也不愿意多接触,于是微微一笑礼貌拒绝。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日他们从梦中醒来时,原本普通客栈此刻已经焕然一新,人来人往,布置着红绸和装饰。
人皇太子换了一身玄衣,人愈发俊美,气质斐然,身边还跟着一位巫师打扮的长者。
他送来金器珠宝,邀请慕姚就在此参宴,慕姚本还想拒绝,直到他祭出一顶精美的青铜炉。
慕姚:“!!!”
梦中情炉!
这下她再没法拒绝,捧着炉子兴高采烈地回房间。
未见到那白袍巫师锐利的双眼围绕着她打转,转身问人皇太子:“启儿,你可是爱慕此女?若喜欢确可纳为妃嫔,此女命格甚贵。”
“确有此事,可她与一般女子甚是不同。”太子启竟如情窦初开,小麦色面颊微红,然后想什么般警告:“我不想逼迫于她,亚父切不可轻举妄动!”
大巫听后并未言语,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浑浊瞳孔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精光。
当晚,宴会正式开始,客栈灯火辉煌,慕姚、敖甲与人皇太子还有大巫推杯换盏,一时间觥筹交错。
一壶桃花酿上到她桌前,她只是抿了两口觉得口味不佳,便放了下来。
而旁边的敖甲似是心情不佳,举杯牛饮,一杯接一杯,他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但渐渐的,慕姚也觉得不太对劲,怎么回事,这么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