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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夜幕深深,一辆华贵高大车马匆匆行驶进入巍峨高耸的太阴圣殿,而张琬却像个粽子般被五花大绑,整个人有点想吐!


    幸好车马穿过森严守卫的通道和广场,终于安稳停下来。*


    “您深夜未归,祭司很是担心,属下找寻多时,还请先入殿吧。”巫长史恭敬的虚伪道。


    张琬亦被拖拽落地,视线看向身形一顿的丈母娘,随即对方也投来意味深长目光,分明满是警告意味!


    先前张琬都以为自己要死在丈母娘手里时,没想这位巫长史忽地出现,于是就变成如今这般危险情况。


    虽然张琬脑袋不算太灵光,但是对于这位卑鄙阴险的巫长史,印象实在不算好。


    丈母娘偷情一事,怎么想都必定是有人告发才败露,所以现在无疑非常危险。


    “这人得罪祭司夫人,属下一定处置妥当。”巫长史亦察觉到目光,认真道。


    张琬闻声,小脸苍白,心想那还不如被丈母娘用刀捅死算了!


    关于祭祀里的处罚手段,以前阿贞姐姐曾提过些许,张琬只觉变态恐怖至极!


    “不劳烦巫长史费心,我自会折磨处置,来人把她带回内殿。”


    “可她得罪祭司夫人,属下就算听命,想来祭司亦不会放过盘问她。”


    语落,夜风中充斥火星子一般的味道,张琬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寂静处,丈母娘神情满是不屑,眼露愠怒出声:“既然巫长史已经自作主张通报祭司,那我这就亲自带她去见祭司。”


    语毕,张琬被押解跟随进殿,视线看向冷脸的丈母娘,心里七上八下。


    今夜巫长史肯定不是巧合的出现,她兴许就是想抓奸,所以才护住自己想带回太阴圣殿做证据。


    丈母娘想来应该也发现巫长史的心思,所以才这么生气吧。


    张琬光是设想,都觉得步步惊心。


    那位太阴祭司给张琬最大的印象就是阴鸷且嗜杀成性,还是六亲不认的那种!


    献祭发妻,还屡次三番的想拿阿贞姐姐来给她冒险,简直是禽兽不如的恶魔。


    不多时,张琬穿过如宽广山谷一般的前殿,终于看到太阴祭司。


    年轻时的太阴祭司长的令人意外清秀玉白,气质泠然出众,虽然样貌不算极美,可阿贞姐姐身上那股天上冷月般气场,明显像极此时的太阴祭司。


    “夫人身怀六甲却深夜不归,真是让人不放心。”太阴祭司神情平静投落目光,语气不急不缓的出声。


    “祭司多虑,如今都已有孩子,身旁诸多祭徒祭卫看守,我能去哪?”丈母娘神情显露不满应声,便要落座。


    随即张琬看到太阴祭司匆匆起身,抬手搀扶丈母娘,圆眸不禁流露惊诧!


    这真是那个阴沉可怕的太阴祭司嘛?!


    而且太阴祭司右手此时也是完好的呢!


    “那不知夫人今日去了哪?”太阴祭司并未回到原位,而是就坐一旁,姿态端正,不苟言笑。


    语毕,张琬感受到阴冷目光,心间倒吸了口冷气。


    果然太阴祭司还是那个太阴祭司,真是变化莫测。


    不过审问的太阴祭司严阵以待,反倒是被审问的丈母娘饮着茶,仪态散漫中透着妩媚,娇贵却又傲然,不以为然道:“整日待在圣殿实在无趣,祭司又忙于祭祀事务,我出去透气,总好过被那位巫长史像苍蝇一般盯着吧。”


    张琬莫名觉得丈母娘更像是在内涵太阴祭司。


    因为太阴祭司面色一沉,并不太好看,不悦道:“那夫人也不该甩掉祭卫,否则若是有个万一,如何是好?”


    语落,殿内气氛凉飕飕,张琬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


    没想,丈母娘突然溢出轻笑,笑意很浅,不达眼底,分明是毫不畏惧,生疏至极的出声:“祭司多虑,我又不是祭司养的金丝雀,国都之内,还没有人会不识好歹。”


    太阴祭司神情依旧平静,只有墨眸里透着冷色,转而看向殿内另一碍事人,出声:“那不知这人该如何处死?”


    张琬无语,这太阴祭司吵不过,干嘛扯到自己呀?!


    “不急,她只是一个流民罢了,我打算把她拴在内殿戏弄几日。”


    “夫人,这是戏弄,还是不舍?”


    这话一出,张琬脑袋有些糊涂,太阴祭司说什么呢?


    此时丈母娘脸色更是骤变,一双妩媚笑眼浸满冷霜,愤愤出声:“秦芜你什么意思?”


    这模样比先前知晓张琬偷听时,还要可怕一百倍!


    本以为太阴祭司会动怒,谁想她只是神情漠然的移开目光,仿佛毫不在意般的应:“没什么意思,我要准备参加秘境,还请夫人操劳圣殿事宜,不要生出事端。”


    语落,张琬傻眼,这两人到底什么情况呀?


    明明是抓奸情的太阴祭司,竟然被直呼大名呵斥。


    而偷情的丈母娘,竟然理直气壮,真是让张琬下巴都险些合不上。


    怎么感觉事情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啊!


    原本以为会血雨腥风,却因丈母娘的发火,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张琬也因此被留在太阴圣殿,又或者说,真的被栓在太阴圣殿。


    不知太阴祭司是真的事务繁忙,还是因为怕丈母娘生气,当真没有再露面。


    白日里张琬捧着盆栽举在头顶,一动不动当花桌,目光看向不远处作画的丈母娘,心想她这哪是戏弄,简直就是折磨人嘛。


    张琬直觉丈母娘大抵是因为太阴祭司察觉奸情,而心里不痛快,所以发泄。


    因为那位阴险的巫长史,此时也被丈母娘折腾的够呛。


    举鼎,可是个力气活,哪怕巫长史站着不动,张琬都能感觉到她的崩溃。


    这么一对比,张琬瞧着自己手里小巧的盆栽,突然觉得丈母娘对自己还算照顾。


    如此两日,巫长史意料之内的病了。


    早间张琬独自一人受难时,还有些不太适应。


    “我给你一个老实交待的机会,如何?”丈母娘手里挑着飞镖。漫不经心道。


    张琬捧着靶子,瑟瑟发抖的点头,暗叹巫长史病的真是时候啊!


    “你为何跟踪吴氏贵女?”


    “我以为她身上有禾玉宝镜,所以才跟踪,没有想到会碰上您。”


    语落,飞镖从丈母娘手里脱落,张琬吓得一愣,赶紧闭上眼。


    幸好没有预想的疼痛,张琬才睁开眼瞧见靶子上的飞镖,满是敬佩!


    丈母娘不紧不慢的又挑了一枚飞镖,出声:“你最好不要撒谎,想拿禾玉宝镜做什么?”


    张琬心又悬到嗓子眼,结巴的应:“我没、没有撒谎,拿禾玉宝镜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


    语落,丈母娘稍稍停顿动作,流露新奇趣味。


    “传闻禾玉宝镜可以窥测过往将来,我却不怎么相信,你不会犯傻信了吧?”


    “我没有犯傻,禾玉宝镜真的有神奇作用,您能帮我找禾玉宝镜吗?”


    忽地,丈母娘舒展眉头笑出声,揶揄道:“我看你真是傻的可爱,再说我凭什么帮你找禾玉宝镜?”


    这话说的张琬窘迫的面热,只得如实道:“因为我会在未来跟您的女儿结亲,所以现在我必须用禾玉宝镜回去见她。”


    语毕,丈母娘笑的更加开心,而张琬则更加窘迫无地自容!


    唉,丈母娘怎么就不相信呢。


    半晌,张琬才听到对方收起笑意,饶有兴致道:“你说你未来会与我女儿结亲,可未来的我,必定不会答允,所以你们的婚事不可能成。”


    张琬欲言又止看着丈母娘,心想那时您大概都成累累白骨了吧。


    这话过于残忍,张琬说不出口,只得闷闷说:“既然您不相信的话,那就算了吧。”


    果然这种事太过离奇古怪,除非亲眼所见,否则没有人会相信呢。


    “虽然不可信,但是很有趣,不如你说说现在未发生,将来会发生的事,若是编的精彩,我兴许会饶了你。”


    “现在未发生将来会发生的事么。”


    张琬掂量着轻重缓急,不敢随便开口,谨慎出声:“您想问您自己的事,还是太阴祭司,又或者是您的女儿?”


    闻声,丈母娘并不犹豫的应:“那就说说太阴祭司吧,那人去参加秘境,至今也不给个信,真是无情无义至极。”


    这话里满是埋汰不喜,可是张琬却觉得丈母娘对太阴祭司并非如表现那般冷傲不在意。


    如果真不在意,丈母娘难道不应该先关心自己和秦婵的将来么。


    “太阴祭司秘境试验,结果可能不太好。”张琬犹豫出声。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丈母娘微微蹙眉道。


    见此,张琬忽地有些后悔出声,吞吞吐吐的应:“不太好的意思就是可能会失败,而且很危险,她断了条右手臂。”


    讲道理,整条手臂都断,已经不止是危险,完全可以说性命攸关。


    断臂危险,失血更加致命。


    语落,丈母娘没有言语,美目低垂,长甲抹着艳丽花汁,漂亮精致,葱白指腹捧着茶盏,却并未饮用,让张琬有些猜不透心思。


    从先前交谈来看,这位丈母娘并不信所谓禾玉宝镜预测,而且对于太阴祭司也很是冷淡。


    可是自己真说太阴祭司秘境试练有危险,丈母娘却一幅阴云密布的模样,面上连冷笑都没有,冷静的异常。


    半晌,许是张琬探究目光太过明显,丈母娘迎上视线,不冷不热道:“那个人痴迷修习祭祀术法,多年从无差错,你就算想讨个饶,也得编排个可信,这话真是无趣。”


    语落,茶盏微重扣在案桌发出清晰声响,张琬禁不住吓得哆嗦了下,暗想做人真难啊。


    这还只是说太阴祭司相关,若是说丈母娘她的将来,那自己怕是会被弄死不可!


    于是张琬没敢出声,只想着寻个法子逃出太阴圣殿去见母亲。


    这回张琬被抓的突然,想来母亲必定会担心。


    可张琬没想到自己说的事情,很快就得到验证。


    那日之后张琬被安排清扫庭院,丈母娘亦不怎么找自己麻烦。


    忽地一祭徒面色慌张的入内,不多时丈母娘匆匆出了院,面色不复往日言笑明媚,阴沉沉。


    张琬有些好奇,却不得擅自行动,只得一直守院门。


    可这一等就是整整一天。


    夜里张琬也没见到丈母娘,便只得回屋休息。


    谁想,张琬在睡梦之中被人唤醒,狼狈且茫然被押至堂内,视线看到衣着光鲜的丈母娘,满身沾染不少鲜血,面颊苍白,双目失神,不禁心生错愕!


    还不待张琬询问言语,丈母娘急匆匆走近,探手猛地抓住张琬的肩,嗓音透着颤出声:“你告诉我,秦芜、祭司她会死吗?”


    张琬亦被这阵仗吓得够呛,更害怕丈母娘的长甲戳到自己眼睛。


    阿贞姐姐说过最喜欢自己的眼睛,这要是瞎了,那可怎么办呀!


    “您冷静,太阴祭司她肯定能挺过去,不会死的。”张琬一动不敢动的乖巧应声,暗想丈母娘真是比阿贞姐姐还要反复无常。


    “真的?”丈母娘面色稍稍缓和,眸间却还带着后怕,谨慎问。


    张琬抬手作发誓状的应:“真的,我绝对不骗您,还请您冷静别惊了胎。”


    孕育胎儿,可是很危险的事。


    语落,丈母娘这才稍微拉开距离落座,顾自收敛惊慌失神仪态,稍稍恢复几分镇定。


    张琬亦松了口气,起身备茶,欲言又止的看着失神的丈母娘,委婉提醒道:“不过太阴祭司断臂之后,可能性情大变,所以您该小心些。”


    最好赶紧跟那位情人断了往来,才是要紧。


    当然这话张琬不敢直说,否则丈母娘恼羞成怒,又该杀人灭口了!


    “我知道。”丈母娘抬手搭在腹部,目光幽深的看向张琬,微微叹出声,“不过禾玉宝镜我会替你去找寻,至于别的事你不要掺和。”


    语落,张琬看着对方匆匆离开屋院,心里有些担心。


    丈母娘性子太过傲气倔强,太阴祭司更不善言谈,两人真是太容易出事。


    一日,张琬寻机会偷偷跟着院落祭徒入太阴祭司住所察看情况,见到守在一旁的丈母娘。


    “祭司现在是要绝食吗?”


    “出去。”


    语落,碗盏破碎声起,众祭徒纷纷跪地。


    榻上太阴祭司面色苍白如纸,半截右臂绑着血带,整个人透着沉沉死寂,已经有些像张琬印象里的可怕模样。


    而丈母娘一身茜色锦花衣裳,面上亦是恢复往日明艳,全然不见那夜惊慌失措,淡淡道:“只是一条手臂而已,你只要活着,往后有的是机会,何必如此丧气。”


    这话说的张琬都觉得丈母娘有些太无情。


    果不其然,太阴祭司目光阴鸷的愤愤出声:“你凭什么让巫医断了我的手臂!”


    “你那条手臂本就保不住,难道把整条命搭进去才甘心?”丈母娘毫不惧怕的应声。


    “祭司是要主持王朝祭祀礼法,若我只有一条手臂,便彻底是个废人,你为了你那个情人,可真是处心积虑,毒妇!”


    “秦芜你是疯了吗?”


    “我疯,那也是被你逼的!”


    太阴祭司神情明显越发激动,仿佛要同归于尽,当即挥动手臂。


    猝不及防,突兀啪的一声响起殿内时,张琬都来不及任何反应。


    只见丈母娘玉白脸侧落下鲜红掌印,神情亦是错愕,美目间渐渐凝聚冷冽,朱唇气的颤抖,愤愤出声:“秦芜你最好打死我和孩子,否则我真是受够你的猜忌监视!”


    闻声,张琬惊得站起身,劝道:“别,这可使不得啊!”


    阿贞姐姐还在肚子里,她是无辜的啊!


    语落,两道目光齐齐落向张琬,丈母娘是不可思议,太阴祭司则是汹涌杀意!


    “你算什么东西,来人带下去押入死牢!”丈母娘先一步出声训斥。


    张琬睁大圆眸被祭徒押离出殿,心想丈母娘这么不讲义气的嘛?!


    整个人被押入昏暗狱内时,张琬还有些懵,已然无计可施。


    阿贞姐姐的娘亲和母亲吵架不合,真是太可怕太不讲道理了。


    真是谁掺和,谁就倒霉啊。


    不知过了几日,张琬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却在深夜被突然秘密的带出牢房。


    夜色朦胧,张琬重新回到内殿院内,丈母娘面上已经不见红印,脂粉艳丽,却也没有往日笑意,很显然跟太阴祭司还在闹不合吧。


    “那日你是因为担心腹中胎儿,才出声的吧?”


    “嗯,当然也有因为您的顾虑。”


    丈母娘抬眸看了过来,轻叹道:“我想知道我跟祭司将来境况,你不必详说,只告诉我是好,还是坏?”


    张琬犹豫的出声:“坏,很坏的那种。”


    坏到,张琬都不忍心直说,只想赶紧劝分。


    “我知道了。”丈母娘垂眸掩饰神伤,淡淡道,随即抬手落在一旁漆匣,“禾玉宝镜就在匣中,听闻此物十分危险玄妙,你会用吗?”


    张琬有些意外丈母娘的坦荡冷静,相比较起来,太阴祭司好像才是不冷静的那个人呢。


    “我不会。”


    “你不会,那你是如何得知将来之事?”


    事已至此,张琬很是坦诚道:“禾玉宝镜可以启用朝暮术穿越时空,我当初是被坏人挟制来,所以才一心想回去。”


    语落,丈母娘神情复杂,目光打量张琬道:“我收回当初言语,你脑袋虽是有些傻,但也没机会欺负我女儿。”


    “……”张琬窘迫的没有言语,一时分不清丈母娘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语落,丈母娘轻笑,自顾道:“我会尽快去帮你找懂朝暮术的祭祀中人,否则让我女儿空等你,岂不白白糟蹋光阴。”


    张琬眼眸一亮,暗想不管夸还是贬,丈母娘真是好人!


    而这般过去半月,太阴圣殿里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一则是关于丈母娘偷情,因为那日跟太阴圣殿不合,愈演愈烈,很显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另一则是关于太阴祭司秘境失败,这无疑是一次足以致命的打击,声望受损,威信不足。


    对外有太阳祭司夺权,对内亦有狼子野心者伺机而动,连皇帝亦有意打压推波助澜。


    民间献祭除罪之说,渐而愈演愈烈,暗潮涌动,直直逼向卧病在床的太阴祭司。


    压力之大,张琬都可想而知,但是丈母娘却并无惧怕之意。


    一日早间,大雾中张琬被带领出内殿,掌心接过装着禾玉宝镜的漆匣,犹豫道:“您接下来要小心,实在不行就离开太阴祭司吧。”


    反正只要生下阿贞姐姐,那丈母娘完全可以躲起来避避风头。


    “放心,我自然做好准备,只是现在她有难,我脱不得身。”丈母娘面色从容不迫应声,掌心护在身前,神情复杂。


    张琬一愣,才发觉丈母娘好像并没有那么厌恶太阴祭司,相反她很关切太阴祭司,才会试图稳住局势。


    断臂,是因为太阴祭司中毒不得不做出取舍,所以丈母娘那夜才会满身是血,惊慌失措。


    想来,丈母娘是亲自护在太阴祭司榻旁,不离身侧的目睹治毒,才会被溅了一身血。


    这般决定,绝非一般人能够做的出来,更何况王朝贵族对于肢体残障之人,向来视为轻贱不祥。


    可丈母娘却还是选择不顾非议保住太阴祭司的命。


    若丈母娘真另有私情,那就该任太阴祭司死去才是,张琬突然不太明白她们之间复杂扭曲的关系。


    难道丈母娘博爱到两个都喜欢?!


    “说起来,我总算想起为何觉得你眼熟,原来是像那位亲王妃。”


    “您,连这也能看出来!”


    丈母娘目光打量张琬容貌,轻笑道:“本来只是有所怀疑,王女倒是应的实诚,不过这般总好过我女儿将来吃苦。”


    再一次被套话的张琬陷入沉默以及反思。


    待马车悠悠行驶出太阴圣殿,张琬探目望向雾中静立的身影,忽然觉得以丈母娘的心思,她若不想被献祭,完全能想到法子保住性命。


    毕竟张琬本以为传闻中被献祭的太阴祭司发妻是位柔弱温良女子。


    可现在张琬觉得自己真的傻,阿贞姐姐的娘亲,怎么可能是个善茬呢。


    马蹄声碎,张琬收回目光看向车内丈母娘寻来的大师,只见这人裹得严严实实,便欲言语交谈。


    “你……”


    话语还未说完,张琬脖颈被紧紧扼住,冰凉触感格外诡异,随即目光低垂,惊诧发现青铜手臂!


