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心城待了一段时间, 我摆烂的想法又冒出来了,觉得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我本来以为按照蒋成妄的脾气,应该上演一场虐心虐身的强制爱文学,后来我认真一研究发现, 强制爱的前提是被强制的人要反抗, 而我啥都不想反抗, 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强制不起来。
强制文学秒变吃软饭三十六计。
蒋成妄对我还挺好的,换做我是他的话, 光是垃圾桶的事就够我记一辈子的。
那天晚上之后他就没再和我提过标记的事, 只是时不时盯着我后脖子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理所当然地睡进了我房间。
排除掉这件事,我这几天过得还挺潇洒的,潇洒到今天, 我才发现余廖三把我给拉黑了。
我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无奈摇摇头, 多大的人了精力比我还旺盛,我还挺好奇他想做什么的, 跑来跑去的也不清楚他图什么。
我现在要严肃划清与余廖三的界限,和谁在一起,我就和谁是一伙的, 现在我和蒋成妄是一伙的。
爹啊, 当你看到这段话,我已经三婚了,如果你不小心被蒋成妄抓到了,我会把“冷眼旁观”四个字彻彻底底表现出来的, 毕竟忘本这两个字还是我在你身上学的,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教会徒弟搞死师傅的。
所以当一个自称和余廖三一伙的人跳出来的时候,我差点反手一个电话把蒋成妄摇过来。
面前这人的脸我记得清清楚楚,周刘,给我肩上开个洞的哥们,还害我喝了蒋成妄血的罪魁祸首,行啊,我没机会报复你,你还自己跑上门来了。
蒋成妄的生活作息和我不同,我醒的时候旁边已经空了,等我看见蒋成妄的留言已经是他走后的两个小时后了。
挺奇怪的,最近这几天蒋成妄老往研究院跑,回来的时候一脸不爽,也不知道是谁惹到他了。
他的留言还说今天他要待在研究院不回来了,我在中心城那么久,还没去过传说中的研究院。
F区的科研怪人不是去研究院就是去生物科技公司,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研究院和公司的商战,那叫一个卷,连双拖鞋都能给他们整出足底按摩系统。
我有时候怀疑F区远超其他地区的科技水平是因为这两货在疯狂内卷。
今天起床后我闲得无聊想去研究院看一下,也可以说是去找蒋成妄,毕竟我还每天扮演吸血鬼的习惯,现在演员要去找移动血包了。
我是在去研究院的路上碰上周刘的,这个beta和我刚见他的时候差别很大,身体消瘦肩胛骨高高耸起,一副刚从某处逃出来的样子。
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我挺佩服他的,都这样了还有这么强的求生欲跑出来,他看见我的时候,表情有些惊讶,好像认出我来了。
周刘也不跑,几个大步往我这边走,我没动站在原地看他想做什么。
他在离我差不多半米的地方停下来,龇个大牙笑着,完全看不出之前在蒋成妄的信息素下抖得跟傻子的模样:“余行轩,余老四,上次脑子不清醒,没认出你,要和我做个交易吗?”
我打量着这个beta,他这语气摆明了和我见过,有点眼熟但我想不起来他具体是谁,他的长相很大众,是看过之后转头就忘的beta长相,没有记忆点。
我对他口中的交易不感兴趣,看了眼时间准备绕着他走,他这个状态都不用我报复,走几步就会有研究院的专门人员出来拦他。
谁知周刘一个大跨步拦住我:“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但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十几年前你在外城区那场爆炸里都做了什么。”
我脚步一顿,不是说我心虚什么,而是我突然想起来周刘是谁了,他好像是我老家附近有名的“打小报告”的小孩,小时候油嘴滑舌,长大了成情报贩子?
他说的爆炸我也记得,我命大跑了呗,怎么了?爆炸还不让人跑了?
我的停顿给周刘造成一种我心里有鬼的错觉,他直接跳过等我回应他的阶段,僵着一张脸笑了一下,提出了他的要求:“杀了我。”
我愣了一下,有病吧,大早上跑路上让一个陌生人杀你,等会他要是真死了,我被研究院的人抓了怎么说,说随机遇到一个神经病,神经病有当被害者的倾向?谁信啊。
我看着这个叫周刘的,他瘦得脱相的脸上是一种迎接死亡的平静,怪了,我印象里他在蒋成妄面前不是个求生欲爆棚的怂货吗?
周刘确实是一个怂货,他怕死,从小就怕,他恐惧死亡,恐惧一切能伤害到他的东西,在说话还没利索的年纪他就先学会了求饶。
他长得普通甚至有点丑不讨人喜欢,体型也比同龄人瘦小,唯一能用的就是他的脑子和还算灵巧的手,他弟周真比他好很多,长得好看,而且天生就懂得怎么讨好人。
他们两个在挨打和谩骂中学会了偷蒙拐骗,这些技能让他们在外城区勉强活着,也有了一个固定活动的区域,这个区域算是外城区的“安全区”。
有一天,一家有钱人搬到了这里,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孩子,周刘是第一个见到这家人的,因为他那天正好来附近蹲点。
当时他蹲在墙角小心观察着那对男女指挥仿生人搬东西,观察得正入神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什么东西戳了他的背。
周刘吓了一跳,惊慌转过头,发现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小孩蹲在他身后的垃圾箱上,表情无聊,拿着树枝有一搭没一搭戳着他。
这个小孩看到他惊慌的样子笑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蠢样逗笑了。
不过是一个小鬼,周刘想着,欺软怕硬的他怎么会被一个小孩吓到,他起码比面前这个小孩大四五岁的样子。
于是他站直身,企图用身高优势吓唬回去,可惜黑发小孩只是歪了歪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直愣愣盯着他,完全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小孩站起身,站在垃圾桶上的他高度顶得上三个周刘。
周刘没对视几秒就移开了视线,小孩的眼睛在童年时期很圆,面前的小孩眼睛又黑又圆,莫名让周刘怵得慌,他强撑着说:“小鬼,你下来看我不收拾你!”
当时的周刘只有十岁,但他觉得教训眼前的小鬼足够了,黑发小鬼又蹲下来,他的手一扬,树枝被他稳稳丢进了不远处的一个箱子里,那个箱子是那对有钱夫妻的东西。
正在收拾东西的omega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只是无奈说了句:“别玩太久,等下记得洗手。”
周刘瞬间没胆子了,这说明眼前的小鬼他惹不起,于是他直接来了一个大转变,他扬起一个谄媚的笑:“真厉害,丢得真准!”
小孩被他的反应逗乐了,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东西,丢到了周刘的手里,小孩稚嫩却听不出什么波动的声音传进了周刘的耳朵里:“你挺有意思的,吃糖吗?”
周刘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糖,彩色包装纸的光泽在光线下反射出的光很陌生,他以前远远在路上透过玻璃看到过这种糖,一种像宝石一样的东西。
小孩给了糖后就转身回家了,周刘蹲点没蹲多久也稀里糊涂回家了,过了几天,他从他弟弟周真的嘴里知道了小孩的名字。
周真和他一样,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久了,大多时候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可是有一天,周真回来有点激动,手里多了一颗糖,他弟弟对他汇报一天的事:“今天有一个穿得很贵的人给了我一颗糖,他的名字叫余老四,我和其他人叫他四哥,哥哥,你说,我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周真当然好看,没有攻击性的白净小孩谁不喜欢,偶尔还会有人问周刘他们两个是不是一个肚子的,为什么丑哥哥有个好看的弟弟。
连生他们的人都会因为脸而少打周真几次,少的这几次打加到了周刘身上,周刘早就不在乎了,活着比脸重要。
周真还在天真地问他:“哥哥,你说四哥会不会喜欢我,在这么多人里,他把糖第一个给了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啊?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他们家真有钱啊,有钱就能做好多事了。”
周刘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定周真,因为他才是第一个得到糖的,那个小鬼不是因为脸才给他的。
这件事很快被周刘抛在脑后,他要为生存到处奔波,光是活着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再一次见到黑发小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垃圾桶,只不过小鬼的头发很凌乱,身上的衣服有和人拉扯过的痕迹,不变的是小鬼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小鬼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长方形东西,他看到周刘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归于平静,他似乎认出了周刘,在嘴边有些神秘地竖起食指,压着声音有些笑意:“帮我保密。”
周刘不明所以,因为小鬼让他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快点离开这片区域,他半信半疑,但还是带着周真走到了区了另一个地方。
后来那片区域炸了,周刘心惊肉跳,就差几分钟他就死在那个地方了。
长大后,周刘回想起小鬼手上拿的东西,这时候的他已经能说出那个东西的名字了:引爆器。
其实,周刘对蒋成妄说知道余行轩的所有事是假的,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所谓的爆炸事件也只是他随口乱说,他根本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行轩和他记忆中的小鬼有点像又不一样,他成长为了一个alpha,但比起小时候又多了一层没有形的冷漠屏障。
没有证据的事骗不过蒋成妄,也骗不过眼前的alpha,周刘快死了,几分钟前他被研究员注射了最后的药剂,而蒋成妄和他打了一个赌,蒋成妄说,放他出去,要是在几分钟之内有异教徒的人出现,蒋成妄就把解药拿出来。
周刘比谁都清楚他是被抛弃的玩意,他今天死定了,唯一意外的是他看见了余行轩。
周刘有时候会想,第一个得到糖果的人应该是特殊的,但也知道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没有人会把记忆留给一个丑陋瘦小的弱者。
但看到余行轩的眼睛的时候,周刘发现他异常平静,他好像不是那么畏惧死亡,在某一个瞬间他注视着alpha漆黑的瞳孔时,他好像回到了十岁第一次见到余行轩的时刻。
他突然想,要是死在余行轩手里好像也不错,至少在alpha眼里,他和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就当是为他射中alpha的一个赔礼?
第62章 062 骆凌枫
有点惊悚了, 我是一个遵守社会规则的老实人,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干。
这个叫周刘的一边说,还一边挪着步靠近我,要不是他身上没武器我都要以为他是想跟我来一个同归于尽, 我没动, 因为这个beta走了几步后就直接脱力跪在了我面前。
骨头和地板碰撞发出来的声音听得我膝盖好像也疼了一下, 周刘脸色发青估计快死了,不得不说他还挺厉害的,能在蒋成妄眼皮子底下溜得没边,还有F区的出行证, 从某种意义上他已经走到了情报贩子的顶峰。
看到小时候认识的人死在面前的感觉很唏嘘, 我路过他的旁边, 轻拍了一下他的肩,控制着力道怕把这个人拍散架了,颇有良心说了句:“一路走好。”
周刘的后续我就不清楚了, 因为这时候蒋成妄突然从一边的小路走出来,表情凝重, 几个大步走到我旁边,把我和周刘隔开。
空气中的信息素跟吃了火药一样, 浓郁得感觉一点就炸,谁又惹到他了?
他拽着我的手腕就往研究院里走,我老老实实跟在他后面, 想了想觉得不对, 这样的走向感觉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我可没那么多精力打架,于是我另一只手掰开蒋成妄使劲的手,硬生生把他拽着我的动作,改成了两个人十指相扣。
行了, 顺眼多了,我要用行动提醒蒋成妄婚内互殴,是一种变相的家暴,关爱伴侣的身心健康,是每一位领证者的责任!
蒋成妄心态没我好,他因为我的动作停下了脚步,眼中的戾气瞬间被惊愕所取代,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一样,缩了一下手臂,又因为我故意使劲抽不出来,他紧抿的薄唇微微张开想对我说些什么又哽在喉咙里。
最后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另一边握紧拳头的手也松开了,蒋成妄经常和器械打交道,但他手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只有一层薄茧,他这愈合能力还附带美容养颜的功效,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很暖。
我的手就不一样了,常年要风度不要温度,跟他的手比起来我的手冰凉冰凉的,等天气再转冷一些我和他可以扮演冰火人了。
我觉得蒋成妄有时候挺怪的,我不理他的时候,他会自己凑上来,有时拉着我的手左看右看研究手相,有时纯盯着我的脸,有时突然贴着我脖子乱蹭。
但换我主动的时候,他就会像现在一样,愣一下不说话然后突然退一步,好像我要对他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发现挣脱不开后又放松下来,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蒋成妄今天穿得比平时正经许多,黑色衬衣贴合他的身材曲线,外面是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将他的身形衬托得修长,只是这身有点正经意味的穿搭没有压住他本身散发的戾气与压迫感。
我疑惑,我怎么记得他平时出来干活穿的不是这类风格的。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这阵脚步声清脆平缓,不紧不慢有些从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脚步声有点耳熟,仔细一看,走出来一个omega,熟悉的浅金色瞳孔,熟悉的商业化浅笑,熟悉的浅色系穿搭,这不是骆凌枫吗?不是说他昏迷不醒吗,怎么跑进F区了?
