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舟二年级毕业升三年级的暑假,陆时淮特地庆祝他升级带沈白舟去市内小孩喜欢的游乐场所玩。
八月天气略有些炎热,虽说挑得没有大太阳的日子,却还是有点闷热。
沈白舟手上拿着一个蓝色的小型风扇,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粉色的,勉强能够吹散夏天带来的燥意。
他手里的风扇对着陆时淮呼呼吹着,咬了一口绵密的棉花糖,咕哝道:“哥哥,接下来去玩哪一个?”
陆时淮手里翻看着游乐场所的小册子,他对这些玩的并不大感兴趣,随意翻了下掀起眼皮问沈白舟:“你想玩哪个?”
沈白舟脑袋凑在陆时淮跟前,他头上戴着黄色的皮卡丘发箍,上面栓了小铃铛,晃一下脑袋发出叮铃咣当的响声。
暖风吹动他额头上的几绺不听话的卷毛,乱糟糟的,陆时淮伸手跟他抚平。
“去玩跳楼机?”沈白舟听着那边传来滔天的尖叫声,总觉得有些刺激,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沈白舟表情兴奋跃跃欲试。
陆时淮用手指点了下册子上面的规定,“有年龄限制,你未满十四岁。”
沈白舟苦恼起来,他想玩一点刺激的,主要是想飞起来,就跟迪加奥特曼一样,沈白舟仰起脑袋问陆时淮:“那玩什么呀?”
……
摩天轮以一种很浪漫的姿态缓慢从地上升至半空,沈白舟小手扒在窗户上俯瞰下面的模样恢宏的建筑,重点是摩天轮慢吞吞地往上爬,跟沈白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嘛!
舟舟气馁,想当一下奥特曼怎么这么难呢!
摩天轮逐渐升至最高点,地面则显得渺小如蝼蚁,本来高大宏伟的建筑在此刻细小得宛若一个点,让人有点看不清。
“哥哥!”沈白舟忽地有些兴奋得回头喊他,“你看天上飘了一颗红色气球。”
估计是从哪个小孩手上不小心失散的。
沈白舟见陆时淮没应他,只是眼神没什么情绪的飘向窗外,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声:“是啊。”
沈白舟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住,眼神亮澄澄往外面盯着,没有注意过陆时淮的情绪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又或者说陆时淮向来会隐藏,难以察觉也实属正常。
下午坐车回家时,沈白舟手里还拿着刚拍完洗好的一沓照片,正在挑选哪几张好看,摇摆不定时凑到陆时淮跟前,将四张照片举在他眼前,“哥哥,你觉得哪张好看?”
陆时淮有些沉默。
沈白舟不理解,明明刚刚还玩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用手在陆时淮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呀?”
“我要走了。”很压抑的一句话终于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沈白舟眨眨眼睛没当一回事,以为是又要出去办事,他安慰自己,没事!哥哥也就是出去几天而已!
舟舟现在很强了,已经是一位合格乖乖在家等人的小娇妻了!
沈白舟内心反复安慰自己几遍,可嘴上还是忍不住问他:“要出去几天啊,不会又要像上次一周才回来吧?”