    难道是来抓奸的太阴祭司?


    不对,她应该还躺在病榻养伤治毒吧。


    随即张琬直直迎上眼前苍老眼睛,才想起另一种可能。


    当初那位一心抓奸的太阴祭司,该不会跟母亲一样,用朝暮术寻来了吧!


    第142章


    无数箭支横发,嗖嗖声不停,马匹发出痛苦啸声,随即不稳倾倒。


    本来被扼住脖颈的张琬,狼狈的被匆匆带出马车,目光看到一群来者不善的黑衣人,真是热闹。


    心想,丈母娘安排的秘密出逃,好像也不怎么秘密的样子啊?!


    “既然是太阴祭司车马,那就是太阴祭司的人,杀!”为首者握着长剑,快步逼近,下令。


    刀光剑影,血肉飞溅,蒙面的太阴祭司手持长剑迎击来敌。


    见此,张琬护住禾玉宝镜,想偷跑,却被长剑拦在身前,脖颈一凉,只得乖乖被擒!


    正当众人包围越发危急时,太阴祭司袖中一挥,浓黑烟雾缭绕,模糊视线。


    张琬亦是一双睁眼瞎,仓皇的被拎住衣领,带离险境。


    “追!”声落,黑衣人不依不饶。


    暮色时分,残阳如血,染红山岭林木,潺潺流水间漂浮鲜红血迹,从浪白瀑布蜿蜒而下,不见踪迹。


    张琬一路逃得疲乏,整个人跌坐在溪石旁,目光警惕看向负伤的太阴祭司,犹豫问:“您是怎么来到这里?”


    语落,长剑逼近,划过空中,凌厉剑风随即逼近,令张琬呼吸一滞。


    太阴祭司蹙眉咄咄逼人道:“该本尊问你才是,为何会跟本尊夫人牵连,她还把禾玉宝镜给了你?”


    “我是被幕后主使挟制而来,您的夫人知晓我的身份,所以把禾玉宝镜给我,想让我早些回去。”张琬一动不动的解释,生怕自己小命不保。


    “你为什么没有受到朝暮术的反噬?”太阴祭司视线如刀一般审视问询。


    张琬心生迟疑,自己涅槃骨的事,太容易遭人算计,便隐瞒道:“这事我也不知道,我母亲她也遭受术法反噬,所以才想着赶紧用禾玉宝镜带母亲离开。”


    “当初你母亲在祭陵跟本尊争禾玉宝镜,没想到她亦来了。”太阴祭司稍稍收敛神色,自顾将长剑收回剑鞘,席地而坐。


    这端正身姿让张琬觉得阿贞姐姐真是更像太阴祭司。


    不过张琬发现太阴祭司似乎没有受朝暮术的影响,很显然已经勘破朝暮术要领。


    “您能帮我用禾玉宝镜启动朝暮术吗?”张琬大着胆子请求道。


    太阴祭司冷冷斜睨过来,不怒自威出声:“本尊为何要帮你?”


    这话问的张琬有些心如死灰,不过转念才想起自己和阿贞姐姐大婚时,太阴祭司被困在祭陵,生死未卜。


    所以太阴祭司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跟阿贞姐姐结亲一事。


    “其实我已经跟您的女儿结亲,所以您的夫人才愿意帮我。”


    “呵,难道她有告诉你秦婵是本尊的女儿?”


    语落,张琬险些哽住,视线看向面色铁青的太阴祭司,满脑袋已经被震惊两个字塞满!


    阿贞姐姐容貌确实更像她娘亲,但是性情习惯明显更像太阴祭司无疑啊。


    “那倒没有,不过祭司夫人真的很在乎您,否则她此时该离开才是。”


    “本尊的家事用不着你来插嘴,把禾玉宝镜交出来!”


    过于诚实的张琬怎么都没想到太阴祭司翻脸不认人,竟然还要抢禾玉宝镜。


    当即张琬死死抱住禾玉宝镜退到溪石旁,胆怯道:“您实在太过分,明明祭司夫人让您帮忙,现在居然出尔反尔想让我交出禾玉宝镜,这是唯一可以回去见您女儿的办法,所以我宁愿跳下去淹死,也不能给!”


    语落,周遭一片冷寂,只余潺潺溪流声哗啦翻涌,张琬忐忑却不敢掉以轻心。


    两人无声对峙,良久,太阴祭司面色不善,执剑踏步走近,一幅毫不留情模样。


    张琬顿时心都凉了半截,随即向后倾,心一横,当即整个人向后失重坠落!


    “啊!”虽然有准备,但是张琬仍旧吓得出声。


    可张琬却并没有扑通一声落入瀑布溪水,反而悬空停滞,被提上溪石。


    太阴祭司面色不善的收手,而后离身冷眼旁观,阴沉道:“走吧。”


    张琬吓得失魂落魄,还有些没缓过神,目光怔怔看向太阴祭司冷漠面容,出声:“去哪?”


    “朝暮术,自然要进国都祭庙秘境,你最好机灵点。”太阴祭司很是不耐烦的应道。


    “是!”张琬迟钝的点头,心里存疑。


    刚才太阴祭司还一幅凶神恶煞模样,她现在怎么又突然愿意帮忙,难道是什么诡计!


    夜色深时,张琬先带太阴祭司去找母亲,三人一碰面,气氛有些危险。


    母亲目光警惕与太阴祭司对望,出声:“祭司费尽心思来这里,目的是为何?”


    “本尊自有本尊的事,与你无关。”太阴祭司冷淡回应。


    张琬站在两人中间只觉比受千刀万剐还要难受,试图缓和道:“母亲现在当务之急是带您回去,所以我们得随祭司去祭庙。”


    “好。”母亲神情略显迟疑的颔首道。


    语落,三人匆匆行进国都街道,身影藏于暗处。


    祭庙内的守卫不少,张琬本担心母亲,谁想看着母亲翻墙而入,才突然发现自己是唯一累赘。


    三人一路有惊无险的进入祭庙秘境,行走在过于空幽漆黑通道,让张琬有些害怕。


    待行进宽敞处的祭祀场地,太阴祭司将火把光亮点上,抬手道:“你把禾玉宝镜拿来。”


    张琬犹豫的摇头,退后的出声:“您先前还不肯答应帮助,现在为什么突然改口?”


    “你倒是警惕的很,但本尊只是想要用禾玉宝镜找那个贱人,现在不过顺手帮你而已。”


    “您可真是执着啊。”


    太阴祭司蹙眉出声:“少废话,现在准备仪式,否则本尊没时间跟你耗下去!”


    张琬顿时没敢多言,低头看着掌心颜色越发浑浊的禾玉宝镜,心想太阴祭司大概还不知道禾玉宝镜已经出问题。


    上一次幕后主使送张琬来时,几乎是一次就毁。


    想来因为未来的禾玉宝镜被摔碎,以至于之前各时空存在的各枚禾玉宝镜,亦渐渐失去威力,大不如从前。


    张琬探手搀扶母亲来到祭台,视线望向已经站在祭桌前的太阴祭司,有些担心她会察觉端倪。


    半晌,上空数百枚铜镜反射的月光朦胧撒落,张琬心里才松了口气。


    可是此时母亲却突然离开身侧!


    “母亲!”


    “琬儿,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母亲想再陪陪你娘。”


    张琬被皎洁月光穿透时,身形已不能动作,满眼皆是不舍。


    母亲,她待在这里活不了多久的!


    光亮,一瞬间熄灭时,秘境之内恢复昏暗。


    祭桌前的太阴祭司居高临下的看向张亲王,出声:“你这么老谋深算的人,竟有这么一个毫无城府的傻女儿。”


    张亲王回眸迎上太阴祭司阴冷目光,坦然应:“大抵你还不知我的傻女儿,还是你女儿孩子的母亲。”


    语落,太阴祭司显露不满,却也没心思争论,抬手欲取禾玉宝镜,才发现已然石化!


    “怎么会这样!”


    “看来我女儿还是有些长进呢。”


    见此,张亲王轻笑一声,太阴祭司沉着脸,只恨不得捏死人畜无害的张琬!


    可恶,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戏弄!


    朦胧昏暗之际,张琬猝然醒来,只觉眼前有些过于黑暗。


    张琬缓和适应好一会,才踏步摩挲行进,黝黑通道之内悠长而冷寂。


    “有人吗?”张琬的声音被回音不断放大,显得有些诡异,仿佛置身无人地狱之境。


    好一会,没有半点回应,张琬掌心摸着石壁,行走在石道之内,眼前完全看不到半点光亮。


    黑,太黑了!


    张琬睁大圆眸亦看不出多少光亮,渐渐走的有些精疲力尽,昏昏欲睡。


    “请问有人在吗?”话语无声,张琬半停在原地,有些绝望。


    张琬想着自己这一回的惊险遭遇,又想着再也见不到的母亲,眼眸不禁湿润,哽咽道:“阿贞姐姐……”


    怎么办,自己好像也再见不到阿贞姐姐了。


    想到这里,张琬低头抹眼泪,又沿着石壁走了好一会,嘟囔道:“不行,死也要先见阿贞姐姐一面!”


    否则,张琬觉得自己会死不瞑目!


    如此一想,张琬才恢复些许斗志!


    可张琬一时忘记谨慎,脑门突然砰地撞到石壁,当即疼的捂住前额。


    这一撞张琬疼的险些灵魂出窍,眼前扑闪无数星星,晕乎乎的厉害。


    而寂静处,忽地响起笨重声响,石门缓缓展开时,银白光亮撒落,台阶之上一道纤长玉立身影跃入眼帘。


    这场景好熟悉啊!


    张琬保持呆愣动作,不敢掉以轻心,有些怀疑自己撞昏了头。


    那身影静立其中,不言不语,周身纷飞的冷白银辉,让眼前人如梦如幻,仿佛水中冷月,稍纵即逝。


    张琬不敢眨眼,甚至有意放低呼吸声,心间很是怀念,泛着酸涩发胀。


    寂静无声处,张琬小心翼翼的从暗处走出,脚步停在光与暗的交界,视线可怜巴巴的望向眼前一身玄衣长裳的阿贞姐姐,犹豫的唤:“阿贞姐姐是你吗?”


    语落,张琬身形不稳,整个人被揽入温凉柔软怀中,鼻间嗅到熟悉清香,才确信并非幻想。


    “琬儿,真的是你吗……”原本不出声的人,将薄唇贴在张琬耳廓,呢喃道。


    张琬能感觉到自己被阿贞姐姐紧紧拥住的力道,哪怕有点疼,却仍旧顺从动作,抬眸张望眼前清瘦玉白面颊,鼻尖泛酸应:“嗯,琬儿好不容易才回来见阿贞姐姐。”


    语落,张琬没忍住眼泪。


    “琬儿别哭。”秦婵垂眸看向红着眼的张琬,掌心紧紧捧住她脸颊认真道,随即薄唇贴在眼角,吻去泪痕。


    动作轻柔,张琬却格外清晰感触到温凉呼吸喷落脸颊,柔软的,湿润的。


    张琬微愣,有些害羞,指腹揪住眼前人一角宽袖,稍稍恢复几分心神,矜持道:“阿贞姐姐我脸有点脏,你……”


    上回阿贞姐姐就因为自己脏兮兮的模样而拒绝亲近。


    可张琬话语还未说完,却被堵在唇间。


    幽静圣坛,并无其它人,因而细微的低吟呼吸都能格外清晰。


    半晌,张琬依偎着换气,羞得埋头,信赖的任由阿贞姐姐抱着自己脑袋。


    许久,张琬才缓和面热,耳旁听着阿贞姐姐微快的心跳声,坦诚道:“阿贞姐姐,我好想你。”


    这一回张琬最深的感触就是再也不想经历分别。


    语落,阿贞姐姐却没有反应,张琬疑惑抬眸,却见她沉静美目凝聚淡笑,面颊刚退下的热意又有重来的迹象,便欲拉开距离。


    可还不待张琬动作,眼前人却圈紧着修长手臂,就像矜傲仙鹤舒展羽翼,不容质疑。


    “我也是,如果可以真想把琬儿一口一口吞入腹中,才安心。”秦婵瞧着怀里人一幅纯情至极模样,低垂头颅,亲在她额前,许诺般喟叹。


    张琬看着近在咫尺的清冷玉白面容,才发现她那锋利冷傲的眼角眉梢都透着绯红,少了些淡漠,多了些柔情,像染上胭脂的玉菩萨,越看越令人着迷。


    并非对于皮囊的喜爱,而是觉得阿贞姐姐整个人充斥着一种过去从来没有过的宽和,带着神性。


    哪怕阿贞姐姐说的话有些古怪可怕,但是张琬知道她这是表露想念自己。


    别的人,阿贞姐姐才不会这么又搂又抱,还不嫌脏的亲呢。


    张琬越想心跳的越厉害,连忙转移心思,出声:“对了,阿贞姐姐怎么会在圣坛啊?”


    此时张琬才发现圣坛跟初次相见时,多了不少变化。


    这里没有龟壳卜卦之物,而是堆叠很多的玉石,还有许多面玉镜。


    “自从赵霁把你带走,禾玉宝镜亦毁,我只能不停找寻古*法制作玉镜。”秦婵并没有松开揽住怀里人的手臂,视线落在她沾染泪水楚楚可怜的圆眸,有些心疼,抬手欲给她擦拭满面泪痕,方才露出缠绕纤长指间的纱布,其间鲜血浸染,分外显目。


    张琬亦发现不同寻常处,抬手忙捧住阿贞姐姐的玉手,视线落在纱布血污处,满是不忍揭开察看,眼窝渐渐湿润,模糊视线。


    制作禾玉宝镜,这其中难度可想而知,阿贞姐姐说的真是太过轻巧。


    很显然阿贞姐姐是把自己关起来制作禾玉宝镜,可这样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如果自己一直不回来,那阿贞姐姐这辈子岂不就耗死在上面了。


    “琬儿别哭,没事的,只要你能回来,我做什么都值得。”秦婵收回被握住的手,将人紧紧揽入怀中,美目低垂,遮掩其间暗色涟漪,偏执道。


    好一会,张琬才忍住抽泣,怪不好意思的避开眼前人灼灼目光,鼻音略重的出声:“阿贞姐姐以后不能这样伤害自己,我会心疼的。”


    “真的?”秦婵有些意外张琬如此直白言语,面上流露惊讶,玉手探向她身前,一本正经的检查。


    “当然是真的,阿贞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张琬红着脸捂住好看的手,满是认真的应声。


    从见识阿贞姐姐的母亲娘亲吵架,张琬觉得自己应该多对阿贞姐姐表露关心在意,否则若阿贞姐姐变成太阴祭司那样,才可怕呢!


    语落,阿贞姐姐美目轻弯,细长眼睫微微颤,连带投落的剪影都美的无可挑剔,而原本满是冷冽眸间,此时只有无限和煦暖阳,清润嗓音透着愉悦应:“琬儿,你是不是忘记小长乐了?”


    张琬看的险些心神恍惚,摇头出声:“小长乐以后也会有她喜欢的人,所以只有我跟阿贞姐姐是不变的。”


    小长乐,母亲对不起你,张琬默默补充道。


    不过先前母亲就是这样对自己交待,所以张琬觉得自己说的也没错,良心稍微减少谴责。


    秦婵欣悦的颔首应:“说的有道理,看来你还不至于因为小长乐就忘记我这个发妻。”


    张琬一愣,所以阿贞姐姐这是在套自己话么?


    不得不说,阿贞姐姐跟丈母娘有的时候真是很像!


    “对了,我用禾玉宝镜回到过去,还见到娘亲和阿贞姐姐娘亲,而且母亲和太阴祭司她们也在。”张琬想起自己经历的那些事,连忙说道。


    “是么。”阿贞姐姐反应寻常,仿佛一点也不意外,而且很不在意她母亲和娘亲的过往。


    张琬欲言又止的不知该不该提她娘亲的情事。


    可张琬猛地又想到另一件事,睁着圆眸,恍然大悟的出声:“所以当初阿贞姐姐是故意隐瞒我母亲去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一声?”


    秦婵指腹揉着张琬发红的眼角,更是无奈的应:“你母亲去到过去,是为阻止你娘亲的难产,我若告诉你,难道你会因此高兴?”


    事实上秦婵当初非常害怕张琬因此而出事,所以才把禾玉宝镜藏的极深。


    如果张琬真有什么意外,秦婵会先一步杀死她母亲。


    哪怕张琬恨自己入骨,秦婵也绝对不会手软。


    而张琬并不知眼前人的心思,只是迟钝意识到当初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心间更是感动糊涂,愧疚的出声:“对不起。”


    自己却因此跟阿贞姐姐闹不和,简直十恶不赦的坏人!


    阿贞姐姐明明是怕自己因母亲而伤心胡思乱想,结果自己却怀疑迁怒她。


    “没关系,这事我会跟琬儿慢慢算账偿还,不许耍赖。”秦婵抬手轻勾了下张琬下巴,仿若逗猫一般,动作轻柔而暧昧。


    张琬面热,却也没有躲避挑逗,支支吾吾的颔首应:“嗯,我知道。”


    真是羞耻,张琬竟然一下就明白阿贞姐姐说的偿还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自己果然被阿贞姐姐带坏了!


    第143章


    冬雪纷飞,苍茫大雾,巍峨宫廷檐下凝结一排排冰锥,晶莹而锋利。


    幽深寝宫之内,却暖如春日,青铜宫灯静燃,无声处,细细流淌些许低吟,暧昧矜持。


    纱帐朦胧遮掩曼妙光景,一双纤长玉手轻落在乖巧匍匐在前的乌黑发间,黑白交映,更衬的肌肤莹白,力道很轻,却显露几分难耐至极的局促。


    “琬儿……”


    “我在。”


    张琬抬头直勾勾看向眼前染上绯红的玉白面颊,早已不复往日清冷姿态,沉敛美目间微微流露的一抹妩媚风情,足以勾人夺心。


    原来阿贞姐姐喜欢这样的亲近方式啊。


    正当张琬心间生起浓浓成就感时,却没想被揽住怀,随即身形一转,落了下风,茫然唤:“阿贞姐姐不要了么?”


    秦婵拿起手帕擦拭张琬面颊染上的湿润,迎上她亮闪闪目光,难得显露羞耻,避讳视线的出声:“你倒也不必像做功课一般这么严谨,不知风趣。”


    语落,张琬的成就感碎了满地,有些无辜。


    “那我们收拾整齐去处理政务?”张琬视线落在眼前散落青丝坦诚相待的玉白身段,只觉过于香艳,面颊通红的应声。


    今日弄到这般时辰着实是没料到。


    语落,张琬还没动身,便被玉手按住肩,不得动弹。


    “不急,小长乐有巫长史陪同听政,所以琬儿专心陪我就是。”


    “好、好吧。”


    阿贞姐姐这是几个意思呀?!