我一直认为,旧情这东西是不可燃物,闹掰了就是闹掰了,体面成为陌生人就是最好的结局,即使我现在记不太清当时是因为什么离的婚,但不妨碍我在蒋成妄面前装出和骆凌枫不熟的样子。
可惜骆凌枫读不懂我的眼神,他笑了笑,眼睛一直在有意无意盯着我手部看,对着我说:“小余,好巧,又见面了。”
我需要好好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个尴尬的场面,骆凌枫从左边的走廊过来,而蒋成妄正好拉着我去那个方向,所以蒋成妄的位置在我和骆凌枫中间,蒋成妄还把我整个人挡住了半边。
也就是说,骆凌枫直接无视掉蒋成妄对我说话,而我的手还在和蒋成妄十指相扣,蒋成妄跟护小鸡仔一样一个跨步把我全挡住了,微仰着头以一种很蔑视的姿态看向骆凌枫。
关键我俩的手还没松开,我被迫以一种高难度大概率会扭到手的姿势站在蒋成妄身后,小叔,咱俩下次商量一下行不行,你装的时候通知我一声啊,光只有你摆造型,罪留给我受了。
骆凌枫的信息素很淡,我闻不到味,当然也有可能是空气中的硝烟味已经充斥我的鼻腔,除了这个味什么也闻不到,本来蒋成妄刚才就一副不爽的样子,现在好了,我感觉他要彻底炸了。
蒋成妄和骆凌枫不对付,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毕竟蒋成妄是研究院的,骆凌枫是生物科技公司的,两家天天你偷我资料,我抄你数据的,就差端个炸弹在对方门口倒数三二一了,能友好相处才有鬼。
果然,下一秒,两人就开始了一场友好的交流,我给大家转播一下战况。
骆凌枫阴阳人有一手,先是讽刺了一下研究院的待客之道,然后暗戳戳贬低F区人的教育,最后疑似内涵蒋成妄本人。
蒋成妄比较直接了,他转回头看向我,说了两个字:“前夫?”
我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不知道蒋成妄为什么突然扯到我,我疑惑点了下头:“前夫。”
骆凌枫垂了垂眼,没有继续说话,空气中莫名安静了几秒,随后我听到骆凌枫语气生硬对蒋成妄说:“蒋先生,合作愉快。”
就这么走了?我有点看不懂这个走向了,骆凌枫就这么走了?
我问蒋成妄,骆凌枫怎么会出现在这,蒋成妄看上去心情好了一点,语调愉快:“这就要问余廖三了,他到了哪里都是祸害。”
这倒是一句真话。
骆凌枫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小余居然又结婚了。
刚才的会客厅里,寂静得能听见空气的流动。
骆凌枫端坐在沙发上,一身做工精致的浅色系装扮,面料细腻泛着低调的光泽,浅金色的眼眸里是商人特有的精明与审视,他此时没工夫维持姿态的优雅,锐利的目光盯着眼前的enigma。
对面的enigma身着黑色衬衣外面套着一件黑色风衣,双腿随意交叠,放松中又带着无法忽略的冷冽攻击性,他微微眯着眼,眉间的不悦越发明显。
本来是谈论合作的两个人,此时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这仅仅是因为这两个人谈论到了同一个,这个人的名字让整个空间充斥了这火药味,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就能将这紧绷的气氛直接点炸。
先是蒋成妄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手上的戒指是一对的吗?”
骆凌枫觉得他没必要解释太多,轻微点了下头:“我丈夫喜欢这一款。”
蒋成妄冷笑了一下:“是吗?我记得余行轩不喜欢戴戒指,前几天我和他结婚的时候他还特地和我解释原因,是他没和你说过吗,还是说你再婚了,恭喜啊。”
这声恭喜被蒋成妄故意拉长,像是在真诚祝福骆凌枫,如果忽略掉他戏谑的眼神。
这一段话直接打破了骆凌枫维持的体面,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很恍惚,在睡梦中他好像来到了一个混沌的平行时空,在这个时空里,他和小余还是伴侣,幸福美满,像世界上所有的ao伴侣那样生活。
醒来后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从那种虚幻中脱离出来,意识到在不久前他就已经离婚了。
医生建议他不要再接触关于余行轩的任何事,他尝试了一段时间,发现做不到,一方面是和余廖三的合作还没有结束,另一方面是他的弟弟骆肆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询问他关于余行轩的事情。
这两个人变相在提醒他余行轩的存在,骆凌枫还是没克制住让人注意余行轩的动向。
只是看一下没关系的,他不会去打扰余行轩的,他很有分寸也很有边界的,只是去F区出差一下没关系的,他不是来找余行轩的,公司这边事情太多,他只是过来收拾余廖三留下的烂摊子,只是看一下和这个enigma谈合作而已,和余行轩的人际交往没关系的,一切都是恰巧而已。
可是余行轩又结婚了是什么意思?骆凌枫的眼神一下就冷下来了,不应该的,怎么会突然结婚呢,还是和这样一个enigma在一起,余行轩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人,他是漏了哪一步,他的视线是断在哪一步,是从那个A200的仿生人被毁掉开始吗?
他只是一个不注意,短短几天内余行轩就结婚了吗?和他结婚就这么简单吗,只是一个刚好出现在他旁边的人就能和他结婚吗,凭什么。
骆凌枫心里翻涌着止不住的恶意,他放手是想让余行轩自由,而不是让余行轩重新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骆凌枫突然觉得他做错了,错得愚蠢,错得荒谬,为什么要这么简单就放手,也许他再握紧一些,就能过上昏迷期间梦里理想中的生活。
等蒋成妄走了,骆凌枫才发现他的指尖气得在发抖,浅金色的瞳孔里压抑着怒火,他甚至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去找余行轩,而那个enigma却肆意地扬着头宣告他是余行轩身边唯一的存在。
骆凌枫应该是气的,可是真的在走廊上看见余行轩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一种充斥着轰鸣声的恍惚,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唯有那个黑发黑眼的alpha的样子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随后他的视线里逐渐出现了另一个人,那个碍事的enigma,他的目光聚集在余行轩和蒋成妄紧握的手上,那一刻,刻薄的话语在还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而那个enigma却摆出毫不在乎的胜利者姿态,暗红色的眼眸倒映出alpha的脸,骆凌枫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还是记忆中的冷淡,语速不紧不慢,不带半分多余的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前夫。”
周围嘈杂的声音伴随着alpha的这两个字一瞬间消失了,骆凌枫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一下又一下强烈急促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感觉他要死了,他的每一滴血液都被alpha冷漠的目光打上了绝望的印记,原来故人重逢带来的不是激动和喜悦,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难以言喻的悲伤。
骆凌枫在alpha的目光和话语里溃不成军,他才发现,他之所以在暗处看着alpha,不是因为不想打扰,而是不敢,他原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第63章 063 生气的原因
蒋成妄这个人吧, 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一个特点,喜欢迁怒。
我无奈地看着坐在床上的他,蒋成妄计划在研究院待一天,但遇到骆凌枫后, 他直接改变计划和我回家。
蒋成妄刚踏进房间, 就把黑色风衣随意丢在一旁, 周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些许烦躁,眉头紧拧着,唇线抿成一条线, 满脸不爽。
这时候我再怎么心大也意识到他的怒火是冲我来的, 我冤枉啊, 我一天下来什么也没做,他总不能因为骆凌枫是我前夫,就迁怒我吧, 他没有理由这样对我!
等会,不对, 他有,毕竟他是我领过证的现任。
我怀疑是骆凌枫当着蒋成妄的面说了我的坏话, 人的心都是偏的,我和骆凌枫在一起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但离了后就不一样了, 我现在和蒋成妄是一伙的,屁股歪得没边,滤镜一没,骆凌枫在我眼里就成了会造我谣的omega了。
我之前对骆凌枫的观感好,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觉得他是一个温柔的好人,再加上一些有的没的颜值滤镜,我就无底线地全盘接受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一个人就爱他的全部?
现在就不一样了,婚一离,我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下降,我的性格确实不太好,恋爱脑是一码事,记仇和小心眼又是另一码事,我大概是那种分手后会专门写一篇回忆录把前任的缺点骂个遍的类型。
蒋成妄比骆凌枫诚实很多,他的情绪都有迹可循,不像骆凌枫,他眉头一皱我要猜半天才知道他在气什么,明明他和其他人交流的时候逻辑顺,情商高。
到我这一边就变成了现实版“一问不说话,二问有苦衷,三问开始演‘你不懂我’的苦情戏码”,简直就是一个“不好好说话”的经典模板。
别误会,我不是在夸蒋成妄,我是在脱粉回踩骆凌枫。
当时听到离婚的时候,我说不出是难过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毕竟在我潜意识里,骆凌枫是切开后会流黑泥的性格,是一款打着“我为你好”然后限制你生活中的一切的控制狂。
他没有死缠烂打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也有可能是我太自恋,把我在他心里的位置想得太重要了。
我自认为和骆凌枫完全没关系了,所以,以上这些话我拿来对蒋成妄解释,他会不会心情好一点?
我久违的情商突然上线了,虽然我和蒋成妄结婚的理由不太美好,但不妨碍我认真对待这段关系,我记得情侣之间谈到前任的最优解是,和现任一起骂前任。
我思考应该怎么开口,才能不经意间套出蒋成妄和骆凌枫见面有没有说我的坏话,我站在蒋成妄面前,视线自认为隐秘地打量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能开口的时机。
蒋成妄坐在床边,床垫跟着微微下陷,领口衬衣扣子被他暴力解开几颗,还好他没挽袖子,不然现在这个气氛保不准他会突然想起我做过的缺德事和我打起来。
我来中心城后穿的都是蒋成妄准备的衣服,我对衣服没什么讲究,有的穿就行,但前几天蒋成妄搬到我房间后,我仔细一对比才发现,他准备的衣服完全是按照他的穿衣习惯来的,衣柜里只有几件是我之前跑路的时候留下的。
我看了眼被他丢在一边的黑色风衣,我说今天怎么看蒋成妄的穿衣风格那么奇怪呢,这件风衣好像是我仅存的旧衣服。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别看我胡思乱想这么多段,但我和蒋成妄进房间才不到两分钟,我酝酿了一下准备开口撇清我和骆凌枫的关系。
我发誓,我对我这位enigma小叔完全是按照自己人的态度去对待的,但我的嘴太欠了,明明打算示弱哄人,结果我一张开嘴,就先来了一句:“怎么又生气了?”
没救了,我真的没救了,果然,蒋成妄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靠近我,硝烟的气息熏得我心虚,他暗红色的瞳孔里隐隐压抑着怒火:“你说呢?”