陆时淮看着沈白舟亮晶晶眼眸中,含着纠结和不舍,净白的脸蛋上又表露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陆时淮沉默了很久。
车内似乎消了声恍若过了一个世纪,在即将行驶到目的地时,终于有人说了话:“我这次……要搬走了。”
……
刚拍好的照片乱糟糟的随意撒落在车上,方才还拿着照片挑选的小孩已经消失不见。
周遭的气氛沉闷,仿佛有一道天墙兜头砸下,要把人压扁一般。
陆时淮阴沉沉地以手覆脸,遮住眼中不该泄露出来的情绪,等又恢复平常神色后,修长如玉的手指将照片一张一张拾起,冰凉的指腹在照片上细细摩挲。
多么不舍。
只能对着照片表达。
沈白舟下午捂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夏天温度本来就高,被子裹在身上更热了,眼泪从眼角淌下浸湿被单,不到一会儿汗水也从额头上,后背冒出来浸湿衣服。
沈白舟呜咽哭着,头发丝都湿哒哒卷成一团,他难受得恍若有人扯着心脏往外拉,整个人抽痛得蜷缩一团闷在被子里。
他抽抽搭搭哭了半天,被热得全身湿透有点受不住一掀被子,慢慢地一边哭一边爬到床头的电风扇跟前,按下按钮,扇叶快速运转带来了凉风。
沈白舟撩起衣服抹了把脸,对着电风扇嚎啕大哭起来,扇叶转动的声音能够遮住一些他的呜咽声,风把他打湿成一团的头发丝吹散了些。
燥热的午夏。
小孩对着转动的电风扇落下眼泪,扇叶呼啦啦吹,眼泪就跟着扇叶哗啦啦流。
沈白舟最近根本不愿再见陆时淮,有一次秋雅敲门说陆时淮来找他,沈白舟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说:“不见!不见!我就是不见!”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气可生,可他就是不想见,不知道小孩子是不是都这样,只要不见就感觉陆时淮不会走一样。
之后的几天,门又敲了敲,房门依旧紧闭。
“是我。”熟悉的声线传到沈白舟耳里让人熟悉得想再次落下泪来。
陆时淮也没想进来,他只是敲一敲想让屋里的小孩知道是他来了。
“我下午两点半离开。”
他在门外停留很久,直到陆琛那边发来消息才离开,沈白舟自始至终没开过门,就连一条缝也没打开过。
时间慢慢流淌,一秒一分,渐渐就成了一小时。
临近两点左右时,车子停在别墅外,所有要带走的东西被整理好一件一件装上车。
太阳在空中悬挂,大地被反复炙烤越发滚烫,陆时淮在车旁边静静等候。
时间快到了,陆琛打下车窗让他上车。
“请稍等一下。”
陆时淮注意到路边一排排种植花卉的花坛上,露出一点点时不时移动的黄色布料,灰暗的眼眸里总算有了点生气。
沈白舟简直要热死了!
大下午的正是天气正热的时候,他脑门上戴着一顶黄色的遮阳帽,白皙如瓷的脸蛋上被闷出一点淡淡的粉。
他才不是过来跟陆时淮道别的!
他只是过来看看,天气这么热,路上种植的花有没有被晒坏而已!
天气这么坏!这些娇嫩的花儿肯定也跟他一样蔫得难受。
沈白舟对自己进行一番说辞后,猫猫祟祟地移动身子进行观察。
忽地视线里出现一双笔直的长腿,再往上看是少年清俊的面容。
沈白舟:“……”
“我就是过来看看这些花,才不是来——”
倏地一只手盖在他脑门上,将他头顶上的帽子扶正,刚才动作那么大,黄色的小帽子歪歪斜着。
陆时淮的视线专注地替他整理帽子,还有沾上树叶的衣领,一一整理干净。
沈白舟骤然瘪嘴,不想再说话了。
他不想掩饰了,他就是个很别扭的人,一边说不想再见他了,一面又偷偷地下楼自闭地躲在花坛边上悄悄看着。
“你说过不会把我惹哭的。”沈白舟哽着声说道,飞快地用手一抹脸颊。
“你又骗我!”他恶狠狠地朝陆时淮说道。
陆时淮蹲下身来,膝盖着地,认真地用手指擦着沈白舟的红通通的眼尾。
他沉闷着说不出话来,陆时淮拼命地死死地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回过头看到陆琛兴趣盎然的神色,他紧了紧手,青筋若隐若现。
“别哭了,我会每个月来看你的。”陆时淮低着声说。
“真…真的吗?”沈白舟眼睛里蓄集着泪泡,“那拉勾勾,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陆时淮说完看了眼时间,他起身往回走,走几步又回身看见沈白舟肿成水蜜桃的眼睛看着他。
他脑海中迟疑片刻,又转过身来将沈白舟拉到一旁能够遮住所有人视线的角落,在他的头顶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可沈白舟毫无察觉。
他只看得见陆时淮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还有别墅缓缓关闭的大门,以及驾驶得越来越远看不见影子的小车。
沈白舟呜咽几下,抽嗒几声后再也忍不住哭起来。
呜呜呜呜,我的小老公搬家了!
再也没有小蛋糕了!
还有小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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