    不过虽是荒唐,张琬却乐在其中,纱帐平晃,更是被阿贞姐姐的主动,勾的面红耳赤。


    说起来,从前阿贞姐姐就不是什么羞涩性情,她惯会索取。


    如今阿贞姐姐许是年岁渐长,花样越发繁杂,张琬却不像从前那般躲闪,视线落在眼前招展身段,痴迷而专注。


    过去张琬光顾着害羞,却不知阿贞姐姐这般动情模样,简直美的惊心动魄。


    “琬儿,我好看吗?”秦婵垂眸迎上乖巧配合注视的张琬,心间一乱,动作亦失了分寸,微微俯身,吐息轻唤。


    “嗯。”张琬觉得此时的阿贞姐姐太过蛊惑人心,目光对视,都会被勾走魂。


    语毕,却见阿贞姐姐清媚撩人的溢出轻笑,掌心捧住张琬的脸,薄唇轻啄,宣誓般道:“那琬儿要一直这样看着我。”


    薄凉而黏腻的吻,却像烈酒一样让张琬晕乎乎,仿佛只有跟随阿贞姐姐,才不至于从浪潮中淹没丧命。


    小别胜新婚的滋味蚀骨销魂,可代价就是张琬险些下不了榻。


    论身体康健,阿贞姐姐向来比张琬强。


    因而张琬虚的腰酸背痛时,阿贞姐姐已经在翻查小长乐听政记录。


    年节将近,朝事繁忙,张琬不忍心小长乐独自承担本不属于她这个年岁的重担,才劝阿贞姐姐给她放假。


    早间,大雪洋洋洒洒的飘落,朝会过后,张琬正批注着奏折。


    阿贞姐姐却不似过去整日捧着竹简,她现在几乎整日不离身侧。


    而那双沉静内敛美目,无声注视,实在难以令人忽视。


    张琬红着脸撑不住多久,只得偏过头看向身侧人,出声:“阿贞姐姐不做些别的事吗?”


    秦婵玉身端坐,素手捧着茶,坦然迎上目光,认真的应:“现在陪着琬儿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我看元日年节就要到,阿贞姐姐以前不都很忙的吗?”


    “如今元日年节祭祀由十二位巫史轮流负责,所以我可以专心陪着琬儿。”


    张琬欲言又止,心想陪自己当然没问题,可是一直这样盯着自己,真的很难视而不见嘛。


    半晌,张琬沉默的选择由着阿贞姐姐喜好。


    从奏折堆中张琬审核宴会事宜,意外的发现除却越氏和吴氏王族,竟然还有齐锌。


    当初齐锌跟皇太女张妤一同勾结幕后主使作乱,国都百姓亦陷入慌乱恐惧。


    “阿贞姐姐,齐锌她怎么会来参加宫宴?”张琬现在还不知当初蝗灾和叛乱怎么被平定。


    秦婵解释道:“齐锌是内应,张妤死在她的手里,其它蠢蠢欲动的诸侯势力,亦被越炘和齐锌两人围剿诛杀,至于国都蝗虫则花费月余才得以消灭。”


    这消息真是出乎张琬的意料,喃喃道:“齐锌她受制幕后主使,竟然会选择做内应?”


    语落,秦婵神情不太热切的凉凉看向张琬,幽幽出声:“是啊,齐锌说是报答陛下恩情,我怎么从不知道你跟她有恩?”


    张琬莫名觉得话语有些危险,谨慎道:“可能是当初老齐王因禾玉宝镜而离魂失常,齐锌曾求助我吧。”


    “是么,可我看齐锌并不像重情重义之人,否则也不至于争权夺利,冷眼看她长姐入宫冒险送死。”


    “这样说的话,好像也是啊。”


    语落,张琬结束问话,继续埋头翻看奏报,并不想点燃阿贞姐姐猜疑之心。


    午后,两人一道用膳,张琬布菜盛汤,劝道:“阿贞姐姐多吃些。”


    许是因阿贞姐姐把她自己封在圣坛,她如今玉白面颊瞧着仍旧有些过于清瘦。


    秦婵接过汤碗,稍稍缓解几分猜忌心思,视线落在张琬白净面颊,倒是有几分勾人姿色。


    不过幸好张琬并非三心二意花花心思的人,秦婵暗自想着,眸间戾气方才压制眼底。


    “对了,我想元日年节带小长乐祭拜母亲,皇祠能开吗?”张琬想起当初阿贞姐姐下令封皇祠,心里还有些愧疚。


    “当然可以,我那时担心你睹物思人伤身,现在你能想开自是再好不过。”秦婵没有迟疑的应。


    其实秦婵一直希望张琬能够早些接受她母亲的离世。


    张琬感动的泛着泪花,颔首出声:“嗯,阿贞姐姐最好了!”


    秦婵瞧着张琬水光明亮眼眸,玉白面颊微微泛热,从袖中取出绣帕贴在她眼角细细擦拭,揶揄道:“你这般哭,待会让小长乐瞧见,恐怕该误会我欺负你。”


    “……”张琬立即止住汹涌的感动,自顾收拾眼泪。


    半晌,张琬睁着眼认真问:“这样应当看不出来了吧?”


    秦婵哑然失笑的颔首,葱白指腹轻点了下她挺巧鼻头应:“你还说不在乎小长乐,我看分明口是心非。”


    原本秦婵缠着张琬不上朝,一来是想多与她亲近,二来是想检查她的身体。


    可张琬担心小长乐独自一人承担朝务劳累,又担心小长乐早朝会睡不够,所以秦婵才陪她待在大殿处理政务。


    “没有,我最喜欢跟阿贞姐姐待一块。”张琬下意识眨了眨眼,掌心捧住握住阿贞姐姐温凉玉手,解释道。


    现在张琬不舍得跟阿贞姐姐闹不愉快。


    秦婵见张琬真诚模样,玉身微微靠近,轻啄了下她樱唇,而后若无其事的移开,淡淡道:“那就原谅琬儿方才一心自顾看奏报冷落我的罪过吧。”


    张琬猝不及防的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半个字。


    自己哪有冷落呀?


    原来稍不留神就会让阿贞姐姐不高兴,看来越炘说得对,还是得多说些好听的呢。


    否则张琬都不知自己哪里惹阿贞姐姐不高兴。


    不多时,小长乐入殿汇报课务,张琬眼疾手快的招呼:“小长乐肯定饿坏了,一块用膳吧。”


    小长乐眼露迟疑看了看母皇身旁的母后,并不敢贸然动作。


    自从上回母皇突逢变故,母后性情大变,连同朝事政务都一并抛诸脑后,只把她自己关在圣坛。


    小长乐都没有机会探望会面,巫长史汇报母后着了魔,非要制作什么宝镜。


    至于更具体巫长史也没有说,只隐晦提及母皇可能遇害,母后受不了打击。


    “坐吧。”母后忽地出声,召回小长乐心神,连忙上桌端坐,姿态却偏向母皇。


    母皇笑着盛汤布菜至面前,小长乐乖巧进食,目光看了一会,才发觉这是以前那个呆呆傻傻的母皇,心间有些怀念与庆幸。


    “小长乐吃肉丸,才能长高呀。”


    “小长乐尝尝菌菇汤,好喝!”


    话语接二连三响起,张琬忙的恨不得多给备个碗,好让小长乐多吃些。


    没想,阿贞姐姐却不紧不慢的出声:“陛下,食不言寝不语。”


    张琬有些茫然,自己平时跟阿贞姐姐两人用膳也没少说呀。


    可等看到阿贞姐姐面色略微有些冷时,张琬立即安分停声,转而盛汤递近,满面讨好笑容。


    糟糕,好久没跟小长乐一块用膳,有些激动,竟然忘记阿贞姐姐!


    小长乐于一旁乖巧扒拉肉丸进食,脸颊鼓鼓囊囊,目光瞧着母皇悻悻的模样动作,有些不明白。


    但是小长乐喜欢母皇布置的肉丸,跟自己平日里吃宫廷御厨做的味道不一样。


    小长乐甚至觉得母后可能给母皇单独安排御厨。


    巫长史说过,母皇身体不好,自小就跟着母后养病,所以母后一手负责母皇的衣食起居。


    比如母皇夏日不能喝冰饮,这就是母后的命令。


    当然小长乐也会被母后禁止一些事。


    不过小长乐还是觉得母皇更可怜,因为母后对母皇管制的格外严,而且如今更是寸步不离。


    小长乐至少可以在住处偷偷摸摸吃些冰饮。


    母皇很显然会被母亲牢牢握在掌心,一刻不停。


    正当小长乐觉得母皇越发可怜时,却见母皇忽地笑意盈盈。


    原因无她,仅仅只是因为母后给母皇布菜。


    小长乐不懂,却觉得此时的母皇很像近来新学的一个成语。


    大抵甘之如饴,再贴切不过了。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的落下,元日年节宫宴,诸侯王以及十二位巫史等朝廷官员赴宴。


    青铜编钟余音绕梁,偌大宫殿内里酒宴陈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阿贞姐姐饮酒,小长乐则饮奶羹,张琬本并不饮酒,视线落向盛放奶羹器具。


    谁想小长乐满是认真的主动问:“母皇,要喝奶羹吗?”


    张琬莫名感觉到这句真诚话语里的强悍杀伤力,余光暼向同十二巫史商量事的阿贞姐姐,转手端了杯酒盏,出声:“母皇是大人,不喝奶羹。”


    语出,张琬觉得自己在小长乐眼中应该形象会厉害许多!


    然而,张琬并不敢喝酒,因为阿贞姐姐一定会发现。


    宫宴也有祝酒的来往,越炘上前参拜,纨绔眉目多了几分沉稳,小声道:“陛下,我可是帮您大忙,当初午日节龙舟落水一事,赶紧劝劝您的那位大祭司吧。”


    张琬愕然,没想到阿贞姐姐竟然还记着午日节的事,当即应:“放心,一定劝阻。”


    自己午日节落水,阿贞姐姐迁怒越炘,怎么都是无辜。


    越炘如释重负的叹道:“那就好,否则大祭司找麻烦,不死也头疼,共饮。”


    张琬迟疑,没有饮用,颔首应:“你放心,那回是我的错,真是不好意思。”


    “不必客气,咱两好歹也是那么多年的交情,只是酒量得多练啊。”越炘发现张琬没有喝酒,忍不住调侃道。


    不多时,越炘退离,张琬窘迫的打算命人换杯水酒,否则旁人来敬,一直不喝也不是个事。


    谁想,这时齐锌亦上前参拜,张琬才只得暂时停住换酒。


    “上回真是多谢,否则战事复发,恐怕难以平定。”张琬很是认真的感激道。


    “陛下言重,我也是为自己着想,毕竟大祭司有对付克攻蛊的药,幕后主使则完全是个疯子。”齐锌上前恭敬解释道。


    张琬听齐锌这么一说,想起阿贞姐姐的疑惑,方才问:“那你解释说报恩是为何?”


    齐锌神情微愣,视线看向眼前张琬如幼时那般澄亮干净明眸,自惭形秽道:“因为我就是当初在陛下及笄宴投毒之人。”


    语落,张琬意外却也没有那么意外,视线左右观望,方才出声:“我知道,不过现在一笔勾销吧。”


    如果让阿贞姐姐知道,齐锌肯定会死。


    齐锌眼露意外的问:“陛下这样都不恨我,莫非是早就知情?”


    当初及笄宴,张琬可是差点就死了。


    张琬摇头出声:“最初没想过,但是后来细想,我在跟你饮酒就再没喝过别的,所以还是你最可疑。”


    不过张琬想到齐锌母亲离魂失常死的很惨,她又陷入克攻蛊的折磨和齐国内斗,本身处境艰辛。


    所以张琬没有再追究深想。


    语落,齐锌神情从惊诧渐渐变得平和,眼眸却露出悔恨,愧疚道:“其实我本来是想要找寻涅槃骨来复活母亲,因为当初禾玉宝镜是我想展示能力才献给母亲,没想却中了计。”


    张琬眼露震惊,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原来曾经那些流言是真的。


    齐锌垂眸掩饰眼底翻涌的猩红,堕落般喃喃道:“陛下,我很该死吧?”


    “你也是受骗,并非故意为之,别多想。”张琬收拾心间震惊,试图安抚道。


    如果齐锌真是有意谋害她母亲,想来当初也不会拉下脸面来求自己。


    只能说,幕后主使真是太会拿捏人心。


    “可我已经没想过会获得原谅,实在荣幸之至。”齐锌低头擦着眼泪,抬手举杯道。


    这一杯,张琬很显然没有理由推辞,当即仰头饮尽。


    只是一杯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张琬暗自说服道。


    国都深夜里祭祀诵唱之声不曾停,火光跃动,照亮莹白积雪,反射些许白净。


    可怜的小长乐,兢兢业业的观礼赐福,而母皇和母后却不知去向。


    爆竹声中,两道身影藏于暗处,乍一看,一人强势逼近,另一人被迫做低。


    可强势逼近的张琬,反被吻的眉眼水润,明眸更是亮闪闪,白净面颊红扑扑厉害,憨笑般的回味道:“胭脂,好吃。”


    秦婵被堵在梁柱之间回吻,神情却坦然自若,一手揽住娇俏身段,另一手轻触张琬桃红面容,微烫,无奈道:“你喝酒了?”


    胭脂,过去秦婵从来不会涂抹装扮,以色侍人,这种事实在不是太虚大祭司所为。


    可今日难得想给张琬一回惊喜,她倒好全给吃了干净。


    “嘘,一小杯,别告诉阿贞姐姐呀。”眼前人说的认真,脸颊乖巧贴在秦婵温凉掌心,身段更是近乎失力的依偎,仿佛柔若无骨的小娇妻。


    秦婵思量至此,失笑的拥住人,以免张琬滑落在地,垂眸迎上她熠熠生辉明眸,到底舍不得训她。


    小酒鬼长大还是一样惯会撒娇,偏偏秦婵喜欢的心头发烫,情难自持。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你?”


    话语说的磕磕巴巴,张琬明显醉的上头,努力睁着眼,只觉得眼前有好几个阿贞姐姐。


    秦婵蛾眉微挑,指腹捏着张琬不乖乱晃的下颌,带着些许怨念的唤:“你不认得我,还敢亲?”


    看来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张琬碰酒,秦婵暗自想着。


    此时的张琬很是努力想要看清哪个是阿贞姐姐,因而并未注意话语,待抬手摸到温润面颊,方才安心的凑近,脸颊贴贴,轻嗅熟悉幽香,喃喃道:“阿贞姐姐别跑,琬儿抓住你啦!”


    闻声,秦婵眸间流露无奈,自己哪里有跑过?


    一杯酒,张琬竟然能醉的这么厉害,真是难以置信。


    秦婵沉静目光倒映醉鬼娇憨面容,视线迎上她欢喜赤诚眉眼,喉间略微干涩,到底还是不想与酒鬼置气,随即手臂环住娇软的人,掌心替她拢紧外袍遮挡风雪,仿佛抱着自己的心肝,感受贴合的心跳。


    力道不轻,却也不敢重,既怕她摔着又怕弄疼她,如此矛盾,秦婵觉得这种牵挂与克制,并不带任何欲。


    这只是发自内心的珍视,秦婵现在算是彻底明白当初张琬说的爱护之意。


    哪怕以血肉滋养亦不愿其凋零,大抵不过如此吧。


    第144章


    天光大亮,风雪消停,巍峨宫殿矗立高台之上,静寂无声,万物俱籁想来也不过如此。


    忽地从寂静宫殿内里匆匆传出阵阵跑动声响,小长乐正乖巧练字,好奇歪头看了过去。


    只见母皇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目光打量四周,走近低声唤:“小长乐你母后呢?”


    “母后领十二巫史和诸侯王去朝拜祭祀天神,并且吩咐长乐等母皇一道用膳再去祭拜先皇帝。”


    “这样啊,那母后有没有生气呀?”


    张琬完全不知昨夜是怎么回的寝宫,因而很是慌张。


    小长乐想了想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母后,并未有什么不寻常,摇头应:“不知。”


    除却关于母皇的事,母后很少会生气,通常都会直接处刑。


    张琬听着这回答,心里七上八下,只得自我安慰,阿贞姐姐没把自己扔在冰天雪地里过夜,那应该没有发生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吧。


    不多时,张琬用膳服药,便同小长乐走宫道去皇祠。


    脚下积雪踩的沙沙作响,小长乐犹豫的仰头看向母皇,软糯的出声:“母皇雪太滑,长乐害怕。”


    张琬还沉浸在阿贞姐姐丢下自己去祭祀的事,闻声垂眸望向裹成团子的小长乐,粉白玉琢般精致,探手将其抱起,怜爱的念叨:“那母皇抱小长乐吧。”


    小长乐短短的手臂半揽着母皇,唇角上扬,矜持的点头应:“嗯。”


    其实小长乐就是想让母皇抱抱自己。


    从母皇回宫,母后看的紧,小长乐也不好要抱抱。


    待一路走到皇祠,张琬才放下小长乐,让随行祭卫停留等候。


    两人进入皇祠内里,长生香味缭绕,数百年来的帝后灵位位于其间。


    张琬牵着小长乐焚香叩拜,又同她摘抄祭词。


    一晃神,便在皇祠待了大半日。


    火光浮动,张琬烧着祭词,有些感伤的看向母亲和娘亲的灵位。


    那时母亲执意要留在当年,却并没有改变娘亲的难产,想来一定很难过。


    “母皇哭了吗?”小长乐奶声奶气的真诚问。


    “没,只是被烟火熏染眼睛不适而已。”张琬缓和伤思,面热的含糊应声。


    当着小长乐的面哭,若是让阿贞姐姐知道,兴许得笑自己是个爱哭鬼。


    幸好小长乐不像自己,否则阿贞姐姐得哄两个爱哭鬼。


    那场面张琬都不敢细想有多狼狈。


    “对了,小长乐以前有祭拜过吗?”张琬收拾情绪出声。


    “没有。”小长乐应的诚实,明亮眼眸直直看向母皇眼睛,有些存疑。


    母后今日出行前曾交待,若是母皇哭的伤心就不要在皇祠多待。


    张琬被小长乐过于明显的关注目光,看的有些不太自然,转而问:“那小长乐有跟母后去祭拜以前的太阴祭司吗?”


    小长乐见母皇好像没有很伤心,方才收敛目光,乖巧应:“母后从不带小长乐祭拜任何人。”


    当初很多人都传母皇病逝,可是母后却连葬礼都没有举行。


    以至于,小长乐觉得母后不喜欢参加丧葬。


    闻声,张琬陷入沉默,阿贞姐姐真是有点过于亲缘疏淡了。


    说起来,当初那位利用禾玉宝镜穿过去的太阴祭司没能提前知晓老越王妃是情敌,也没有改变丈母娘的献祭。


    那太阴祭司岂不是什么都没做?