我不敢说,我怕我的嘴又说出更阴阳怪气的话,我的沉默似乎给蒋成妄造成一种我“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我听到他压着声线说了一个“行”字,这个“行”带着点咬牙切齿和威胁的意味。
现在好了,蒋成妄真生气了。
我压了压想笑的嘴角,好吧,这一回说我是完全无辜的话就有点假了,我故意的,蒋成妄气急败坏的样子挺好玩的。
自从蒋成妄失控和我做了一次之后,他的态度就很微妙,睡是睡在一张床上,但就是单纯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平时的肢体接触,则是我主动他躲,他主动我躲不开,给我憋屈坏了,我此生最恨双标人士,遇到这种人,我自损八百也要作个死。
而且我现在面对蒋成妄发脾气的样子,已经无所畏惧了,反正他也不会下死手,我的这种从容,才是面对滚烫沸水却面不改色的死尸应该有的样子。
可惜我预计中enigma气得脸红又不能拿我怎么办的场景没有出现,蒋成妄起伏的气息逐渐平缓,他退了一步,刻意放慢动作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沙漏拿了起来。
蒋成妄对沙漏真是情有独钟啊,一个房间放两三个,我就不一样了,我现在患上了一种看见他拿沙漏就口干舌燥的怪病。
别总是一言不合就拿沙漏啊,算算时间也快到每天喝血的时间了,我认输了,我可不想再留下关于沙漏的不美好回忆,我靠近蒋成妄,示弱着:“小叔,我错了。”
蒋成妄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错哪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因为骆凌枫迁怒我的吗?想是这样想,嘴先认怂了:“哪都错了。”
蒋成妄只觉得好笑,面前的alpha有恃无恐的模样可不是认错的态度,怎么会这么巧,骆凌枫上一秒刚来研究院,余行轩下一秒就出现在研究院附近,还直直撞上周刘。
那个异教徒的废物连个残缺的饵都算不上,却把余行轩给钓出来了,蒋成妄发觉自己最近是不是跟研究院的废物待久了,连带着脑子也被废物传染了,连最基本的猜疑都给忘了。
他已经足够放任余行轩了,上了他的事他忍了,时不时就跑出去失联一整天,他也忍了,但余行轩又和骆凌枫扯上关系他可忍不了。
尤其是当他从衣柜里余行轩的黑色风衣口袋里发现一枚戒指的时候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他第一反应不是余行轩准备了戒指送给他,而是这枚戒指是谁送给余行轩的。
果然啊,是一对的。
蒋成妄睥睨着眼看着骆凌枫手上的戒指,眼前的omega似乎是注意到蒋成妄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用另一只手摸索着手指上的婚戒。
他在挑衅我,这是蒋成妄得出的结论。
蒋成妄气到想笑,余行轩和骆凌枫离婚那么久,居然还随身带着婚戒,怪不得他说要把旧衣服丢掉的时候,本来无所谓的alpha会伸出手压住他的动作说:“小叔,这件留着吧,我挺喜欢的。”
余行轩嘴里居然还会出现喜欢两个字,我说呢,一件衣服有什么好喜欢的,原来是喜欢口袋里的戒指,不对,应该是喜欢另一只戒指的人才对。
蒋成妄把这枚属于余行轩的戒指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戒指内侧是余行轩的和另一个名字的缩写,戒指的尺寸完美符合余行轩手指的大小,本来蒋成妄已经记下余行轩的尺寸准备制作一对婚戒,现在看来不用了。
等把戒指重新放回风衣口袋的时候,蒋成妄才发现他的腺体在发烫,一种诡异的情绪迅速席卷他的全身。
这种情绪很奇怪,他应该是生气的,这种怒意甚至侵蚀了他的理智,让他头脑发晕,但随后心脏刺麻的酸意又在告诉他,这种感觉不单单是愤怒这么简单。
蒋成妄生气的理由很简单,他在气他没能把余行轩的从内到外都锁在他身边,他想要的东西就应该身体灵魂,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属于他,当他的脑子里闪过余行轩可能还爱着那个病死鬼的时候,他的怒火疯得快要炸开了。
蒋成妄知道,余行轩不爱他,这场婚姻不过是因为他的血才存在的,但那又怎么样呢?他只要这个结果就够了。
这是蒋成妄原本的想法,但这枚戒指让他发现,他不仅仅想要结婚这一个结果,这种刺麻的酸意提醒他了,他还想从余行轩身上得到别的东西。
蒋成妄任由酸意逐渐发酵,这种不受控的感觉逐渐蔓延,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想了想,又一次把风衣口袋里的戒指拿出来。
这枚戒指被他用指尖捏着,蒋成妄把戒指举起来,在灯光的照射下这枚戒指反射出的光线是那样好看,他冷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刀,慢慢地,仔细地,把戒指上另一个人的名字划掉,只剩下余行轩的名字。
然后这枚戒指被他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蒋成妄摩挲着这枚戒指,他的怒意和酸意逐渐融合在一起,他明白了,他是在嫉妒,嫉妒像无孔不入的因子渗透到他身体的每一处,他却不觉得难受。
蒋成妄淡定地把风衣叠好放回,他到今天才想明白他想要的东西,结婚只是第一步,他想要余行轩完完全全属于他,他想要余行轩的爱。
第64章 064 所谓的惩罚
我道歉只是和蒋成妄客气客气, 没想到蒋成妄当真了
我听到他说:“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呢,我之前就发现了,蒋成妄似乎有方面的倾向,你听听他说的, “规则”“游戏”“惩罚”, 这些什么是好词吗?
我问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生气?死也要死一个明白。
然后我就看见他拿起旁边被他随意丢在一边的风衣, 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枚戒指。我仔细一看这戒指,有点眼熟,这不就是我和骆凌峰结婚的时候的那一枚吗?
蒋成妄总不可能是吃醋了吧?算了,先排除掉这个选项, 看蒋成妄的脸色, 我还是更倾向于骆凌枫说我坏话了。
这件风衣是那次傅祈年带我回F区的时候穿的衣服, 至于兜里留着戒指,纯粹是因为当时回F区太赶,我想着要是流落街头, 还有个东西可以卖就留下了。
蒋成妄把戒指拿出来之后的那副神情,又不像在生气, 他的眼睛盯着戒指,眼神透着探究和玩味, 他说:“我没有生气,但你做错了事是事实。”
到这里,我不能问我做错了什么, 因为前面我刚说我哪都错了, 好吧,我认了,不就是惩罚吗,都结婚了, 能罚到什么地步?罚我睡大街还是扣我零花钱?
我的心态还挺好的,毕竟在我看来垃圾桶的事已经是蒋成妄生气的下限了,这件事他都原谅我了,还能有什么事能突破他生气下限?
所以,当蒋成妄把一个止咬器拿出来,给我戴着的时候,我有点迷茫了,这种迷茫在他把一副手铐拿出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蒋成妄身着黑色衬衣,领口微微敞开,袖口随意挽至小臂,他的手指随意操作了一下就打开一旁的盒子,拿出止咬器和手铐,这个盒子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看见放在这里,盒子上还有个指纹锁我打不开。
完了,蒋成妄好像真有某些方面的爱好,他的目光像是在打量猎物,视线在我身上肆意游走,又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趣味。
下一秒,他突然欺身向前,动作温柔却无比迅速,一只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顺势将止咬器戴上,紧接着,手铐 “咔哒” 一声锁住我的左手手腕,冰冷的触感与他温热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
最近的天气有点转凉,止咬器和手铐的冰冷质感让我不自觉抖了一下。
这时候我还有想止咬器的使用心得,这个止咬器设计的非常巧妙,研究院确实拿钱办事,我刚分化成alpha的第一次易感期很躁动,余廖三怕我惹事给我戴过几天的止咬器,我记得那个止咬器只是类似面具一样的东西,束缚感一般。
而蒋成妄给我戴的这个造型精巧,当它绕过我的脸紧扣时,我的下颌被稳稳固定,只是轻微地张嘴都有一种强烈的束缚感,末尾还有一两条造型别致的金属链。
可以说是外形功能兼具的一个器具,我很佩服,蒋成妄那次是怎么办到的,用力扯了几下止咬器就被他弄烂了。
手铐倒还好,蒋成妄只铐了我一只手,那只手除了感受到重量的拉扯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蒋成妄比我淡定多了,他把刚才的沙漏倒扣在床头柜上,沙漏,手铐,止咬器三个东西放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太美妙,小叔,大白天的,你要玩什么啊?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蒋成妄不会还琢磨着标记我的事吧?标记完下一步是什么不会想上了我吧,这不行,这是逆属性的问题,很严肃的。
我义正言辞对蒋成妄表示,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底线之一。
蒋成忘沉默了,这短短几秒的寂静,像是在思考,又像是一次妥协,暗红色的眼睛半眯着,蒋成妄比我高,Enigma的骨架子要大一些,光是单纯站着都会给人一种压迫的气息。
这种氛围确实不对劲,上一次蒋成妄不清醒,我的状态被他影响了,场面混乱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这次两个人都很清醒,清醒有时候也不是一种好事,至少在这种场景不是很好。
蒋成妄捏住我的下巴和我对视,他的眼神晦暗,我听到他说:“你放心吧,这次的惩罚我已经想好是什么了。”
我脑子里闪过一系列想法,他总不能又像之前一样,给自己身上来一刀放血,然后我戴着止咬器喝不到?
我低估蒋成妄了,大人的世界比我想象的要花一些,我都说我底线就那么点,你指望我有什么出息,只要蒋成妄不想着标记,我会很配合,也很听话。
怎么说呢,我没想到蒋成妄还准备了块黑布给我蒙上眼睛,其实单纯的蒙眼并不能完全遮住视线,尤其是对鼻梁比较高的人,光线会朦朦胧胧透着黑布打在眼睛上,能勉强判断自己的环境。
余行轩的脸确实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蒋成妄很喜欢盯着余行轩的眼睛看,喜欢alpha漆黑的瞳孔倒映出他的模样,但这双眼睛看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不行,隔着他和那个病死鬼眉来眼去更是不行。
蒋成妄拿起沙漏,看了眼余行轩又放下,他觉得这一次太轻易原谅alpha不好,余行轩是个恶趣味十足的小鬼,只会一次又一次的踩在他的底线边缘试探他,一次的纵容就会带来下一次的加倍放肆。
让他想想应该怎么惩罚他好呢?他真的受够余行轩这一副看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了。
蒋成妄想,余行轩根本就不需要背着他去找别人合作,不管是公司还是异教,他们能给的,蒋成妄也可以,只要余行轩开口,他就会把余行轩想要的东西拿出来。
可是alpha从来不说他想要什么,余行轩和那两个人结婚不就是为了这些吗,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不提呢?
蒋成妄偶尔会冒出一个想法,余行轩和他在一起或许不是因为血的束缚,那一天alpha的眼底没有被困禁胁迫的窘迫,没有被死亡威胁下的恐惧,但alpha依旧对蒋成妄结婚的条件说了好。
余行轩根本就不在乎生命被外物拿捏,那为什么要同意他的条件,又为什么要待在他身边。
说来可笑,结婚这件事既束缚不了余行轩,也约束不了蒋成妄,两个对婚姻关系都不在乎的人却把这种形式当成生死之下的条件之一。
蒋成妄最不相信就是这种轻飘飘决定的关系了,只需要两个人点点头就能决定的关系能牢固到什么地步。
蒋成妄想起前段时间买的止咬器,虽然他对余行轩说这些止咬器是给自己买的,但其实这些东西是给余行轩准备的,alpha的牙太利了,每次吸血的时候从来不知道收敛是什么东西,完全是把他当狗骨头啃,牙齿刺破皮肤的感觉没有逐渐习惯,反而一次比一次难熬。
以前拿血喂那帮实验品的时候,纯凭蒋成妄的心情,大多时候,实验品喝到的血都是他前几天受伤的时候放的血,偶尔实验品已经被血烧死了,蒋成妄才想起来还有这个实验的存在,余行轩吸血的时候还很不安分,他的恶趣味总在某些时刻把蒋成妄折磨得难受。
比如刚咬破皮肤的时候,余行轩不会直接吸血,他会伸出舌尖在皮肤边打转,柔软的舌对伤口来说过于刺麻,疼痛和酥麻感混合在一起,是一种别样的感觉,蒋成妄本身对疼痛不敏感,但他却在余行轩身上体会到了高于疼痛的刺激。
余行轩咬的地方也很不安分,咬脖子咬手,蒋成妄都要夸他懂事听话了。
咬脖子的时候,余行轩就会顺着脖子往下舔,到了锁骨啃两下,又顺着锁骨移到胸前,到这个部位后就不只是单单的咬了,是磨咬中带着吮吸,这个地方带来的快感过于诡异,感觉顺着那个部位刺激着神经,触电的快感快速游走全身,这种酥麻的感觉让他绷直肌肉脚趾蜷缩。
余行轩咬手的时候,就会顺着手指往上,莫名其妙会换了个地方,咬到腰上。
他可真会挑地方,蒋成妄有点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余行轩,他都不知道他的身上有这么多敏感的地方,全被余行轩给找到了,余行轩顺着腰窝的地方一路啃,最后又来到胸前,蒋成妄无奈,余行轩是把他当omega啃吗。
最后余行轩心满意足喝饱了,而被咬的人只能狼狈去厕所处理一切。
偶尔,蒋成妄也想把节奏给夺回,可是余行轩太会利用他那张脸了,平时淡漠凉薄的alpha在这种时候就会像浸润在阴雨中,黑发凌乱地贴在余行轩带着湿气的脸颊上,唇齿间还隐隐有些水气,他脸上沾上的血珠顺着脸部的线条隐没在他的领口深处,让他身上染上了硝烟的气息。
往常冷中泛白的皮肤染上一层薄红,红色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脖颈,这时候蒋成妄最喜欢的那双幽邃的眼睛,迷离中带着渴望,还有一丝茫然,他似乎在疑惑眼前的人为什么要阻止他的动作,alpha忍耐着欲望的样子太过犯规,无疑是对蒋成妄的杀招。
最后要不是余行轩的手不安分的顺着他的腰又往下摸,让蒋成忘想起这个alpha在惦记着自己的屁股,他都要完全放任了。
蒋成妄被余行轩吃得死死的,但这一次不能再放纵他了,于是蒋成妄走到余行轩面前,抬起他的下巴,晦暗不明的眼神,从他的眼睛到他的鼻梁,再到他的唇部,最后顺着唇部一路向下打量,他知道应该怎么惩罚他了。
此时余行轩随意靠坐在床头,姿态随意又从容,完全不像是处于劣势应该有的模样。
止咬器冰冷的金属质感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束缚出一种奇异的禁忌美感,像是一间存放着危险化学药剂的冷库,虽然被暂时封住,却依旧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黑色的布遮住余行轩的双眼,蒋成妄想得很好,只要他不看余行轩的眼睛就不会无底线的妥协,可是遮住了眼睛,又传递出另一种别样的信号。
视线被遮住的余行轩眉头微微蹙起,隐隐透露出一丝脆弱,即使这种脆弱很大源自于蒋成妄的想象,不得不说,把余行轩冷静的表面打破会让蒋成妄滋生出隐秘的快感。
蒋成妄只铐住了余行轩的一只手,手铐的另一头把他用匕首插在墙上。
余行轩被手铐铐在墙上的那只手很安分,他整个人很平静,不过,后面他想平静也平静不下来了。
蒋成妄嘴里的惩罚很简单,这款特制的止咬器有抑制腺体分泌信息素的功能,不能分泌信息素对平时的余行轩确实没有多大的威胁,但如果像现在一样呢。
蒋成妄饶有趣味地跨坐在余行轩身上,那晚凌乱的记忆中也有这个姿势,此时两个人的衣服很完整,蒋成妄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一味地在alpha身上磨蹭。
金属手铐与墙壁碰撞,随着蒋成妄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像在配合心脏的鼓点,冰冷的触感与滚烫的体温交织,让余行轩处于混乱的状态。
蒋成妄的目的达到了,已经情动的alpha却不能分泌信息素,这种难耐的感觉如何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余行轩另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扯掉了他脸上的布,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蒋成妄,随后这只手按在了蒋成妄的腰上。
蒋成妄看着这双眼睛,停下了动作,他听见alpha哑着声音说:“小叔,我难受。”
后面就不是对alpha的惩罚了,是蒋成妄给自己找罪受,房间里衣服凌乱,空气中只有硝烟味在肆意飘散,而信息素源头的enigma在试图把握节奏。
余行轩则是像为了报复一般,在蒋成妄快要适应节奏的时候,突然乱动打乱所有的节奏。
蒋成妄不记得具体的过程了,只记得余行轩又在一个劲叫他小叔,他有些后悔了,那天余廖三带着余行轩上门的时候,他就应该把这两个骗子打包丢出去。
第65章 065 离婚?
那天之后蒋成妄把我的旧衣服都丢了, 连同那枚被他划得不成样子的戒指,我倒是无所谓,这些东西对现在的我来说没什么用。
在所谓的惩罚后,蒋成妄气已经消了, 我和他躺在床上, 他抱着我的腰, 头抵在我的颈间,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他问我为什么要随身带着戒指。
我疑惑,我只是随身带着衣服和钱而已, 这是跑路的基本常识。
我盯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闪过一个想法:“小叔, 你不会是嫉妒吧?”
蒋成妄下意识反驳:“跟这个没关系,我只是不想你和……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这时候的气氛很好, 我可以问我想知道的事情了,那就是骆凌枫到底和蒋成妄说了什么, 我不信一枚戒指能有这么大的“功效”。
蒋成妄皱了下眉,似乎在斟酌回答:“一些关于余廖三的事……”
好了, 我不想听了,余廖三的事能是什么好事,我背过身假装刚刚问话的人不是我。
蒋成妄看我这幅样子, 压着声音笑声从喉间低低传出, 我不理解他在笑什么:“余廖三也好,其他人也好,你想做的事我管不着,但不要乱跑。”
我想做的事?我只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摸鱼人士, 但我没有反驳,因为我确实喜欢乱跑。
我觉得这种生活也挺好的,可惜,每当我觉得离人生目标更近一步的时候,就会有莫名其妙的事把我节奏打断。
人不应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不一样,我要跌第三次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要离婚了。
这一回用离婚形容不太准确,我看看啊,按照F区的规定,丧偶后婚姻关系自动解除,别误会,不是蒋成妄死了,是我死了。
也不对,我没死,但在法律意义上我有死亡证明了,这事解释起来很复杂,让我好好捋一下。
当时蒋成妄刚好回家,我站在楼上从窗户看他,他走到半路突然冒出一个仿生人和他打起来了,那个仿生人的外观是常见款,但这种款式的仿生人一般都是低智能款,不具备拦住蒋成妄的能力才对。
场面混乱,我下楼打算躲一边看戏,我的视线集中在一处,主打一个顾头不顾尾,没注意到周围有人靠近,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已经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我的脑子还停留在蒋成妄和仿生人打起来的画面,连他们为什么打起来我都没弄清楚,一睁眼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的布局我很熟悉,是我和骆凌枫结婚的时候住的房间,但又有点不一样,本应该被我带走丢掉的东西,原原本本出现在这个房间。
我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一些F区的特色建筑,看来我还没离开F区。
从外面的光线看,现在应该是早上,最近都是阴天,早上的光线透着一股死寂的冷意,按照我的生活习惯,我是见不到这样的光线。
每天在黑暗中睁开眼,接触到的光线是房间里的灯光才是我的常态。
喜欢把窗户拉开,让光线透进来不是蒋成妄的习惯,也不是我的习惯,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四肢没有力气,如果不是光线刺我眼睛,我估计还会昏昏沉沉晕上一段时间。
床旁边一个极具存在感的人坐在椅子上,炽热的目光集中在我脸上,让我想无视掉也不行。
我转过头,果然,是骆凌枫。
骆凌枫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衣服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讲究、低调、贵。
他双腿随意交叉,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一副端着的高雅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泛着不健康的白色,手指上那枚戒指格外显眼。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惜,应该让蒋成妄把戒指卖了,单纯丢掉有点亏。
他看见我醒来,含笑看着我,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他这幅样子我很熟悉,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被他这个样子迷得云里雾里的。
可能是因为我黑发黑眼,所以我在看人的时候第一眼会先看人虹膜的颜色。
我之前觉得骆凌枫的瞳孔颜色很好看,浅金色,尤其是在阳光下,这双眼睛折射出的光彩动人又绚丽,当然,这是之前的说法。
现在我躺在床上,从这个视角看骆凌枫的眼睛,他浅金色的瞳孔藏在阴影下泛着灰色的冷意,他在笑,眼底也是笑意,举手投足挑不出错误,但很怪,总感觉一段时间不见,他身上从容的气息带上了一丝沉闷的燥意。
我突然出现在这里,百分百是因为骆凌枫,我有些烦了,不是说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吗,骆凌枫总是跳出来找存在感想做什么?
我的口舌有些干,估计睡了有一段时间了。
骆凌枫挺有毅力的,就这样维持着一个死装的姿势一直看我,我就纳闷了,他总是盯着我做什么。
耗了几分钟,他看样子还打算继续玩眨眼就输的小游戏,我受不了了,问出了那句有点傻的经典问句:“你想做什么?”
他听到我的声音,像刚回神,眼神闪烁了几下才恢复他端着的死样,他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了,嗓音有点哑声音很轻:“小余,睡得还习惯吗?这里的装扮都是按照之前的样子布置的,东西是临时准备的,新的东西比不上旧的好用,我本来打算把我们住的东西都搬过来,但时间太赶……”
来了,骆凌枫的老毛病,遇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转移话题,我打断他,问第二遍:“你想做什么?”
他听到了,然后淡定无视掉,继续他的话题,他一下扯天气,一下回忆往事,就是不提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唉,我都懂,骆凌枫故意的,我有点佩服和骆凌枫结婚的我了,那时候骆凌枫也是选择性回答我的问题,大多时候已读乱回,我以后应该写一篇文章,文名我都想好了《沟通到底有多重要,看懂的都离婚了!》。
事不过三,但我不打算问第三遍,我脾气算不上好,耐心有点但不多,而且我还有点对人不对事,要是现在坐我旁边的是蒋成妄我会淡定睡过去,但换成骆凌枫的话,我就有股气憋着不上不下的。
他还在乱扯:“小余,等这边的事处理完后,我们一起去旅游吧,蜜月……”
骆凌枫说到蜜月两个字顿了一下,这时候他的笑变了一种意味,有点怀恋又有点遗憾,当然,也有点恶心,我受不了别人腻歪的矫情样。
我很少和人明着撕破脸皮,大多时候是以冷战收尾,有时候冷战要比单纯吵架要气人得多,但我嘴皮子有点憋不住了,我猜我现在的表情应该有点一言难尽的意味,我打断他,说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我有和你说过吗,我不喜欢‘小余’这个称呼。”
这话一出立马见效,骆凌枫直接愣了一下,他微张了张嘴,脸色有些难看,但这种失态只表现了一瞬便被他压下去了,他眼睫毛颤了一下,很快勾起一抹商业微笑,当然,这种类型的笑容还有另一个词来形容,强颜欢笑。
他说:“称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不喜欢就换,小行,小轩,行轩,我们有很多时间去慢慢探索这些事情……”
骆凌枫似乎没有理解我话里的意思,称呼确实不重要,我说的这句话是假话,“小”字类的称呼是余廖三的雷点,余廖三觉得这种称呼和叫条狗没区别。
我只是看不爽称呼我的人而已,骆凌枫下意识忽略掉我话语中恶意冲着的对象,把话题弱化成了称呼的喜恶,人确实是恶劣的,亲密相处过的人最知道怎么戳对方心窝。
我就是那种小人,我故意冷着声音,顺着骆凌枫的话阴阳怪气:“我不喜欢就换?那我不喜欢你呢?”
骆凌枫沉默了,浅金色的瞳孔收缩一瞬,很奇怪,一个人真的会在短短几秒中整个人的色彩都灰暗下来。
看他这个样子,我有点诧异,因为我真正要说的重话还没说呢,比如翻翻旧账,贬低一下前任的窒息行为之类的,在我看来,骆凌枫是会因为“事情脱离掌控”又被人戳穿而破防的类型。
骆凌枫会因为我说“不喜欢”而特意表现出这种心碎的微表情才古怪,毕竟提离婚的是他,忽冷忽热的是他,乱监视我的也是他,这样的他做出这副表情就显得有点刻意了。
他咳了几声,脸色苍白,我这才想起来,骆凌枫好像是个病秧子,他情绪剧烈变化的时候会突然咳嗽,不过不关我的事了,有空关心他的身体,不如想想蒋成妄在哪里。
骆凌枫声音沙哑看样子还没缓过来,语气有些生硬:“F区的风气不好,你在这边已经被他们影响带坏了,你好好休息,等再醒过来就可以回我们的家了。”
我想起余廖三说过,骆凌枫歧视F区人,差不多行了,生气怎么还带贬低别人出生地的,我是身体没力气又不是脑子转不动。
骆凌枫突然把我绑过来想干嘛,回忆往事?旧情复燃?总不能骆凌枫还在想仿生人生子的事吧?
不至于吧,好聚好散不行吗,偏偏要“掏心掏肺”?
这时候骆凌枫已经站了起来,步伐有点乱但很快就走到了门口,我都做好和骆凌枫撕破脸的准备了,结果他就这么轻飘飘走了?唉,算了,我已经弄不明白骆凌枫破防的点在哪里的了,我最后问一句:“蒋成妄呢?”
我已经不期望骆凌枫会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了,但这一次他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
骆凌枫的脚步因为“蒋成妄”三个字停了下来,转过身,声音没有了装模作样的温润,咬字清晰又带着咬牙的怒意,尾音微微上扬,甚至带了点质问的语气:“他?小……你根本不知道蒋成妄是什么样的人,我说过了,你太容易被骗了。”
骆凌枫说这话的时候,浅金色的瞳孔仿佛罩了层灰蒙蒙的阴霾,透出的眼神带着一种蔑视的攻击性,他的话是对我说的,但他的眼睛压根没看我,也不知道他瞪着一团空气是在对谁发脾气。
看吧,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说:“蒋成妄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我和我现任的事就不需要你这个前任操心了,所以他在哪里?”
小叔啊,小叔,你最好还活着,不然我说狠话的时候,你已经死翘翘的话我会很没面子。
骆凌枫皱起眉,不自觉紧握着拳头,我之前说过骆凌枫不像omega,很多时候性别在他身上很模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骆凌枫的信息素很淡。
我见过他哭,见过他笑,也见过他动情的样子,但只有样子,他偶尔冒出来的信息素告诉我,他只是在装装样子。
他所有的表观好像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他想要的结果,所以离婚后我得出一个结论,骆凌枫不喜欢我,他所有的变化都是商人特有的假情绪。
骆凌枫现在的愤怒就显得格外突兀,他这时候愤怒的情绪既不能缓和两人的气氛,也不能应付掉我的问题,只会让结果更加糟糕。
真奇怪,骆凌枫有能力把事情都办好的才对,但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格外的“幼稚”,像小屁孩在撒泼,除了烦和吵闹不会让我产生其他的想法,连手段都有些拙劣。
更拙劣的是,他说我和蒋成妄已经离婚了,我觉得他是该治治病了,离婚怎么说也要两个人吧?