    午后,天色迅速黯淡,张琬带着小长乐离开皇祠。


    傍晚时分,阿贞姐姐并没有回宫,张琬只能跟小长乐用膳,而后送她回住处休息。


    夜色朦胧,风雪又起,张琬独自回到寝宫,并没有去休息。


    阿贞姐姐很少会忙到彻夜不归,更别提她如今几乎整日不离身,今日许是因为风雪而耽误时辰。


    深夜里,张琬独自翻看着奏报等人,哈欠连天时,殿门徐徐展开,传来些许声响。


    张琬起身下高台,视线落在一身雪白狐裘的高挑人影,才发觉阿贞姐姐玉白面颊微微泛红,想来是被冷风吹的吧。


    “快备姜汤来。”张琬吩咐道。


    说话间,张琬上前走到正解下狐裘给巫长史的阿贞姐姐身前,抬手捧住温凉玉手,软声唤:“早知会这么晚,该唤我去才是。”


    秦婵由着张琬牵握上座,视线落在她认真神态,薄唇微抿,淡笑道:“你个酒鬼不知几时醒,若等你怕是会耽误的更晚。”


    闻声,张琬面露窘迫,无言以对。


    待祭徒端上姜汤,张琬接过碗,递近唤:“那阿贞姐姐先喝些暖身子,再用膳吧。”


    “膳食就免了,我不怎么饿,你可用过?”秦婵接过姜汤,握着羹匙问。


    “嗯,我今日跟小长乐一块用晚膳,还给她温书。”张琬见眼前人慢条斯理饮用姜汤,一时也没有再多开口。


    烛火摇曳,让阿贞姐姐看起来远没有过去清冷,微微染上些许朦胧柔美,如月静谧,唯有薄唇泛着嫣红,无声诱人。


    半晌,秦婵放下羹汤,手握绣帕擦拭唇间,偏头迎上一双明亮圆眸,略微疑惑出声:“怎么了?”


    张琬没想会被抓住偷窥目光,面热的摇头应:“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醉酒没干什么错事吧?”


    “那自然是有的。”秦婵很是正经的应。


    “啊?”张琬一下有些紧张。


    当初自己醉酒跟阿贞姐姐撒娇闹成国都人尽皆知的笑话。


    昨日是宫宴,这要是出糗,毫无疑问整个王朝都会知晓!


    张琬顿时没有旖旎心思,担心的问:“我又做什么了?”


    秦婵见此,这才收敛些许不满,语重心长道:“你吃了我的胭脂。”


    语落,张琬沉默,暗想这也算错事?!


    哎,不过张琬都没看出来阿贞姐姐抹胭脂!


    张琬思绪变化的重新打量阿贞姐姐面容,秀眉细长,美目如漆点缀,玉鼻挺巧,薄唇嫣红,完全看不出装扮痕迹。


    “阿贞姐姐今日也抹了胭脂么?”张琬好奇探近的问。


    没想,前额却被玉指抵住,随即张琬被嫌弃的推开些许距离。


    秦婵满目幽怨的看向仿佛还想尝试的张琬,明显没有想起半点记忆,无奈出声:“你以后戒酒吧。”


    “为什么?”张琬疑惑问。


    “以免将来谁抹了胭脂,你都要醉醺醺的去尝一口,试试好不好吃。”秦婵指腹顺着张琬面颊滑落,捏住她绵软耳垂,话语吐露到最后,尽是怨念。


    张琬顿时倒吸了口冷气,连连点头,不敢犹豫的应:“阿贞姐姐说的是,我以后再也不喝酒,轻点吧!”


    原来自己喝醉酒竟然会胡乱亲人,真是臭流氓!


    见此,秦婵才松了手。


    满面通红的张琬掌心揉着发烫的耳垂,心虚不敢去看阿贞姐姐,只得嗫嚅解释道:“我从来没想过亲阿贞姐姐以外的人。”


    所以,真的不是臭流氓呀!


    语落,秦婵瞧着张琬都快无地自容的模样,这才没再置气,抬手挑起她下颌,细细端详,出声:“这么说你只想亲我么?”


    张琬羞得无地自容,欲言又止的应:“那当然,我最喜欢阿贞姐姐,这可不是骗人的。”


    “你倒是嘴甜。”秦婵满意的应声,才关切打量张琬眉眼,“不知今日去皇祠,可有哭鼻子?”


    “没有,只是有点想念母亲。”张琬见眼前人没有追究自己的醉酒罪责,当即松了口气。


    秦婵轻叹道:“你这般在意你母亲,我看还是把皇祠封住,免得你睹物伤心。”


    张琬茫然的出声:“啊、倒也不必如此吧。”


    阿贞姐姐有时候心绪,真的是变化莫测。


    “那你怎么还一幅苦闷模样?”


    “我看起来很苦闷嘛?”


    张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并没有多少变化呀。


    见此,秦婵有些忍俊不禁,戏弄道:“你不妨给我笑一个做比较?”


    单纯的张琬丝毫没有防备,配合的弯眉笑,明眸眨巴的出声:“怎么样?”


    “嗯,很不错。”秦婵轻笑的弯眉,葱白指腹抚上张琬白嫩面颊,仿佛软玉一般细腻柔滑触感。


    当初秦婵想要用玉石雕琢张琬,就是因她肌肤生的无暇,甚至比婴儿还要娇嫩。


    小长乐都比不得张琬,真是令秦婵有些想不明白。


    明明张琬也有些岁数,可瞧着跟年少时几乎无差,唇红齿白,乌发明眸,一幅青春正好的朝气模样。


    这时张琬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蛋渐渐白里透红,圆眸带着羞恼,却又说不得阿贞姐姐,只得怨念道:“阿贞姐姐真是比你娘亲还爱寻我开心。”


    想当初,阿贞姐姐的娘亲见面就说自己傻子,现在阿贞姐姐还这般戏弄自己寻开心。


    真不愧是母女啊。


    语落,秦婵眸间笑意微微敛去,指腹停在张琬眼角眉梢,细细描绘,漫不经心道:“你被带到过去见过她?”


    张琬没有隐瞒的颔首应:“嗯,阿贞姐姐娘亲很好看,还是她帮助取得禾玉宝镜呢。”


    语落,脸颊上的指腹离开,阿贞姐姐有些不甚在意的沉默。


    “阿贞姐姐不喜欢听你娘亲的事吗?”


    “谈不上不喜欢,只是无感而已。”


    这话说的张琬语塞,四舍五入还不是不喜欢嘛?


    见此,张琬也不想让阿贞姐姐不高兴,便起身同她去洗漱沐浴。


    夜幕深时,纱帐内好不容易落得一片寂静,张琬红着脸看向异常粘人的阿贞姐姐,微微呼吸不畅,抬手撑住她玉肩,又怕她冷,便遮住被褥间两人缝隙,出声:“这么晚阿贞姐姐还不睡吗?”


    秦婵微微伏身枕在一旁,肌肤相贴,呼吸缠绕,美目低垂,神色不明的问:“琬儿,你觉得她当年本意会不会不想生下我?”


    语落,张琬险些没有回过神,迟缓的看着阿贞姐姐姣美面容显露落寞神色,有些心疼的贴近道:“不会,阿贞姐姐娘亲很在意阿贞姐姐。”


    “难道她有跟你说过?”


    “没有。”


    秦婵抬手缠绕张琬一缕发,冷着脸应:“那琬儿岂不是在骗我?”


    张琬很是无辜,明眸看着阿贞姐姐闷闷不乐的模样,探近亲了下薄唇,讨好道:“没有,阿贞姐姐娘亲知道我跟阿贞姐姐成亲,才特意帮忙,她还担心我欺负阿贞姐姐呢。”


    语毕,秦婵抬眸看向张琬,迟疑出声:“那她为什么宁愿死都要抛弃我跟母亲?”


    张琬一时无言,努力思索,才开口说:“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关于阿贞姐姐娘亲的流言有假,她很在乎你和太阴*祭司,所以才不顾流言危险都要守在断臂病重的太阴祭司身旁。”


    “但她也确实在外边有个情人,不是吗?”秦婵指腹缠绕两人的发丝,编织成结,幽深美目满是在意,执拗道,“如果琬儿在外边有别的女人,我就算死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张琬听的险些心梗,自己哪有呀?!


    不过阿贞姐姐跟太阴祭司心性如此相似,或许当年就是耿耿于怀才造成那般结局吧。


    “我不会的,只要有阿贞姐姐就够了。”张琬没好说自己现在已经有点吃不消。


    平日里阿贞姐姐就贯会想些新的亲昵方式,夜里张琬常有迷糊睡过去。


    “那单雪呢?”秦婵心情不好的翻起旧账,掌心探着身前的心跳,不放心的问。


    整个脑袋都糊涂了的张琬,一脸茫然的问:“这跟阿雪姑娘有什么事?”


    看来阿贞姐姐心里不痛快,自己都要跟着遭殃呢。


    秦婵察觉掌心的心跳并无变化,才放下警惕,淡漠道:“算了,反正那个人跟老越王妃就是不清不楚,否则怎么会连尸骨都被盗了去。”


    “怎么会这样啊?”


    “那老越王妃死前一直都怀疑是我把她尸骨藏匿,可我派人去墓时,根本就没有尸骨。”


    张琬心生意外,猛地想起那位穿到过去的太阴祭司,顿时睁大圆眸,猜测道:“那会不会是穿过去的太阴祭司把阿贞姐姐娘亲的尸骨带走?”


    语落,秦婵没有立即回应。


    而张琬以为阿贞姐姐不感兴趣,便没有再出声。


    当张琬昏昏沉沉的想要入睡时,耳旁却响起阿贞姐姐若有所思的清浅话语声。


    “如果是母亲藏匿她的尸骨,那可能会在一处地方。”


    奈何张琬实在困的厉害,并没能睁开眼皮出声询问。


    而随着时日变化,冬雪消融,张琬忙于政务便忘记此事。


    待到春光明媚农忙时节,张琬随同阿贞姐姐出国都,欲探察农田春耕情况。


    小长乐被可怜的留下独自监国,张琬暗暗觉得阿贞姐姐实在有些苛刻。


    明明可以带上小长乐一块的啊。


    可阿贞姐姐不答应,自然张琬只有听命的份。


    仪仗队从山岭官道行驶而过,张琬看着地方越发偏僻,回头问:“阿贞姐姐我们这是去哪?”


    秦婵合上手中图卷道:“这里是母亲任太阴圣女时的一处静修地,据说她曾经被关在这里生育我,后来就荒废至今。”


    张琬一听,只觉得太阴祭司真狠。


    待穿过茂密林间,两人下马车徒步,张琬同阿贞姐姐踏上台阶,视线落向依山傍水的庄子,才发现倒是个清静之地。


    不过很显然许久都没有居住,院门锁都积上许多灰尘。


    待推开堂门,张琬吓得一愣,堂内摆设成灵堂,牌位棺椁更是俱全,只是没有刻名。


    秦婵失笑的抬手揽住胆怯的张琬,随即迈步上前。


    “这棺椁里不会才是阿贞姐姐娘亲吧?”


    “打开看看,就知。”


    闻声,张琬有些迟疑,这样打开别人的棺椁会不会太失礼呀?


    不过很快棺椁就已经被揭开,张琬下意识挽住阿贞姐姐手臂,却没想到里面会是两具相拥的尸骨。


    秦婵目光落在其间细细观察,两具尸骨完整且没有遭到损毁,那衣袖下的青铜右臂很是熟悉,半晌,缓缓合上棺椁。


    “阿贞姐姐她们是谁啊?”张琬一时弄不清状况。


    很显然,这不可能是那位老越王妃的所为。


    其次太阴祭司有专设的陵墓,没必要放在荒山野岭。


    “这自然是母亲和她的合葬棺椁。”说话间,秦婵视线落向堂内悬挂挽联字迹,认出是母亲的字,思索道,“可能当年的献祭她并没有死,大抵是因朝暮术而过去的母亲暗中救助她,两人便待在这处。”


    张琬眼露不可思议的出声:“你母亲为什么不直接劝阻两人和好,反而这么大费周章隐瞒另一个自己呢?”


    秦婵收回视线,淡然道:“两个母亲谁能轻易相让,若换作是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张琬顿时小脸一红,指腹捏住阿贞姐姐的手,想起当初在禾玉宝镜看见阿贞姐姐对她的前世动刑,很是不怀疑这句话!


    “不过如果换作两个琬儿,那就不一样了。”


    “啊?!”


    说罢,秦婵美目含笑牵着张琬离开堂内。


    从院门出来的张琬神情复杂,圆眸带着介怀与忐忑,碎碎念叨:“阿贞姐姐不会真的喜新厌旧吧?”


    这说不定又是阿贞姐姐在逗自己玩呢。


    毕竟阿贞姐姐时常干这种事。


    秦婵薄唇轻抿,幅度微妙变化,清浅笑意却自美目流转宛若盈盈秋水,视线投落明明在意却又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张琬,饶有兴致的戏弄道:“这可不算喜新厌旧,你身子不好,若是多一个陪我,或许会更尽兴呢。”


    语落,张琬整个人都要碎了!


    这真是那个谴责她娘亲用情不专的阿贞姐姐嘛?!


    幸好禾玉宝镜已经毁坏,否则张琬觉得阿贞姐姐真可能干的出来!


    想当初,阿贞姐姐可是能同时玩弄皇太女张妤和王女齐颖以及十二皇女三人于股掌之间!


    两个自己,完全绰绰有余啊!


    张琬突然发现坏女人这个称呼,真是太适合三心二意的阿贞姐姐!


    第145章


    四月,张琬才同阿贞姐姐结束春耕播种的视察回国都。


    张琬一路上见过许多百姓疾苦,从前知王朝百姓崇尚祭祀,只以为盲目崇拜鬼神。


    如今,张琬才更深刻的了解祭祀中人亦是负责王朝百姓方方面面的事务。


    春耕动土,治病防疫,这些都由祭祀中人指导百姓行事,给予食物,驱除病邪,谁能不心生崇敬呢。


    因而当仪仗队伍行驶回国都时,许多百姓来送阿贞姐姐,人群绵延不断,参拜呼唤声用山呼海啸来形容都不为过。


    因而,张琬便又想起自己当初的提议。


    宫殿之内,张琬翻阅奏报,思量的出声:“阿贞姐姐,我一路看来百姓最紧要就是食物和治病,若能下派巫史和巫医开课教授百姓农耕医术,想来必定会是大好事。”


    秦婵并没有欣然答允,而是反问:“朝廷已经有巫史和巫医协作处理农务防疫,民间亦有祭徒巫医诊治,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操劳?”


    “可祭徒巫医带着祭祀的神秘,百姓并不知真正的治病是药草,而不是天神啊。”


    “王朝天神祭祀盛行数百年之久,百姓亦无人质疑,你此举劳民伤财,实在不妥。”


    语落,张琬眼露黯然,视线落在并没有退让的阿贞姐姐玉白面颊,她神色倒谈不上冷淡,只是跟热切很显然毫无联系。


    所以阿贞姐姐是在觉得自己的提议无用么。


    可张琬只是不希望百姓活在蒙蔽无知当中啊。


    殿内一时两人无言,直至小长乐入内来陪同用晚膳,亦察觉到母皇的异常。


    母后,向来是不苟言笑的冷清,小长乐揣摩不出心思。


    而母皇则简单的多,她往日里见到自己总是弯眉含笑,嘘寒问暖的热情。


    可现在母皇好不容易回国都,却只埋头用饭,不言不语。


    小长乐犹豫的看了看母后,猜想可能母皇是被母后欺负了。


    母后并不是那种暴怒性情,但是冷着脸训人时,真的很可怕!


    夜幕无声遮掩宫殿,宫道之内一大一小两身影行进,随行的祭徒巫史离得并不近。


    小长乐仰头看着送自己回住所的母皇,不知怎么出声安慰。


    许久,宫殿内里母皇仍旧坐在榻旁,小长乐忍不住疑惑的问:“母皇不回去吗?”


    张琬想起阿贞姐姐不容置疑的神色,有些置气的应:“嗯,今夜母皇陪小长乐睡吧。”


    小长乐见母皇如此说,不好拒绝,只得乖巧点头。


    兴许是母后气的把母皇赶出寝宫,小长乐觉得自己应该收留可怜的母皇。


    于是小长乐生平第一次腾出自己的床榻和锦被。


    烛火摇曳,纱帐内呼吸声绵长,小长乐望向一闭眼就睡着的母皇,还有些不太适应被人搂在怀里睡觉。


    夜深时,小长乐才歪着脑袋昏昏入睡。


    星河斗转,时日变化,不知觉渐入初夏。


    本以为母皇只是睡一夜的小长乐,怎么都没想到,母皇竟然陪睡半月之久。


    明明平日里母皇都很好说话,而母后更是寸步不离身侧,两人从未有过置气不合,因而小长乐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一日早间,张琬要去上朝,忽觉衣袖被扯住,才发现小长乐指腹小动作,她人睡眼惺忪的困顿,睫毛弯弯,更觉乖的可爱,弯身亲了下她额前,软声:“小长乐今日不必去听政,多睡会吧。”


    “嗯。”小长乐信赖的颔首,迷迷糊糊的被哄入睡,完全忘记母后交待要背书的事。


    待天光大亮,小长乐匆忙入殿,很是担心受训。


    没想却见高台帷幔之内身影模糊重叠,母皇似是发出难受的声音。


    莫非母皇被母后处罚了?


    “母皇!”小长乐稚声唤,担心迈步踏上高台,却见两道身影骤然分离。


    “怎、怎么了?”张琬看着突然出现的小长乐,心脏险些吓停,视线落在她小小身板,脚步声更是不明显,简直就跟突然冒出来一样!


    相比之下,秦婵就冷静许多,掌心握着绣帕不紧不慢擦拭张琬唇角染上的胭脂,清冽嗓音透着严厉,正声道:“长乐,你今日懈怠了。”


    小长乐当即乖巧听训,明亮眼眸却打量母皇母后,不由得困惑。


    刚刚明明听到母皇好像很难受的声音,可是现在母后看起来对母皇又很是照顾,真是奇怪。


    张琬心虚的避开小长乐灼灼目光,转而埋怨的看向眼前的阿贞姐姐,无声控诉罪责。


    自从上回议事不合,张琬就躲在小长乐住所,本想着阿贞姐姐会心软答应。


    谁想阿贞姐姐竟然真就半月不找自己,甚至连早朝都不陪同。


    张琬越想越觉得阿贞姐姐喜新厌旧,没有以前那么在意自己。


    可张琬虽然想向阿贞姐姐示软,却还是很想执行自己的想法。


    王朝百姓愚昧无知很容易被人控制误导,当初幕后主使就是凭此兴风作浪,更闹起天下战事,不知死伤多少人。


    虽然如今没有幕后主使,但是张琬仍旧觉得不除祭祀迷信,往后王朝一定也会有新的麻烦。


    所以张琬才决定瞒着阿贞姐姐私自下令要编农耕医术等册目,以寻替代巫史祭徒指导百姓日常生活。


    当然张琬并不是直接给众朝臣下令,而是给齐锌和越炘她们两诸侯王,让她们先在封地秘密收集相关古籍和编书者,以备后用。


    没想密令才下达不久,今日就被阿贞姐姐找上门。


    可张琬并不知阿贞姐姐识破,傻乎乎的以为她是来和好。


    这才中了阿贞姐姐的胭脂计,还险些让小长乐撞见!