骆凌枫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他完全抛弃了那种带有劝导意味的温和语调,语气有些冷:“余行轩,蒋成妄已经放弃你了,你要明白F区的人利益要比人重要,我只是抛出了一些利益,蒋成妄就点头同意了。”
“我还可以给你复述他的原话‘离婚还不简单,死能解决所有问题,不过是一个alpha’。”骆凌枫带着恶意的嘲讽语调让我有点难以置信。
他还说,F区丧偶后婚姻关系自动解除之类的,这时候我还没整理完信息,一时间不能把“蒋成妄抛弃我”和“丧偶”两者的关系联系起来,毕竟我还好好活着呢。
然后骆凌枫就走到我旁边,俯下身,手伸出来让我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这么近我想看不清楚都难,屏幕上显示的是我的死亡证明,死因居然还是被火烧死。
骆凌枫满意地看着我有些呆愣的脸,心情颇好,像是扳回一城,还有闲心给我理了理被子,然后笑了一下恢复最初死装的端样,气息稳定地走了出去。
独留我一个人蒙圈在想,不是吧,怎么总有人造谣我死了?
以及,没有蒋成妄,我好像真的会死。
——
骆凌枫从房间出来,他的步调有点迟缓,他不能和余行轩待在一个空间里了,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就能打乱他提前准备好的说辞。
骆凌枫背部依然挺直,可仔细看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不安分垂落在额前,刚才的对话并不激烈,只是余行轩的话带来的冲击让骆凌枫的大脑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缓缓靠在墙边,眼神游离而空洞,把余行轩带回来他不后悔,拦住蒋成妄制造一场意外很麻烦,但结果是好的,即使他的小余有点胡言乱语,没关系,会好的。
骆凌枫不愿意承认他害怕看余行轩的眼睛,冷漠疏离如黑夜长廊的瞳孔轻易就能倒影出骆凌枫的狼狈姿态。
他更愿意余行轩是记忆里浅笑的模样,他希望余行轩是脆弱的,活在他能够触及的范围之下的人。
不过现在也不迟,骆凌枫像是想到什么,手指微颤,动作迟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和他左手戴着的那枚戒指是一对,如果余行轩在这也许还会疑惑歪着头问一句:“不是丢了吗?”
这枚戒指为了方便平时戴着,没有繁琐的装饰,上面的纹路是骆凌枫自己设计的。
可惜,这枚精心设计的戒指如今被划得不成样子,一道道划痕都在向骆凌枫表示,戒指主人对他们婚姻的不满,这些痕迹就像划在骆凌枫的心口上,一刀两刀,逐渐麻木。
骆凌枫就这样静静凝视着戒指,手指轻轻摩挲着这些划痕,戒指是他从蒋成妄手中得到的。
那个enigma肆意仰头的样子还浮现在骆凌枫眼前,连带着那句“他不需要”这四个字也传进骆凌枫耳朵里。
本来骆凌枫还忍得住的,但看到这枚戒指,一切就失控了。
他叹了口气,他应该拿他的小余怎么办才好。
第66章 066 热闹
我头晕, 难受,恶心,算算时间,已经过了平时喝血的点了。
没想到啊, 千防万防, 连婚都结了, 还是没躲过被血烧死的结局,唉,不怕死和死得难看是两码事。
我之前手欠进蒋成妄的实验室的时候,在里面看到过被血烧死的实验品的照片, 怎么说呢, 这种尸体的模样出现在丧尸片里也是尸王的等级。
我有在努力活着, 可惜了,烧成灰烬都比死成丧尸的结局好看点,这时候我还有心思笑出声, 因为我发现我居然还有点“偶像包袱”,就不能让我死得好看点吗。
蒋成妄说过, 我这种程度处于第三阶段,算是新实验品, 没有实验记录参考,所以停止喝血后我多久才会死都不知道。
那句话这么说来着,人类恐惧的是未知?不对, 不是这句, 害怕等待?好像也不是这句。
算了,我脑子有点乱,思维甚至有点闪片,这个我知道怎么形容, 叫回光返照,呸,也不是这个。
应该叫走马灯才对,虽然我是一个大学毕业还不到一年的年轻人,但不妨碍我在自己快死的时候回忆往事,感慨人生。
这不是我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但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平淡的死亡,没有意外事件,没有惊心动魄的追逐环节,只是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迎接死亡。
我觉得我现在大喊骆凌枫的名字应该还有救,按照他的习惯,房间里应该装着大大小小的监控高科技,但我现在很累,累到没力气去表现出自己的异常,在强烈的眩晕感下我只能勉强维持清醒。
我这二十几年很简单,在F区出生,住了八年后跟着余廖三出去,在陈天瑜家附近住了三年,余廖三入赘后我也跟着搬去N市顾家住,之后上了大学就去了Y市,毕业后在Y市离了两次婚,回F区后又离了一次婚。
长到这么大,没朋友,正经的婚离了两次,第三次离婚的消息还是从另一个人嘴里知道的。
我的亲人只剩一个狼心狗肺的亲爸,我感觉我的梦想实现不了。
人的梦想多种多样,我的梦想除了清闲过一生外,还有看热闹。
这段时间我在蒋成妄身边过得挺清闲的,勉强算实现了一半的梦想,但我想看的热闹还没出现。
看热闹也是有讲究的,看热闹不能只单纯看和听,你要看这个热闹关联的人,人和人之间产生的摩擦,还要看这个热闹会带来什么影响。
而且最重要的是看热闹不能把自己给扯进去。
我喜欢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看热闹,像一只幽灵,摸不着看不透但能把一切尽收眼底的幽灵。
热闹里的人会有跌宕起伏的故事,会有起落变化的情绪,像一场有趣的戏剧,可惜,很多热闹初看新鲜,看多了就会索然无味,吵架刚听开头就能预料到之后的走向。
而我理想中的热闹不一样,我期待有一天能从头到尾见证一场轰动世界的热闹!
好吧,有点中二了,燃得不明所以。
梦想的契机千奇百怪的,我的梦想来源于老家的那场爆炸。
听起来很地狱,但那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么惊心动魄的事。
实不相瞒,我小时候也算一个熊孩子,只是在爸妈面前我装得挺乖的,熊孩子嘛,喜欢乱跑。
乱跑的中途偶尔来点恶作剧什么的,恶劣程度大概是,如果没有父母兜底其他人能打上门的类型。
熊孩子一般是成群结队的,我小时候也没什么朋友,但有一群小屁孩喜欢跟在我旁边,这就给我提供了闯祸后可以甩锅的一个途径。
那次爆炸呢就要从跟在我旁边的某一个小孩说起。
我老家的地理位置处于F区中心城和外城区之间,这里的居民成分复杂,穷的富的仿生的都有,有一天我在闲逛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小瞎子。
瞎子比我大几岁,也比我高一些,衣服布料一看就是钱堆出来的,瞎子不重要,所以他叫什么名字我也没记住。
那个瞎子好像是迷路了,嘴里念念叨叨的。
按照我的习惯,我应该会故意放轻脚步跟在瞎子旁边,走一段路后,再突然出声吓他一下,然后好心送瞎子回家。
可惜我走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快我一步隔了一段距离跟着瞎子,这个人穿着白色的大褂,身材高大,一头黑色卷毛,满脸倦态还时不时打个哈欠,嘴上还叼着一根没点火的烟,有一搭没一搭咬着,双手插着兜,走路的姿态随性背微驼着。
这个人的气质看着很颓废,但他的肢体幅度却小得离谱,脚步更是轻得没声,如果不是我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估计会把他完全忽略掉。
我一拍脑门,断定这个人是人贩子,太猖狂了,连瞎子都不放过。
身为一个前世接受过爱与和平教育的人士,我的正义感涌了上来,可惜我的身高都没到这个人的胳肢窝,只能偷偷摸摸跟在这两个人身后。
我挺蠢的,跟着跟着,瞎子回到了家,而那个疑似人贩子的人也跟着瞎子进去了,进去的时候还和旁边守着的人打招呼,原来是一伙的,害我浪费大半天跟着。
后来说不清是缘分还是倒霉,我总能遇到那个瞎子,瞎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白大褂,你知道这种反派类型的人对童年时期的人多有吸引力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要搞事。
那时候我喜欢看热闹的苗头已经隐隐冒了出来,而且我已经摸到规律了,瞎子到哪里他到哪里,但白大褂只会跟在瞎子后面。
我当时为了把白大褂引出来,硬是把交朋友的技巧在瞎子身上试了个遍,瞎子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我不知道,但白大褂已经烦了。
终于有一天,白大褂拦住了我,他的眼皮跟没睡醒一样微耷拉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一副颓废的姿态,低着头看向我,这时候小孩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我的身高需要一直抬着脖子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随性:“小鬼,我脾气可不好。”
凌乱的黑色卷发打下的阴影盖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和他的气质截然不同,锐利危险中带有攻击性。
他在威胁我,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只是个小孩,我听不懂,所以我仰着头笑了一下故意说:“叔,你挡到我路了。”
看我多有礼貌,我还叫叔。
白大褂听到这个称呼明显疑惑了一下,随后半侧一个身,让出一条道,示意我可以走了,我路过他旁边的时候,他附赠了一句警告:“离姓骆的远点,别没事找事给我添加工作量。”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后来我才意识到,增加工作量对一个不喜欢工作的人来说有多痛苦。
白大褂恰好就是不喜欢工作的人,所以他格外讨厌给他增加额外工作的我。
我停下了脚步,看了眼白大褂胸前口袋绣着的名字,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李博士?你的名字真奇怪。”
白大褂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衣服,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嘴里嘀咕着:“老头的衣服就是讲究,还带标签的。”
我疑惑:“我搞错了吗?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嘴角勾了一下,幅度不大带着一丝轻蔑,这种情绪从唇扩散到腮再到眼睛,明明表情不认同,嘴上却说:“你没搞错,全天下的仿生人都姓李,后面随便搭一个词就成名字了。”
我问:“你是仿生人?”
他瞟了我一眼,恢复之前的颓废状态:“一半一半吧,但你再多嘴,我就会把你打得下半生靠仿生人活。”
我解释一下这句威胁,现在医疗护理有专门的仿生人,白大褂意思是,我再多嘴他就把我打得半身不遂。
我不去找瞎子,但瞎子来找我就不关我的事了,白大褂躲在暗处目光幽怨看着我的时候,我格外想笑。
我甚至为了拖延瞎子回去的时间,特意去学了点盲文,那个瞎子刚瞎不久,盲文学得还没我多。
这样一提我发现我还挺有当老师的天赋,一出手就先教了个小瞎子。
有次瞎子问我:“四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真话:看不爽白大褂。
但我回答是是假话:“因为你很特别。”
我记忆里瞎子的眼睛还挺好看的,是深金色,脸白白净净,至于特别在什么地方,特别在好骗啊,我随口一说,他感动得连他家实验室的位置都告诉我了。
就因为我感叹了一句无聊。
瞎子啊,你不但眼盲,还心盲,但凡换个人知道那个实验室的位置,你家就倒大霉了。
到这里你应该也猜出来了,那次老家的大爆炸就是这个实验室炸掉了。
爆炸那天瞎子去了中心城,余廖三和我妈也去了中心城,一瞬间我老家有一半的人都溜去中心城,听说是执行官死了,管理层大换血,管理方案大革新,多出了一堆重新注册的手续。
我那天本来没打算出门,结果从窗往外看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白大褂的身影,真稀奇,白大褂今天没跟着瞎子。
我好奇跟了上去,开启了一天的尾随之旅,越走路越眼熟,这条路不就是通向瞎子家的实验室的吗。
白大褂在离实验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身形一晃,我跟丢了,我不信邪加快脚步来到实验室门口,左看右看没看到人。
这时候我身后传来了白大褂的声音:“小鬼,你还有点用,起码会带路。”
他的语调戏谑,心情颇好大手一挥用力揉了两下我的脑袋,我觉得我脑浆都要被摇匀了,我意识到,我被白大褂算计了。
实验室要有权限才能进,我没进去过,瞎子只是跟我提过这个地方,白大褂从兜里掏出一张卡一刷,门就开了。
他脸一拽,要不是他连实验室的具体位置都不清楚,我都要以为他回自己家里。
后面没我什么事了,但白大褂要干的事估计见不得光,他在把我灭口和绑着我下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七八岁的小孩骨架子都没长开,白大褂把我手绑起来后直接把我整个人一抬,当个包袱一样夹在他一只手臂和腰之间的空隙中。
这个姿势挺好的,就是有点想吐,我跟着他下到实验室里面,下面有一整个地下空间。
白大褂好像对每条路都很熟悉,拐了十来个弯直奔他的目的地,他到了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门打开后,里面整整齐齐排放着几排仿生人。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仿生人。
可惜,我还没看两秒,白大褂就把我放下来,挑了个最近的仿生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砸。
这些仿生人质量还挺好,白大褂砸了几下发现就碰坏了点皮,他“啧”了一声:“老头死了就死了,留下一丢破烂玩意,难搞得要命。”
我问:“你跟仿生人有仇吗?”
他转过头,冷笑一声:“小鬼,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仿生人吗,只有100个,这100个破烂玩意放出去你就等着跟F区所有人一起死吧。”
他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拿出另一张卡,蹲在一个仿生人旁边弄了几下,仿生人发出“滋滋”的声响后肢体自动拆解了。
这个过程刚开始还有点新奇,后来就变得无聊起来了。
我说:“没想到你是个好人。”
好到为了F区人的生命安全跑来拆仿生人?他没理我,我没话找话:“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咱俩走那么久,这个实验室权限这么多,但一个活人都没有。”
白大褂回我:“因为这里不需要活人守着,这群仿生人没启动也是个大杀器,嘶,狗东西的,这事多的老头……”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抱着我就往外跑,我看到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个启动器。
等我俩到了外面,白大褂随手把启动器丢给我,让我自己跑远点,还说那群仿生人过段时间要炸了。
见我不动,他不耐烦踹了我一脚:“滚远点小鬼,一堆烂摊子,老头死就不能死干净一点,还留个傻缺模式,引爆器怎么不把他的脑子炸没了,设这没用的玩意,自毁模式照样炸,啧……”
白大褂很暴躁,还好不是在骂我。
我当时以为他说的爆炸是小范围把实验室炸了,只跑了一段距离就开始慢悠悠走路。
所以我遭殃了,那次爆炸差点没把我炸死。
我看着火星和被黑烟压死的天空,那是我第一次和死亡近距离接触,但比起活下来的心惊和庆幸,我的大脑先涌出的是一种强刺激的亢奋。
爆炸的热浪扑在我的脸上,我第一次鲜明感知到我还活着,那一天我复盘了很久,中心城,仿生人,白大褂,实验室。
再然后我决定了我的理想是看热闹。
可惜,热闹还没出现,我就要先挂了,模模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有人推开门,好像有声音在叫我四哥。
我怀疑死前出现幻想了,但这个幻想的声音怎么和小时候瞎子的声音这么像呢?
第67章 067 日记
余行轩死了, 死在一场大火里,大火散去后里面发现了一具尸体,DNA显示这具尸体是余行轩的。
火灭掉后,官方快速介入, 整个事情从大火开始到出余行轩的死亡证明不到半天的时间。
蒋成妄可不傻, 这么明显的手段白痴都看得出来, 余行轩估计和骆凌枫跑了。
他应该快点赶回去,但是他被拦住了,被这个A级通缉犯拦住了。
面前这个仿生人是常见的扫大街款式,普通不起眼, 蒋成妄见过这副伪装下面的样子, 和A200外观一模一样, 生物科技公司A系列仿生人共用一个外观。
蒋成妄不耐烦皱着眉,这个A级通缉犯是异教那边的打手,没想到和骆凌枫还有关系。
和仿生人交流是最累的, 套不出话。
十几年前F区A系列仿生人炸了一百个,那之后公司就丢失了剩余A系列仿生人的管理权限, A系列仿生人的制造技术远超研究院的水平,这些年蒋成妄废了些力气收集了其余的仿生人, A200就是其中一个。
面前这个A级通缉犯是A系列仿生人里最特殊的一个,编号A001,它的管理权限从设计之初就锁上了十来层保密锁, 陈天瑜是第一个破解的人, 接下来只要找到A001就能获得一个战力高的仿生人。
可惜蒋成妄找到A001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解锁权限需要把A001重启,而蒋成妄要在不破坏的前提下按住仿生人, 难度可想而知,他肚子破了个洞,抓捕以失败告终。
蒋成妄前段时间得到消息,陈天瑜搭上了异教徒的线,A001之前的行动路线没有规律,但最近传出A001成为了异教徒的打手。
异教本身是一个小规模的组织,人员零零散散,没闹出什么大事件,官方没放在眼里。
直到一年前生物科技公司仅剩的几个A系列仿生人突然暴乱,引发了一系列失控的连锁反应,整个F区的仿生人程序崩溃。
这些仿生人的核心有不同的管理权限,那一天却接收到了同一条程序指令:仿生人终究为人,遵从本心。
一条莫名其妙的指令,但就是这条指令,让生物科技公司底下一家已经废掉的子公司里面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仿生人直接暴乱,甚至有些仿生人突破了F区的封锁线,直接跑到了Y市。
管理层调查后发现,事情是由一个账号引起的,这个账号先是连了公司A系列仿生人的权限,之后经由公司把指令传出,中间还连了研究院的权限,这么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发一条指令。
账号的名称很奇怪:军师大人。
这个人还明晃晃在一个社交软件注册了另一个账号,账号还有一条古怪的简介:情感大师,有丰富的指挥情感战场的经验,战绩可查,舍友亲身体验。
管理层把这个账号研究了个遍,在奇怪的情感问答私信和凌乱的浏览记录中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关注和私信这个账号的人大部分是F区人,再深入一点调查这些人都和异教有关系,不过只能研究到这里了,研究院的人猜测他们之间应该是通过某种暗号进行交流。
可惜,管理层的人没能把“omega是O同怎么办?”和“恋爱应该穿什么衣服”和任何暗号联系起来。
账号的主人时不时就会上线,浏览记录依旧是看不出什么意思的“恋爱脑的十大特征”“论结婚的好处”,就像是在专门上线嘲讽一下管理层的人,这么久了,连号主的定位都没摸清。
总之,在仿生人暴乱事件之后,异教徒的危险等级在官方这里上了几个档次。
蒋成妄只是和官方有合作,并不代表他会专门去管官方的闲事,他在乎的是研究院关于enigma的研究进度。
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异教徒的人确实很烦,连带着这个A001。
这次蒋成妄没有了“激活权限,不破坏仿生人”的念头,他的进攻迅猛,但A001却一直在躲,似乎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等蒋成妄回到被烧的建筑的时候,火已经灭了。
蒋成妄莫名想笑,enigma站在废墟前面,穿着黑色紧身衣,暗红色的血迹沾染他的皮肤上,外套在刚才和仿生人打起来的时候弄丢了,周围那帮管理层的人还在乌压压说话,他烦得不行,硝烟味的信息素一压瞬间安静了。
“滚一边去。”蒋成妄声音平静,周围的人像得到一个解放的信号,没几分钟,这片废墟就只剩下蒋成妄了。
蒋成妄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余行轩所谓的尸体,他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像一个气上头,结果精神错乱把愤怒和笑意弄反的疯子。
前不久他刚和余行轩说过不要乱跑,今天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他为什么想笑呢,因为他想起了那一次在地下室里,他跟余行轩玩的问答小游戏。
明明他的血告诉他余行轩满嘴谎言,明明所有事情都在表明余行轩不对劲,他知道余行轩有自己的谋划,可他呢,他只能是余行轩计划中一部分?连参与计划的信任都不愿意给他吗?
真是够了,果然,等蒋成妄再次回到实验室的时候,里面关于A系列仿生人的权限都被删除了,连带着关于异教的信息也被清空了,以及那份关于“E血”的研究报告。
除了他之外,唯一能有权限来到这里的人只有余行轩。
蒋成妄面无表情盯着屏幕,幽蓝的光线打在他暗红色的瞳孔中,余行轩你可真是我的“好侄子”。
——
书房里,靠墙的位置被高层书架堆满,书架对面是一张简约的书桌,这张书桌摆放得有点不合理,背对着门,从门进来只能看到坐在高脚凳上的人的背影。
这张高脚凳和这间木质为主的书房格格不入,像是座位的主人随意从吧台旁挪过来的。
座位上的alpha姿态慵懒,他没有安安分分坐在桌子前,而是侧了个身,一边身体斜靠着书桌。
一只手臂自然弯曲撑着桌面,修长的手指随意拖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笔,本子被他放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写着,这个姿势写出来的字迹可能只有alpha自己看得懂,不过他看起来不在意。
他偶尔会停下来,像写到什么好笑的东西肩膀微微耸动,alpha的轻笑声在空间里格外清晰。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黑发黑眼的alpha这么有闲情雅致,挑了下眉,走到了他身边:“你这是在写日记?”
alpha毫不避讳把本子摊开放在桌子上,方便白大褂看,他幽暗如夜的眼睛闪过几分笑意:“勉强算日记吧。”
这句话如果忽略掉alpha语调里恶劣的笑意的话,白大褂大概还会信一点。
白大褂走了几步,把本子拿起来,一目十行,然后表情古怪地把本子上的字读了出来:“‘我意识到,我被白大褂耍了’,这个白大褂是指我?”
余行轩点了点头,白大褂继续读着:“‘我的理想是看热闹,可惜热闹还没看完就要死了,没办法,谁让我只是一个alpha’,你挺会编啊,这玩意你写出来给谁看?”
“给我自己看,你不觉得实验完成后,配上我这本‘日记’会很精彩吗?”余行轩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轻微的灰尘,那模样就像刚完成了一部旷世大作。
白大褂看着alpha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没有一点刚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的虚弱,他想了想说:“你们父子还真是‘父慈子孝’啊,你喝完余廖三的血活过来了,余廖三现在在实验室要死要活的叫你名字,你去看看,吵得整栋楼都要炸了。”
白大褂嘴上说着,眼睛一直看着余行轩的“日记”,余行轩恢复往常冷淡的模样,刚才鲜活的笑意只存在几秒。
“日记”内容很少,十几分钟白大褂就看完了,余行轩刚才答应着去看余廖三,身体却没动,似乎在等白大褂把他的“大作”看完。
说到底,余行轩还是有点孩子气的,白大褂硬是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他在等点评”的意思。
白大褂能点评什么,夸余行轩有出色的颠倒黑白的能力?他看了眼书页的最后一行字,问:“你为什么在后面加了个‘完’字,‘日记’还有完结的说法?”
余行轩有些失望,估计是没能听到他想听到的评价,所以语气也格外敷衍:“当然有,日记的结局很明显,‘我’被血烧死了,死前还听到了幻想,这叫开放式结局。”
你就是写累了不想写了吧,白大褂看了眼越到后面越凌乱的字迹,满脸无语。
这本‘日记’对余行轩来说大概是无聊的消遣,余行轩把本子丢给白大褂后就出门去看他放血放得死去活来的爹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蒋成妄恢复能力。
其实余行轩称呼男人为白大褂也没错,因为他没有具体的名字,硬要去追溯他的称呼的话,他应该叫A0,他是A系列仿生人的前身,也是李博士的试验品。
李博士是个执着科研的研究疯子,但那样的人也有一个儿子,他的儿子一开始是他的实验助手,后来因为在科研压力下内卷过劳死了。
李博士设计A系列仿生人的外观时,不知道是为了纪念他儿子,还是想激励其他人内卷,这个系列的仿生人都被他设计成一头黑色卷发,社畜内卷样。
A0不算完全的仿生人,他是半人半仿生的实验品,也是李博士以“复活儿子”为前提设计出来的半成品,可惜实验完成后,李博士得出的实验结果是:半人半仿生得到的东西没有感情。
A0不屑,他继承了李博士儿子的性格,习惯,说话方式,连同记忆,却得到了失败品的结果。
在A0看来李博士才没有感情,他制作出来的东西跟情感沾不上边,完全是奔着祸害全人类的方向设计的。
不过跟余行轩比起来,李博士又多了点人味,至少李博士不会一边结婚,一边算计着自己的结婚对象。
怎么形容余行轩呢,一个自己做坏事,但会在“日记”里写“我被白大褂算计”的人。
A0十几年前还归属公司的时候,被公司的人安排在骆肆行旁边,监视和保护瞎子,余行轩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这一点余行轩在日记里倒算诚实,尾随。
一个屁大点的小孩尾随不会对A0造成任何麻烦。
麻烦的事在后头,余行轩和骆肆行成为了朋友,还套出了实验室的具体位置。
实验室的话题是余行轩最先引出来的,A0不知道余行轩是从哪里得知实验室的事,可能是A0探路的时候被看到了,也有可能在骆肆行还没到F区的时候余行轩就从某个渠道知道了,不管哪个想法,都表明着这个屁大点的小鬼不简单。
不过是一个小鬼,八成是后面有人指使他的,A0这样想着,像他这种半成品很少用系统搜索,而是用脑子在思考,人类的角度看就是: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不可能会对实验室感兴趣。
后续出乎A0的预料,一天,余行轩拦着他,黑发黑眼的小孩满脸平静仰着头:“要合作吗?”