    而秦婵平静的无视张琬的幽怨控诉,转而自顾自说教小长乐。


    自从张琬跟小长乐一块住,她就真的一日都不曾来找自己,简直负心薄情。


    更别提向来严于律己的小长乐竟然亦跟着张琬变得懒散。


    秦婵看着这一对不乖的母女,只觉存心气自己,大的动不得,小的总要说教。


    “你是皇太女,将来要继承大统,现在就如此不思进取,将来岂能……”


    “哎呦,我的头好晕。”


    张琬眼见阿贞姐姐对小长乐越说越严厉,当即一倾身装晕的倒在阿贞姐姐怀里。


    果不其然,大殿内里立即停下阿贞姐姐训斥声。


    午后,张琬额前裹着药巾,安分躺在寝宫榻上装病。


    小长乐眼巴巴的站在一旁,见母后召集巫医去外寻治病之策,方才上前,奶声奶气的担忧唤:“母皇,这回又病的很严重吗?”


    自小的印象里,母皇每一回生病都是生死攸关的危险地步。


    张琬瞧着小长乐严肃中透着担心的可爱面容,心都险些融化,连忙撑起身抱住她的小身板,哄道:“小长乐放心,母皇这不是没事嘛。”


    真是罪过,小长乐到底比阿贞姐姐要单纯好骗,张琬不小心忘记提醒她了。


    “那母皇真的不会死掉吗?”


    “不会,母皇只是担心小长乐被你母后训斥,才装的呢。”


    小长乐闻声,一双明亮眼眸里满是震惊,原来呆呆傻傻的母皇也会撒谎!


    而且竟然连母后都没有发现,小长乐突然有些佩服母皇的勇气。


    张琬却被小长乐看的心虚,清嗓子解释道:“其实母皇前阵子偷偷做了一件母后不高兴的事,所以才趁机躺几天装病,小长乐乖孩子,可别学坏。”


    好说歹说,张琬见小长乐相信自己不会病死,这才重新趟回床榻,掌心在额前重新盖着药巾。


    傍晚时分,小长乐告离寝宫,灯火朦胧,张琬蹙眉喝着苦药,真的非常想吐!


    怎么感觉这药比以往任何的药汤都要苦呢?


    秦婵落座一旁,神情淡漠看着楚楚可怜模样的张琬,挑眉严肃道:“若再装病,你可就不止要喝半个月的苦汤。”


    闻声,张琬傻眼的看向阿贞姐姐,懊恼出声:“难道我装的不好吗?”


    “整个宫里除了小长乐,谁会信你突然头疾发作?”秦婵用绣帕擦拭张琬的唇间药汤,无奈中透着怨念冷冷道。


    自从张琬当年在大婚日突然发病,此后秦婵每日都会给她诊脉,为的就是不想再发生那般突然的噩耗。


    更别提今日秦婵训斥小长乐,往日里张琬早就出来劝和。


    这回张琬一字不发直接头晕。


    虽然那一瞬秦婵未曾细想,确实真的担心不已。


    可秦婵同巫医们给张琬诊脉商谈,再细细观察,才确定张琬是在对自己装病。


    如此一想,秦婵真是又气又想笑。


    这么大一人为了偏袒小长乐,竟然装病骗自己。


    可若说张琬计划周密吧,自己一问她就承认,真是比小长乐还不会隐瞒心思。


    闻声,张琬很是挫败的抬手取下额前药巾,自顾坐起身,视死如归般应:“那阿贞姐姐要罚就罚吧,不过诏令下达,我不会改的。”


    阿贞姐姐她不会真重罚自己的吧,张琬暗暗心存侥幸的想着。


    秦婵收敛心神,美目凝望眼前人认真模样,薄唇微抿,轻叹出声:“你以为我若不许,那道诏令会安稳送到齐地和越地?”


    张琬一怔,圆眸带着不可思议看向沉静内敛的阿贞姐姐,面颊后知后觉的浮现笑意,念叨:“那阿贞姐姐是答应了么!”


    “我就算不答应,你不也要一意孤行?”


    “可我还是希望阿贞姐姐答应,这件事不仅对百姓有莫大好处,而且往后阿贞姐姐也不必那么辛苦操劳。”


    秦婵抬手轻刮了下张琬挺巧鼻头,淡淡道:“你少给我卖乖,这件事不仅会影响祭祀根基,难道就没想过民智一开,将来皇权亦可能会不稳?”


    张琬下意识眨巴眼眸,而后认真的看向眼前人,才知她是替自己思量,满心感动的应:“没关系,如果百姓不需要皇帝,我就跟阿贞姐姐归隐山林。”


    这话说的秦婵都不好继续劝说,明明是想恐吓张琬,谁料她倒是想得开。


    皇帝,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哪里是能兵不血刃的退让。


    不过张琬没有经历夺位,想来她也不懂其中复杂艰辛。


    秦婵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张琬大抵还不知推行诏令的难度。


    神权与皇权,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分出胜负,势力盘根交错,百姓也不是那么好开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算了,现在且让张琬折腾吧。


    若张琬真能做到让祭祀力量感到危机而蠢蠢欲动反攻,秦婵自有应付手段。


    总归不会让张琬白白落入争斗的危险。


    “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我还能怎么办?”


    “那阿贞姐姐这是答应啦?”


    秦婵轻笑不语,指腹挽起张琬脸侧细发于她的耳后,意味深长的出声:“这当然是看陛下自己的能耐,我除却是陛下的皇后,也是太虚大祭司,所以总不能太过偏颇吧。”


    更何况若是太虚大祭司过于偏向皇权,祭祀势力容易心生异端,还不如一人红脸一人白脸稳住局势,徐徐图之。


    张琬瞧着眼前人温柔缱绻模样,险些就被迷了心神,迟钝道:“那阿贞姐姐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慢慢想吧,若是事办不成,可别再跟我闹分居。”秦婵宠溺的探近亲了下樱唇,指腹捏住张琬下颌怨念道。


    果然张琬这个皇位得来太容易,她甚至都不怎么懂制衡之术,只有一腔仁爱热血。


    秦婵突然觉得教好小长乐真是迫在眉睫,毕竟再想重造张琬,实在道阻且长,更何况自己亦于心不忍。


    张琬红着脸连连点头,心想阿贞姐姐不阻挠就很好,别的自己哪敢闹。


    当日,张琬果断搬回原本的寝宫。


    小长乐很是不明白母皇和母后的变化,有些不舍的攥住母皇手指,乖巧的唤:“那母皇以后还会来陪长乐一块睡吗?”


    虽然母后是不会允许小长乐过于粘人的要求,但是母皇不一样。


    从小长乐见到母皇至今,只要自己提的要求,母皇都会偷偷的答应。


    奶羹冰饮还有各种糕点糖果,母皇总能想到办法塞到小长乐掌心里。


    当然母皇也不会多带,因为甜食吃多牙疼,每每总是会让小长乐漱口,生怕坏了牙。


    张琬抬手揽住小长乐,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实在无法拒绝小可爱,点头应:“当然,午时小憩母皇会常过来多多陪小长乐,我们拉钩好不好?”


    小长乐弯眉笑着点头,很是乖巧的应:“嗯。”


    这笑容实在太过可爱,以至于张琬都生出愧疚,有些不舍得离开。


    如果阿贞姐姐愿意的话,其实小长乐完全可以跟她们住一块。


    那该多好啊。


    当然张琬知道阿贞姐姐不会答应,所以没好说出来让小长乐白高兴一场。


    夜深时,张琬回到寝宫洗漱歇息,殿内寂静无声。


    张琬以为阿贞姐姐已经休息,蹑手蹑脚的行进床榻旁,谁想刚钻进纱帐,整个人便被一双柔荑揽入怀中,清香扑鼻时,薄凉的吻袭来,带着些许不满的意味。


    纱帐垂落,却遮掩不住曼妙春情,衣裳叠落,张琬迷糊的被动坦诚相见,才知阿贞姐姐白日里的吻真是克制。


    假如把此时的阿贞姐姐比作捕猎者,那张琬就是砧板上的鱼,赤条条,毫无遮掩。


    而当一袭乌黑墨发垂落身前,划过张琬温润肌肤,带来些许沁凉的痒。


    仿佛湖面微微泛起的圈圈涟漪,悠远渗透,抓不着却又无法忽视。


    不多时,张琬鼻间轻哼唧,主动贴近伏身的人,却听到清浅勾人的淡笑。


    “还以为琬儿是真清心寡欲呢。”秦婵美目凝望羞红着脸的张琬,不紧不慢的调戏。


    “……”张琬突然很想装死。


    幸好阿贞姐姐还不至于的恶劣到非要让张琬羞死过去。


    不多时,张琬浑身泄了力道,软绵的有些累,明眸水润未消。


    可张琬却被轻揽住脖颈,被迫坐起身,目光看着近在眼前清媚诱人的阿贞姐姐,视线落在她墨眸间翻涌的涟漪,才知她意犹未尽。


    秦婵圈住张琬,怜爱的轻啄她泛红眼角,不欲让她这般懒散睡过更去,满是认真道:“陛下床榻上这么不努力,那朝事上我可不会太顺着陛下心思。”


    这半个月的冷落,秦婵不说,可不代表完全不计较。


    小长乐不懂大人的事,可张琬她也不念着自己,实在该罚。


    张琬一听,哪敢怠慢,倾身凑近亲了下眼前人薄唇,面热出声:“别,我会加倍努力的。”


    语毕,张琬羞得不敢去看阿贞姐姐白里透红的面颊,埋头轻啄,耳旁听着清浅低笑,只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


    这世上绝对没有人会比阿贞姐姐更懂得如何蛊惑自己的心。


    阿贞姐姐甚至都不用言语,只要一个眼神对视,张琬都能没出息面红耳赤,仿佛初次同她寻欢作乐。


    因此阿贞姐姐没少取笑张琬,可张琬哪里好说是阿贞姐姐越发光华照人。


    从前尚且还有些清冽雪枝般冷冽,可如今一颦一笑掺杂佳酿的醇香,风情万种。


    远比张琬元日年节宫宴偷喝的酒,更要醉人。


    看来明日的早朝,注定又要推迟了。


    第146章


    盛夏热浪翻涌,蝉鸣此起彼伏,不曾消停半刻。


    烈日当空,成堆的奏报被送入宫殿,而后又被陆续送出宫廷发往各处,宫道内人来人往,忙碌不停。


    张琬本以为破除百姓迷信,最难的是寻有识之士和收集古籍,可好不容易编书成册,竟然会被以泄密天神为由而在各州城遭受抵制。


    午后,张琬忙的没时间去看小长乐,特意着人去告知,方才拧紧帕巾搭在眼前假寐。


    温热水息萦绕眼部浸润疲乏,张琬心里想着奏上那些妖言惑众的抵制言语就觉得荒唐。


    明明好不容易才编集各类书册,百姓们竟然听信流言,害怕触怒天神而不愿学。


    若天神有这么厉害,何必劳烦祭司巫史们在人间行事,分明是有人蓄意捣乱。


    正当张琬越想越心浮气躁,忽地听闻细微脚步声临近。


    这声音很显然不是阿贞姐姐,因为步伐很短,来者气息亦有些明显。


    说起来,从阿贞姐姐答应不干扰张琬新令,就不怎么跟自己一块批奏。


    不多时,脚步声停在榻旁,张琬抬手掀开眼前帕巾,没想却是双手抱着荞麦软枕的小长乐,只见她正忸怩犹豫模样,亮闪闪的眼眸里分外清亮,可爱至极。


    夏日本就热,午后更甚,小长乐的脸蛋泛着红晕,气息亦不平,软声唤:“长乐可以跟母皇一块小憩吗?”


    张琬撑起身,抬手擦拭小长乐光洁额前细汗,随即将她抱上榻,怜惜道:“母皇住处不设冰鉴会很热的。”


    “没关系,小长乐有母皇给的软枕,不热。”小长乐乖巧的躺在里侧乖巧应。


    “那好吧。”张琬虽是这般答应,却还是寻了把扇,以免热坏小长乐。


    语落无声,张琬抬手扇着风,目光落在闭眸入睡的小长乐,指腹轻擦拭她小小鼻尖的细汗,无奈又觉得暖心。


    自从张琬答应午后小憩陪小长乐,每日里她都会等自己。


    今日张琬实在疲乏心累,才没有额外时间去找小长乐。


    可明明已经安排人告知,谁想小长乐竟然不怕热的穿过宫殿来找自己。


    这一点真是不像阿贞姐姐,反倒像自己小的时候,有些粘人。


    可张琬视线落在小长乐一板一眼的平躺睡姿,又觉得她还是更像阿贞姐姐。


    良久,张琬见小长乐没有出汗睡的安稳,方才停下扇风躺在一旁,眼前蒙着帕巾,困顿入睡。


    窗外光亮明媚耀眼,殿内青铜熏炉静燃,淡雾缭绕,寂静处,只余地面光亮流转变化,展示时辰变化。


    云团舒展,一道高挑身影进入殿内时,裙摆似浪轻涌,帷幔纱帘朦胧透着婀娜身段,宛若一尊静谧玉像。


    待一双纤长玉手撩开纱帘时,秦婵动作微顿,美目低垂落在已经钻进张琬怀里的小长乐,眸间收敛几分意外。


    这孩子倒是对张琬亲近的很。


    秦婵抬手轻拾起张琬掉落枕旁的帕巾,眼见她也睡的恬静,便没有出声。


    随即秦婵欲从榻旁离开,却见小长乐迷糊眨动眼眸,四目相对,她还有些没回过神,眼睛仿佛麋鹿一般澄澈清透,确实比刚出生时好看不少。


    秦婵摇头,示意不要出声。


    小长乐从混沌中回过神,心生敬畏的颔首,并不敢忤逆母后。


    于是秦婵自顾离榻,坐在殿内矮榻旁,掌心调着香。


    张琬日常用的熏香都是秦婵调制,其间多是有安神效用。


    过去张琬常受梦魇影响,因而秦婵一直都有注意调理。


    此时小长乐亦整理妥当,小心翼翼的跃过母皇下榻,怀里抱着荞麦软枕,上前恭敬的行礼,问安:“母后。”


    小长乐很怕母后因此训斥自己,更怕母后再也不准自己来找母皇一块小憩。


    可母后神色反应寻常,看不出半点心绪,玉手摆弄案桌各类香薰之物,认真而专注,缓声:“天热体乏,长乐近来当多休息。”


    小长乐不敢相信的颔首应:“是,母后。”


    今日母后难得的宽和好说话呢。


    语落无声,小长乐看着母后在添香,犹豫的要告离。


    忽地,秦婵探目而来,视线落在小长乐怀里的荞麦软枕,美目显露疑惑道:“这软枕长乐是要抱着做什么?”


    “回母后,母皇说荞麦软枕夏日睡着清透舒适,所以就送给长乐。”


    “你母皇倒是大方,竟然舍得把此物给你。”


    小长乐听着这话有些不明所以,明眸直直看向端庄文雅的母后,拘谨出声:“嗯,母皇说这荞麦软枕是母皇逝去的娘亲赠予,所以长乐也会很爱惜。”


    总感觉母后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呢。


    闻声,秦婵有些面热,便也没再多言,让小长乐离内殿。


    当初秦婵见张琬实在爱惜那荞麦软枕,所以才亲手制作。


    谁想误会就此深种,竟然如今连小长乐都信以为真。


    事到如此,秦婵更不可能戳破自己当初的谎言,只能无奈轻叹。


    但愿,小长乐往后不要把这个误会传的更远。


    殿外烈日悄无声息的西垂降落,傍晚时分,晚霞如火一般遍布天际,连同风中亦残留灼烧的气息。


    张琬掌心合上一份奏报,满心激愤,便下令召见越炘齐锌商谈。


    谁想越炘因得暑热没来,便只余齐锌入宫。


    茶盏陈列,张琬招待齐锌入偏殿坐席,满是不解道:“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把染疾跟烧书联合一起,现在可如何是好?”


    齐锌蹙眉思索应:“陛下,烧书并非偶然,必定有祭祀力量惑众,现在只是开始烧书抵制,往后恐怕会更嚣张。”


    “你的意思是祭祀中人在搅乱浑水,那看来得下令彻查。”


    “陛下,祭祀力量盘踞王朝数百年,这一旦彻查,冲突可就在所难免了。”


    闻声,张琬稍稍恢复些冷静,垂眸看向茶盏倒映自己纠结面色,迟疑出声:“那就先小心提防秘密探寻,如果有人再纠集闹出乱子,那就秘密抓起来审查究竟。”


    齐锌摇头道:“其实臣以为无须查探,亦可知背后主使,恐怕是那位大祭司的授意。”


    王朝祭祀之风盛行已久,疆域遍布各地的祭庙,更是比衙门更有威严。


    如果朝廷推行书册教学,无疑是在破坏大祭司根基。


    “不会的,此事绝对跟大祭司没有半点关系。”张琬相信阿贞姐姐说到做到,因而果断否定齐锌无凭无据的猜测。


    齐锌神情略微有些意外,视线落在张琬认真模样,只得出声:“陛下就这么相信大祭司不会夺权专政?”


    当初齐锌对于大祭司跟长姐和皇太女之间的斡旋,亦是有所了解。


    那位大祭司从来都不是重情重义之人,否则也不至于让长姐付出性命的代价。


    更别提大祭司连她亲生母亲葬身祭陵都不曾去搜寻尸首安葬祭拜,可见无情无义至极。


    张琬颔首坚定道:“我相信她,所以此事肯定另有存心不轨者。”


    “既然陛下如此说,那臣收回前言吧。”齐锌并不信大祭司,可是对于张琬的话却绝不怀疑。


    两人这般商议至深夜里,张琬很是感激齐锌的献策解惑,亲自送她出大殿。


    夜幕深深,张琬回到寝宫,已经临近子时。


    可阿贞姐姐却意外的卧在榻旁看书,张琬沐浴更衣,踏步走近,好奇唤:“阿贞姐姐怎么还不休息?”


    从生育小长乐之后,阿贞姐姐很少会像以前那般少眠,基本上多是休息养身。


    秦婵微抬眸看向眼前一副无辜模样的张琬,将笨重竹简随意扔给她,幽怨道:“陛下跟旁人倒是亲近,我岂能安心入睡?”


    语毕,张琬还不待反应过来,却见阿贞姐姐自顾躺下,只留一袭乌发的清冷窈窕背影。


    张琬摸不着头脑的收拾竹简,而后放下纱帐,还有些不太习惯躺在外侧。


    过去阿贞姐姐总是会让张琬睡在里侧,今夜倒是破天荒的反常。


    半晌,张琬小心翼翼探起身,垂眸瞧着阿贞姐姐闭目静眠模样,一时分不清她是否熟睡。


    张琬只得抬手小心整理两人锦被缝隙,夏夜本不冷,可阿贞姐姐因雪蚕毒而体质特殊,因而并未安置玉席。


    若是从前,张琬通常夏日会跟阿贞姐姐分睡两处。


    可如今张琬不舍得跟阿贞姐姐分榻,小心翼翼的自身后抱住阿贞姐姐,以免压住她的乌发,鼻尖轻嗅幽香,才觉安心。


    正当张琬亦有些困顿时,原本背对着的人,忽地怨念般出声:“我看小长乐多是跟你学坏,这般抱着如何入睡?”


    语落,阿贞姐姐随即转过身,玉白面颊微微显露不满,甚至都没有整理滑落的几缕乌发。


    张琬却被那些贴近阿贞姐姐纤长玉颈的乌发吸引目光,更觉得有些刺眼,抬手替她整理不听话的几根墨发,脑袋里思索自己的错处,犹豫出声:“阿贞姐姐是因为我让小长乐留睡内殿,才不高兴么?”


    真没想到阿贞姐姐连小长乐的醋都在意,张琬心间有些想笑,但是面上不敢表露半分。


    毕竟真惹恼阿贞姐姐,今夜说不定会被踢下床呢。


    谁想阿贞姐姐却抬手握住张琬的手,而后移置薄唇,微咬了口。


    力道不重,轻微感知牙齿存在,可张琬却被那嫣红薄唇吸引心神,痴痴的看着,只觉魅惑万千。


    “你个呆子,我指的是齐锌,她对你倒是忠心耿耿。”秦婵想咬疼张琬,却又真咬疼她,最后变成暧昧的亲吻。


    张琬稍稍恢复些许心神,努力正经的看着阿贞姐姐,喉间却略微干涩,声音带着哑的出声:“齐锌是来商议政务,*阿贞姐姐误会了。”


    “那为何越炘不入宫,怎么就齐锌一人?”


    “因为越炘得暑热告假,所以才只有齐锌一人。”


    秦婵无奈,心想张琬竟然真以为越炘得暑热,她大抵就没想过越炘是在狡猾逃避危险。


    朝堂因张琬新令而明显出现分歧,皇帝与大祭司,孰强孰弱,明眼人一看便知。


    越炘不想卷入冲突漩涡,可齐锌竟然毫不畏惧,秦婵都怀疑张琬给她下迷魂汤。


    否则齐锌跟张琬据说幼时就不和,如今却能舍得如此冒险,实在是令人想不到有其它的可能。


    正当秦婵思量如何让张琬把齐锌打发回齐地时,没想眼前忽地投落暗影,薄唇落下绵软,令人意外。


    轻盈而温吞,张琬很喜欢如此亲昵,秦婵倒也没有回拒她的主动讨好。


    待唇齿分离时,秦婵神色无差,目光落在脸颊红的像偷喝酒一般的张琬,指腹难耐的触碰,美目流露浅笑,语气却故作冷淡道:“陛下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不追究了吧。”


    张琬迎上阿贞姐姐沉敛美目,仿若光滑如镜的湖面,清晰照映自己的狼狈与羞涩,呼吸急促,却很认真应:“我不会喜欢除阿贞姐姐以外的任何人,所以阿贞姐姐不要生气,好不好?”


    对于阿贞姐姐的情绪变化,张琬并不总能寻到解决办法。


    更别提阿贞姐姐心思想的深,张琬满腔热情的提出新令,却不知会遇到这么多阻挠。


    可阿贞姐姐很显然早就有所预料,自己远远不如她。


    所以张琬从来都不担心阿贞姐姐夺权,过去是母亲叮嘱,今日是齐锌提醒。


    她们都很关心自己,张琬自然是感激。


    可张琬却知道她们无一例外的都不了解阿贞姐姐。


    因为阿贞姐姐如果真想要皇位,张琬根本没有警惕防备的必要。


    这个皇位一半是母亲的辛苦,另一半就是阿贞姐姐的谋划,她完全不必如此麻烦。


    语落,秦婵有些意外张琬的坦诚直言,葱白指腹停在她红扑扑面颊游走,最终停在娟秀眉心,动作轻柔。


    “可你近来因为那些琐碎事不仅冷落我,还整日烦闷愁眉,我怎能不生气?”


    “对不起,我以后会早些回寝宫。”


    张琬愧疚的伏身亲了下阿贞姐姐,只是单纯的表达歉意,并没想做停留。


    可脖颈却忽地被环住,完全由不得张琬退离,形成禁锢。


    秦婵凝望着伏在身前讨好模样的张琬,指腹轻落在她的唇间,挑逗出声:“陛下只是道歉就没有赔礼么?”


    “那阿贞姐姐想要什么礼?”张琬有些羞的看着眼前人,真是不太习惯阿贞姐姐一本正经的调戏自己。


    “陛下以后见朝臣应当要设帷幔屏风,如何?”


    “啊?”


    张琬满脑袋里都是近来阿贞姐姐教的那些花样,没想却听到如此正经话语,一时愣住。


    秦婵蛾眉轻挑,严肃道:“陛下跟朝臣离得太近,我很不喜欢。”


    虽然张琬对齐锌没有意,难保齐锌不会像单雪一般纠缠张琬,秦婵可不想再给自己寻不痛快。


    张琬从惊愕中回过神,自然是点头应的痛快,目光落在身着素衣内裳的阿贞姐姐,只觉她过分柔美,伏身轻啄,羞耻的埋头,含糊道:“那我再多送阿贞姐姐一份赔礼吧。”


    语落,秦婵随即察觉到宽衣解带的动作,有些意外张琬今夜的热切。


    真是难得,笨木头也有开窍的时候么。


    第147章


    骄阳似火,巍峨宫殿四角朝天飞扬,其下檐铃发出阵阵清灵声响,飞鸟惊扰的扑扇羽翅跃入云团,不见踪影。


    午日节,王朝各地都要驱邪焚香,宫廷之内更是筹备繁杂。


    清晨,艾草熏雾自各处宫殿袅袅升起,祭徒们身影忙碌。


    而今日不用理朝事的张琬沐药汤浴,难得同小长乐在一处。


    一方长桌前堆积着各样食材与糯米,张琬挽起宽袖,掌心包裹着粽叶,认真中透着紧张。


    “母皇怎么会想起包粽子呀?”小长乐乖巧守在一旁,稚嫩双手捧着宽大的粽叶无所适从,眼露疑惑出声。


    “因为民间父母都会亲自给孩子包食粽用以展示自己的虔诚祈求孩子无病无灾。”张琬其实也想带小长乐出宫玩,毕竟宫外新鲜热闹,她可能会觉得更开心。


    可自从上回午日节出宫落水,张琬哪敢再向阿贞姐姐提出宫的事啊。


    小长乐眼眸一亮,仿若繁星闪烁,肉嘟嘟面颊透着开心,满是认真的稚声应:“嗯,长乐会吃掉母皇包的大食粽!”


    张琬被小长乐过于可爱的笃定神态逗的弯眉直笑,出声:“不必勉强,这是待会要跟母后三人共食,如果小长乐一个人吃,肚子会不舒服。”


    如果不是张琬这会手里不方便,真想抱着小长乐,亲亲她的小脸蛋呀!


    小长乐一听,心里亦松了口气,想起以前母后曾提及母皇一个人吃太多食粽而身子不适。


    幸好母皇吃一堑长一智并未忘记,否则小长乐怕自己不吃完,她会全部吃掉。


    待好不容易张琬笨手笨脚的包裹住馅料丰富的大食粽,便准备生火。


    小长乐崇拜的看着火光凭空跃动浮现,振振有词的念叨:“母皇好厉害!”


    宫廷之中小长乐从来都只知御膳房准备食物,却不知食物要用火来烹饪。


    张琬面热的看着小长乐难得一见流露敬慕,心间自傲油然而生,出声:“小长乐想学的话,母皇可以教你。”


    当初跟着阿雪姑娘学会基础的生火烧水,没想到还有这用处。


    “好!”小长乐很是自信的应声。


    读书识字背诵文章这些小长乐一直都做的很不错,因而信心满满。


    张琬亦觉得小长乐肯定能学会,简单教她添柴以及注意火焰以免被烧伤,便自顾去加水上蒸笼好煮食粽。


    一开始,张琬余光还注意着小长乐的动静,只见她挺直身背坐在板凳,小手一根根加着柴火,安全又谨慎,真是很不错的生火小能手!


    可一个不留神的功夫,张琬只是去外面水缸提半桶水,没有想到御膳房里渐而翻涌起浓烟,至于小小身影的小长乐,竟然完全看不见!


    “咳咳、小长乐?”张琬心急的连忙冲进大雾呼唤,当即被烟雾呛得不轻,嗓子难受的很。


    语落,眼前的烟雾越来越浓,张琬正欲迈步往里侧寻人,忽地裙裳被扯住,垂眸看到满面灰扑扑的小长乐,当即将人抱起出屋。


    而此时其它的祭徒们亦纷纷赶来,张琬垂眸上下检查小长乐,眼露担忧,急切道:“怎么样,你有没有烧着烫着?”


    自己真是太大意,小长乐平日里再如何聪慧乖巧,她也还是个不过膝的小娃娃,怎么能独自看火呢。


    张琬越想越是悔恨,连眼眸都泛起湿润,如果小长乐受伤出事,自己都不知怎么向当初辛苦生育的阿贞姐姐交待!


    “母皇别哭,长乐没事。”小长乐抬手去擦母皇的脸,却落下灰扑扑印迹,只得改用衣袖擦擦,“可是火被小长乐弄没了,对不起。”


    张琬瞧着小长乐神智清醒,方才止住沮丧后怕,视线落在她灰扑扑小面颊,失笑道:“没事,再生火就是了。”


    可小长乐忽地将脑袋埋在张琬怀里,胆怯的小声道:“母皇,母后来了!”


    语落,张琬心都险些吓停,身段僵硬的转过来,视线落在冷着脸的阿贞姐姐玉白面容,很是少见的看到久未出现的冷冽怒意模样。


    烈日不减威力,枝条晒得蔫巴巴低垂,蝉鸣甚是喧嚣,寂静宫殿内里却悄无声息,一大一小两人跪坐在席团,巫长史不敢出声。


    而此时坐于高处的秦婵,目光沉沉的投落两人灰扑扑的面容,幽幽出声:“巫长史带皇太女下去沐药汤清理仪容,另外让巫医诊脉调理安神。”


    “遵命。”巫长史应声。


    小长乐却意外的没有顺从听令,犹豫道:“母后,今日都是长乐闹出乱子,还请您不要处罚母皇。”


    张琬一听,心间感动,真是乖女儿!


    “可你母皇是皇帝,如此冒险行事,实在有失天家颜面。”


    “母后训的是,那长乐作为皇太女也要陪同受训。”


    语落,张琬很是意外小长乐的忤逆,更明显感觉到阿贞姐姐的不悦,连忙缓解出声:“小长乐不必担心,你母后宽宏大度,不会过重处罚。”


    当然前提是阿贞姐姐没有被忤逆激怒,否则一切就说不准。


    毕竟阿贞姐姐从前就很是不喜忤逆她的心思。


    因此,张琬没少吃亏受罚呢。


    小长乐半信半疑的看向乐观的母皇,而后又望向高座冷酷的母后,最终还是听话的起身随从巫长史告离。


    母后待母皇一向是与众不同,兴许今日会额外开恩呢。


    不多时,殿内只落得两人,秦婵冷冷道:“还不起来?”


    张琬当即起身上台阶,讨好的看向仍旧冷着脸的阿贞姐姐,出声:“今日都是我的错,不仅让小长乐受惊吓,还害的阿贞姐姐生气担忧,我愿意接受惩罚,还请别生气。”


    秦婵美目凝望满面狼藉的张琬,又气又想笑,抬手捏住她的绵软耳垂,无奈出声:“你看看你现在像个皇帝吗?”


    张琬歪着脑袋顺势坐在一旁,对于自己脏兮兮的脸蛋茫然无知,解释的应:“今日是午日节,我只想做阿贞姐姐和小长乐的家人,不想做皇帝,这才亲自煮食粽送福。”


    “你这哪里是给我送福,分明是送灾。”秦婵话语说的依旧冷淡,掌心却取出绣帕给张琬擦拭脸颊上的小黑手印。


    这印迹一看就是小长乐的手笔,秦婵不禁暗叹张琬太迟钝。


    张琬并未躲避阿贞姐姐的动作,顺从她的照抚,明眸瞧着她玉白面容神色有所缓和,心里才松了口气。


    可还不待张琬出声,却听阿贞姐姐不紧不慢的又道:“大火无情,你若出了事,我怎么办?”


    张琬顿时心像被揪住一般泛疼,自责的垂眸,掌心捧住脸侧的温凉柔荑,出声:“对不起,我思量不周,阿贞姐姐打我骂我都可。”


    是啊,如果今日真出了事,阿贞姐姐又变成一个人。


    “我打你,还不得我来照顾,平白添累。”秦婵掌心没好气拍开张琬的手说着,力道却无比轻柔,美目流露怨念,“再说自你我明确心意,我几时再对你处罚?”


    当初秦婵曾经是几度升起想杀死搅弄自己心绪不安的张琬。


    可那时秦婵并不知喜爱为何物,更不懂张琬对于自己的特别,只知母亲都是如此训导自己,才用错方式。


    因而秦婵如今很是在意那个坏女人称呼,更不想它在张琬心间生根发芽。


    张琬见阿贞姐姐满面委屈,远比阿贞姐姐满面愤怒更不安,连忙道:“我错了,阿贞姐姐是天底下待我最好的人,自然不舍得我出事。”


    真没想到阿贞姐姐会那么在意过去,张琬以为阿贞姐姐的性子,不会太纠结过往。


    就像当初阿贞姐姐在姻缘树下说希望一笔勾销重新开始,她就真再没像过去那般随意处罚吓唬自己。


    哪怕自己曾因为母亲误会阿贞姐姐,她也不过是冷落置气,并不处罚自己。


    更被提阿贞姐姐误会自己听信谗言杀她,她也只是要同归于尽,而不是愤怒的先下手为强。


    不知不觉间,阿贞姐姐真的变了很多呢。


    秦婵听着张琬直白言语,清冷面颊透着灼烧的烫,掌心忙从张琬脸颊移开,很是计较的出声:“我看你就是说的好听,否则不知你我过往的小长乐,怎么都担心我会处罚你?”


    张琬一脸无辜,这也是我的错嘛?!


    如果不是阿贞姐姐平日太过严苛,小长乐才不会担心。


    可这话张琬当然不敢说,毕竟阿贞姐姐对她自己要求更严苛。


    小长乐,又是阿贞姐姐的骨肉,想来难免会有些要求与期待。


    所以张琬在不耽误小长乐身体情况,基本都配合阿贞姐姐对小长乐的教导。


    “其实小长乐很敬佩阿贞姐姐,从来没有说过半句坏话不满。”


    “那你也从来没有跟小长乐哭诉关于坏女人事迹?”


    张琬心间一梗,阿贞姐姐记性真是不要太好啊。


    “绝对没有,我以前都是心里悄悄的说而已!”张琬举手发誓,以免阿贞姐姐疑心生暗鬼,从此生了间隙。


    秦婵目光落在张琬满面真诚模样,这才消了些许怨,神情缓和的出声:“算了,这回就不与你追究,往后别再冒失。”


    “哎,知道!”张琬殷勤应声,心间如释重负,才想起那个被遗忘在灶台的大食粽!


    暮色时分,小长乐沐浴更衣,饮用安神茶,满心忐忑看见入殿的巫长史,出声:“可是母后有事?”


    巫长史恭敬应:“陛下请皇太女一道用膳。”


    小长乐疑惑且担忧的起身,待进入大殿,才发现母皇并未受罚,稍稍安心。


    “这食粽有小长乐的功劳,快献给你母后尝尝。”张琬掌心搭在小长乐身背,满是鼓励道。


    小长乐仰头看了看右侧的母皇,而后又望向左侧的母后,还是第一次坐在这么重要的位置。


    从出生以来小长乐印象里母后不喜跟人亲近接触,所以从未抱过自己。


    小长乐甚至跟母后一直保持分桌而坐,更被提共食。


    若非母皇病愈苏醒,又一直疼爱小长乐,所以总是尽可能邀请小长乐用膳,否则小长乐都没机会跟母后一桌。


    当然哪怕是跟母后一桌用膳,小长乐亦多数是坐在一旁,偏向母皇,并不居中。


    因而小长乐此时很是紧张,小小身背挺直,抬手端着碟递近,出声:“请母后尝尝。”


    “长乐有心了。”母后执筷品尝,神情平静道。


    不过即使这样,小长乐也已经很满足,弯眉笑应:“多谢母后夸奖。”


    张琬见小长乐眼眸亮闪闪却又矜持稳重的小大人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


    这顿食粽吃的并不多,夜幕无声落下,张琬特意备棋盘让阿贞姐姐跟小长乐下棋。


    至于张琬,当然坐在一旁努力夸夸啦!


    待到就寝时候,小长乐起身告离,母皇忽地捧腹出声:“方才喝多茶水,小长乐让母后陪你回住所吧。”


    语落,母皇挤眉弄眼的提示,小长乐很想说母后不瞎,她看得见。


    可随之母皇就匆匆行入内殿,小长乐木讷的站在一旁,指腹捏着衣袖,不知该不该独自离开。


    半晌,母后亦从座位起身,清冽嗓音透着无奈的出声:“走吧,否则难为你母皇拙劣的表演。”


    小长乐迟钝的颔首,待随从母后行进宫道,才反应过来,母后真的在送自己。


    夜色朦胧,朗月繁星,宫灯摇曳照落母后身形更是颀长,小长乐视线落在母后垂落身侧的手,想去牵。


    可是小长乐又怕母后会生气,只得乖巧的迈动小腿,努力跟随行进,以免落后太多。


    忽地,母后顿步,小长乐疑惑的仰头问:“母后,怎么了?”


    “长乐平日里跟母皇都是如此回住所的吗?”秦婵垂眸俯瞰眼前小长乐,一板一眼的问询,只见她的漆眸间有着谨慎与畏惧,无奈轻叹。


    果然就不该答应张琬拉近关系的提议,秦婵真的不太会。


    自小,秦婵没有娘亲,更没有跟母亲有过亲近接触,因而也不知如何相处,才算为人母。


    幸好这一方面有张琬,她那人虽是算不得聪慧灵通,但很懂得关心照顾旁人,对小长乐更甚。


    虽然秦婵并不喜张琬对于任何人都如此宽和亲近,但是张琬性情自小就如此,真是拿她没办法。


    当年张琬因为一面之缘误会自己是被囚的哑巴,竟然就要带自己去亲王府,可见她真是善心泛滥成灾。


    而此时的小长乐。只觉得今夜的惊喜太多了。


    母后竟然会问自己跟母皇如何相处,小长乐视线又一次落在母后的手,纤长骨细,远比玉石更无暇莹白,鼓起勇气的抬手轻握,稚嫩声音透着激动而微弱的应:“母后可以牵着长乐吗?”