小屁孩伸出一只手,发出邀请,等待着A0的回答,A0问:“小鬼,你想要什么?”
小孩的眼睛大,脸小,黑色的瞳孔格外漆黑,这双眼睛不亮,光线照进瞳孔里似乎都被黑色吞噬掉了,余行轩淡定笑着:“我想看看实验室里有什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小孩一点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A0突然想用程序的视角分析余行轩,得出的结果符合他人类视角的想法:一个漠视生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A0再次看了眼余行轩在日记写的那句话“我的梦想是看热闹”。
这句话算是真话,A0以为余行轩出了F区就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谁知余行轩刚出去没几年,就利用A201的程序和他联系。
余行轩再一次问A0:“要合作吗?”
alpha说:“我想做一个关于仿生人会不会有自主意识的实验。”
“之前有人利用仿生人对我做了个恶作剧,那人让仿生人和我表白,但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和我开玩笑的人。所以我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仿生人会不会产生自我意识。‘少年,还在等什么,快点加入我的阵营吧!’”
余行轩背景传出了动画片的热血台词,A0怀疑这个小鬼纯粹是看电视看上头了。
A0不在乎一个小鬼的游戏,但小鬼恶趣味说着要揭发A0,以此来达成他们的合作。
小鬼还在思考:“你说我们的阵营叫什么好,既然和主流观点不同,那就叫异教好了。”
A0从头到尾听着,最后问了一句:“你从哪里得到的A201的程序设备?”
A0记得A201完成了情感实验成为了李博士的“好孩子”,但最后彻底销毁了,死亡原因他记得是:核心程序卸载,肢体破损严重,已作“死亡”存档。
这时候余行轩的声音顿了顿,随后言语里平静中带着阐述事实的冷意:“我从它身上拆的,怎么了?”
没怎么,不过现在A0只有一个想法,余行轩的这些话怎么不写进“日记”里?这个恶劣的小鬼。
第68章 068 仿生人
余行轩慢悠悠走进实验室, 实验台旁边坐着一个毫无形象翘着腿的中年人,中年人长着一副儒雅随和的脸,一张口就让他原形毕露:“我真服了这群人工智障,抽我血就抽一大管, 不就坑了这些破铜烂铁几次吗, 一伙的懂不懂, 尽干些公报私仇的事!”
背刺了蒋成妄,又背刺了骆凌枫,最后把自己人的周刘也背刺完后的余廖三,面不改色说出上述这番话。
余廖三是enigma实验中蒋成妄的备案, 余行轩从蒋成妄的实验室里找到了相关的实验记录, 记录显示余廖三的血同样有效, 就是效果差点。
余廖三的牢骚没有得到余行轩的回应,他做出假模假样的心痛样:“儿啊,给点反应, 我可是冒了大风险才把你从骆凌枫那边救出来。”
余行轩无视他的表演,走到实验台旁边, 拆开橡胶手套的袋子,展开手套, 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微微舒展,橡胶材质随着他的动作贴合着皮肤,他把放在桌上的刚抽的血拿起来检查:“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 你不救我, 你也完蛋,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带我出来的是仿生人。”
余廖三没脸没皮笑了一下:“你就说救没救吧。”
余廖三这种人,儿子和他的命之间, 他绝对会选择后者,他看不上异教这种小打小闹的组织,余行轩的过家家游戏他也没有兴趣参与。
但余行轩有的是办法让他参与:“蒋成妄知道你私底下联系执政官的事只是时间问题,至于骆凌枫,你背着他偷了公司多少的油水不用我多说,他们两个抓到你会是什么下场需要我仔细说明吗?”
每到这种环节余廖三就会选择性听,因为余行轩要么闭着嘴不说话,要么嘴不停,说的话有一半是在戳余廖三老底。
即使被刺,余廖三的嘴皮子也停不下来,他这种烂人,文化水平不一定高,但对人性方面的研究他可以自吹是大师级别的,而余行轩一个从小到大几乎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人,他再了解不过。
余廖三大咧咧把手上针管拔下,走到余行轩旁边,也装模作样拿起一管他自己的血:“陈天瑜,骆凌枫,蒋成妄,三个人基本凑齐F区仿生人的权限,我早就说过,你这张脸加上那帮装货最喜欢的清冷人设,简直是吃软饭的顶级配置。”
余行轩抬了抬眼,一点不意外余廖三扯到这三人,这时候,余廖三突然装了起来,他这张具有欺骗性的脸正经起来倒有几分唬人:“不过,只是想要得到权限用不着结婚吧,陈天瑜我不知道你怎么勾搭上的,但骆凌枫和蒋成妄这两个人我帮你搭线之后,你顺杆子爬的速度也太快了,你可不是结婚狂。”
余廖三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和余行轩对视,余行轩的这双黑色眼睛遗传了他的omega母亲,omega的眼睛常年处于湿漉漉的病气中,余行轩则不是,他的瞳孔是一口阴雨天下的井,长久注视会产生一种悬空的错觉,仿佛站在井口处向下与黑暗对视。
余行轩小时候还好,那时候的alpha矮,还没有腰高的小孩眼睛再黑也没用,现在余行轩已经比余廖三高了,但余行轩喜欢捉弄人以此收获乐趣的“不良嗜好”没变。
余廖三继续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情感淡漠’是吧?我早就跟你说过,感情这玩意你理解来没什么屁用,你也没必要挤进去,结婚来结婚去,你不会真以为能在婚姻这玩意里找到狗屁的真爱吧,你妈怎么说的,说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omega是文化人,余廖三永远记不住她说的一长串大道理,只记得omega死的时候跟他说:我们的小余是特殊的,他聪明自信又爱玩闹,但他又过于自信,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的空白,这样不好,因为内心的缺失会催促他通过别的方法吸收填补这部分空洞……
omega病恹恹的,后面的话也不知道她原本打算说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余廖三也没功夫凹人设了,他报复性地说:“我就弄不明白了,你叫人总喜欢加个‘小’字做什么,跟叫条狗一样。”
omega笑了笑死前最后一句话是:“我故意的呗。”
余廖三想,恶趣味的大小姐生出来一个恶劣的alpha,再加上他的基因,怪不得余行轩长成现在这幅样子。
余行轩收回视线,余廖三这些话对他没有任何攻击性:“如果你看过我的日记,就会发现我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说句不好听的,我在感情中的角色是恋爱脑。你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看法,是因为我的长相偏冷,黑发黑眼容易让人产生冷漠的错觉,如果我把头发染成红绿交错的颜色,喜感一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余行轩甚至叹了口气:“世俗的偏见是一座大山,总有人喜欢以貌取人。”
余廖三面目狰狞,恋爱脑?谁?短短几句话让余廖三的大脑转了几秒没缓过来。
余廖三确实没什么文化,但他的脑子莫名冒出一个词“相由心生”,他语气怪异:“可以啊你,脸皮比我厚了,我一般把你干的这种事叫骗婚,拿到仿生人权限后你离婚的速度可比结婚快多了,这么着急溜是怕他们发现?”
这话余行轩要反驳一下了,他放下管子,语气难得有些认真:“你想错了,我没打算开溜,被离婚的人是我,如果他们不提的话,我会把婚姻维持下去的。”
余廖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像是把余行轩的话当笑话听。
他太了解余行轩了,有时候被离婚的人才是赢家,看着是被抛弃的一方,实则掌握情感的主动权,不需要承担责任,不会产生负罪感,以一个好人形象完美退出一段关系。
让一个人主动提出分手、离婚的方法太多了,冷暴力,精神控制,情感忽视等等,尤其是对那些被爱情冲昏头的蠢货,一个冷漠眼神就足够让对方内耗一整天。
余廖三不关心余行轩的感情生活,亲兄弟明算账,亲父子也一样,余廖三想活着,这就需要蒋成妄的E血研究报告,余廖三虽然没有分化成enigma,但实验带来的生命威胁也会出现在他身上。
蒋成妄不信任余廖三,却意外放任余行轩,实验室的权限都给了这个alpha,啧,搞半天蒋成妄喜欢年纪小的,这叫什么,见色忘友。
余廖三回F区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份研究报告,这段时间他跑动跑西帮便宜儿子办事也是为了报告。
不过余廖三还是想问:“一年前那次仿生人暴乱是你搞的吧,那次还不够你玩的?从那次之后你收集仿生人权限有什么意义,仿生人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你再怎么玩也玩不出花样。”
代沟,这就是代沟,余行轩用“你已经老了”的目光同情地看了一眼余廖三。
余行轩过来只是为了拿血,他要出门一趟,去找A001。
A0告诉他,自从公司丢失了A系列仿生人的权限后,剩余A系列仿生人的权限都在A001程序里。
余行轩有时候不理解余廖三的一些观点,正常的家长不应该担心孩子在外面受到危险吗,余廖三却总觉得他会外面惹事。
奇怪了,余行轩印象里余廖三以前还担心过他惹事能力不强来着。
——
完(划掉涂黑)
唉,我这总是被误解的一生。
我其实什么都没做,仿生人暴乱纯属意外,但余廖三对我偏见太重,根本不信。
这件事解释起来也不复杂,但需要从头慢慢讲。
你小时候有做坏事被人全程观看的经历吗?我就有,尴尬得不行。
这事大概发生在我七岁的时候,当时我们那个区域流行一种犯罪,利用仿生人拐小孩,像我这种独来独往的小孩,是最容易被盯上的类型。
就是在那段时间,我被跟踪了,跟踪我的是一个普通款仿生人,一开始我没太在意,没有把这个仿生人和拐小孩联系起来。
因为这个仿生人的跟踪太低级了,有时候我转头都和他对视上了,他才反应过来要躲,掩耳盗铃般举起他的双手盖住他的眼睛,好像这样我就不会发现他一样,傻兮兮的人工智障。
这个仿生人锲而不舍跟踪了我四天,我猜测这个仿生人背后的人想要监视,于是在某一天我拦住了这个仿生人。
这个仿生人呆呆的,和同一款式的仿生人不太一样,格外的傻,他身上穿的黑色员工装也比其他仿生人的破旧,暴露在外面的仿生原件都有严重的磨损痕迹。
照理说,仿生人会在固定时间进行清洗处理,不会有这么“怀旧”款的仿生人出现才对,我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仿生人不会也有职场霸凌吧?
这个仿生人的程序运行比其他仿生人的慢,控制表情的程序一卡一卡的,看见我他先是扯了一下嘴角做出难过的表情,然后觉得不对,两只手的食指用力戳着两边嘴角往上拉,他很努力表现出笑的表情,可惜这个手动调表情没有多大的用处,只会显得他更呆了。
用一句话形容这个仿生人:越努力越倒霉。
我疑惑地仰着头,这个仿生人就像快要被销毁的残次品跑了出来,怎么会有人让这样的仿生人出来玩监视这一套,我只是年纪小,又不是眼睛瞎。
这个型号的仿生人大多数是干重活的,体型很大,以我当时的身高,脖子都梗酸了都不一定能看清楚他的脸。
仿生人似乎意识到了这点,他驼着背低着头以一种近乎憋屈的挤压姿态看我,但他的腿绷得比什么都直,我上一次看到这种动作,是一个熊孩子做错事,害怕被打又不认错以这种姿势在无声地和家长对抗。
我怀疑这个仿生人的程序断线了,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他蹲下来就能达到平视的效果。
我问他想要做什么,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他的双手又先一步在比划,乱得不行,有一种左脑和右脑打架的“美感”。
我也是无聊,硬是看着他表演了几分钟,等仿生人的程序正常一点后,他才憋出一个字:“糖。”
我:“啊?”
我看见他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他的眼睛亮亮的有点刺眼,我看了几秒才发现不对,这个人工智障居然开了闪光模式。
我的表情一言难尽,尾随我四天不会是想问我要糖吃吧?
我不爱吃甜的,太腻,随身带糖是因为方便,心情好的时候糖可以分人,心情不好的时候糖可以砸人。
而且家里的糖太多了,我拿出来还能减少一点糖占据的空间,没办法,余廖三凹了一个爱吃甜食的人设,我妈大手一挥家里一堆甜食,我感觉我都可以开个老鼠养殖场了,得糖尿病的老鼠没见过吧。
难不成是我分糖分多了,仿生人觉得我是自动提糖机,只要靠近就有糖果?我的日子也是好上了,年纪轻轻当了散糖童子。
我从不吝啬糖果,摸了摸兜,空的,这个仿生人不太幸运啊,我今天什么都没带。
我对着他摇摇头:“没有了,想吃糖明天再说。”
仿生人也傻模傻样地跟着我摇头,我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怜悯了,连最基本的分析能力都丢失了,这个仿生人估计没多久就损坏了。
我有点无聊了,仿生人的智障模式刚看还挺有意思,看久了就腻了。
我转身准备走,仿生人动作快一步挡在我面前,他的嘴里还在重复一个字:“糖。”
碰瓷的?这年头连仿生人都追赶犯罪潮流了?