    让母后抱自己,小长乐不敢,更怕被拒绝。


    “可我的手很冷,长乐不怕冷么?”秦婵下意识想收回手,又瞧见眼前小长乐紧张的连细密眼睫都在颤,只得放缓话语,轻声提醒道。


    雪蚕毒的存在,让秦婵总是体质异于常人,小孩子并不容易承受。


    语落,小长乐倏忽间松开绵软小手,秦婵心间亦有些说不上的空落。


    正当秦婵欲和手藏于袖间时,却再次被轻握住,只不过隔着薄薄的细软物件。


    小长乐裹着绣帕握住母后的手,认真应:“母后,这样就不冷了。”


    秦婵迎上小长乐亮着星光的眼眸,才发现她很是坚定,微愣,移开目光,牵着她行进宫道,轻声道:“你倒是比你母皇聪明多了。”


    若是换作幼时的张琬,她只会瑟瑟发抖的抓紧自己的手,口是心非的说一点都不冷。


    小长乐被夸的开心,仰头瞧向母后清丽秀美面颊,隐隐发现那冷冽眉眼里的柔光,心想母后提及母皇时,真的跟平日里完全不同呢。


    夜幕深深,秦婵回到内殿梳洗,待入榻时,便看见一双满是澄亮期待的明眸,故作不知的放下纱帐,出声:“这么晚,你怎么还不睡?”


    小长乐性子和喜好并不像张琬,容貌也并不很像,眼睛却有几分相似,亮闪闪,格外招眼。


    可张琬又不是只有几岁的小长乐,她的眼睛如今却仍旧熠熠生辉的亮丽,青春朝气。


    而且张琬的眼睛有时瞧着比小长乐还要清亮灵动,大抵是她的性子有些过于纯真质朴缘故吧。


    张琬满是好奇的拉着阿贞姐姐上榻,凑近念叨:“我在等阿贞姐姐嘛,怎么样,小长乐是不是很开心?”


    秦婵并未立即应答,而是长身缓缓平躺一旁,任由张琬满怀期待的目光注视,薄唇微抿忍住笑意,半晌,淡淡应:“还行吧。”


    幸好小长乐的心性比张琬要更沉稳,才不如她这般不知遮掩直白表露心思,就像只湿漉漉眼神的小狗狗。


    当初在太阴圣殿的圣坛里见面,秦婵就觉得张琬很像可怜的小狗狗。


    自己不理不睬,她也会跟在一旁喋喋不休,热切而莽撞,呆头呆脑。


    “那阿贞姐姐有抱小长乐吗?”


    “没有。”


    语落,张琬还欲询问更多,没想便被揽入温凉柔软的怀抱,鼻尖嗅闻清香,有些心神恍惚。


    可怜的小长乐,还是没能要到她母后的抱抱呢。


    秦婵低垂修长玉颈,亲了下张琬喋喋不休的樱唇,幽深美目显露嗔怪道:“我说你怎么床榻之上总是兴致怏怏,原本全用去抱小长乐,难怪没力气。”


    张琬无言以对,面热的被动接受阿贞姐姐夹杂有别于炎炎夏日的清凉热吻,迷糊的反思,自己哪有兴致怏怏,明明很有活力呀!


    不过相比较阿贞姐姐的兴致体力,张琬真的是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第148章


    晨光熹微,轻盈霞光投落进窗棂,无声撒在寂静宫殿,驱除灰暗时清晰照出由珠宝玉石镶嵌的内里陈设,金光灿灿,富丽堂皇。


    静谧处,梳妆台前一身素衣内裳的女子,身段昳丽,墨发垂落,秀丽容貌,整个人更显清丽出尘。


    张琬迷糊醒来,并未在枕旁见到阿贞姐姐,撩开纱帐一角,探目望到的就是如此美景。


    一时张琬没有出声打扰,赤条条身上裹着薄被,视线落在阿贞姐姐对镜梳发娴静姿态,暗想果然人好看,做什么都透着赏心悦目呢!


    阿贞姐姐做事通常一丝不苟,盘发梳妆更是如此,繁密乌发服帖柔顺,让她尤为雅静典雅,仿若画卷神女。


    虽然张琬觉得阿贞姐姐无论什么装扮都是极好看,可挽着墨发的阿贞姐姐周身增添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婉柔美。


    这是过去阿贞姐姐很少会有的感觉,张琬不由看的入迷。


    半晌,张琬视线新奇的跟随阿贞姐姐动作落在梳妆盒,只见是胭脂。


    最初张琬知道阿贞姐姐抹胭脂时,还很是意外。


    因为阿贞姐姐以前是不会在意这些,尤其是装扮外貌,最为不屑。


    待见阿贞姐姐玉手染着花桨研磨的胭脂,轻点薄唇,张琬看的有些喉间干涩,不自觉的吞咽。


    这胭脂的味道,张琬再清楚不过了。


    正当张琬低头反省自己太过好色时,阿贞姐姐缓缓偏过头,美目显露几分期盼的问:“琬儿,觉得这胭脂好看么?”


    虽是询问胭脂,但是阿贞姐姐并未举起胭脂盒,张琬只得将视线重新落在那艳而薄的唇间,痴痴点头应:“阿贞姐姐抹什么都好吃、不对,是好看!”


    秦婵看着散落长发裹着薄被的张琬,只见她一双漆亮眸间透着灼灼目光,美目轻弯,甚为满意。


    这些年的朝夕相处,秦婵再明白不过张琬的喜好。


    随即秦婵顾转过身继续收拾面容,视线透着铜镜望向榻上脸颊越发红的张琬,清冽眸间笑意更浓。


    而张琬则恨不得把犯傻的自己裹成缩头乌龟,再也不出来见人!


    半晌,张琬才重新抬起脑袋,想起阿贞姐姐先前言语,不免自作多情。


    难道阿贞姐姐是因为觉得自己喜欢,才会如此装扮么?


    越想越觉得没错,张琬心里掩饰不住的溢出欢喜,笑眼盈盈,一副痴呆模样。


    秦婵透过铜镜瞧着张琬如此憨笑娇容,有些意外她会这么喜欢,心间微热的埋汰,真是小色鬼!


    不多时,张琬自顾穿戴整齐下榻,还不知自己被误会成小色鬼,凑近到阿贞姐姐跟前,眼睛亮闪闪的张望,面热道:“阿贞姐姐今日真好看。”


    秦婵动作微顿,美目落在眼前长的白净乖顺的张琬面颊,不自然移开对视目光,淡淡道:“贫嘴,我每日不都是如此么?”


    张琬连忙绕到另一旁,笑着改口唤:“方才说错了,阿贞姐姐每一日都好看。”


    只要想到阿贞姐姐是因为喜欢自己而装扮,其实别的反倒不那么重要。


    秦婵面热,有些意外张琬的热切,抬手将染着胭脂的指腹递近她面前,轻抹在她唇间,揶揄道:“我看你是想吃胭脂了吧?”


    幸好,这般总算是勉强堵住张琬的话。


    张琬顺从的由着阿贞姐姐给自己抹胭脂,暗喜闺房乐趣,心间有些荡漾,却又觉得不妥。


    大清早寻欢作乐,太羞耻!


    一日之计在于晨,张琬觉得自己不能缠着阿贞姐姐荒废度日,这样还怎么给小长乐做榜样呢!


    宫殿之外的蓝天,云团舒展,飘忽不定,时日变化,盛夏渐入初秋。


    朝务繁忙时,农林牧渔等书集的推行发布,非但没有进展,反而闹出更严重的冲突。


    午后,张琬翻阅送来的奏报,其间竟然出现殴打抓捕传授学识的书吏,诸侯封地和国都接连出现类似时间,简直可恶。


    而齐锌去齐地办事调察,张琬便召见越炘,接连好几道诏令,她才入宫。


    越炘进入大殿,看向高座隔着帷幔都难掩一副义愤填膺的张琬,犹豫提醒道:“陛下,这敢对朝廷官吏动手,恐怕在祭祀地位里身份不低,不如先跟大祭司通通气?”


    本来越炘就不想掺和这起一看就很危险的新令推行,所以才频频请病告假。


    那位太虚大祭司的手段,越炘再清楚不过,如果真出事,张琬是皇帝,她们又是两口子,怎么也不会没命。


    可别的人,越炘觉得太虚大祭司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所以闲杂人等真没必要掺和两口子的不合,否则很容易误伤!


    “放心,这事大祭司不会阻止,所以朕决定命你带兵抓捕国都之内的闹事者。”


    “可这其中若是牵扯到祭祀相关势力,一般皇帝诸侯都无权越矩执法,臣觉得恐怕不行吧。”


    语落,张琬目光落在推三阻四的越炘面容,眼眸微暗,轻叹道:“新令对百姓利大于弊,你若实在不肯帮忙,那就不勉强,走吧。”


    越炘沉默,张琬性子不比那位太虚大祭司,向来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自己这样拒绝她似乎显得太不近人情。


    “其实抓人也不难,但是就怕会激化祭祀势力和皇权,陛下真有如此决心?”越炘并不是不知新令的优势,只是畏惧盘踞王朝数百年来的祭祀力量,不愿冒险。


    更何况这事还是皇帝掀起,一般诸侯王更不会卷入,而是选择坐山观虎斗。


    若非皇帝是张琬,越炘当初连密令都会烧毁,当做没看见,明哲保身!


    “当然,只要你愿意帮忙,一切都会鼎力支持,绝不会退缩半步。”张琬顿时眼眸亮着光,欣然应。


    越炘望着张琬澄澈朝气神态,心知她不是争权夺利的性子,一切都是为利民,才只得起身行礼道:“那臣就舍命陪君子,遵令!”


    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越炘再继续退避求全就太不仗义了!


    再说,谁让张琬就自己一个朋友呢,总不能让她真成为孤立无援的傀儡皇帝吧。


    夜幕深深,残月静悬,国都各处街道空寂无人时,忽地兵马伺机而动,火把光亮犹如长蛇一般移动逼向祭庙,形成包围之势。


    而此时宫闱之内,张琬独自在殿内踱步,实在紧张忐忑。


    这些敢在国都之内违令作乱的人,必定是强大的势力作为依仗。


    祭祀中人除却作为太虚大祭司的阿贞姐姐,恐怕就只有阿贞姐姐亲自任命的十二位守宫巫史,才能够有如此大能耐和胆量。


    如此思索,张琬一方面担心越炘的行动失败,另一方面亦在想如何不与祭祀力量扩大冲突。


    祭祀中人如今大多都已经同朝廷官员参与朝政,盘根交错,真要稍有不慎,恐怕会有大乱。


    张琬当然相信阿贞姐姐不会背信弃义,所以才怀疑十二位守宫巫史中有势力蠢蠢欲动,想来她们必定会尽可能挑拨离间,造弄是非。


    深夜里,张琬还没等到越炘消息,只能回寝宫,以免让阿贞姐姐久等。


    可张琬没有想到寝宫之内并不见阿贞姐姐身影,只余巫长史恭敬道:“大祭司今夜有事出宫,还请陛下早些休息。”


    这个时间阿贞姐姐出宫,不会如此巧合吧?!


    “糟糕,快备车马,朕要出宫!”


    “陛下恕罪,大祭司有令,您哪儿也不许去。”


    语落,张琬确认阿贞姐姐知道自己和越炘的计划。


    宫灯摇曳,烛火猩红,变化之时,国都祭庙外街道,火把坠地,照清地面堆积的尸首与鲜血。


    国都官卫们不少倒在血泊之中惨叫,越炘手中长剑滴落浓稠鲜血,麦色面颊渗透着细汗,目光落在毫不退让的祭卫们,镇定质问:“你们敢杀官卫违抗圣命,难道是要造反吗?”


    祭卫之中一位守宫巫史,面露自信,不急不缓道:“越王言重,我等从来只听令太虚大祭司,所以任何胆敢挑衅冒犯者,杀无赦!”


    “守宫巫史不惜违抗圣命也要包庇罪犯,恐怕太虚大祭司不一定知情吧?”越炘想着张琬那般坚定相信太虚大祭司,这才敢出声反驳。


    “越王休要胡说,杀!”守宫巫史不待多言,眼露狠意下令。


    语落,祭庙内又出现许多人马,越炘毫不怀疑今夜如果是张琬前来,恐怕也会被杀。


    这群祭卫早就已经眼中没有皇帝,简直猖狂。


    正当越炘决定拼命时,忽地远处响起阵阵清灵声响,此时越炘还在生死关头的紧张之中,无暇注意。


    不过许多祭卫先行注意到黑暗中的太虚大祭司座驾。


    “大祭司,越王以下犯上,冲撞祭庙,还请您处置!”守宫巫史先一步出声。


    越炘此时满脑子都懵了,暗自后悔,果然不该信张琬那颗过于单纯的脑袋!


    太虚大祭司怎么可能会允许有人摧毁祭祀根基,这分明早就知晓守宫巫史所为!


    此时座驾之内,玉身端坐,秦婵目光落向那守宫巫史以及周身祭卫,淡淡道:“谁允许你私自破坏皇帝新令?”


    守宫巫史一愣,神情骤变,低沉应:“皇帝不敬祭祀礼法,试图泄露天机,属下是依照天神指示行事,若大祭司要包庇,实在是失职。”


    语落,众祭卫们神色不一,越炘本来死了的心,稍稍恢复些活力。


    这位守宫巫史原来是私自行令,那她真是不想要命啊。


    秦婵目光淡淡扫过守宫巫史不敬面容,幽幽道:“真可惜,本尊已经给过你机会。”


    语落,本就安静的国都,夜幕之中残月高挂,朦胧光辉却被团团黑影遮住,霎那间陷入黑暗。


    初秋的夜风并不算沁凉,温热的鲜血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成团云雀像嗜血的恶魔。


    守宫巫史挥剑击杀逼近的云雀,却还是被啄瞎一只眼睛,顿时疼的惨叫!


    那鲜红的眼球骨碌地转动落地,历经当年战事厮杀,越炘自觉见多识广,却还是忍不住弯身作呕。


    狠,真是太狠了!


    张琬她知道自己娶得这位发妻如此狠嘛!


    血夜见明,朝臣们陆续进宫参加早朝,不少人被宫门悬挂的尸首,惊得胆怯。


    而尸首悬挂的祭词符纹才是关键,其余十一位守宫巫史认出是太虚大祭司的字迹,当即惴惴不安。


    皇帝的新令是万万阻止不得,否则哪怕是守宫巫史,亦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而在昨夜寝宫等大半夜的张琬,实在撑不住闭眼,再迷糊睁开眼时,才发现自己错过早朝。


    张琬一路匆匆跑进入大殿,只见阿贞姐姐坐在高座,踏步上前,气息不平唤:“阿贞姐姐怎么知道我派越炘定于昨夜出手?”


    秦婵掌心翻看奏报,抬眸看着张琬慌张面色,淡然道:“整座宫廷到处都是耳目,尤其是大殿内的风吹草动,我若不知才奇怪。”


    “可昨夜那么危险,阿贞姐姐怎么都不提前说一声?”


    “陛下*不也没与我通报要让越炘去抓捕守宫巫史?”


    语落,气氛明显有些冷寂,巫长史识趣的退离。


    殿内一片寂静,张琬哑口无言。


    沉默半晌,张琬见阿贞姐姐仍旧面色冷淡,才只得服软,解释道:“对不起,我猜阿贞姐姐可能也不知是有守宫巫史作乱,所以想帮忙抓住不轨者。”


    这些年张琬一直都没能帮衬阿贞姐姐,才想着出一回力。


    再来,张琬也知道阿贞姐姐的太虚大祭司身份,并不允许她太过明面偏袒自己新令。


    毕竟哪有大祭司主动拆解祭祀根基的道理啊。


    所以张琬想着自己能解决最好,阿贞姐姐也能少受些非议和为难。


    “可你有没有想过昨夜之事,如果不能一击致命,反而会授之以柄,那后果就不是只杀一位守宫巫史能够解决的事。”


    “我、我知道,所以很是努力调令国都人马配合越炘抓捕。”


    说话间,张琬坐在阿贞姐姐一旁,上下打量检查,心有余悸得探手欲检查,碎碎念叨:“莫非阿贞姐姐受伤了?”


    秦婵轻拍开张琬的手,很是无奈的望向她,指腹捏着她的耳垂,出声:“十二守宫巫史的权利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她们当初就是两大祭司底下德高望重者,你平日里瞧着脑袋笨拙,性子柔弱,没想胆子倒是大的很。”


    如果不是秦婵察觉张琬的行动,恐怕她的那些人马和越炘昨夜都凶多吉少。


    那些都是张琬能够调动的亲信势力,如果全部毁之一旦,往后谁都可以捏死她。


    棋差一着,就会满盘皆输,哪怕有秦婵稳住狼子野心者,到时张琬也会被冠上大不敬的污名,往后更会处处受掣肘。


    更别提新令,亦会至此作废。


    张琬歪着脑袋配合的很,悄悄揉着被拍开的手,视线见阿贞姐姐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阿贞姐姐说的是,我以后该多同阿贞姐姐商量,再不敢贸然行事。”张琬讨好的亲了下眼前人侧脸,试图缓和气氛。


    其实张琬不找阿贞姐姐商量,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当初说好不能麻烦阿贞姐姐。


    谁想阿贞姐姐行动之快,让张琬都始料未及。


    秦婵薄唇微抿,视线落在张琬眼底的淡青,到底还是舍不得再说她,低头回亲了下她的唇,力道却不轻。


    又或者可以说,咬更为贴切。


    “唔!”张琬毫不设防的疼出眼泪,满是震惊。


    对于张琬的怨念,秦婵视若无睹,美目却浮现淡笑,薄唇缓和力道,转而轻轻的抚慰。


    半晌,张琬有些无力的依偎呼气,明眸水润润的亮,唇瓣发麻,嘟囔道:“我可是担心阿贞姐姐一整晚呢。”


    秦婵失笑的拥住身娇体软的张琬,垂眸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色,心生怜惜的出声:“你现在知道新令推行之困难凶险,还要继续吗?”


    语落,张琬迎上阿贞姐姐沉静美目,并不见生气怨恨,才敢应答。


    “当然继续,如果现在停止,阿贞姐姐和越炘昨夜的辛劳不就白费了吗?”


    “你倒是挺会为旁人考虑,可我看越炘她应该不想再陪你冒险。”


    张琬眼露疑惑,还以为越炘负伤,没想却看到越炘的奏报。


    【臣回封地静养,还请陛下勿念,若有朝政要事,陛下同太虚大祭司商议,必有奇效。】


    张琬看到奇效二字时,满是不解,抬眸靠向饮茶的阿贞姐姐,出声:“阿贞姐姐知道越炘是怎么了吗?”