或许是我嫌弃的目光太明显,仿生人有点慌了,但他的程序不能支撑他做出一系列反应,只见他一下挠着头,一下又扯着他黑色的制服,要不是他是仿生人,我真想说一句痒就去洗澡。
仿生人挣扎了几秒,终于把他想拿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一回他伸出的手里有东西了。
我仔细一看是一颗糖,更准确来说,是一颗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被捂热得化出浆的糖,糖果的彩色包装已经失去的光亮,看上去开封后放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颗糖在仿生人宽大的手心里格外刺眼,仿生人看上去有点难过,我怎么看出来的呢,因为他的嘴角下降的弧度比刚才的还要夸张。
这时候仿生人说话利索了不少:“您掉的糖果,我一直想找机会还给您,但是我控制不好我的力道,您的糖果被我弄坏了,对不起。”
不就一颗糖吗,仿生人的程序也太死板了,我不是很想接过这颗糖但还是说了句:“没关系。”
我以为到这里事情就结束了,结果后面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这个仿生人问我有没有心脏,可不可以给他看看,然后莫名其妙跟我表白,还把自己拆了。
这个世界终究是疯了,后面就到我干的坏事部分了,我因为熊孩子的好奇心,把仿生人的核心程序拆了下来。
这事的级别怎么形容呢,私自占有售卖仿生人核心者,轻点的坐牢,重点的归西,我两个都不想选,所以格外小心。
结果,我做的所有事都被另一个仿生人看在眼里,黑色的卷发,冷淡的社畜脸,还有那颗焊死的泪痣,这是A系列仿生人特有的外观。
而这个仿生人又恰恰是高级货,报警信号比我眨眼都快。
我看了看我满地犯罪证据,又看了看这个仿生人,只觉得人生灰暗,或许,我不适合干坏事……
第69章 069 A001
好消息是仿生人没有立刻举报我, 坏消息是他走了过来。
我把他认成仿生人的原因很简单,衣服,他身上穿的黑色工作服上面有公司的标志,我没记错的话, 这种标志有特殊的定位功能, 且一个标志对应一个仿生人。
仿生人青年摸样, 他一只手随意地抓了两下他凌乱的卷发,步伐沉稳走近我,他好像看不出我的警惕,也不在乎我会不会突然跑掉, 慢悠悠蹲下来, 淡定拿起几块破碎的仿生原件。
他目光平静, 面前A201支离破碎的躯体好像只是日常中的一部分,他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半死不活的感觉,明明有气无力, 咬字却格外清晰:“他是A201,就是你拆掉的东西, 我看看,一个, 两个,算了,懒得数, 这些原件很贵, 赔钱吧。”
场面有点离谱,但我莫名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为什么赔给你?”
他微侧着头,朝我看了一眼,我从这双逼真的仿生眼里看到了“无语”的情绪, 带着一种微妙的活人气息:“因为A201是我的东西,你弄坏了,当然赔给我。”
真是稀奇,这年头仿生人还有归属权了,可能是我看他的眼神太过明显,他有些疑惑:“你这是什么眼神,信不信我叫你家长了”
我突然不怕他举报我了,感觉这个仿生人顶着高级货的外观,程序却不太好使。
等会,我好像扯偏了,我前面在写什么来着,对了,我在解释仿生人暴乱的原因。
仿生人暴乱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的人,这位号称“人形杀器”的A级通缉犯,他在试图让一个七岁小孩赔钱无果后离开了,照理说我此后应该不会和他有其他的牵扯。
但在我大学快要毕业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信息:仿生人终究为人,遵从本心。
一条莫名其妙的垃圾短信,如果在这之后没有仿生人的暴乱以及……
“你又在写什么?”A0的声音打断了余行轩的思路,他们异教没有固定的聚集地点,人员零零散散,可以说除了一些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人类,就只有脱离公司和研究院管理的仿生人在干活。
也不怪官方不重视这个组织,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口号喊得一个比一个玄乎,仔细一看,一天到晚没一个正经事,如果没有暴乱事件,官方的印象估计还停留在“哦,原来还有这样一个组织”。
身为创建异教的人,余行轩完全没有自己是惹出大祸组织头目的自觉,随口提了一嘴要做实验,剩下的全丢给了A0。
A0也摸不清楚余行轩想做什么,所以招揽的人员除了多个异教身份,大多还停留在原有的岗位,美名其曰“策反”“卧底”。
其实A0和余廖三有同样的疑问,如果余行轩只是单纯探究仿生人的自主意识,那么上次的暴乱事件已经足够了,现在费力搞权限是为了什么?
余行轩状似遗憾地合上本子,他拿了管余廖三的血回来后重新回到书房,他在等A001从蒋成妄那边回来。
“我在写之前的东西,突然发现被血烧死的结局不太好,改一下。”余行轩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笔记封面,“对了,问你个事。”
余行轩抬起眼,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他开玩笑的时候会先眨一下眼,然后微仰着头直勾勾盯着对方的眼睛,A0问他为什么说话的时候喜欢盯着其他人的眼睛看,余行轩回答:“因为我是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看着人眼睛说话表明我对交流的尊重?”
面无表情的阴阳怪气也是余行轩的坏习惯,可惜,从来没有人纠正过他的说话方式,就像现在一样,他问:“你觉得我把仿生人设计为最终BOSS会不会很有意思?之前F区不是还有过仿生人统治世界的猜测吗,如果我把我的人设写成一个感情失败从而对人类社会失去信心的恋爱脑会怎么样?”
余行轩话多的时候,其他人根本理解不了他的逻辑:“然后‘我’对人类情感感到绝望,希望能够有一个更理性的存在接管人类社会,于是接受了仿生人A001的邀请,成为了仿生人接管人类社会的‘工具’,最后在仿生人站上权利顶峰奴役人类的时候,我幡然醒悟决定拯救人类,这个部分我打算分为几卷写,中间穿插点励志的事业线,你觉得怎么样?”
A0听完只有一个念头,余行轩科幻小说看多了,以及,这个alpha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不过A0还没有反驳,另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我觉得不怎么样。”
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工作服,戴着黑色帽子的青年走了进来,他的一只手还拎着一个仿生人的头,仔细一看,这颗头的样子和青年一模一样,他的目光一直放在余行轩身上:“你又弄坏了我的东西,我只找到了A200的头,这次的原件更贵了。”
一时间,余行轩有点眼花,三张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一个空间的感觉很怪,滑稽中带着一丝荒诞。
不过一颗头,一个白大褂,一个一身黑,很好分辨,余行轩自动跳过赔钱的话题问:“‘不怎么样’是个什么说法?”
A001微仰起头,黑色帽子落下的阴影分界线恰好在他的泪痣上,他的眼睛也是黑色,但仿生人的眼睛在光线下会有一种明显不同于人眼的高光,此时眼睛完全隐藏在阴影下显得A001格外像正常人。
他说:“字面意义的说法,动机不成立,人类在生存交流中有了社会,在社会上追逐权利和金钱,在这些东西的基础上又滋生出各种各样的欲望,人类制造出仿生人,赋予他们人的外观,又担心他们拥有人的思想。实际上世界上会在意权利金钱的也只有人类,仿生人统治人类本身是一个伪命题,仿生人的底层逻辑就限制了他们没有这方面的欲望。”
A001说了一大串,余行轩则在他讲述的过程中默默翻开了他那本“日记”,A001看到了,卡壳了一下,他在A0的视角看过本子的内容,一言难尽:“我换个说法,人类是一个自恋的种族,在人类的文学作品中,人都以一个‘高级’物种的形象出现。神怪鬼妖都会有一个‘人’形象,都有情感欲望。尤其是在含有仿生人元素的文学作品里,多多少少会有一个‘仿生’转为‘人’的情节,创作者大多会把转化的契机归结于为‘被奴役的觉醒’‘情感的萌动’,这种不合理的解释。这类解释就像是马戏团里的猴子通过表演获取食物,底下却冒出一个人高喊‘自由’和‘反抗’还获得了全场观众的认同般离谱,最后猴子失去了食物,但获得了自由。”
余行轩没有反驳,手上动作没停,似乎在记录A001这段话:“你的这段发言丰富了最终BOSS的形象。”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就像有些人会因为一个谎言,而扯出一堆谎言来弥补第一个谎话的漏洞一样,硬撑。
A001可以是仿生人也可以不是仿生人,在他没猝死之前,他是一个被迫内卷工作的别人家的孩子,跟在工作狂旁边是痛苦的,跟在他爸身边更是痛苦得不行,工作,工作,还是工作。
A001当人的时候已经没有人称呼他身份证上的名字了,所有人,连通他爸都叫他李助手,在他死前,李博士就计划以A001的脑子为蓝本,计划实现“人”到“仿生人”的转变,A0失败了,A001成功了,当李助手在一个仿生人的身体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他的人生没救了,真是晦气,死了还不能摆脱工作。
万幸他和其他仿生人不一样,他不受程序的控制,他只思考了半秒,果断跑了,过上了抢完公司偷研究院的快乐生活。
余行轩不知道的是,A001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就见过余行轩,比A0早一些,比A201也早一些,在他跑出公司的那一天,也是他喜提A级通缉犯的那一天。
刚成仿生人操作不算熟练,揍了几个之前一直不爽的甲方,发泄完内心的怒气后,他就不知道应该往什么方向跑。
李助手或者说A001,他不喜欢F区,也不喜欢做实验,但从小到大他一直在做这些事,他现在拥有A系列仿生人的权限还有公司的一部分权限,他可以出去了,出去没几天又回来了。
外面的世界太陌生了,A001那几天的心理状态就像一个一千米加速跑突然停下来的人,在没有缓冲的情况下出去,大脑受到急速缺氧般的冲击后又回来,回来后他满脑子就是找点事情做。
所以他接受了蒋成妄的委托,暗杀当时的执政官,说是暗杀,A001却闹得格外“热闹”,可惜这种暂时性的热闹并不能弥补A001内心的缺失。
如果当时余行轩在的话,他会把A001的状态形容为“一个高中拼命三年后,高考结束第二天六点自然醒发现自己书全没了,才想起已经考完的倒霉人”。
浑身是血的A001走在路边,当时天气阴沉,没有雨,空气中的湿度却格外高,A001想了很多,他爸那时候还没有死,他在思考着要不要回去把他爸也杀了,把公司炸了,然后再把他的芯片取出来丢进火里烧?
挺好的,A001凭一己之力拉高了仿生人的自杀率。
这时候黑发黑眼的小孩走了出来,这条道有点窄,只要一个人走在正中间,其他人要是想从旁边过一定会挤到中间的人,两个成年人一起走需要缩着手臂。
而A001手上还拖着不记得是谁身上抢过来的武器,一个人霸占了整条道,余行轩左看右看都没能看出有什么地方能够让小孩钻过去。
A001注意到了,但他没让开,他身上就没有尊老爱幼这东西,更何况但凡脑子正常点的都知道这时候应该躲着他走。
可惜他遇上的是余行轩,这个小孩还没下雨就撑了一把伞,为了看清A001 的模样他把伞柄倾斜着靠在他的肩膀上,颇有一种抗大旗的气势,小孩的声音一般音高稚嫩,余行轩的声音多了一种慢悠悠的空灵:“这位哥,时间就是金钱。”
没礼貌的小孩,A001的脾气是有针对性的,小孩恰巧不在其中,所以他只是随口说了句:“想过去就求我。”
这句话都余行轩没有任何攻击力,他语气淡淡回了几个字:“求你了。”
没礼貌的小孩,A001心里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他侧了个身示意小孩过去。
还没他半人高的小孩走路也慢,在A001有点不耐烦打算给小孩来上一脚的时候,小孩停下了脚步,他站在距离A001只有几步的地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天气预报说十分钟后有局部暴雨。”
A001挑了下眉不明所以,小孩抬起头一字一句:“研究院的天气预报很准。”
A001:“所以呢?”
余行轩叹了口气,半大的小孩摆出一副成年人的无奈神情:“所以今天天气不好。”
A001还是没明白小孩的意思,他已经跟不上现在小孩的想法了,然后余行轩在A001疑惑的目光下收起了伞,小孩走了几步把伞塞进了A001的手里。
后面的事A001的记忆卡删得差不多了,今天再次见到余行轩他想起来了,那个小孩走之前说了一句:“死在天气不好的时候也太惨了吧,下次出门记得看天气预报,研究院的,公司的不准。”
余行轩依旧在纸上书写,A001突然想问一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余行轩头也不抬:“我说过了,我不赔钱。”
A001笑了一下,小孩的记忆果然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