    秦婵玉手端茶,一副娴静淡雅姿态,美目里透着平静安宁,散漫的应:“我猜越炘是因观看昨夜的处刑受到一些感悟吧。”


    昨夜里秦婵对越炘接受张琬私自调令一事,可是直言不讳的给予警告。


    话语里平平无奇,张琬听的糊里糊涂,暗想阿贞姐姐知道自己脑袋笨,干嘛说话还这么高深莫测?!


    “对了,你这回打算如何答谢我呢?”秦婵慢悠悠的出声。


    “……”张琬红着脸手一抖,险些捧不住掌心的奏报,视线看向明明同样熬夜,玉白面容却依旧容光焕发的阿贞姐姐。


    完全看不出半点疲倦,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另外,阿贞姐姐最近会不会有些需求太频繁了呀!


    第149章


    时日变化,秋叶泛黄凋零,大雪纷飞,清晨霜白浓郁遮掩宫廷楼阁,若隐若现。


    自从国都那位守宫巫史被处死,祭祀中人有所收敛,朝廷新令得以平缓推行各州城。


    宫灯高挂,风中摇晃,殿内却分外寂静,青铜熏炉淡雾飘动,增添些许朦胧。


    此时一双素白纤长玉手撩开纱帐,让床榻内里落入些许光亮,照出不合时节的旖旎春色景象。


    两人皆是衣裳不整裸露大片雪白肌肤,墨发垂落,亦遮不住暧昧红印,踏雪寻梅也不过如此。


    张琬忙羞的抬手拢紧衣裳,视线避开那沉敛美目里的直白打量,嗫嚅出声:“真要带小长乐去参加祭祀考核仪式么,她还那么小啊。”


    秦婵对于张琬的纯情羞涩反应哑然失笑,自顾系着身前衣带,虽是遮掩曼妙身姿,却反而勾勒的体态更加魅惑,无奈道:“你啊,总把小长乐看成瓷娃娃,这样只会让她变的无用,将来如何继承大统制衡王朝诸多势力?”


    这话说的张琬顿时说不出反驳言语。


    “那阿贞姐姐怎么不带我一块去啊?”张琬觉得自己陪着小长乐或许会起到一些安慰的作用呢。


    “小长乐对你有着过重依赖,你在她会存着偷懒或侥幸心思,所以不许你去。”秦婵抬手轻触张琬白嫩脸颊,拨弄她脸庞的柔顺青丝,指腹缠绕不舍,话语却分外不容置疑。


    当然除此以外,秦婵也有别的思量。


    语落,张琬明亮眉眼显露沮丧,失力的将脸颊落在温凉玉手,撒娇般的贴近掌心蹭蹭,念叨:“那我不说话只看看还不成吗?”


    秦婵不语,薄唇轻抿,压抑着笑,眸间倒映贴在掌心像猫儿一般撒娇的张琬,暗叹她真是越活越幼稚,小长乐都不会如此娇气。


    可心里虽是如此埋汰,但秦婵的指腹却轻拨弄张琬下颌,仿佛逗猫一般悠闲趣味。


    半晌,张琬亦迟钝发觉自己动作变了意味,红着脸离开掌心,故作稳重出声:“好吧,既然阿贞姐姐主意已定,那就不打扰,记得早些回来。”


    秦婵有些遗憾的由着张琬垂落的发丝抽离自己指间,方才收回掌心动作,颔首应:“当然。”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飘落,宫门中行驶出太虚大祭司浩浩荡荡的车马,清灵祭铃声悠悠响起,飘渺空远。


    小长乐很少跟母后一同坐车马,更被提母皇不在,小小身背挺的格外直,不敢有一丝松懈。


    今日随同母后参加的祭祀仪式是授封王朝圣女,小长乐会识字起就开始听巫长史授课,自然知道它的重要。


    王朝祭祀力量之大,远远超出母皇的权利,所以母后是要让自己以皇太女的身份兼任祭祀圣女。


    因而小长乐心里既紧张又高兴,这场祭祀无疑代表着母后对自己莫大的重视。


    越想小长乐心间越觉得母皇说的对,母后对自己并没有表现的那般不在意。


    待车马进入恢宏气派的祭庙大殿,鼓声阵阵,十一位守宫巫史静列前首,更显庄严肃穆。


    小长乐跟随母后行进,想起自己前阵子听闻母皇派人处置国都祭庙的一位守宫巫史,心里还有些担心母皇。


    因为小长乐翻阅书卷,知晓皇帝是没有资格干涉祭祀中人,只有大祭司有权利。


    而母后也曾跟小长乐提及十二位守宫巫史是位高权重的长者,不可轻易处置。


    可母皇竟然处死国都的那位守宫巫史,小长乐以为母后会很生气。


    谁想,母后并没有任何言语,而其余十一位守宫巫史更没有动作,国都之内反倒更加彻底执行母皇的新令。


    小长乐觉得其中肯定有母后帮忙主导,因为母皇从不训斥处罚人,更别提如此杀伐果断的行为。


    或许,今日母皇不出现祭祀仪式亦是母后想缓和跟祭祀中人矛盾,更是淡化自己皇太女的身份用以减少阻挠吧。


    待行进到大殿高台,火光跃动,祭徒们诵唱跳祭舞,祭祀仪式就此开始。


    大雪纷飞,午后天色黯淡,很快就陷入昏暗,宫灯早早悬挂,映衬昏黄光亮。


    张琬一个人在殿内心神不宁,掌心翻阅奏报亦看不进去,心间满是懊恼。


    早知就拉下脸皮再多跟阿贞姐姐说说,或许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干等大半日。


    天色不知觉越发灰暗时,国都祭庙灯火通明,小长乐手里握着祭剑如释重负般完成圣女的剑舞,稚嫩面颊透着细汗,身背挺直聆听母后卜卦祭词。


    圣女祭祀仪式并非一次完成,而是有年限的考核秘境,现在小长乐才只踏进一只脚而已。


    待盛大的仪式结束,十一位守宫巫史亲自参拜护送车马队伍。


    清灵祭铃悠悠响起,小长乐才想抬手擦拭面前细汗。


    忽地,母后递来一方绣帕,雪白丝帕上绣着小兔,有些眼熟


    “多谢大祭司。”小长乐不适应的改口,掌心接过擦拭面颊,鼻尖闻到淡淡幽香,这跟母皇身上的味道很像。


    说起来,母皇身上佩戴一方有些年月的小兔佩囊,小长乐再细细打量绣帕图案,顿时寻到合适解疑答案。


    小长乐一直觉得这般端庄文雅的母后会如此喜爱母皇,真是最不可思议的事。


    当然这一想法王朝许多人都有,小长乐过去就听到过不少言论。


    论身份,母后是时隔三百年后第一位太虚大祭司,权势滔天,更制止当年诸侯动乱。


    母皇相比之下则显得逊色,可母后却从来都是顺着母皇,甚至说是溺爱纵容都不为过。


    小长乐从书上看到这两个词时,莫名就想到母后母皇。


    秦婵并不知小长乐的心思,回想那十一位各怀鬼胎的守宫巫史,微微蹙眉,严肃道:“长乐以后当更勤勉尽责,今日那些守宫巫史势力,往后都要靠长乐来处置瓦解她们,这才是母后给你的考验,若是失败,你会万劫不复。”


    “长乐遵令。”小长乐还不太明白具体缘由却乖巧颔首。


    母后说万劫不复,那一定会很危险的。


    语落,秦婵无声望着毫无迟疑的小长乐,回想起张琬对她怜惜不舍,稍显缓和的说:“你就不怕吗?”


    “长乐不怕,因为母后很厉害,所以长乐也想变的很厉害。”小长乐很崇拜母后,却一直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可母皇说母后看起来很严肃冷漠,但只要不撒谎忤逆,母后会很宽和。


    秦婵意外小长乐的直白,暗想她自小就性子沉稳话少。


    想来除非张琬怂恿小长乐,否则她只会一问一答,再不会多言。


    秦婵心间复杂,视线落在小长乐认真面颊,并不怀疑她的话语,抬手轻触她发间,柔和道:“你母皇心太软,并不适合大刀阔斧的赶尽杀绝,但母后相信你能完成你母后的新令。”


    祭祀的权利必须要被牢牢把控,最好的办法就是小长乐将其合二为一,以皇帝袭承祭祀神职,那么她就可以将祭祀力量渐渐分化,合为皇权。


    这件事在数百年的王朝可能从未有过,但是小长乐的血脉却恰好有机会,所以秦婵对她格外严厉。


    毕竟那些守宫巫史虽然厌恶皇权,但小长乐如果亦是圣女,她们就会心存侥幸,猜想将来尚且有斡旋地步。


    这亦是秦婵亲自给守宫巫史们布置的假象。


    机会稍纵即逝,若是错过,那就会反受钳制,到时战事必定再起,小长乐就只能听天由命。


    小长乐颔首,虽然还不太懂母后的深意,但是却能感受到母后的认真,心间更觉得自己要努力!


    飞雪之夜,张琬等到心心念念的两人,连忙检查小长乐。


    秦婵瞧着张琬一副自己会把小长乐送入地狱一般的担忧模样,心间很是不乐意。


    张琬还丝毫不知自己惹恼枕旁人,视线见小长乐精神奕奕的模样,仿佛不像是去参加祭祀考核,而是背着自己出游?!


    “今天忙碌一日,用膳吧。”秦婵自然自顾落座,没眼去看张琬宝贝小长乐的紧张模样。


    巫长史听令,随即命祭徒奉膳,暗想皇帝真是一如既往的迟钝啊。


    随即三人用膳,张琬询问小长乐今日祭祀事宜,关切道:“小长乐多吃些,必定紧张坏了吧?”


    小长乐脸颊鼓鼓囊囊的咬住鸡腿,摇头矜持应:“母皇放心,长乐有母后陪同,不紧张。”


    眼见小长乐应答如流,神色亦看不出异常,张琬才松了口气。


    毕竟阿贞姐姐自幼就天赋异禀,难免要求过严,真的担心小长乐会因为无法通过祭祀仪式而伤心的一蹶不振啊。


    待用膳后,张琬撑着伞送小长乐回住所,宫道飞雪飘落,分外冷冽。


    “小长乐真不要母皇抱么?”


    “母皇,长乐已经进入圣女考核,往后当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才能对得起母后的嘱托。”


    张琬见小长乐如此奋发图强,只得牵着她行进,暗想她还真是听阿贞姐姐的话。


    夜深时,张琬回到寝宫,没想内里灯火熄灭大半,一片寂静。


    张琬独自迈步走到榻旁,只见阿贞姐姐早已入睡,猜想可能是太过忙碌了吧。


    因而张琬并没有出声打扰,待梳洗过后,便躺在外侧睡觉。


    可张琬没有想到阿贞姐姐往后接连数日都是如此。


    迟钝如张琬,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某日夜间,直白询问。


    谁想阿贞姐姐素衣内裳半躺在床榻翻看竹简,美目都不曾抬动的散漫应:“陛下多虑,休息吧。”


    这话一出,张琬更加不安了。


    平日里阿贞姐姐很少唤陛下,多数是心存不满的时候。


    若是从前阿贞姐姐不高兴,她必定表现的极其明显,现在反倒让张琬有些摸不着头脑。


    张琬想不明白缘由却知道如何讨阿贞姐姐喜欢,伏身去亲薄唇,试图缓和不悦。


    可这回却不怎么管用,阿贞姐姐兴致怏怏的不为所动,仿佛一尊清冷淡漠的玉像。


    唇齿分离,张琬有些受挫与茫然,目光投落眼前熟悉的美丽面容,心生不安,低低唤:“阿贞姐姐不想要么?”


    “最近有些疲乏,早点休息吧。”阿贞姐姐话语说的平淡,还不忘轻拍张琬的肩,温柔的拒绝。


    张琬更觉蹊跷,暗想阿贞姐姐这般模样还不如冷着脸生气呢。


    可张琬不可能去打扰阿贞姐姐,只能固执从身后抱住她。


    大雪之中元日年节亦随之来临,夜里本该正是阖家欢乐的时候,张琬却因为伤寒而没有参加宫宴与祭祀仪式。


    宫殿内的张琬心情沮丧的很,本以为生病阿贞姐姐就会恢复对自己的担心在意。


    谁想阿贞姐姐竟然丢下自己去主持宫宴和元日祭祀。


    一时之间张琬脑袋里冒出无数种可能,最终都指向一种的答案。


    阿贞姐姐她可能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了。


    越想张琬眼窝越发湿润,因而连带小长乐入内都没有察觉。


    “母皇怎么不喝药,很难受吗?”小长乐穿着厚厚的冬衣,迈步上前,眼露关切的问。


    “没、没,母皇已经好多了。”张琬连忙收拾情绪,从榻上坐起身服药,眼见小长乐脸颊冻的红扑扑,煞是可爱,“今夜宫廷里有很多事,小长乐怎么来了?”


    小长乐犹豫的应:“母后在大殿主持宫宴,所以长乐想来看母皇。”


    其实是母后让小长乐如此,所以才敢中途离席。


    但是母后又不让小长乐告诉母皇,真是很奇怪。


    “小长乐乖,母皇没什么大碍,外面大雪未停,你来回折腾很容易生病。”


    “没关系,母后说长乐很康健,母皇用些膳吧。”


    小长乐看着一旁清淡养病的膳食,并未被动过,想起母后的交代。


    母后真是神机妙算,竟然知道母皇不会用膳。


    而张琬还不知自己被看透,眼见小长乐这么孝顺,只能配合食用清淡无味的药膳。


    阿贞姐姐可能已经不那么喜欢自己,但是至少还有小长乐,她总不能狠下心抛妻弃女吧!


    虽然张琬心里有些没谱,毕竟阿贞姐姐若是下定决心,还真不能以常人心思来判断行为。


    待服药用膳,张琬恢复不少精神,又怕小长乐待着无聊,便唤:“小长乐要跟母皇下棋玩吗?”


    “母皇生病要多休息,长乐最近也不怎么下棋,主要在看古王朝的皇帝策论。”小长乐恭敬的应声,并不想体弱多病的母皇操劳。


    张琬一听,小长乐未免太好学了吧!


    那些策论张琬都没怎么了解,好奇问:“小长乐不如给母皇说说?”


    “嗯,近来长乐在看三百年前的一位先祖皇帝,她曾一举拆分太虚大祭司之职压制祭祀力量,连母后都说先祖皇帝制衡之术很厉害。”


    “原来是那位先祖皇帝,母皇还见过呢。”


    说完,张琬看到一向乖巧的可爱女儿,忽地伸展小手搭在自己额前,神情严肃的奶声奶气唤:“母皇那是三百年前的先祖皇帝,您莫不是烧糊涂了?”


    “……”张琬无奈又想笑,轻轻握住小长乐的小手,将她拉在榻旁坐下,心想这孩子可真严谨,“放心,母皇真的没事,方才一时说错,应该有所听闻。”


    真要说见过,其实也没错,不过恐怕会吓到小长乐。


    张琬想起那位先祖皇帝跟幕后主使的结局,突然联想到自己和阿贞姐姐,顿时笑不出来了。


    “母皇,长乐在宫廷藏书的笔官记载里提及这位英明神武的先祖皇帝在寝宫有一个宝室,其中藏着她最重要的东西,您听说过吗?”


    “寝宫有秘室,从来没见过。”张琬收敛心神,目光好奇的张望偌大的寝宫,暗想反正闲着也没事,“那母皇陪小长乐找找吧。”


    于是一大一小两人,认真的绕着梁柱墙壁,从外至内的行进探查。


    这处寝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张琬漫步都走出汗,可也没发现异常之处。


    小长乐牵着母皇的手,视线落在墙壁绘制壁画,狐疑出声:“母皇,这好像跟祭庙里绘制的天神壁画都不一样?”


    张琬提着宫灯,走近细细观望,隐隐有些眼熟,恍然大悟的应:“嗯,这应该是三百年前那位太虚大祭司。”


    同时亦是那个当初掀起王朝血雨腥风的幕后主使。


    随即张琬探手试图摸索壁画机关,还真找到当初关押阿雪姑娘地方一样的设置。


    “小长乐小心些。”


    “嗯。”


    不多时,笨重挪动声响起时,墙壁展开露出一道半人宽入口,并不深,入目就能到底。


    张琬这才牵着小长乐进入其中,宫灯摇曳,里面最多的是各样竹简丝帛,其次是衣物饰品和一些个人物件,除却蒲团,并无落座休息处。


    这里与其说是宝室倒不如说是储物室,每一件物品都被折叠摆放的整齐,可见主人的珍视。


    张琬从成堆的竹简中随意抽出一册阅读,才知这里是那位先祖皇帝给幕后主使衣冠室。


    而这些竹简应该都是她们相识相交的书信见证。


    小长乐翻到的是另一卷,疑惑的唤:“母后,先祖皇帝以前不是皇太女吗?”


    自小就成为皇太女的小长乐,理所当然的以为所有皇帝都是如此。


    张琬垂眸看着小长乐捧着的竹简记录应:“是啊,最初先祖皇帝只是一名皇女,而当时她被立为皇太女的祭祀卜卦,竟然是圣女赵霁主持。”


    这位就是后来的太虚大祭司,所以她们应该很早就已经合作结交,又或者说是联盟互相利用。


    竹简太多,张琬根本看不完,小长乐发觉不是宝室策论,更没兴致翻看,渐渐有些犯困。


    张琬察觉小长乐脑袋低垂困的不行,只得捧住最重的一卷竹册,随即抱起她出密室。


    风雪交加,爆竹声中,秦婵举行完元日祭祀,却不见小长乐回来复命,便以为张琬病的离不开身。


    当即秦婵命巫长史安排祭卫送诸侯王和守宫巫史等离宫事宜,匆匆乘座驾回寝宫。


    朱红殿门展开,寝宫地下有火道,因而很是温暖,秦婵没在外殿看见两人,自顾入内。


    待秦婵将纱帐撩开,小长乐睡的安稳,张琬却捧着一方竹册抽泣的眼泛泪花,可怜巴巴。


    秦婵原本同张琬置气的心思消散干净,抬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亲着眼角的泪,怜惜哄道:“琬儿乖,别哭了。”


    早知张琬这么不禁冷落,秦婵绝对不会独自留她在寝宫伤心成这般模样。


    闻声,张琬红着脸哽咽的眨眼止泪,眼睫却湿漉漉的越发稠密,视线落在眼前恢复亲昵的玉白面容,抬手环住眼前人,嗫嚅道:“阿贞姐姐,我们不要像她们那样,好不好?”


    秦婵美目浮现疑惑与忧虑,视线担心的打量怀里我见犹怜的张琬,掌心贴着她光洁额前,暗想莫不是烧糊涂了?


    这寝宫除了张琬和小长乐,哪来的旁人?


    若真是如此,秦婵非得悔恨终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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